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接近元旦, 天气愈发冷了,去年年初的南方大雪让z中特别重视防寒这一块,哪里有一点水都会及时拖干净。
12月中旬, z县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高三生们很自觉地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这个时节冻感冒了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保暖虽然重要, 下雪的时候他们半个班人都跑出来了, 靠着门口栏杆接雪。
z县虽属苏省,但在地理位置上并不是很南方,下雪并不稀奇, 不过高三生活实在太无聊了, 下雪也算是难得的兴致。
下雪天也不用跑操, 一群人在栏杆旁边看雪, 有人不乐意往教室门口挤,就趴在后排窗户上看, 有时候能在楼下走廊看到熟人, 就兴奋地呜哇大叫起来。
可惜今天的雪没大到能堆个雪人,估计下午就差不多了。
纪时看了一圈,他们旁边的10班和后面的13班都出来了, 就12班教室安安静静的, 好像是班主任刚刚才进教室。
“这个天就该吃烤红薯。”纪时感慨道。
手光秃秃露在外面还是有点冷的, 纪时带了一个热水杯, 不是过两年很火的保温杯, 是老爷爷爱用的双层热水杯, 用来捂手正好, 还不烫。
其实教室里不算冷, 待在外面比较冷, 他们班女生会买那种特别小的暖手宝,可以放锅里煮,一捏铁片就热的那种,纪时暂时还不太懂那种物品的构造,就是感觉挺神奇的。
这种暖手宝在文具店里也很常见。
纪时觉得,从他小时候开始,各种文具是越来越时髦了,当然价格也越来越贵,纪时初中的时候流行过同学录,现在流行交换明信片,在明信片上互相写信留念,他觉得这些还属于正常文具的范畴,但十多年后流行的盲盒和胶带就属于他不太能接受的范围了,因为它们的价格他一个成年人都觉得很贵。
“我想吃牛肉砂锅。”曾泰然摸摸肚子,明明才下第二节课,他早饭也吃得挺饱,这会儿居然又饿了。
“我想吃羊肉汤。”姚蒙叹了口气,“话说,元旦快到了吧”
下半年真是过得太太太慢了,感觉一直是没完没了的考试,国庆节好像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他们班人都挺期待元旦的,好歹是一次长假,能回家一趟,不用再待在学校里。
差不多上次联考一过,大家就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老师们大概也感觉到了他们的浮躁,和他们开玩笑说现在还没过年,不用那么急。
纪时也有点想家了。
他确实很久没回去了,尤其在参加物理化学两门的补课之后,他语数外三门的复习时间被压缩,只能在周末投入更多时间。
虽然其实离元旦还有半个月呢。
“元旦纪时你回家的吧”曾泰然问他。
纪时点了点头“对。”
“市民广场那边元旦好像也有活动,步行街那边也有不少店打折,我还想和你一起去呢。”
纪时他们期待元旦,曾泰然就不太期待了,z县就这么大点地方,就算天天玩他也早就玩腻了,要是能和同学一起出来反而挺好的。
“哎,还有溪水桥那边,那边的有很多好玩的小摊。”
“找我啊,我跟你一起去。”周伟乐闻言探头过来,“元旦我也懒得看书了,晚上咱们一起去那边逛逛呗。”
溪水桥是市区的一座桥,距离z县唯一的一条步行街很近,在这个年代,网购还不发达,步行街到市区商场那一线是z县的繁华区域兼中心地带,步行街上女生喜欢的“阿呀呀”“七色花”之类的小饰品店,还有如今很火的“美特斯邦威”“唐狮”“真维斯”之类的服装店。
他们男生喜欢到步行街一家商场的楼上玩,可以玩那种投币投篮的游戏,买币充值,达到积分就能继续玩下去。
溪水桥那边则有很多便宜的外贸店,可买可租,附近还有一家ktv,唱一次要一两百,纪时高二的时候会和同学一起凑钱去。
“那你元旦打算干嘛,就在家待着”
纪时思考了一会“做题”
“多么无趣的生活。”
“我家那边本来就没什么意思,镇上只有一家麻辣烫店。”
纪时家这边的镇毕竟不是中心镇,他们隔壁c中所在的镇既有品牌专卖店也有小饰品店,纪妈年轻的时候都跑隔壁镇买衣服,因为人家卖的衣服确实更时髦些。
更别提几年之后他们镇直接被合并了,好好的镇变成了居委会,住在那儿好像立刻低了别人一头似的,他们那儿人都颇有怨言。
主要是一些机构也被撤销了,出门办趟事要跑老远。
他们那边人迷信,硬说是原本的镇政府选址不好,镇政府大门正对着一座桥,说这是条断头路。
“你们家确实有点远,不然我就能去你家找你玩了。”
纪时估计,曾泰然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他家那个镇怎么走,z县城里人平时不太下乡,而且纪时他家确实属于z县离县城最远的一个镇了。
纪时挺羡慕住得近的同学的,平时骑个电瓶车就能到家了,不像他,要么忍受晕车要么忍受寒风,他哪个都不想选。
联考结束之后,物理张老师也开始把纪时叫到办公室里去,他从强化班那边“借”到了强化班学生练的卷子,给纪时练习用。
“你的物理分数还是低了点,还有半年,再加把劲往上提一提。”
老驴本来就是教研组长,化学这块他能开的小灶都给纪时开过了,而且老驴也说过,他不操心纪时的学习,希望纪时不要有太大压力,按部就班去学就好。
毕竟纪时物理和化学这两门虽然偏,也没偏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纪时默默接受了老师们的好意,事实上,上次联考或多或少地增强了他对这两门学科的信心,他现在可以比以前更轻松地去学它们了。
当然,纪时这边是这样,班里其他人却未必和他一样。
高三本就是人心最浮躁的时候,这段时间,他们班经常传谁和谁谈恋爱了,谁打算走出国的渠道,感觉人一下子从单纯走向不单纯,纪时以前都不知道他们班里谁家比较有钱,最近听了一嘴的八卦。
这种时候老师都未必能压住,高考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高一高二好像还有缓冲期,一到高三,升学压力立刻扑面而来,尤其在元旦临近的现在。
2009毕竟是2009,元旦一过就是2010了,他们就是2010届高考生。
纪时也能感受到教室里浮躁的空气。
前几天他们班几个男生翻墙出校门被抓到了,老驴批评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这种事情在去年是不可能发生的。
纪时觉得,偶尔他也会产生厌学的情绪,就想把书扔到一边干点别的,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确实太枯燥无味了。
但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现在已经学到成果了,已经有回报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
让他回忆上一次高三经历的话,他觉得自己当时是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思维老是飘到别的地方去,注意力很难集中到学习上。
但他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就不想再重复那样的过程。
纪时在z中的生活依旧很平静,每天雷打不动5张试卷,加上各种参考资料,日子忙碌而充实,每周一听着校长和教导主任国旗下讲话,下午再抽时间去打乒乓球。
娱乐生活虽然乏善可陈,但他们也看了不少电影,画皮和张靓颖唱的主题曲画心也是传唱度很高的歌现在一年里还能听到不少质量不错的歌,等再过几年,歌一首比一首难听,他们去ktv都不知道该唱什么了。
娱乐新闻里,十月围城就要上映了,纪时记得自己看过这部电影,但好像不是在电影院看的,是看的盗版,这个时候还是有不少高质量的电影和剧集的,等到后面几年,他只能去电影院里选大烂片或者有一点烂的片子。
当然,纪时的多数时间还是花在学习上。
数学和英语他用的时间相对少一些,这两科他已经进入了高级阶段,平时的练习能做得又快又准,所以纪时用的辅导资料也是进阶版的,拼难题的正确率。
对待语文,纪时比前几个月更投入,毕竟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短板所在,不可能任由这一科一直拖后腿。
物理和化学两门他最近倒是学得稍微轻松一些,倒不是说纪时对自己联考的分数满足了,只不过联考的成绩让他更能以平常心对待这两科。
一点一点地吃透知识点,总有一天他会考到高分的。
纪时的信念没有丢。
他觉得,到了高考冲刺的阶段,要想百分之百发挥自己所学到的东西其实是很难的,具体发挥多少,信念很重要,越到后面越要撑住。
不过这个阶段,他们班包括高三整个年级的气氛都慢慢有些沉闷了。
元旦节的到来总算把这种气氛冲淡了一些。
显然,老师们不是这么想的。
元旦节前的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学校就放假了,老师们也不想耽误他们放假的时间,最后一节课的老师还没宣布下课,其他老师已经在教室门口排队了。
“怎么还有那么多试卷,让我们好好放个假不行吗”
曾泰然歪头作卧倒状“我倒要看看到底发几套卷子”
答案是o。
每套试卷都是严格按高考标准出的,数学也有附加题,语文有作文,就跟雪花片似的放到他们每个人手里。
纪时先看语文作文,一道记叙文一道议论文,记叙文一点也不朴实,是模仿前几年高考的出卷风格,有种虚头巴脑的味道。
纪时看到这种不实在的作文就觉得脑壳痛。
他觉得自己语文不好的原因就是他太实在了,没办法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一大堆故事,高三的学生倒不会拙劣到制造一堆亲属生病这种剧情,可肉麻的句子绝对也少不了。
纪时“咚”一声趴到桌子上,把姚蒙吓了一跳,他正要传试卷给纪时呢。
几门学科的试卷从第一排依次往后发,一直就没停过,一会儿就收了满满一大摞,他们在发试卷,老驴在讲台上讲假期注意事项,让他们少往沟里河里跑,天冷了多穿两件衣服。
“好像老妈子。”曾泰然小声嘀咕。
正说着,老驴的目光朝这边飘了过来,曾泰然乖巧地闭上嘴巴。
老驴绝对没听见
他们班这次动作似乎迟了点,老驴还在讲,外面13班的学生早已迈着矫健的步子在走廊上狂奔,看来他们果然是憋疯了,一到放假就嗨到不行。
老驴的话甚至都因此中断了一次。
他也知道大家着急放假,长话短说,赶紧把要讲的话讲完了,当然老驴最后也提醒他们自己的作业自己做,别拖到放假回来抄别人的。
被说中的学生们都有种中了一枪的感觉。
纪时把试卷卷起来,这次假期时间短,他只打算带试卷和物化两门的练习,主要是补习班老师布置的作业。
“放假了”
“噢耶”
他们班放学虽然不如13班早,在高三全年里也属于比较快的,不少班的老师这会儿还在讲台上啰嗦,这给了他们大摇大摆在别人教室门口晃的机会,感觉只要往那儿一站,立刻就能收到无数羡慕的视线。
所有在假期前一天拖堂的老师都是学生公敌。
11班他们觉得12班班主任已经很绝了,但他们这一届还有个更绝的老师,每节课都拖堂,拖到下节课的老师都对他有意见,如果放假前一天是这老师的课就更惨了,拖堂时间约等于正无穷。
纪时佩服他们班学生,感觉他们都有一副好膀胱。
老师勤勉虽然是好事,拖堂太久就让人讨厌了,他们的课也没多到讲不完的程度,特别是放假前,每拖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
纪时这次假期的书包是最轻的,只有一点试卷和资料,他从教室往出租屋的方向走,他们班也有不少同学租在那里,一行人就一起回家。
回到出租屋,纪爸果然已经到了。
他不久前买了新摩托,因为国家今年推行了家电下乡政策,用旧摩托可以抵点钱买新车,纪爸为了新车还特意去车管所考了驾照,以前他们在镇上骑旧摩托都不考驾照,一方面是没有这个意识,另一方面是旧摩托被拖走也不值几个钱,还不如考驾照的费用多。
新摩托纪爸还是很心疼的,有驾照,有牌照,来县城方便,除了开着冷之外其他都挺好。
出租屋这片倒是有不少人家是开汽车来接的,这就属于乡镇上生活条件比较好的一批人家,在纪时印象中,汽车真正覆盖变广好像还是他大学毕业之后的事情。
纪妈和纪时都急着回去,三人一起乘摩托车,事实上,就算摩托车是新的,三个人坐还是显得有点挤,不过纪爸骑摩托车的水平绝对是很牛的,上了回家的柏油路之后,他开的速度一点也不慢,风呼呼在脸上刮着,就算脸用围巾裹得很严实,耳朵还是冻得发红。
回家的时间点正好是路上车最难开的时候,天还没全黑,视线容易模糊,手又不如天气暖的时候灵活,幸亏这条路上车也不算多,开了一个小时出头,他们终于到了家。
纪时在水泥场上蹦了好几下,才觉得稍稍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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