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 镝木镜社交范围远比他想象得要广泛。
孔时雨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啊要是突然有一天,一个陌生的头像要加你的e好友,说如果不通过的话会被诅咒, 那也只能照办了吧我只是一个贫弱无力普普通通没有术式的外国人而已,被盯上也只能顺从对方的安排吧
甚尔我看你现在倒是显得很乐此不疲。
孔时雨哦, 那是因为她承诺每一次帮她办事都会有千分之一的抽成。
甚尔千分之一都能让你跑腿噢,她赚得确实比较多。
孔时雨就是说嘛既然这位大小姐没有敌意,只是想找个人来帮她打工,做安全的事情还有钱赚, 傻子才不去赚这个钱呢现在这位大人就是我的临时限定座敷童子了
甚尔什么乱七八糟的。
甚尔你突然找我聊天,就是为了说这个
孔时雨噢不是,差点忘了正经事。
孔时雨最近诅咒师群体在网上建立了一个论坛,用来发布悬赏和委托, 我看价格都很不错, 就提前帮你注册了一个账号。
甚尔哈为什么是注册结束以后才跟我说
孔时雨嘛, 别在意这种细节啦,总之, 今后是互联网的时代,很多业务也会移交到线上, 你最好先熟悉一下。对了, 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那位大小姐接不接类似的活计油水充足的占卜委托也多得不像话喔。
甚尔既然你有她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不自己问
孔时雨毕竟你们比较熟嘛御三家的咒术师很难打交道的。
甚尔快滚。
放下手机之后, 他转过头看着房间里正在看报纸的某人, 心情顿时格外复杂。从理性角度来讲,狡兔三窟并不是坏事, 她能找到他自己来当帮手, 当然也可以以类似的允诺去邀请其他人, 更何况镝木家有大把的咒术师愿意听她的差遣但事实就是,即便是作为工具人,他也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她对于孔时雨自然不会诞生出什么友情,这家伙挑选朋友的思路很明确,是进藤光那类对咒术师的世界一无所知的傻小孩而狡诈的成年人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
分析的结果很明确,他和孔时雨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协作,那么为什么他会因为这种单纯的协作而心情不悦
平心而论,孔时雨并不是自己的朋友,他们勉强只能称得上是熟人。哪怕是一个鱼塘里的臭鱼烂虾也会为了生存而选择互相合作,如果硬要用友谊来形容这段关系,简直会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将这种不悦归因于孔时雨没有提前和他商量明明自己才是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而现在老板直接跨过乙方去联系丙方,让他这个中间商显得很尴尬。
甲方自然是不容置喙的,因此需要得到批评的显而易见是孔时雨。
“要吃仙贝吗”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看到他一直都没有动作,主动开口询问道。
“吃。”
以前也说过,禅院家并非铁板一块。
家主这个位置向来是有能者居之,虽然直毘人目前还算年龄正当甚至赶在五十岁之前还得了个老来子但已经有人暗搓搓地想要向当主这个位置悄悄发起挑战。
原本以直哉的天赋,下一任家主的位置理当稳如泰山,但自从他被预言了将在年轻时就惨遭暗杀,众人的心思就紧跟着活络了起来。
阿镜作为预言的提出者,她的看法是,“这只不过是未来的可能性,并非完全不可更改”,直毘人也希望她能够在关键的时刻帮上这么一把;同样地,也有人希望将这个未来彻底做实,让这位嫡子最好是以可耻的姿态死于非命。
有这种念头的人数量不少,甚至还包括禅院直哉自己的几个亲哥。
想想看吧,原本作为家主的孩子,随便混混日子就可以过得舒坦,如今却突然出现了天赋异禀的小弟,据说要在未来继承全部家业。那孩子倘若是性格宽厚的类型倒也罢了,可惜嘴上不积德,性格也睚眦必较,对他们这几位兄长全无一点尊重之情,这就很容易让人心生愤恨。
只不过这几位兄长也不是什么善茬,阿镜向来采取惹不起但躲得起的措施,平日里很难让他们抓到现行,更别说一起想方设法合作。
除了兄弟阋墙的一家人内斗以外,包括禅院扇在内,还有数个跃跃欲试的小团体,只不过他们成为家主的可能性更低,还需要各种各样的助力因素,因而赚钱采取了蛰伏的态度。
蛰伏不代表什么事情都不做。
距离钢琴家车祸事件三周之后,一次寻常的家族会议当中,有人提出了这样一个议案。
“依靠金钱立下的束缚实在是太不牢固了,五条家曾经就想要伸手,最好让这种风险隐患彻底消失。”
旁听的禅院甚一看了他一眼还是有人有脑子的。
这种会议甚尔当然没有权利参加,直哉也因为年龄太小而被排除在外,阿镜正坐在女眷当中,低垂着头,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存在。
倒不是因为敬畏,她只觉得麻烦。
可惜麻烦并不会因为当事人保持缄默而不找上门,那人环视一周,满意地看到没有人反驳,又紧接着说道“可以靠婚约来加强这种联系。”
甚一
直毘人
我看你是怕自己遭报应不够快。
然而当事人却并不觉得这个建议有多愚蠢,他振振有词地继续说道“我认为直彦少爷就很合适。”
破案了,这人大概是禅院直彦的支持方,又或者是希望跳过这一代,直接从下一代当中遴选出禅院家的家主。
涉及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便是不那么成器的儿子,直毘人也当然不能坐视对方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倒大霉,他率先提出异议“这不太合适,直彦那孩子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有过节。”
对方似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以退为进地一点头“也对,和直彦少爷确实有些不妥当但相较而言,信朗就很合适了。”
这谁啊
直毘人第一反应甚至没有想起来这个人的名字,经由旁边的人小声提醒才知道,他也差不多是国中年纪,没有术式,刀法在同龄人里学得算是不错,旁支亲戚是第二十五代的当主。
也是直接放弃这一代,将目光指向下一代的战术吗直毘人突然觉得有些心累,要带着这一群人绝非易事,看来他还有必要在这个位置上坚守很长一段时间。
“他不行的话,做重衡君的侧室也好啊那位的术式也出色,孩子肯定也”
“这也太狡诈了”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说来说去,好处都让你们那边得了眼睛也好下一代也好,当其他人是瞎子吗便宜这么好占”
众人立刻吵了起来,直到会议结束都没有商量出一个合格的方案,而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想要去询问一下当事人本人的意见。
会后很快,就连禅院直哉都来分享八卦。他挑着眉毛,眼尾斜向上飞,一脸“听到有趣故事”的表情“最后他们决定让你嫁给谁”
“没商量出来,你家派系也太复杂了。”
阿镜一摊手“开一场会才发现,想当家主的人竟然有这么多。”
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人菜还想争,甚至提前贷款尚未出生的下一代,可谓是吃相难看至极。
直哉赞同地点点头“就是说嘛还有人撺掇我娶你,说年龄大八岁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拒绝了”
甚尔突然开口。
直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他很高兴甚尔君能够和他搭话“当然我才不要娶女猩猩。”
轰地一声,话音刚落,他脚踩着的地方爆发出一小片咒力,这孩子的头发根根倒竖发焦,像是动画片当中被皮卡丘电过的模样。
“这种话我可没办法当做没听说过哦。”
阿镜笑眯眯地“其实给过你机会了,只要你不开口,这个符咒就不会发动真是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好心。”
直哉暴跳而起,和阿镜从屋内打到屋外,最后被早就埋在院子里的符咒定在原地,场面似曾相识。他梗着脖子在院子里骂,阴险的家伙,从来不肯堂堂正正地打一场,有本事去训练场里拿刀,大家用术式真刀真枪地打。
“观察前路本身就是我的战斗方式,抱歉喔,这属于作战策略的环节。”
阿镜笑起来“而且随便打小孩的话我会被直毘人前辈说教都说了要警惕「弱者的力量」啦。”
甚尔目送着她把持续性放狠话的禅院直哉送走,这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从容,脸上的笑意没什么变化,就好像被众说纷纭的婚姻都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就像来到禅院家那样。
就这样居住在这一方四叠半大小的房间里,守着空荡荡的庭院和一只偷跑进来的黑猫。
这是斟酌过多种未来之后的不得已而为之吗这是已经提前在命运的天平上反复遴选,所挑出的最好一个吗
有风吹进庭院,吹动那个人的刘海,和被剪得有些纷乱的头发。这段时间里,她的头发又稍微长长了一点,总算没有当初刚刚走出理发店时那样“效果惊人”。
她会嫁人,和某个咒术师;然后有孩子,这也很正常,毕竟就算是神也分男女,伊邪那美也能生下惠比寿和加具土命。
然后,再然后
之前那个胸平如纸的外壳已经变出了有些明确的性别特征。
他嘴唇翕动着,想问些什么,又觉得不合适。未来会平稳地到来,提前知道又能有什么意义呢他不需要为将来做什么准备,就和孔时雨一样,像那个叫作进藤光的非术师,像被赋予“阿响”这个名字的黑猫她本性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要稍有结缘,就愿意在人生的关键节点上推那么一把。
或许就连当事人本人都不曾知晓的,坚定、温和、从容的那一推,让对方走向更好的选择。
“甚尔。”
在他思考的时候,对方反而率先开口,带着些羞赧的表情“那个之前一直都没有商量过,离开禅院家以后的事情。”
“怎么”
“其实嗯,是说,之前依靠赌马来赚钱,只不过是紧急情况下的权益之策。”
阿镜有些为难地开口“所以,可能没办法付给你想象中那么高的薪水”
还以为要说什么,原来只是这种事吗
“我没说过要要求多高的收入。”
“呼不过也会尽力下围棋和祓除咒灵赚钱的。”
“比起这个,没办法赌马是怎么回事咒力消耗太大吗”
这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预判
“这是束缚。”
阿镜却回答“咒术师如果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可以和自己立下束缚,这种程度的知识甚尔是知道的吧”
甚尔点点头,表情不明所以。虽然他自己没有咒力,和这些事情也搭不上,那作为御三家的成员,这确实是底线程度耳濡目染的知识。
如果限制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能使用十二小时的咒力,那么那“十二个小时的咒力”就会得到惊人的突破,许多咒术师都会以和自己立下束缚的形式来强化力量,来提高自己面对咒灵时的生存概率。
“我也一样,历代镝木家能看到前路的咒术师,都会选择和自己立下这样的束缚「不用这份力量来做操奇逐赢之事」,依靠这种束缚来堪破更为清晰的未来。”
那么赌马的收入甚尔刚想提问,又恍然反应过来,她好像确实从来没有动过这笔钱,就连出去吃饭也用的是自己祓除咒灵的薪水,两边分账相当清楚。
那是「用于获取自由」的价格,和纯粹的敛财享乐不同。
不过也没有必要看太多吧,倘若是只顾着自己的话,维持着基础的个人安全,一定可以度过相当从容顺遂的人生。这个念头从甚尔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随后迅速消失殆尽,毕竟他自己没有咒力,所站的高度不一致,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人可以真正理解她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就像没有人可以理解“六眼”眼中的世界。
他无从想象高处难胜的风雪,但至少悬崖之下的深渊里,这里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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