第34章 Chapter 33

小说:鸟与荆棘 作者:一只小火腿
    温梦愣住了, 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廖维鸣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气很慢、很轻“我们分手吧。”

    这是因为她不及时回家,而在闹脾气吗

    “我马上就走, 再过五分钟。”温梦没有领悟对方的意思, 开口保证道。

    廖维鸣没有吭声。

    于是温梦又说“我真的没有生气, 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纠结也没有必要了。”

    这句话像一根箭矢,刺中了对方。一向开朗的廖维鸣叹了一口气, 很显然他提分手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

    燥热的空气在花坛边聚集,逐渐变得烦闷, 让人焦虑。有些隐晦的含义就浮在滚烫的风里,可温梦却怎么也抓不住。

    越是思考, 思路越混乱。她干脆站起身, 扬声问“我不明白。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男人起初没有回答,沉重的呼吸顺着听筒传来, 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他问“温梦,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

    廖维鸣打断了她“我指的是恋人的那种。先别着急回答我, 好好想一想再说。”

    温梦想了很久, 突然陷入沉默。

    她当然是喜欢廖维鸣的。

    只是这种感情太复杂了。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久,先是多年好友,又是唯一的家人,最后才是恋人。很多事情模糊成一团,根本拆不出里面有多少是出于责任,多少是出于爱恋。

    “不是这样的, 维鸣。你不能这么问如果这么说的话, 你又喜欢我什么呢”温梦试图解释, 试图反问。

    但有些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

    廖维鸣笑了,语气平和“你看,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软刺卡在温梦喉咙里,让她没有办法再反驳。

    “婚庆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操心。”电话挂断之前,她听到了廖维鸣的最后一句话,“温梦,你不欠我什么。”

    廖维鸣要离开自己

    直到坐上回家的车,温梦还是不太能相信这件事。

    毕竟对方太爱开玩笑,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不靠谱的时候太多,很难让人把他的话当真。

    但这一次,廖维鸣好像是认真的。

    因为等温梦推开国贸公寓的大门时,灯已经是黑的。

    廖维鸣那一侧的衣橱空了大半,行李箱也少了两只。洗手间的漱口杯虽然还是两个,可属于他的电动牙刷却消失不见了。

    廖维鸣真的走了,带着他的生活必需品。

    分手这件事发生得毫无预兆、也毫无实感,但又是真真正正的在发生。

    怎么会这样呢

    很久没有体会过的孤独像是涨潮的海水,一点点蔓延。在不知不觉间,占满了屋子。

    温梦的胃蜷缩起来,身体和大脑一起停止工作。她在洗手间里站了很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无比困惑。最后潦草地冲了个澡,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靠在了卧室床头。

    作为媒体工作者,她是习惯在睡前看一会儿新闻的。

    新闻上说,国家展览馆下个月要展出意大利文艺复兴藏品。廖维鸣一定会对这个展览感兴趣,毕竟当年达芬奇的素描来京时,哪怕大雨封路,他都要拖着温梦一起去看。

    “注意肩膀那里的排线。”廖维鸣指着玻璃展柜,认真讲解着,“交接处画得特别生动。”

    温梦看不出名堂,只是赞同地点头“确实挺好的。”

    廖维鸣笑了,眼睛闪闪发亮“等回头给你看看我画的。”

    “好啊,什么时候”温梦很感兴趣。

    “先不告诉你,是个秘密。”

    秘密一晃好多年,直到今天也没有给她看过。

    温梦想到这里,不自觉地侧过脸,想要和廖维鸣讨论几句。

    可枕头那一侧是空的。

    廖维鸣不在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以至于温梦没有犹豫,就打开微信把新闻转发给了廖维鸣。消息很顺利地发送过去,看来对方并没有拉黑她。

    只是十分钟过去,对话依旧停在那里廖维鸣没有回复的意图。

    啪。

    手机被扔在床垫上,弹了起来,又落了下去。温梦仰面躺倒进在被子上,陷进松软的枕头里。

    熬了很久、想了很久,思路好像打结的耳机线,越发理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隔天起来,也许是头发没有吹干的缘故,温梦的脑袋有点发沉。不过身体上再不舒服,工作也仍然需要继续。

    人总得有责任心。

    她踩着点走进新文媒的大门,刚巧迎面遇见小常。

    “早上好。”温梦说话时鼻子鼓鼓囊囊,带出点杂音。

    “梦姐你感冒了”小常担心地问。

    “没什么大事。”温梦不想把情绪带到工作里,清了清嗓子,“对了,王宁德的事情有眉目了。”

    “真的”

    “嗯,我昨天去了一趟新厂街胡同,把前因后果弄清了。”温梦讲述起来。故事不算长,几分钟就搞定。

    她最后总结陈词“所以宋春娥就是夏归上那朵雪梅。”

    小常听到这里,激动地狂拍大腿“妈耶,这情节也太曲折了完全可以搞出一整套虐恋情深了。标题我都有了惊知名画家客死他乡,竟是忘不了深恋的她。”

    很好,这回不打算演迷雾花园了,改成知音体了。

    温梦端起杯子,默默喝了一口水压住咳嗽,然后打断小常的发言“不能这么写。”

    “为什么”

    温梦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有徐静秋的叮嘱,有李彦诺回来的契机,甚至还有廖维鸣离开的原因。

    种种纠结在一起,缠出一个王宁德模糊不清的身影,和一个没有被理清的命题。

    “让我这两天再思考一下。”温梦最后慢慢地说,“总觉得哪里差点意思,一定有更好的切入点。”

    小常充满信任地附和“行。”

    椅子从桌前滑开之前,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嘱咐了温梦一句“对了梦姐,你脸色看着真的不大好。要不今天请个假,早点回家休息吧。”

    温梦想到那间空荡荡的公寓,停顿一下,轻声回道“不用了。”

    上午,中午,下午。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屏幕上却再没有过来自廖维鸣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不真实,哪怕过去接近一天,温梦还是没能适应这份沉默。终于临到下班之前,安静了一天的手机再次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来电了。

    温梦愣了一下,急忙接起来。

    对面说话的却不是廖维鸣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声“请问是温小姐吗”

    “对。您是”

    “您之前订的婚纱已经改好了,随时可以来取。”原来是婚纱店的店长。

    温梦握着手机,几秒之后低声说“知道了,谢谢您。”

    通话结束之后,温梦一边咳嗽着,一边给廖维鸣发一条微信婚纱店刚刚联系我,说是衣服改好了。

    这次廖维鸣很快回复糟糕,我只记得和婚庆那边说取消仪式,忘记告诉婚纱店了。不过定制的裙子估计也退不了,你要是有空,就取了自己留下吧。

    明明每一个汉字温梦都认识,可她看着屏幕,却觉得有些读不懂了。

    片刻后,她决定再问一次维鸣,你是认真的吗

    她是在说分手这件事。

    隔了几分钟,廖维鸣说是。

    手机自此安静下来,再没有回音了。

    夏天感冒真是最糟糕的一件事,外面天气炎热,身体里也在冒火。

    温梦下班回来,吸溜着鼻子,随手打开客厅的灯。坐在一个人的沙发上,茫然地看着电视屏幕亮起来。

    电视上又在演十诫上次两个人一起看完,廖维鸣忘记调换影片了。

    客厅里的空气突然变得逼仄,让人一秒都待不下去。这种感觉太讨厌了,就像此时此刻额头上冒不出来的汗,憋得人不明不白。

    温梦只能起身进了卧室,昏头涨脑地跌进床里。

    她突然想起一个雨天。

    当时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就坐在床边。排风扇呼呼往外冒热气,烫得人膝盖发疼。她在赶一篇急用的稿子,下午五点前要交给刘主任。

    而廖维鸣突然在这个时候推门从客厅进来,兴致勃勃地问她“最近天气好糟糕啊,我们别在北京呆了,去撒哈拉骑骆驼吧。你看下周怎么样”

    对于对方异想天开的行径,温梦早就见怪不怪。她手上一边打字,嘴里一边应付“不行啊,我下周没空。”

    “那下下周”廖维鸣认真计划起来,“我去问问那个做订制行程的导游。”

    真是疯了。

    温梦叹了一口气,从电脑上抬头“维鸣,我不可能和你去撒哈拉旅游。第一是我们都没有签证你先别和我说办加急的事情。第二是我不可能和老刘说,我要去骑骆驼,所以不去上班了。我要是真这么讲了,你信不信老刘马上就能被开除我”

    一通讲下来,她生出些感慨,又补上一句“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我真是不能理解。”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天气不好的时候出去走走,换一换心情,找点灵感。”

    “想找灵感的话,在网上看看纪录片不行么”

    廖维鸣见她态度坚决,被勉强说服了,嘟囔出一句“好吧。”

    “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关门。”温梦把视线重新投回到文档上。不是有意疏忽对方,是真的在为工作发愁。

    啪。

    卧室门被廖维鸣拉上,这件事就这么被掀了过去。

    彼此行为模式差得太多,类似的例子发生过无数次,简直不胜枚举。每次遇到温梦不能领悟的时候,她就会用“艺术家性格”来概括对方,好像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答案了。

    早餐可以从豆浆变成咖啡,沐浴露可以从金盏花变成马鞭草味,汤里可以不再放香菜,鸡蛋要吃溏心的生活上的习惯是最好统一的,她也愿意去配合廖维鸣。

    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以至于温梦觉得,他们在情感上的诉求也变得统一。他和她都清楚边界和禁区在哪里,有了不说的默契。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廖维鸣为什么还是要提分手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为什么又不能回答对方关于爱的问题

    台灯关上之后,卧室变得很黑,四处暗沉沉。温梦躺在床上,一边咳嗽,一边睁着眼看向雪白的天花板。

    她突然觉得认识这么多年,不光是自己有太多没有和对方分享过的情绪,也不光是自己太过沉溺于照顾对方的饮食起居。

    她也许并没有真的尝试过,去了解廖维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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