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当然, 非术师主动去攻击咒灵是危险而无谋的行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取,今天的事情虽然值得夸奖, 但不能提倡。

    甚尔来接他们回家的时候也听到了津美纪的“壮举”,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大半的细节“用那把枪”

    “嗯。”

    津美纪点头“塑料袋挂在了咒灵的身上,小惠他们的表现又好像咒灵的体积有很大,所以就朝那个方向开枪试了试。”

    从攻击时的契机把控到对咒灵实力的预判, 她对咒灵的分析和对局势的判断都已经是这个年龄小孩所能做到的最好, 夏油杰听过了之后也挑不出毛病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之前讲过的课真被这孩子听了进去,哪怕面对的是一团空荡荡却危机四伏的空气。

    十种影法术的式神能够听懂简单的人类指令,她藏在的嘴里,虽然看不见身边的式神, 但也可以命令对方用长舌头和塑料袋标记住咒灵的所在方位。手枪后坐力不小, 她的手指虎口还在隐隐作痛,被阿镜翻出了创可贴贴在上面, 回家之后最好再上点药。

    夏油杰为这对神经病夫妻的举措所震惊“你们为什么要让小学生上学带着枪啊。”

    “本来我有一把,但是最近发现冷兵器咒具更好用,枪就淘汰下来了,正好拿给她玩。”

    甚尔很无所谓地说“小孩子多锻炼锻炼身体有好处。”

    这是锻炼身体的问题吗来端茶的津奈美也露出被震撼到的表情,一想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户籍也落在这两个人的名下, 她就对这个家庭的教育模式感到格外忧虑。

    简直是身体力行地贯彻了“活着就行,粗暴放养”。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能够理解。镝木镜从来没在普通的家庭里生活过,那种破格的眼力让人根本没办法把她当做是个寻常小孩对待;甚尔的情况则是反向上分,没咒力的人在禅院家顶多算是个人形动物,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养孩子, 不带偏反而是罕见现象。

    除了放飞自我的儿童教育之外, 他们倒是不吝于小孩的开销,每个孩子发一部新出的智能手机,和新宿街头大屏幕上宣传的广告同款。咒术师教育则完全白嫖盘星教的“课外辅导”和偶尔去串门的五条悟,也不在乎这种教学方法是否正统。

    现在甚至已经发展到小孩开始自觉来盘星教蹭饭,仿佛这里是第二个家。

    负责财务管理工作同时兼任会计和出纳1的津奈美恍然这两个人在养孩子方面简直懒到家了而且那个小姑娘不是非术师嘛盘星教的支出里不包含照顾非术师小孩的

    夏油杰斜靠着墙,看着他们四个人一起离开,也笑了一下“毕竟那两个人为盘星教也赚了不少钱,由他们去吧。”

    有些东西在慢慢改变,仿佛中了箭伤的动物终于长出了新的皮毛,覆盖住皮下可怖的血肉和瘢痕。

    当事人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自从他成年之后,阿镜和甚尔就直接将盘星教的宗教法人身份移交给他和津奈美,从此不再干涉这个机构的后续运转。当然,预知未来的业务还在继续承接,夏油杰也确实从他们这里收集了不少情报,以便于从那些有钱但不干人事的企业家手中榨取奉纳。

    “立咒缚。”

    她并没有从他这里收取占卜费用,而是提出了一个承诺“别杀人。”

    “我以为您知道我对非术师的看法,镝木前辈。”

    夏油杰站在原地。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那副带着蛊惑笑容的教主模样。

    说真的,他不太能理解,只不过遵从面前这个人的话能够获得更多的好处,因此才收敛起那些对于非术师的厌倦和反感。但“普通人身上会诞生出咒灵”这个特性只要存在一天,他就无法用同等的标准去面对他们。

    “要做新规则的建立者还是干脆去做那个破罐子破摔掀桌子的人,两边的选择会导向全然不同的未来。”

    阿镜说“总不能让悟一个人努力,那样他真的只能后半辈子都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了。”

    夏油杰报以沉默。

    他知道悟很强,会越来越强,大家都会发自内心地依赖强者,但又确实做不到那么没良心地让自己的挚友全年无休地加班。

    “也稍微依赖一下别人吧。”

    阿镜看着对方的样子,忍不住叹气“比自己年长的人,比如我们,比自己年幼的人,比如小惠稍微依赖一点别人的力量吧。”

    这人的性格问题很明显,那就是因为自己够强,就一定要背上所有人的责任。某种意义上五条悟也是如此,但他天生脱线,根本不把别人的期待当回事。

    送走了他们四个之后,菜菜子和美美子还留在盘星教不愿意离开,她们手里拿着新买的填色画册,正在完成今天小学布置的家庭作业。夏油杰虽然自己不愿多接触非术师,但不会强求别人也和他一样,眼见这两个孩子逐渐接受了新的学校生活,他并未对其多做干涉。

    又过了几天,到了盘星教接纳新信众的日子。每周抽一天时间见新教众是夏油杰的工作底线,毕竟他剩下的时间要负责安排盘星教的咒术师工作,教育在这边学习的未成年,想方设法搞钱,以及传教和收集咒灵。

    教主的时间安排居然比996的社畜还要紧张。

    夏油杰披着袈裟,调整好表情,在见到这一次的新信众之后发现,这群人还真的都是一群996的社畜。

    他们西装革履,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点蝇头一类的东西,虽然咒力低微,但也聊胜于无他的术式可以把这种廉价咒灵搓成一个集合体当弹药用,能多一个算一个。

    于是夏油杰笑眯眯地摆出营业模式“你们是要加入盘星教的新信众吗”

    “嗯其实是同事推荐我们来这里的。”

    大家纷纷说道。

    夏油杰对于非术师的同事没有兴趣,只当是哪个自愿传教的信徒,盘星教这种信徒人数还挺多,他当然乐见其成。但这些人报出了一个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名字“七海先生是他推荐我们来到这里的。”

    夏油杰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种蝇头七海建人一个人就能搞定下一秒才意识到,他和这位态度严谨的后辈在叛逃高专之后就早已没了联系。

    怎么会指使自己的同事来他这里信教这完全不是七海一贯的行事习惯。

    但这群人根本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吐出了一连串的恭维话,被夏油杰“治疗”得恢复健康之后,更是盛赞这位年轻教主的神奇。

    “我这腰椎间盘的老毛病都好几年了坐班用电脑的时候一直疼,去看过医生也瞧不出问题,没想到一瞬间就能治好夏油教主真是太厉害了”

    夏油杰“”

    一想到推荐人是七海,他就觉得莫名有种公开处刑一般的羞耻。

    仔细询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们是金融行业的从业者。干这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职业病,再加上工作压力很大,难以找到排解的场所。这个时候,新入职的同事七海推荐他们来盘星教,说是哪怕不信也无所谓,在这边多待一待,压力会得到缓解的。

    保持着营业笑容送别了那群人之后,夏油杰微微怔住,过了好久都没能开口。

    祢木利久端着几盆需要照看的植物路过“发生了什么事吗夏油先生。”

    “不,没什么。”

    夏油杰明显有点走神,迟疑了一下之后才给出回应。

    他的手机屏幕停在短信的发送界面上,此时此刻才恍然想起,当初为了招揽更多信众,确实是为盘星教规定了一系列“起码装得像个宗教”的教义。说实话,他这个便宜教主都不太在乎这些,反倒是教徒一个个信以为真。

    以盘星教如今的现金流,些免费的食物和帮助已经不算困难,这些事情早就不再需要他自己亲力亲为,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在寻求宗教解脱的过程中得到了安慰。

    不管他本人是否愿意,如今的盘星教已然成为了披着宗教皮的公益组织、咒术师救助机构、年幼咒术师的培训学校,外加清理咒灵的场所。

    suguru把自己的同事推荐来我这里没关系吗这又不是正经宗教。

    nanai不管怎样,我相信前辈。

    他看着手机屏幕,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弯起嘴角。

    津奈美发现,夏油大人今天的心情莫名很好。

    禅院直哉在四年级的时候就凭借投射咒法的二阶应用成为了一级咒术师。他的每秒帧率比直毘人还要高,依靠咒力的加速效果可以让人达到亚音速的程度,理论上将会取得比现任当主还要强的成绩。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毕业之后却没有直接回到禅院家,而是选择了成为高专派的咒术师。

    “因为我还想要看到更多东西。”

    当事人给出的是一个穆棱两可的答案,至少禅院家的大多数人搞不明白。

    他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呢禅院家就可以给出最好的资料和训练条件,就算现在距离下一任当主的位置还有些差距,但他回家以后就能成为躯俱留队上层机构也就是“炳”之队的统帅。

    亲爹是当主,儿子作为后继栋梁继承禅院家最强的武装机构,简直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坦荡。

    所有人都对此感到费解,唯独捡漏成为炳之队首领的禅院扇独自暗爽虽然两个女儿费拉不堪,但看来老爹还是有这个运气的。

    就连灰原雄都对自己同期的选择感到有些疑惑,但他不打算提问,四年相处时间积累下来的经验证明,在这种时候打听消息除了被骂一顿以外不会获取到任何有效信息。

    实际上,就连直哉自己都无法清楚地表达出那种内心深处的想法。他去过积雪皑皑的富士山,解决山中出现的雪女和蓑草鞋;也去过南方的四国岛,带着满脸嫌弃的表情跟随当地的渔民出海。

    当时跟他一起的辅助监督大概是第一次陪同“禅院家的嫡子”这般重量级的角色,全程都小心翼翼陪着笑脸,但等任务结束一起吃上海鲜饭,两瓶清酒下肚之后,就已经开始大着舌头唠唠叨叨自己成为辅助监督的理由。

    说真的,直哉一点也不想听。

    他对庶民社畜的日常生活毫无兴趣,但对方还是唠唠叨叨自说自话地讲了起来。据说他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妹妹,在东京一间很不错的学校学习脑科学,私立大学的学费都极贵,恰巧他能看见咒灵,这份辅助监督的工作足够让一家人在还完了贷款之后还能过上足够宽裕的生活。

    活到现在从来没穷过的直哉完全无法感同身受,他成为咒术师也不过是“生来如此”,可是那个人却在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脑科学”而感到自豪,头一歪,咕咚一声碰到了酒杯。

    边陲小镇的劣等酒,唯有新鲜度值得夸赞的菜色,醉鬼辅助监督,一切的一切都糟糕透了,但在他张口想要骂人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没能骂出口。

    毕竟对着一个听不懂人话的醉鬼输出实在是毫无杀伤力,甚至显得有些行为艺术。

    他完全不懂脑科学。

    也不知道这在对方口中究竟有什么意义。

    但她说不定又是某个陌生领域的强者。

    就像镝木镜曾经说过的一样。

    镜。

    直哉咂摸了一遍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他对于对方的印象还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大家还都在禅院家,住在或宽敞或狭隘的院子里。远望之镜是个虽然稀奇,但又没那么稀奇的名号毕竟当时的所有人都认为她将受制于禅院家,为他们效忠终生。

    竟然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突然萌生了想要再见一面的想法,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可以去拜访一下甚尔君。如今的自己也已经步入了二字开头的年龄,成年意味着可以自由饮酒,获得驾驶执照,具备投票和选举的权利,出入柏青哥店铺和赌场。

    但这些都毫无吸引力,法律对于咒术师的限制实在太过单薄,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职业对于这点浅薄的刺激也提不起多大兴趣。

    他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那个已经尘封多年的预言,被禅院家所有人讳莫如深的命运。

    当然,也不是有多担心自己会死,咒术师的死亡都是概率问题,说不定哪天就会遇到危险的咒灵而一命呜呼。他只是想获得一个证明自己的这些年确实发生了变化,比“一直留在禅院家”的那个选择有所寸进。

    结果任务完成后匆匆忙忙赶到东京,就看到这两个人在家里互相给对方剪头发,显得格外居家。

    甚尔的脖子上系着一整块大浴巾,背后用夹子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对着落地镜任由另一个人在他的头上上下其手。阿镜的头发比在禅院家的时候留得稍微长了一点,估计等一会儿也会轮换过来被剪掉,还维持着那种当初在禅院家时的那种粗糙造型。

    “要换个新发型吗可以把耳朵后面再剪掉一点。”

    “随你。”

    “我记得之前美久的杂志上有讲最近流行什么”

    “看你自己的喜好就好啦。”

    直哉染着金发,两侧耳朵都打了耳钉,因为要来见甚尔还特地穿着崭新的羽织和马乘袴,和这个家的整体氛围差距极为明显。

    小惠从房间里探出头,露出几乎和甚尔一模一样的那张缩小过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眼直哉“今天家里来客人吗”

    “勉强算是亲戚。”

    “你无视掉就好。”

    两个人说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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