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惰。
能玩, 谁想干活呢
果果吹蒲公英的举动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场面一度失控
所有人都将挖野菜的事抛诸脑后,转而忙于找蒲公英球了。
廖初喊了几声, 无人应答。
分明是这样热闹的场景,但都与我无关。
他竟然没人搭理
带着凉意的春风刮过廖老板的头发。
有几缕被吹乱, 从旁边落下,显出几分寂寥。
他右手铲子,左手帆布兜, 原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默默地离开, 去旁边吭哧吭哧挖野菜。
眼见着那些人是不中用了
等余渝他们疯玩一阵,额头都跑出汗来了,这才隐约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们干嘛来了
是不是少了个人
“舅舅。”
果果拽了拽他的衣角。
余渝“”
对哦
两人赶紧举目四望, 就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颗灰色的大蘑菇缓慢移动。
不对, 就算是蘑菇,也是最帅的一颗。
两人对视一眼, 手脚并用往坡上爬。
“累了吧”余渝心虚, 带点儿谄媚地问。
廖初动作不停,麻利地将一株苦菜挖出,甩了甩根部泥土,随手丢入大布兜。
那里面已经攒了好多了。
廖初抽空瞅了他一眼。
呵
玩儿野了吧
还记得回来
余渝“”
还闹脾气了。
“渴了吧”他干巴巴的问,又照葫芦画瓢, 也学着廖初样子对着脚边一棵挖下去,“你去喝水, 我替你挖。”
廖初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会儿, 良久, 幽幽道
“那只是单纯的野草。”
日子倒也没艰难到要吃草的地步。
余渝“”
他抱着膝盖挪了两步,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廖初的反应,一边试探着,往另一棵疑似荠菜的东西上挖去。
廖初就有点心累。
“那是给牛吃的。”
他伸手捏住那株植物的下半部分,微微用力,朝余渝和果果展示了下锋利的锯齿状边缘,然后在一大一小的注视下,用那片叶子,轻而易举割断了某棵草的草根。
余渝和果果齐齐倒吸凉气。
果果眨了眨眼,从旁边摘了一朵圆滚滚的蒲公英,双手递过去。
“送给舅舅,最能干最可爱的舅舅。”
余渝左看右看,挠头
这一带的蒲公英球球都被他们刚才霍霍完了
廖初又好气又好笑地接了蒲公英,拉着脸噗一下吹掉,在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种子里,把人抓过来,用力亲了一口。
“果果也要亲亲”
果果跳脚。
廖初松开烧鸡一样满脸通红的余渝,在小朋友额头上亲了一下。
“好了。”
余渝一张脸血红,满面惊恐地四下看着。
这人疯了
这可是在植物园
好多人
他又羞又臊又炸毛的样子像极了猫,廖初看得心头发痒,难免又起了点坏心思。
余渝的念头还没结束,带着野菜清香的男人又俯过来,一只手轻轻盖住果果的眼睛,另一只手揽住他的后颈,在他唇上接连啄了两下。
“大家都很忙,要专心,余老师。”
专心干什么
余渝脑子里晕乎乎的,当对方的唇瓣离开的瞬间,他下意识往前一倾,追着吻了上去。
廖初一怔,心中迅速泛起狂喜。
他刚要继续深入,却听不远处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咳。
余渝如惊弓之鸟,抬手推了他一把。
廖初直接蹲坐在地,本能向后撑地的手掌压烂几颗野草,掌心迅速染了绿色的草液。
空气中有淡淡的苦涩青草味扩散开来。
余渝“”
廖初“”
后者的额角狠狠跳了几下,扭头,看向柳溪的眼神中隐约带了点杀气。
柳溪“误会,都是误会”
我特么的是为了谁
大庭广众之下,两位先生多少收敛点吧
被抱住头的倩倩拼命挣扎,“爸爸,眼睛要按瞎掉了”
柳溪赶紧松手,一把搂住女儿,“嘤嘤”
太难了
一个人带孩子真的太难了
我究竟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么多
虽然出现了一点不太和谐的音符,但总算是重新集合完毕。
余渝带头作了深刻检讨,反省自己不该偷懒。
旁边的柳溪跟着点头
“俺也一样。”
慢条斯理擦手的廖初“”
一样个屁。
擦完了手,廖队长重新进行了人员分配
余渝带着两个小朋友去玩。
柳溪跟自己挖野菜。
余渝有点不好意思,“我留下帮忙吧。”
廖初指着刚才被丢在地上的野草,“挖得挺好。”
以后都别挖了。
柳溪当场对这个结果表示了不满
“我也不懂啊”
廖初露出核善的微笑,“所以要学。”
说完,反手抓住他的后脖领子,拖着就走。
“那边还有很多野菜,刚好可以留给嫂子。”
柳溪踉跄了几步,“你这是区别对待”
我学这个干啥玩意儿
廖初扭头,居高临下冲他挑了挑眉毛,“嗯。”
柳溪“”
竟然不要脸地承认了
“某些人利用裙带关系,赤果果地进行区别对待,在分工问题上暗箱,”写到这里,柳溪想了下,愤愤地删除,“明箱操作”
几秒种后,霍女士回了个哈哈。
哈哈
你老公受尽苦难,你就回个哈哈
他刚要继续谴责,前面的车子探出一颗头来,“今晚包荠菜饺子,来不来”
柳溪“来。”
他默默地删掉了刚写上去的话。
算了算了,和为贵。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荠菜,水灵灵的,还带着泥土的清香。
廖初拿了个大盆放水清洗。
余渝看得有趣,凑过来帮忙。
廖老板十分感动,熟练地转身、低头,刚要“以身报答”,后面就冲过来两颗小炮弹。
“舅舅廖叔叔我也要玩水。”
廖初抿着嘴,用力捶打了下水面。
余渝低头憋笑。
被幼崽环绕的廖老板十分郁闷,只好把清洗野菜的工作交给他们,自己则拖着柳溪去剁肉。
柳溪无语问苍天,为什么总是我
好在接下来的美食很好地抚慰了柳大作家饱经沧桑的内心。
看廖初下厨,当真是一种享受。
柳溪笨拙地擀一个皮儿的功夫,那边三个饺子都捏好了。
他似乎只是一摸一捏一丢,绝不比弹去一粒微尘更费力。
柳溪还想再挣扎一下,但廖初却已经无法忍受自己的厨房里闯进来一只笨鸡。
他非常冷酷无情地将人撵走了。
然后几个人就眼睁睁看着他瞬间化身“千手观音”
一会儿刷刷擀出来几十张皮,擀面杖一丢,又是一通眼花缭乱的指尖操作,几十只白白胖胖的大水饺就排了队。
大小高矮几乎一模一样,精准程度简直堪比机器。
那些水饺都是一色的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虽然矮胖,却有种凌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一般。
面皮儿擀得又薄又韧,热水一煮就透了亮。
白嫩的翅儿用力往四周炸开,像一朵怒放的白牡丹。圆滚滚的肚皮下,清晰地透出一抹绿。
是野荠菜。
是春天的色彩。
吹几下,咬一口。
“啵唧”,溅出满满的汁水。
生长期的荠菜嫩极了,压根儿吃不出什么纤维感,活像一层薄皮里裹着的汁水。
肥瘦相间的肉馅儿浸透了每一根菜丝,寡淡尽消,完美弥补了最后一点不完美。
除了荠菜饺子,还有苦菜和香椿芽煎蛋。
最初,大家都对苦菜望而生畏。
最终还是余渝怀着对廖初的盲目信任,壮着胆子拿起一棵。
“哇好苦”
他把自己的一张脸皱巴成麻核桃。
柳溪笑得捶桌,两个小的也跟着苦了脸,仿佛已经尝到了近在咫尺的苦味。
廖初啼笑皆非道“你之前没吃过,先蘸酱嘛”
可几秒种后,余渝就啧了声,皱巴的脸稍有缓和。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好神奇,苦味过后,竟然有回甘。很甜”
柳溪好奇,“真的假的”
别驴我。
余渝认真点头,又吃了一口,面容扭曲道“是真的。”
柳溪“我信你个鬼哦。”
你都快面目全非了知道吗
几秒钟后。
柳溪“呕”
妈的好苦
余渝放声大笑,拼命往嘴里灌果汁。
好苦好苦。
廖初“”
所以你图什么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倩倩和果果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成年人的世界好可怕
我不要长大了
廖初捏了捏眉心,把香椿煎蛋往前推了推,“吃点压一压。”
香醇分可食用和不可食用,植物园里单独中了一小片可食用的,按人头交几十块钱进去,摘的都可以带走。
在廖初久远的记忆中,曾漫山遍野都是香椿树。
福利院的阿姨们经常会带着孩子们去摘,一摘就是几大筐,然后用粗盐揉了,做成咸菜。
保存得好,能一口气吃到来年。
天天吃,顿顿吃。
打嗝儿都是香椿芽味儿。
有那么一段时间,廖初一听到“香椿”两个字都想吐。
可现在,香椿竟成了稀罕物。
之前在商场看见卖的,都束成很漂亮俏皮的一小扎,干干净净,好似一下子从土妞儿成了白富美。
再抬头一看价钱,几十块一斤
开什么玩笑
当时廖初转身就走。
鲜香椿切碎了,只需要加一点细盐合着蛋液搅匀,倒入刷了油的平底锅中,小火慢煎。
在热力的催发下,蛋液渐渐凝固,一种奇异的香气扩散开来。
第一次闻到的人,很可能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但若多吃几次,就很容易爱上。
说香也实在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香。
啊,是了,是一种野性的,不受拘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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