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 陆大人还不知道颜芝仪为什么送他羊毛毡,就已经欢喜无限了, 得知她一直心疼他用粗麻布作为字垫,特意在洋行寻找到了更适合的替代品后,这份欢喜瞬间满得就要溢出来了。
原来在他以为她心无旁骛沉迷在自己的事情中时,她心中其实依然惦记着、牵挂着他。
她对他始终如一,没有半分厌倦。
陆时寒越想越欢喜,越想越感动,看颜芝仪的目光温柔得让她都怀疑他偷偷练就了用眼神杀人的绝世武功,她感觉自己要溺毙在这缠绵的眼神里了。
除了用眼神杀人,陆大人还用行动表示了他对这份礼物的喜爱程度, 嘴上一直说着用麻布就很好的他,毫不留恋撤掉用了多年的旧物, 动作堪称小心的垫好毛毡,在上面铺上纸张,然后向颜芝仪展示她挑选的礼物有多么贴心和实用的。
是的, 他做这些的时候, 颜芝仪就全程在旁边看着, 也不是她主动要求,而是被他拉进来的。
颜芝仪还担心呢,特意问她在旁边会不会影响他正事, 毕竟他的初稿这两天进入收尾工作, 应该需要更加专注和用心才是。
但陆时寒和其他人的想法不同, 反而握着她的手柔声说如果可以, 他希望完成这本书的关键时刻是她陪在身边, 因为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心血和付出, 他们这样才是真正的有始有终。
话说得这么动人, 让颜芝仪怎么把持得住
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要坐在书房陪他啊
于是本只是进来看看他展示使用效果的颜芝仪,看着看着就再没出去了,搬了个椅子坐在陆时寒身侧。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这句话是有道理的,颜芝仪什么都不做,静静的在旁边看陆时寒奋笔疾书,也觉得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特别赏心悦目。
可时间久了,该感到无聊的时候还是无聊,爱情使人盲目,但是周公不会,在他没发现的地方,她都捂着嘴无声打好几个哈欠了。
所以发现陆时寒真的一鼓作气、效率惊人,赶在彻底天黑前将初稿写完了,颜芝仪的反应比他本人还要激动热情多了,当时就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迫不及待道,“寒哥大功告成,这两日可以先歇歇了,让杨妈给你炖点汤好好补补,我们先去吃饭吧。”
夏日本就天黑得比较晚,屋里现在都点起了烛火,至少已经六七点钟了,平常这个点早该吃完饭了。就算颜芝仪在逛街的时候吃了点东西,现在不至于饿着肚子陪陆时寒工作,但也觉得有些晚了,说完就准备带头出去吃饭。
但她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就被陆时寒拉住了,他仰着头,用那种充满期盼的目光看着她,“仪儿就不想看看我刚写完的书吗”
“嗯”颜芝仪很想说这书又不会长脚跑掉,等她吃饱喝足,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随时可以看。
其实不看也没关系,只要它能挣钱就行。
不过对上他那闪烁着期盼的目光,颜芝仪到底没有说出心中所想,给面子的点头,“那就看看吧。”
就看几眼吹一波彩虹屁,也耽误不了几分钟。
这么想着,颜芝仪正要收回脚步,不想陆时寒直接拉着她的手却轻轻一拽,把毫无准备的她拽到了自己腿上。
跳跃的烛火照映得他耳朵上的红晕时隐时现,陆时寒面色却镇定的看不出丝毫端倪,不动声色的拥着她道“前面写的仪儿应该都瞧过了,那就帮我看看方才写的那些内容吧。”
陆时寒一本正经的开始整理桌上书稿,颜芝仪却是张着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惊喜或者说是兴奋。
坐大腿抱啊,他们还是一次尝试呢,突然解锁了新姿势,如何让她不兴奋
这会儿就算他赶她她都不走,决定了,就要在这里安家
陆时寒本来刻意忽略了她灼热的目光,但是架不住这个视线越来越火热露骨,终于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只能故作镇定的低头看她“怎么了”
颜芝仪这才遗憾收回了充满侵略性的视线,“哦没事,让我看看寒哥今日的工作成果”
她已经彻底忘记了他们还没吃饭的事实,美滋滋坐在他大腿上,不紧不慢开始欣赏他的第一手书稿。
陆时寒始终轻轻搂着她,耐心解释着其中涉及到她知识盲区的内容。
在他们配合一致的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之下,这顿晚餐比平时推迟了足足一个时辰,杨妈都烧火热了三回饭菜,才终于盼来了姗姗来迟的两人。
杨妈松了口气之余,到底没忍住问道“少爷少夫人在书房忙什么,请了那么多遍也没出来”
陆时寒闻言神情有些不自然,毕竟在他们这种传统读书人心里,书房向来是庄重神圣的地方,引为美谈的红袖添香也只是女子在旁边帮忙点灯研磨,可不是坐大腿搂搂抱抱那些。
他们平时在书房也谨守发乎情止乎礼的规矩,陆时寒刚才一时情动才做出这等不妥之举,如今面对众人这样信任而纯洁的目光,羞耻度简直爆表了。
好在因为光线原因,大家也没有发现他不打自招的心虚反应,颜芝仪看他没做声,才站出来道“哦,寒哥刚才把书写完了,因此多花了些功夫。”
说完一点也不心虚的问,“还有晚饭吗我都饿了。”
众人一面欣喜她透露的好消息,一面忙不迭去厨房给他们上菜,也就无暇在意陆时寒异样了。
完成了初稿的陆大人便按照最初的打算,陆续请亲近的同僚长辈帮他审阅稿件,只是如今名单顺序略有些变化。
他们原本商量第一个拜访的是对面张大人家,因为想请张叔帮忙介绍靠谱的书商,这样他的心血才会浪费。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陆时寒如今正式拜了老师,第一部著作,怎么能不第一时间呈给老师指正
所以第二天下班回来,陆时寒就带着完整的稿件,叫上颜芝仪,又去冯府蹭吃蹭喝了。
不过冯府虽然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男女老少都可以同桌进餐,而不是完全坚持男女不同席的规矩,但冯大人古板讲究的地方也不少,比如说不在书房以外的地方聊正事。
这导致吃饭的时候,颜芝仪竖起了尖尖的耳朵,也没能听见半句关于书稿的话题。
是的,他们在冯府吃饭也可以聊天,只是尊重餐桌礼仪,不能在咀嚼食物的时候开口说话,因此也没人会在餐桌上滔滔不绝,真有那么多话可以等吃完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说,大家在用餐时也就是互相关照一下,叮嘱坐在旁边的人多吃些菜,或者偶尔说一两个轻松的故事,让用餐氛围不至于太过安静梳理,
总之陆时寒今日带来的书稿,冯家几个男人一字未提。
颜芝仪也从他们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也只能按捺下这份好奇。
吃过饭后陆时寒又去冯大人书房,跟冯家父子聊了许久,才来后院找到颜芝仪,跟她一起向冯夫人告辞离开。
出了冯府大门,颜芝仪都等不及回到家里再提问,要陆时寒边走边转述冯大人对书稿的评价。
陆时寒知道她想听什么内容,也很配合的先说了结果,“老师说书稿极好。”
看着她立刻露出了一本满足的表情,陆时寒也会心一笑,才详细介绍道“我之前也断断续续向老师提过出书的这个想法,老师也对我的观点表示了肯定,大概是留了一份期待,今日一拿到我的书稿老师便爱不释手,匆匆翻阅了几遍也未找到不妥之处,老师说这两日得了空会仔细瞧瞧,发现有需要删改之处再与我详谈。”
颜芝仪其实也不在意初稿还要不要修改,能得到大佬老师的支持她就心满意足了,美滋滋道“连老师都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那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慧眼识珠的书商顺利合作的。”
她已经做出总结了,陆时寒的话却还没有说完,他嘴角扬起了一个愉快的弧度,颇有几分心潮澎湃的样子,“在这之前,老师希望能誊抄两份文稿给师兄们使用。”
老师的儿子、他的两位师兄再有两年也要下场春闱,所以陆时寒认为,比起老师言语上的肯定,第一时间让师兄们来使用这本书,才是真正用实际行动支持他的工作。
他的心潮澎湃也是源自于老师对他的这份信任和支持。
然而在他陷入感动情绪中时,颜芝仪眨了眨眼睛,冷不丁冒出一句,“那这岂不是盗版”
不给钱,是要白嫖吗
陆时寒
顶着他颇为一言难尽的眼神,颜芝仪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太煞风景了,赶紧找补道“我就是有些担心,一本书少说也有好几万字,老师开口就要两份,都让寒哥自己誊抄的话,也太辛苦了些。”
然而相处这么久,陆时寒已经不会被她三言两语轻易蒙蔽了,哪怕她说得再天衣无缝,对他的关心也并非作为,也不妨碍他从她之前那脱口而出的反问中找到真相她就是心疼少赚的两分钱。
可是这样斤斤计较、“爱财如命”的颜芝仪,陆时寒却从来不觉得她身上有任何铜臭粗鄙之意,内心只觉得天真无邪的她十分可爱,她越是“爱财”,他对她反而越容易产生怜爱和愧疚的情绪。
因为她从来不像其他妇人那样怨天尤人,总是埋怨丈夫无能导致自己过不上别人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从不考虑自己是否为家中做过什么贡献。
他的妻子跟他来到了人才济济的京城,已经知道他并不如老家人们说的那般出类拔萃。至少她在京城接触到的那些女眷,比如齐兄和董兄的夫人,荣夫人荣小姐,以及近来跟她走得越来越近的冯家几位嫂夫人,她们的吃穿用度都要比自家富足优越许多。
很明显,他并不能靠自己的能力让她也过上那样的日子,可她看向他眼中的崇拜之意却始终没有改变过分毫。
哪怕他不能让她过上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贵族生活,仪儿依然认为他是最优秀的男子,甚至反过来想要靠自己的努力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
陆时寒从来没有想过,此生会有一个女子这样无怨无悔的为他努力奋斗。
也是因为如此,尽管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对妻子好到已经有些惧内的地步,陆时寒非但没有因此沾沾自喜,反而始终认为自己还有不足之处。
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仪儿对他的心这般纯净无瑕,只能在其他地方多做努力弥补,像是她爱财好享受,而他也把她这些小心思看得透透彻彻,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比如现在,陆时寒对颜芝仪的“关心”就显得十分配合,笑道“仪儿只管放心,老师叫师兄们自己誊抄,无需我动手。”
颜芝仪能放心才怪,看他没有半点危机意识的在那里傻乐,她就想叹气,还没正式印刷就让人无偿誊抄初稿,他就不怕到时候出书出了个寂寞吗
当事人不心疼她还心疼呢,毕竟他自己都说了,这也是她的心血。
颜芝仪只好提醒道“可是咱们还没有找到可以合作的书商,书也还没这么快印刷,若是师兄们不小心将誊抄的初稿流传到外边,会不会对我们自己有影响”
“我也同老师提过了,老师说不会流传出去,他会让师兄们这段日子在家中闭门读书。”
那就好。颜芝仪放心了,接着便好奇起来,“寒哥是如何同冯大人说的”
“其实还是老师先提起此事。”陆时寒看了颜芝仪一眼,娓娓道来,“老师问我为何会想出这书,我说因为仪儿想在京城置业,所以我想试试写书能否赚够这笔银子,如此仪儿就不必为银钱琐事忧心了。”
颜芝仪
回答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回答这个问题了。
风水轮流转,终于又轮到她无言以对了,陆时寒心中很是欣慰,这才笑着安慰道“说笑而已,老师问我为何出书的时候,我只说想置业而已,并未提到仪儿的半句不是,仪儿在老师眼里依然是贤惠体贴的。”
虽然老师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仪儿在这其中所起的作用,但他能确定最后一句,老师眼里的仪儿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不然也不会每次都叮嘱师母多关照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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