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雪的目光陡然凝滞, 刚好与铜镜中的倒影对上视线。
碧色玉簪顺着失力的手指跌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虞珩收拢空荡的掌心, 竭力克制他已经无暇去想,要克制什么。
铜镜中的凤眼一如既往的清澈, 稍稍落下的眼尾仿佛透着淡淡的委屈。
他明明很清楚,以纪新雪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示弱。所谓的委屈, 十有八九只是他的臆想。
然而面对纪新雪前所未有的楚楚可怜,虞珩却没办法再用理智思考。
他忽然生出, 此时此刻, 无论他对纪新雪说多过分的话,做多过分的事,纪新雪都不会计较的错觉。
隐约察觉到铜镜中的目光正向令他全然陌生的感觉转变, 纪新雪下意识的放缓呼吸节奏,眼底深处逐渐浮现不自知的纵容。
可惜对于已经习惯为心底关押的野兽捆绑枷锁的虞珩来说, 克制二字,早就深刻在骨, 如同呼吸般自然。
反而是身体的抱恙, 更容易从严防死守中找到突破口。
忽然响起的闷咳,毫无预兆的打破屋内蓄势待发的暧昧,令纪新雪立刻从诡异的期待中清醒, 心中只剩下越来越清晰的心疼。
在他的印象中,虞珩即使风寒,也从未咳的如此频繁。
纪新雪大步去屏风的另一侧寻润肺止咳的茶水, 语气难掩抱怨, “你是不是因为阿耶有太多的事要问, 偷偷服用超过定数的止咳药丸”
他昨日已经从朱太医口中得知,快速止咳的药丸不能多吃。
否则会加重身体负担,导致伤势难以好转,甚至加重。
“没事”虞珩忽然止住摇头的动作。
他抬眼看向屏风外的暗影,从荷包中拿出两颗以油纸包裹的药丸放入袖袋,若无其事的道,“陛下所问皆是北疆要事,不能耽误。”
纪新雪满脸不赞同的回到虞珩面前,北疆重要,虞珩的身体同样重要。
哪怕只能边咳嗽边说正事,耽误些时间,也不该强行用药保持状态。
他将茶水递给虞珩,顺手拿起虞珩腰间的荷包查看。
一、二
上午会诊时,他亲眼看着朱太医给虞珩六粒包裹在油纸内的药丸。
“只剩下两粒”纪新雪脸上浮现怒意,质问道,“朱太医说你每日只能吃两粒止咳药,你竟然吃了双倍,还与我说没事”
虞珩饮尽带着草药特有清香的茶汤,感受到唇齿间与味道诡异的汤药截然不同的甘甜,左侧脸颊忽然出现几不可见的小梨涡。
面对骂不还口还附送笑容的虞珩,纪新雪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若非身体不舒服,虞珩绝不会在明知道过渡用药对健康无益的情况下,仍旧不听太医的嘱咐。
虞珩已经因为在战场留下的暗伤吃了许多苦头,他怎么可能忍心再为此责怪虞珩
伤员需要的是照顾和体贴,不是埋怨和指责。
纪新雪将手心的两粒药丸放回荷包,没还给虞珩而是系在自己腰间。
“今后的止咳药丸都放在我这里,你难受的时候就与我说,不许让朱太医另外给你配药。”
除了吃药,茶汤、熏香甚至闲聊分散注意力都能止咳。
绝不能让虞珩养成吃药止咳的习惯,给身体造成更大的负担。
虞珩的目光始终落在荷包上,语气忽然变得沉闷,“我最近咳的勤,你若是烦”
“不会”纪新雪立刻打断虞珩没说完的话。
门外忽然响起彩石的声音,“朱太医来为郡王针灸,正在花厅等候。”
纪新雪本想让朱太医直接来寝殿给虞珩针灸。
他男扮女装在外行走十八年,从长平六年开始,更是在外留下数不尽的画卷,完全不介意任何人看到他女装的模样。
虞珩却以身上还有别处伤口,怕吓到纪新雪为理由,执意去东厢房针灸。
纪新雪愣住,思绪忽然飘远。
在北疆战场,戍边卫国留下的功勋痕迹
想象力过于丰富令纪新雪忽然脸色大变。
他僵硬的坐在软塌处,闷声道,“等你针灸结束,我们再用晚膳。”
迄今为止,纪新雪仍旧无法平静的面对,在青天白日里沐浴的时候想起虞珩的事。
虞珩心不在焉的点头,如同鞋底忽然冒胶似的始终站在原地。
他艰难的措词,“我让人从北疆送回来的东西,你有没有试过”
只想静静的纪新雪立刻道,“试过”
虞珩闻言,眼中闪过遗憾。他在纪新雪察觉到异常前,贪婪又克制的将纪新雪此时的模样牢牢记在心底,才转身去东厢房。
许久之后,情绪逐渐平复的纪新雪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事。
虞珩让人从北疆送回来的东西。
格外剔透的各色宝石、充满异域风情的发冠、既有虞朝风格又含异族元素的裙子
正呈咸鱼状瘫软的纪新雪猛地坐起。
北疆历练两年多的时间,虞珩出息了。
不肯承认更喜欢看他穿女装,却不动声色的试探他喜不喜欢女装。
他当时没留意虞珩的话,随口说试过。
那种在长安穿不出门的异域风格,不喜欢怎么可能会试
他如果说没试过,虞珩会不会找理由,劝他试那些衣服和首饰
纪新雪懊悔的锤在身侧的软枕上。
如果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肯定会说没试过
仔细回想虞珩从凤翔宫回来后,发生的所有事。
纪新雪既觉得已经达成目的,至少能确定虞珩待他的与众不同,绝不是两小无猜就能概括,得以安抚他沐浴后始终无法安定的心。又深感遗憾,在手忙脚乱中错过多个能进一步观察虞珩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他穿女装的机会。
因为心底似有若无的不甘,纪新雪特意没有换回男装。
他在等待的时间里,从妆奁中依次寻找顺眼的配饰戴在身上。
还好长平帝寿辰后,安国公主府仍旧给他送来新季的衣服。
否则以他抽条的速度,再穿从前没来得上身的短袄,恐怕要面对肩、腰紧绷的窘境。
可惜经过连番的打岔,即使纪新雪特意挥退宫人,单独与虞珩用膳,仍旧没能回到之前那种似有若无、蓄势待发的氛围。
纪新雪默念来日方长。
他希望能水到渠成的和虞珩互通心意,无法接受任何风险。
虞珩总是想起青竹告诉他,白日里宣威郡主心事重重的来找纪新雪,离开时却笑容满面的事,忍不住询问,“宣威特意来寻你,是为什么事”
纪新雪面露苦笑,将宣威郡主遭遇双重绿帽的悲惨故事说给虞珩听,“我已经吩咐金吾卫去查宣威阿姐的两个妾室。”
虽然莫岣掌管所有金吾卫,宣威郡主也能调动部分金吾卫,但他们不会让金吾卫详细调查所有与他们有交集的人,极有可能出现灯下黑的情况。
这件事最好只是两名妾室人品不佳,如果牵连出更多的人,很容易惹怒莫岣,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虞珩安静的听完宣威郡主的遭遇,眼中的墨色稍淡,顺势提起纪璟屿和萧宁的事。
惊闻纪璟屿有喜欢的人,甚至已经偷偷在北疆公费谈两年多的恋爱,纪新雪脑海中唯有不信。
他可以相信纪敏嫣、纪靖柔、纪明通、甚至纪宝珊做出这样的事,唯独无相信纪璟屿会与人私定终身,还先斩后奏,打算将人带回来,再与长平帝坦白。
这件事带给他的震撼,不亚于蝉联十届的三好学生,忽然在街头饮酒作乐、寻衅滋事。
“两年前阿兄刚到北疆的时候,因为只能在萧校尉身上感受到善意,对萧校尉心生好感”
萧宁出身将门,幼年丧父丧母的经历格外惹长辈怜爱,能缓和纪璟屿当时尴尬的处境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
纪新雪狐疑的望着虞珩,“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
虞珩面不改色的道,“阿兄不想损害萧校尉的名声,数次警告身边的人,莫要搬弄是非。”
他不希望纪新雪将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分给任何人。
纪新雪若有所思的点头。
如果纪璟屿亲自嘱咐虞珩,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正在长安的人。纪新雪又没特意问虞珩这件事,始终被瞒在鼓里也不
不能理解
纪璟屿是皇长子,他的心上人不仅是灵王妃,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后。
无父无母的孤女,终究还是在身份上差了些。
纪璟屿早些坦白感情,将消息送回长安,长平帝才有足够的时间给萧宁找靠山。
否则早就为灵王妃的位置投入血本的朝臣,定会将萧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孜孜不倦的诋毁萧宁。
纪新雪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能为纪璟屿做的事,只有在纪璟屿带萧宁回长安之前,先让姐妹们心中有个准备。
若是纪敏嫣能心无芥蒂的指点萧宁,起码不会让萧宁吃太大的亏。
用过晚膳,虞珩主动提出在东厢房留宿,免得将咳症状传给纪新雪。
纪新雪立刻点头。
昨日在安国公主府,因为这个理由和虞珩分开的时候,纪新雪心中满是对朱太医的怀疑和遗憾。
今日他心中却唯有庆幸。
还好不用和虞珩同睡,否则他恐怕要为防止出丑,整夜不睡念清净经。
即使没有虞珩,纪新雪仍旧没能睡安稳觉。
只要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涌现丰富的想象力留下的画面。
直到日光顺着床幔间的缝隙照在他身上,已经困顿至极的纪新雪才陷入沉眠。
纪新雪醒来的时候,虞珩已经回安国公主府,各处送来的文书正在书房堆积成小山等着他处理。
他克制住想要立刻出宫找虞珩的冲动,打算先去寻正好都在宫中的纪敏嫣等人,向她们透露纪璟屿已经有心上人的事。然后回玉和宫处理文书,在太阳落山前,满身轻松的出宫。
纪新雪万万没有想到,纪璟屿做的错事,会由他先尝苦果。
上至纪敏嫣,下至纪宝珊,皆理所当然的认为,虞珩和纪璟屿同在北疆,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件事。
众所周知,虞珩对纪新雪无话不说。
所以她们得出结论,纪新雪早就知道这件事,故意帮纪璟屿瞒着她们。
纪新雪不得不耗费计划外的时间,顶着额头中央大大的冤字为自己辩解。
与此同时,安国公主府正在招待稀客。
皆是英国公府的人。
包括英国公、英国公夫人、原英国公世子、宜筠郡主、祁副尉、郑氏、还有祁氏旁支。
宴客的地方在冷晖院旁的迎北院。
这是安国公主府专门办宴的地方,不仅有水榭阁楼、还连着安国公主府中第二大的花园。
将近五十名客人在里面,仍旧显得迎北院格外空荡。
林钊亲自带着良籍的青竹和紫竹招待英国公府的人,语气和善、态度自然,完全不见在虞珩幼时与英国公府剑拔弩张的模样。
可惜林钊的热情非但没能让英国公府的人感到自在,反而让他们心中积累许久的愤怒越来越旺盛,竭尽全力才能保持虚假的平静。
虞珩是什么意思
主动邀请长辈来安国公主府赴宴,竟然将他们丢到客院不闻不问。让当年指着他们鼻骂的林钊,以半个主人的姿态招待他们。
林钊好歹是三品将军,陪客却是只能在国子监小学做书童的贱民
就算李金环和林蔚没在长安,不是还有张思仪、颜梦、甚至是五殿下
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皆知以祁氏目前面临的困境,只能指望虞珩。虽然心中有气,但没在面上露出任何端倪。
他们自持是虞珩祖父、祖母的身份,不肯屈尊降贵与林钊有太多的交谈,不约而同的沉迷于茶水。
原英国公世子和宜筠郡主,对虞珩的感情最复杂。
他们既恨虞珩让他们失去世子和世子夫人的身份,又希望虞珩能消气,稍稍抬手,让他们恢复世子和世子夫人的身份。更怕再次惹怒虞珩,彻底失去希望。
因为种种思虑,他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连带着他们的后辈也面露尴尬,纷纷找借口躲去园子。
祁副尉是被英国公和郑氏硬抓来安国公主府赴宴,正靠着宽椅,明目张胆的打瞌睡,丝毫不在意周围长辈、晚辈或陌生人的目光。
态度最热情的人反而是郑氏。
刚进门,她就对林钊提起长平六年时的往事,感谢虞珩曾照顾被关入宗人府牢狱中的独子。
“延鹤私下对我说,要不是有凤郎,他未必能坚持到可以离开大理寺的时候。”郑氏轻轻擦拭眼角,眼中几不可见的心疼转瞬消失,笑道,“今日为凤郎接风,不提这些扫兴的事。”
林钊丝毫不介意郑氏言语中用的小把戏,笑吟吟的顺着郑氏的话往下说。
即使郑氏说起虞珩幼年的趣事时,故意贬低英国公府长房的郎君和祁延鹤、祁株,也不能让林钊隐藏在笑脸下的心有任何触动。
他对郑氏和善,只是因为郡王希望今日的宴席能热闹些,郑氏刚好能活跃气氛而已。
临近午时,穿着朱红色郡王常服的虞珩姗姗来迟。
英国公府的人皆主动起身,长辈们自持身份等着虞珩先开口,平辈已经作揖、深福,按照长辈的嘱咐,口称阿兄、阿弟或小叔。
虞珩神色冷淡的越过正行礼的人,径直走向首位,对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点头,“祖父、祖母。”
其余人都没得到他的目光。
原英国公世子和宜筠郡主眉宇间满是迟疑,忽然觉得英国公府的后辈和安国公主府的仆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们。既想主动开口与虞珩打招呼,又怕虞珩仍旧在记恨当年的事,会弄巧成拙,让他们的处境更难堪。
同样被彻底忽略的郑氏,笑嘻嘻的朝虞珩走去。
她明明深恨虞珩面善心苦,在长平六年捞足友爱兄弟的好名声,实际所做的事,从未设身处地的为祁延鹤考虑。此时却因为在与林钊的寒暄中获得极大的信心,生出当年虞珩是好心办坏事的念头。
“让伯娘仔细看看凤郎,怎么瘦成这样。”郑氏边抹泪边朝虞珩伸出手。
多年未曾说过打招呼之外的话,虞珩对郑氏的印象只剩下疑似王女、曾数度找襄临郡主的麻烦。
他退后半步,躲开郑氏的手。
相比对待其他人的冷淡,态度还算和善,“伯娘”
郑氏得到回应,脸上的心疼更加真切,从日常起居到路途辛苦,事无巨细的询问虞珩此行有没有受到委屈。
动辄心疼的掉眼泪的模样,竟然比英国公夫人更像虞珩的亲祖母。
随着年龄的增长,虞珩早就对英国公府的人彻底失望。
对他来说,与疑似王女的郑氏交谈,是比与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交谈更有可能得到回报的事。
所以虞珩非但没有因为郑氏吵闹而厌烦她,反而令仆从专门在英国公夫人身边加给席位给郑氏。
宜筠郡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国公主府的仆从挪她的席位,给郑氏空出足够的地方加新席。
她勉强忍住扇在仆人脸上的冲动,终于打消所有顾虑,学着郑氏的模样,以伯娘的身份去讨好虞珩。
可惜在虞珩眼中,宜筠郡主只是信阳郡王府的出嫁女。既不是英国公府的当家人,也不是王女,没有让他耽误时间的价值。
所以虞珩只肯看在信阳郡王的面子,唤声王姑,便再也没有理会宜筠郡主。
宜筠郡主的脸色青白变幻,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控制住情绪,红着眼睛跑出举办宴席的花厅。
除了原英国公世子悄无声息的追出去,宜筠郡主的离开丝毫没影响这场宴席的热闹。
英国公仿佛不经意的提起虞珩的侄子,言其在书法方面颇有天赋,暗示虞珩给侄子当场展现的机会。
继侄子后,又有许多人或是被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点名,或是主动提出想请虞珩指点,家宴逐渐变为才艺大赛。
英国公轻抚整齐的胡须,眼角眉梢皆是满意,“祁氏代代不缺有才之人。”
英国公夫人笑着附和此话,依次说出有大才之人的具体姓名。
仍旧在江南做刺史的祁六、英国公的庶出小儿子,已经满脸胡子,仍旧与小辈同乐,当场写论和小辈争讨国策的三十岁男子。
英国公的长孙、庶出二房的六女、旁支郎君最后才在郑氏的目光中提起祁延鹤。
“他们都是良才。”英国公眼角眉梢的骄傲忽然变为痛苦,叹息道,“是我行差踏错,耽误了他们。”
陪坐在虞珩身侧的林钊怕无法控制眼中的杀气,特意低头凝视酒杯。
英国公府的人竟然如此不要脸,敢觊觎郡王在北疆历经生死攒下的战功。
要不是郡王另有打算,他早就让人将这些无耻之徒打出去,免得让安国公主府沾染晦气。
虞珩端起养肺的茶汤慢慢啜饮,忽然道,“阿耶已经十年未回长安。”
英国公夫人脸上的伤感稍稍凝滞,继而变得更加真切,哀声道,“我宁愿没生过这个儿子,也好过如现在这般,整颗心都牵挂在他身上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郑氏连忙扶住忽然委顿的英国公夫人,满眼慈爱的看向虞珩,“凤郎是不是想父亲了”
虞珩不想。
自从搬到安国公主府,他对父亲这两个字的感觉,就越来越陌生。
不。
不是父亲让他陌生。
是他的父亲,让他陌生。
相比每年只有八到十八封信的父亲,无论是清河郡王世子,还是长平帝,都更符合他心中父亲的形象。
然而面对英国公府众人的目光,虞珩却垂目点头。
英国公夫人踉跄着扑向虞珩,语气中满是心疼,“可怜的孩子,怎么偏生遇到那么个孽障。”
虞珩脸上浮现痛苦,弯腰闷咳,久久没有改变伏案的姿势。
站阴影中的金吾卫见状,如同一阵风似的出现在想要抱住虞珩痛哭的英国公夫人面前。
英国公夫人后退半步,顺势抱住郑氏,痛哭祁柏轩十年未回长安的原因和对这件事的伤心。
祁柏轩十年未回长安的原因,英国公府上下皆知。
他深爱虞珩的生母,不愿面对爱妻已逝的残酷现实。
曾在无数封信件中,写下相同的话。
只要踏入长安,想起瑜儿,我就只想去下面陪她。
虞珩在不绝于耳的哭声中,抬手挡住眼底的嘲讽。
自从对纪新雪情根深种,他就再也没相信过这个拙劣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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