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插刀教主

    探花郎的名声不是白得来的, 就算他在病中,仍旧难掩风流神韵。

    那毕竟是从小到大在权贵中熏陶出来的, 严苛的家教礼制,内敛的情感,以及自身的好修养,造就出芝兰玉树般的清贵妙人儿。

    黄长林主仆在后院等了许久,见两人前来,他忙上前行礼道“世子怎么不好好躺着,可莫要受了凉。”

    王简回礼,“躺了这些日骨头都松了,想走动走动。”

    黄长林摆手, “你才刚刚好,切莫受凉。”

    王简坐到榻上, 黄长林替他诊脉,隔了许久才道“脉象平稳,已无大碍。”又问, “昨晚听瑶娘说世子头晕, 今日可好些了”

    王简答道“是要清醒得多。”

    黄长林“可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王简摇头, “倒也没有,就是体虚,走几步会喘。”

    黄长林捋胡子笑道“世子已经有好些日没有下过地了, 肌体自然虚弱, 日后慢慢调理就能养好, 不可操之过急。”

    王简“唔”了一声, 问“我还要多久才能去上值”

    黄长林道“下官再开几贴温补的药方给世子服用, 莫约十日就能像常人一样, 只不过切莫劳累, 万不可做剧烈活动。”

    王简点头。

    黄长林开好药方后,王老太君来了,他起身向她行礼,并把药方交到李南手里,朝二位说道“下官还要去宫里复命,就不多耽搁了。”

    王简道“李南,送送黄院使。”

    李南做了个“请”的手势,黄长林主仆离去。

    王简唤了一声祖母,王老太君坐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他道“三郎清减了许多,日后可要好好养养,祖母瞧着心疼。”

    王简笑了笑,“孙儿听瑶娘说祖母这些日每天都来探望,是三郎不孝,让祖母忧心了。”

    王老太君拍了拍他的手,“逃过了这一劫就好。”又道,“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太后也操碎了心,待身体好些了,得进宫去谢恩,勿要让她担忧。”

    王简点头。

    祖孙细细说了会儿家常,往日王老太君不苟言笑,极少跟后辈亲近,经此一劫后,对王简的态度要亲和许多。

    这令他颇觉诧异,虽然也知道自家祖母是关心他的,但常年性子孤僻寡淡,几乎不出寿安堂。

    卫国公在很大程度上随了她,不苟言笑,多数都是严肃的。

    上午府里的兄弟姐妹全来探望,王简应付了许久才得到清净。他平安无事后,宫里的人从府中撤走,回去复命。

    王简舒适地躺到摇椅上,任由阳光穿过树叶洒落到他身上。

    光斑星星点点,他懒洋洋地伸手在光斑下晃动,做人确实比做八哥舒服多了,不用光腚,还不用换毛。

    换毛期真的很讨厌啊,动不动就秃,还得时不时被秦三娘威胁,被挼被撸。

    不过在秦家呆的那些日子也不算太糟,大体上是惬意的。

    他转危为安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另一边的秦家人并未发现八哥的异常,它似乎跟往常一样,只是对缺了尾羽的自己仿佛感到了几分困惑。

    后罩房里的秦宛如冥想进系统,把上回给棉花授粉的盲盒开了出来,都是好的金手指,一个是“慧眼”,还有一个则是“好人缘”,非常友善。

    听到外头的秦五娘喊她,秦宛如退出系统,秦五娘趴在门口高兴道“三姐,阿娘说有荔枝吃。”

    秦宛如立马从屏风后探出头来,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货,毕竟对运输条件要求高,价格也贵。

    方氏把小竹篮里的荔枝给几个姑娘们分食,那荔枝不知是什么品种,色泽红艳艳的,个头看着小,味道却甘甜多汁。

    秦老太太不怎么喜欢吃这个,觉得味道怪。

    秦致坤倒喜欢,今天休沐在家,秦宛如给他拿了些去,没看到秦二娘,她好奇问“怎没见二姐”

    秦大娘道“在书房跟爹手谈呢,你多拿些去。”

    秦宛如又多抓了几颗进盘子里,冷不防问“阿娘,是不是咱爹发俸禄了,你这么大方舍得买荔枝吃”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了起来。

    方氏啐道“靠你爹那点俸禄养着,你们迟早得去喝西北风。”

    当年方氏出嫁时陪嫁颇丰,老家还有不少田产铺子,一年的租子也能收不少,应是收的租子到手了,要不然这种金贵货,平常是舍不得的。

    从表面上看他们来京后的日子跟以前差不多,但各方面其实都收紧了些,不敢再像以前在乡下那般大手大脚。

    秦宛如端着荔枝进书房,说道“爹,今天有口福了。”

    秦致坤从棋局中抬头,笑道“哟,这可是好东西。”

    仆人端来铜盆,秦致坤洗干净手,拿起一粒荔枝剥壳。

    秦宛如喊道“二姐”

    秦致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道“勿要打扰她,许久没对弈手生了,技艺也差了不少,需好好磨磨。”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秦宛如是看不明白的,她对琴棋书画一点兴趣都没有,家里也就秦二娘喜欢琢磨那些,其他的几个姑娘都不喜欢。

    按说喜欢棋艺诗书的人性子也该沉静才对,秦二娘恰恰相反,叛逆又好强,还莽撞,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

    这样的人若在现代比比皆是,但在这里却容易吃亏。

    秦宛如动了心思,方才开出来的金手指“慧眼”倒适合她,至少能有效避开小人,护着她少吃些亏。

    她在脑中将它提取出来,亲自剥开一枚荔枝送到秦二娘嘴边,说道“二姐吃颗荔枝,吃了就能把爹打败了。”

    这话把秦二娘纠结的眉头哄舒展了,她把那枚荔枝含进嘴里,满口甘甜,“噫,味道还不错。”

    秦致坤也赞道“个头看着虽小,味道却正,明日叫你阿娘再买些回来。”

    秦宛如暗搓搓道“可是爹你自己说的啊,不是我们嘴馋。”

    秦致坤笑道“是我馋嘴。”

    一盘荔枝吃完,秦二娘被棋局困住还解不开,她不高兴道“爹欺负人,这棋局是死局,女儿没法解。”

    秦致坤捋胡子,“说你犯懒手生了还不承认,自个儿再下去琢磨琢磨。”

    秦宛如“二姐歇会儿,说不定换换思维就行了。”

    秦二娘“嗯”了一声。

    片刻后方氏进书房,把剩下的拿来给他们分食。

    几人坐在一起闲话家常,有家里的琐碎,也有近两日的传闻。

    秦致坤似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听说过些时日国公府的世子就要去大理寺上值了,前阵子还传他命不久矣,想来是假的。”

    方氏“人家是龙凤命,年纪轻轻的,哪能这么快就折损了。”

    秦宛如口无遮拦道“我若是他,就算是死了也得爬起来,这么大的家当,可够他挥霍好几辈子了,怎么都得把家业折腾完了才能躺着。”

    方氏嫌弃道“就你这出息”

    秦二娘也很赞同她的说法,接茬道“是啊,人家的长姐是太后,天子是外甥,又是国公府的继承人,那家业可够得他造作了,况且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是就这样躺着,那得多不甘心呀。”

    几人就王简的家世八卦了好一阵子。

    外头的秦大娘则没有妹妹们的轻松惬意,她站在屋檐下望天儿,忧心忡忡。

    一来担心与贺亦岚交换的信物被暴露,二来则是担心贺亦岚与家里人闹矛盾捅出篓子。

    秦家与贺家的门第差距实在太大,当时被秦宛如怂恿,她脑子一热应了。如今冷静下来细想,确实是她痴妄了。

    不管贺亦岚是否真心,那样的门第于她来说都是空中楼阁,几乎算得上一步登天。

    在她为贺亦岚发愁时,没隔两日王简也去了一趟诚意伯府。待他觉得身子大好,能走动不喘后,命瑶娘给他找一身外出的衣裳换上。

    瑶娘皱眉道“郎君身子还未大好,实在不宜出门。”

    王简“你看我已经能行动自如了,憋了这阵子委实厌烦,况且诚意伯府就在隔壁坊,路程也不远,一会儿就到。”

    瑶娘还想说两句,被王简打断,“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多叫几个侍卫跟上。”

    被他说服后,瑶娘只得找来一身深松绿圆领窄袖袍衫替他换上,穿到身上宽松不少,她边系玉带边发牢骚道“郎君清减了许多,得找成衣铺裁两身合适的衣裳。”

    王简“养两天就好了。”

    正好衣冠后,李南伺候着他出门,瑶娘还不放心,又命人去知会姚氏。

    马车已在府门口等候,数名侍卫随行。

    见他出来,家奴放下杌凳,王简由李南搀扶着上了马车。坐定后,马车缓缓向隔壁的青石坊驶去。

    两家离得近,马车行了茶盏功夫就到。

    当时诚意伯没在府里,窦氏听贺亦岚乳母焦氏来报,说国公府世子来访。她颇觉诧异,放下茶碗道“王三郎不是病着的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焦氏“门房说他听闻二郎病了,特意过来瞧瞧。”

    窦氏更诧异了,贺亦岚在家中闹矛盾的消息并未走漏出去,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面面相觑,焦氏道“国公府世子毕竟是贵客,娘子万不能怠慢了,还是先请进府再说。”

    窦氏扬手,焦氏道“去吧。”

    仆人领命下去请人。

    家奴把王简主仆领到前院正厅,窦氏备下茶水接迎。

    王简向她行了一礼,说道“晚辈在府中听闻二郎病了,故来瞧瞧,不知夫人现下可方便”

    窦氏有几分尴尬,试探问“三郎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王简抿嘴笑,敷衍道“前两日无意间听到的。”又道,“二郎与我颇有交情,平日里也有几分照料,不知他近来可还安好”

    窦氏叹了口气,“不甚好。”

    王简“我能去看看他吗”

    窦氏做了个“请”的手势,命焦氏把主仆领到望春居。

    当时贺亦岚还躺在床上装死,王简由焦氏请入寝卧,她正要出声时,王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她挥了挥手,焦氏无奈地退了出去。

    贺亦岚是背对着他的,王简居高临下拿折扇戳了戳他的背脊,他一动不动。

    王简继续戳,喊了一声“贺二郎”

    贺亦岚还以为是兄长又来当说客,无精打采道“大哥莫要白费”

    停顿片刻,似觉不对,不耐烦地翻过身,瞧见王简那张熟悉的脸,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脱口道“王三郎”

    王简斜睨他,啧啧道“我听他们说你害了相思病日渐消瘦,都快不行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病入膏肓。”

    贺亦岚没好气道“你莫要说风凉话,我绝食抗议呢。”

    王简鄙视不已,示意李南到门口守着,把闲杂人等支开,两人有话要说。

    待李南出去后,王简自顾坐到桌旁,贺亦岚盘腿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王简道“醒了好些日了,听说你病了,这才来看看。”

    贺亦岚拍大腿,“当初我就跟李南说过,以你那刻薄的性子,不像是个短命鬼,阎王肯定不会收你的。”

    王简“啪”地一声甩开折扇,“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的口德了。”

    贺亦岚不好意思地搔头,“你出事后我也曾去国公府看过,但太后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出国公府,被拦了下来,后来才找李南探听你的情况。”

    王简似笑非笑,“这么说来你倒还有几分良心,不至于见色忘友。”

    贺亦岚摆手,“别提这茬了,你出事前我不是说过想娶秦家大娘吗,跪了一晚又病了一场,这会儿一天只吃一顿熬着,熬到他们什么时候松口为止。”

    王简“”

    贺亦岚晃了晃衣袖,发狠道“我就不信待我瘦成皮包骨头他们还坐得住。”

    王简“”

    是个狠人

    他沉默了阵儿,才道“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吗”

    贺亦岚情绪激动道“现在已经不是娶秦家大娘的问题了,现在是他们逼我娶沈家二娘,就是忠勇侯府的沈二娘。”

    王简仔细回忆了会儿,“忠勇侯府不挺好的吗”

    贺亦岚不高兴道“好什么好,好的话你王三郎去娶啊。”

    王简“”

    贺亦岚气愤道“人活一口气,我就拿这口气儿吊着,吊到他们丧子,沈二娘成寡妇为止。”

    王简憋了憋,总结道“你这叫做喜丧。”

    贺亦岚“对,就是喜丧”

    见他倔强又任性的样子,王简嗤笑出声,贺亦岚不痛快道“你笑什么”

    王简慢条斯理地摇折扇,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其他,“我笑你命好,我若敢像你这般,估计腿都被打断了。”

    贺亦岚奚落道“也是,像你这么听话的孙子,娶谁不是娶”

    他这般刻薄,王简倒也没有生气,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

    仔细想来,他王宴安二十年来从未干过忤逆卫国公的事,一次都没有。

    不过贺亦岚的这种对抗方式实在令人不齿,一个大男人成日里躺着装死像什么话,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父母,不就是仗着疼宠为所欲为么

    王简是干不出来的,也不屑去干。

    那时他从未想过,今日的贺亦岚就是明日的自己,而他对抗父辈的方式可比躺着装死厉害多了,直接杀兄弑父,血洗朝堂,遇神杀神,遇佛屠佛。

    如果说他长姐王祯是宫斗高手,那他就是政斗牛人,姐弟俩简直是顶级人才

    贺亦岚委实勇气可嘉,打算跟父辈打一场持久战,要么是他们看着他吊着一口气搞一场喜丧,要么就依了他做一次主。

    二选一。

    王简并不赞同,却也没有阻止,毕竟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应该知道自己将要承担的责任。

    两人又细说了许久王简才离开了望春居,主仆向窦氏告辞。

    窦氏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王简落落大方道“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窦氏迟疑了许久,才无奈道“二郎可曾与你说过什么吗”

    王简默了默,坦白道“他想自己做一次主。”

    窦氏不痛快道“这逆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毕竟是贺家的家事,王简只是外人,不好插手。

    窦氏也觉自己失态了,做出送客的手势。

    待主仆离开了,她才去了一趟望春居。

    焦氏见她来了,无奈道“还躺着呢,东西也不吃,就这么拖着,一日又一日,都瘦脱形了。”

    窦氏恨恨道“我就看他任性,大不了替他收尸。”

    焦氏瞧得心急,劝道“娘子莫要说气话,那毕竟是你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儿子,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怎么狠得下心把他给逼死呢。”

    窦氏偏过脸,眼眶红了,“我又何尝不伤心自小宠到大的孩子,当什么似的,可是他呢,就知道给我找气受。”

    焦氏安慰道“二郎也是个听话的,虽然淘气了些,但也没怎么惹娘子生气。老奴倒觉得他是个懂事的,就是这回犯了倔,较了真儿,可见是真心实意对秦家大娘上心的。”

    窦氏沉默不语。

    焦氏试探道“不若娘子就成全了他”

    窦氏不高兴道“休要再提”

    焦氏急道“娘子怎么犯起了糊涂,你二人毕竟是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难不成真要看着二郎日渐消瘦油尽灯枯才甘心吗”

    窦氏“可是那逆子”

    焦氏替她分析道“倘若最后二郎娶了沈二娘,必定是恨娘子的,母子若离了心,往后娘子还能倚靠谁”又道,“如今大郎已经这样了,二郎若有个闪失,那往后这个伯爵府还能靠谁来撑家”

    窦氏犹豫道“贺郎必定是不允的。”

    焦氏握住她的手,“娘子怎么还想不明白呢,虎毒不食子,只要你与二郎母子一条心,软磨硬泡,郎君必定会服个软。”

    窦氏沉默。

    焦氏继续道“诚意伯府只有两个儿子,大郎体弱多病,希望全落到二郎身上,若把他也折腾没了,到时候娘子找谁哭去”

    “我”

    “娘子,你仔细想一想,你是当家主母不假,若膝下无子,难道诚意伯府就会断子绝孙主母不能生养,可以再过继,这么大的家业,怎么能白白便宜了他人呢”

    这话把窦氏给刺激着了,“我呸贺家的家业都是我儿子的,谁敢来抢”

    “可若娘子的两个儿子都折腾没了呢,难不成还能再生养”

    “这”

    焦氏语重心长,“娘子年纪大了无法生养,但郎君能找年轻女郎生养啊,只要过继到娘子名下,那就是嫡子。”

    听到这话,窦氏的血压立马飙升,“焦孟黎,你”

    焦氏镇定道“老奴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二郎还是老奴奶大的,这二十年来老奴一直跟在娘子身边,说的都是真心话,还请娘子慎重考虑。”

    听了这番肺腑之言,窦氏陷入了沉思。

    待她若有所思离去后,焦氏又去劝贺亦岚吃点东西,他不予理会。

    瞧身边没人了,焦氏才压低声音道“二郎多少吃一点,方才你阿娘有松口的迹象了,只要她像往日那般护你,母子软磨硬泡,你爹总会松口。”

    听到这话,贺亦岚翻身看她,半信半疑道“奶娘可莫要哄我。”

    焦氏心疼道“老奴哄你作甚,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赶紧来吃两口。”说罢端过碗来喂他。

    贺亦岚顺从地吃了一口肉粥,问道“阿娘真的想通了”

    焦氏“你是她亲儿子,她不护你护谁”又道,“往后还要靠你傍身呢,把你折腾没了,靠谁给她养老。”

    贺亦岚笑了,“还是奶娘有办法。”

    焦氏也笑道“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话说窦氏被焦氏一番敲打后,彻底悟了,倘若她把自家儿子折腾没了,那往后诚意伯府的前程跟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只有她自己生的崽继承了爵位,这才算得上是她的前程。

    如今老大的情形不容乐观,指望全在老二身上,娶忠勇侯府之女固然重要,但终究没有老二的命重要。

    想清楚这一点后,窦氏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耍泼,因为这件事贺亦岚是不占理的,她若还像往日那般护着,定会惹贺知章生怨。

    窦氏思来想去,想出一个法子,命人去备后事用的纸扎之类的东西。

    这不,当贺知章来她的院子里看到她在叠金元宝时,诧异不已。

    窦氏表情平静,认认真真地叠元宝,做出来的手艺还挺不错。

    贺知章不明就里,看着桌上的金元宝,问道“好端端的,春娘叠这个做什么”

    窦氏头也不抬,隔了许久才故意叹了口气,无奈道“二郎糊涂啊,钻了牛角尖死也不听劝,如今看他这样子是铁了心跟我们作对,可是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身为贺家儿郎,不替家族考虑前程,委实不孝。这样的不孝子,便由着他去吧,我就当没有生养过他。”

    贺知章“那也不至于叠金元宝啊,你这不是咒他死吗”

    窦氏抬头看他,凄切道“贺郎,他这般忤逆,又绝食日渐消瘦,怕是熬不长的了。这些东西迟早都得备,他好歹与我母子一场,我亲手替他备后事,也算尽了这场母子缘分。”

    听到这话,贺知章的血压“噌”的一下就飙到了脑门上,涨红着脸道“你疯了虎毒不食子,好端端的备什么后事”

    那些金元宝看着扎眼,他一怒之下将其掀翻踩踏,气恼道“愈发不成体统,那可是你亲儿子,竟这般咒他死”

    窦氏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要求他娶沈家二娘的主意可是贺郎你自己出的。”

    贺知章“”

    窦氏默默地插刀,“贺郎怎么能怨起我来呢,他想自己做一次主,贺郎自是不允的,他想不开寻死,我也劝不住,我夹在你们父子中间也实在是两难啊。”

    贺知章“”

    被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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