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忤逆子

    之后大理寺趋于平静, 杀了几个人后,就没再闹出什么动静来了。

    卫国公由大理寺顺藤摸瓜, 把窦严两家早前布在京中的耳目统统绞杀,这期间王简一直被禁足在国公府。

    他就犹如一只雏鸟,卫国公则是老鹰。

    外界那些冷箭无法对付猛禽,只有把主意打到这只雏鸟身上,试图从内部瓦解这座坚实的堡垒。

    王简被保护得很好,他同时也被卫国公防范,因为他跟皇室走得太近。

    卫国公既需要他去笼络那对母子,同时也要防范他成为那对母子的利器,故而很多事情王简都被排除在王家党羽的圈子外。

    他的身份是非常尴尬的, 他既属于王家最重要的人,同时也是王家随时都有可能抛弃的那个人。

    许多事情卫国公从不会让他插手, 而是更加信任乔氏所生的老大和老二,因为他们的利益与他才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而王简,是有两种选择的, 一种是倚靠国公府, 另一种则是倚靠皇室。

    卫国公不敢把赌注压到他身上, 也不想,因为他的野心并不止步于此。

    这些局势王简从未深思过,只要他安分守己听从卫国公的安排, 那他的前程就是一片光明, 尽管光明的背后踩着无数枯骨。

    起初王简也以为自己可以无视窦维给他带来的影响, 后来在禁足的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他们后, 他觉得自己没法再继续装下去了。

    他无法选择忽视。

    严禹诸的痛斥, 以及那一个个无辜的受害者, 他们仅仅只是代表,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数以上百的人们在曾经的伤疤里煎熬。

    更或许,在未来还会再出现这类人。

    如果他的前程是由这些人的血泪铺垫而成,那他是否还会走得安稳

    王简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中。

    最终那种挣扎煎熬,促使他鼓起勇气走向了立雪堂,他想求证,他想听那个人亲口否认,哪怕是哄他的都行。

    这几日卫国公都很忙,王简在立雪堂等了许久才见他回来,他垂着头唤了一声父亲,态度很是恭敬。

    卫国公“嗯”了一声,王简喉结滚动,欲言又止。

    卫国公偏过头看他,“有事”

    王简沉默了阵儿,才道“儿心中有惑,想恳请父亲解惑。”

    卫国公“你说。”

    王简没有吭声,卫国公又看了他一眼,“去书房等着。”

    王简应声是。

    稍后卫国公换了一身便服来到书房,他刚坐到榻上,王简便跪了下去,用一腔孤勇去挑战父辈的绝对权威。

    “儿心中有惑,困扰了许久,想请父亲解惑。”

    卫国公两手放于膝上,看着他道“你说。”

    坐在榻上的人犹如一座泰山压在他的头顶,自小到大他都不敢忤逆,因为那是王家的当家人。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绝对的父权,子女无人敢去挑战抗争。

    王简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去冲撞质疑。

    心中挣扎了许久,他才一字一句道“儿想问,元初三十一年的常州矿场事故,是否与父亲有关。”

    此话一出,卫国公愣住。他眯起眼,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王简直视他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

    父子僵持了许久,卫国公才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王简咬咬牙,狠下心肠道“儿想问,元初三十四年的科场舞弊案,以及元初三十五年的曲阳赈灾粮款贪污案,是否与父亲”

    话还未说完,卫国公便怒不可遏地冲上去甩了他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王简被打歪在地。

    卫国公指着他,阴鸷道“你敢质疑老子”

    那巴掌下的力道极重,王简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疼,甚至连嘴里都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他平静地跪直身子,继续重复方才的话,“儿恳请父亲解惑,元初三十一年”

    又一道耳光落到脸上,一丝腥红从嘴角沁出,卫国公血压飙升,指着他咆哮道“逆子,滚出去跪着反省”

    王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清亮得叫人害怕。

    他让他出去跪着,他便温顺地走了出去。

    哪怕是跪,也要把身子挺得笔直。

    外头的天空阴霾,起了冷风,王简像标杆一样跪在院子里,脸上的五指印清晰得骇人。

    半边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嘴角的血丝被他擦净,他像木头似的,全然无视路过的仆人揣测,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跪着,直到天黑。

    院子里的灯笼一盏盏亮开,卫国公阴沉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到屋檐下看他,冷声道“你想明白你被罚跪的原因了吗”

    王简沉默。

    卫国公厉声道“回答我”

    王简缓缓看向他,一双眼睛仍旧清亮得吓人,“儿,没有错。”

    这话把卫国公气着了,指着他道“好,好得很窦维教出来的好学生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身骨头到底有多硬

    “来人,拿鞭子来,家法伺候”

    姜婆子焦急道“主子”

    卫国公暴脾气道“你聋了吗”

    姜婆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只得去拿鞭子。

    在她拿鞭子的途中,逮着一名婢女道“快去找瑶娘,快”

    婢女应声是,匆匆去了玉琼园。

    这是王简第一次挑战父权,也是他第一次忤逆,代价是惨痛的。

    卫国公拿着鞭子指着他再问了一句,“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王简还是那句话,“儿,没有错。”

    “啪”的一声,一鞭子抽打到他的背脊上,火辣辣的疼。

    王简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

    卫国公恨声道“你这孽子,我王翰华养了你二十年,还当不住一个外人,他人一句花言巧语挑唆,就让你生了豹子胆质疑你老子,你说你该不该打”

    王简红着眼咬牙道“该”

    又一鞭子抽到背上,卫国公额上青筋暴跳,厉声道“你既知该打,为何还要质问”

    王简喉结滚动,脑中缓缓浮现出灵堂里的情形。

    他的恩师本不必自尽,可是他还是选择用死来告诉他,什么是对与错,善与恶。

    忠孝与正义,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儿没有错。”

    卫国公被他的执迷不悟气得半死,恼怒道“那窦维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这般忤逆我”

    王简眸中水雾弥漫,一字一句道“恩师教导三郎正心明志,立德修身。他教三郎明事理,辨是非,更让三郎明白什么是清正廉明。”

    说罢看向他,字字诛心问“父亲,当初你请他来教导儿,不就是欣赏他的刚正不阿,高风亮节吗”

    这话把卫国公问愣住了。

    王简眼中的光逐渐变得灰暗,“你让这么一个人来教导我,我承了他的志,你却又不满意了。那你说,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认为我是一名合格的学生我又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认为我是一名称心的子女”

    这声尖锐的质问直击卫国公内心的阴暗。

    看到那双眼睛,他破天荒地感到了羞耻,为了掩饰那种狼狈的失态,他用鞭打来发泄胸中的愤怒。

    一鞭又一鞭抽打到王简的背脊上,他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承受。

    皮肉上的阵痛已经无法掩饰内心受到的折辱摧残,卫国公每打到身上的一鞭,都在赤裸裸地告诉他,身为王家人的耻辱。

    他曾经认为的满门忠烈,早已染上了污迹;他曾经视为神明一样的信仰,早已不复当初;他曾经视为祖辈骄傲的尊严,从此蒙上了羞耻。

    那身顶天立地的铮铮傲骨,在这次的家法惩戒中,被生生折断。

    王简心中不服,忍着屈辱跪直身子。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哪怕今天被打死,他都不愿低头认错。

    另一边的姚氏接到消息仓促赶来,看到院子里受罚的儿子,心都碎了。

    卫国公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试图用手中的鞭子驱散窦维带给这只雏鸟的影响。

    姚氏不顾仆人劝阻,哭着冲了上去,死死地抱住卫国公的腿,哀求道“王郎,别打了,三郎他知错了,他知错了”

    卫国公一脚踢开她,眼中布满着可怕的血丝,咬牙切齿道“你教养的好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知道忤逆他老子了,好得很好得很”

    姚氏慌忙爬到王简跟前,哭道“三郎,向你父亲认个错,服个软。”

    王简一脸惨白,早已痛得麻木,咬牙道“阿娘,儿没有错。”

    姚氏泪眼模糊,泣不成声道“你这傻孩子,从小温顺听话,怎么就拧巴了,听阿娘的话,跟你爹认个错,服个软。”

    王简“儿没有错。”

    姚氏气得打了他一下,又是心疼又是懊恼,却拿他没得办法。

    卫国公命人把她拽了下去,发起狠来,啐骂道“我王翰华今天就要看看那窦维给了你几条命教你忤逆我”

    说罢一鞭子重重地击打到他的背上,后背的衣裳已经浸出血迹。

    王简任由他鞭打,他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大不了今日还了便是。

    姚氏哭得肝肠寸断,却束手无策。

    也在这时,王老太君拄着拐杖匆匆赶来,见此情形震怒不已,骂道“王翰华,虎毒不食子,你这是要打死三郎啊”

    姚氏犹如见到了救星,哭着爬了过去,乞求道“阿娘,你救救三郎,再打下去,他命都得没了。”

    卫国公委实被气坏了,无视自家老娘的斥责,铁了心要打死这个不孝子。

    王老太君一怒之下冲上去打了他两拐杖,卫国公吃痛,这才作罢。

    王老太君把自家孙儿护到怀里,睚眦欲裂道“你这孽畜,三郎是我嫡亲的孙子,你今日是不是要打死他才会善罢甘休”

    卫国公愤怒道“阿娘,这不孝子吃里扒外包藏祸心,他不配做王家的后嗣”

    这话令王老太君震怒,又一拐杖打到他身上,“你疯了吗,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是王宴安,先帝亲取的小字,王家嫡亲的子嗣,你王翰华的嫡子,国公府的世子,王家未来的继承人”

    卫国公恨恨不语。

    王老太君一字一句道“你今日若是把他打残了,我这老婆子非得跟你拼命”

    “阿娘”

    “闭嘴父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清楚,非得伤成这般叫人看了笑话才痛快吗”

    卫国公死死地盯着王简。

    王老太君见他不服气,又要拿拐杖打他,他悻悻地避开,拿着鞭子走了。

    姚氏匆忙上前,想去摸王简的脸,却又不敢,只得泪眼婆娑道“儿啊,疼吗”

    王简朝她笑了笑,沙哑道“不疼。”

    姚氏心酸不已。

    王老太君命人去叫大夫,随后把他送到了寿安堂。

    瑶娘忍着泪去了他的衣裳,整个背上斑斑血迹,全是触目惊心的鞭痕。

    王简赤裸着上身,坐在榻上一言不发。他的半边脸肿得老高,没有悲喜,只有反常的平静。

    姚氏不忍再看,只偏过头小声抽泣。

    王老太君显然被那血淋淋的伤形刺激到了,恨声道“这孽障竟这般狠心,简直不配为人父”

    姚氏悲声道“阿娘,今日若非有你出面,三郎只怕得被活活打死。”

    瑶娘用温水小心清理背上的伤口血迹,轻声道“三郎,若是疼就说出来。”

    王简没有反应,只是木木的,不知在想什么。

    稍后大夫仓促赶来,见此情形,也觉瘆人。

    那背脊上错综复杂全是鞭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他仔细看诊后,才从药箱里取出一只白瓷小瓶,洗净手,将药液倒进容器里,用干净的羽毛沾药水给他上药。

    姚氏担忧道“大夫,这伤要紧吗”

    大夫回道“夫人无需忧虑,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养些时日便可恢复。”

    姚氏这才放下心来。

    郭婆子委婉道“娘子方才也摔了一跤,可需大夫看看”

    刚才姚氏被卫国公一脚踢开,想来是落下伤形的。她一门心思都扑在王简身上,说道“无妨,一点小擦伤,不碍事。”

    待大夫把伤口处理好后,又留下了些药,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才由仆人送出了府。

    婢女送来饭食,王简没有任何胃口。

    姚氏焦急道“三郎,你多少吃一些,啊。”

    王简沉默了许久,才疲倦道“阿娘,我有些话想跟祖母说。”

    王老太君道“你先去用饭,三郎有我这老婆子罩着,不会有事儿。”

    郭婆子也道“娘子先去用饭吧,你胃不好,切莫饿着。”

    姚氏这才忧心忡忡地出去了。

    王老太君命白芷道“到门口去守着,闲杂人等不得走近旁听。”

    白芷应了声是。

    室内烛火跳跃,王老太君走到王简身旁,伸手摸摸他的头,温和道“三郎有什么话只管说,祖母替你做主。”

    王简抓住她的手,仰头看她,茫然道“孙儿想请教祖母,忠孝和正道,该如何选”

    王老太君愣住。

    王简心如死灰道“今日父亲此举,令孙儿伤了心,孙儿只想求证,到底什么才是对与错。”

    王老太君坐到他对面,严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闹成了这般”

    王简黯然道“老师去世了。”

    这话令王老太君诧异,问道“窦老儿什么时候去世的”

    “已经去世好些日了,是自尽死的。”

    王老太君怔住。

    王简望着她,眸中支离破碎,“他临终前说对不住我,可是三郎只希望他好好活着,活着看着我怎么去走这条路。”

    不忍他伤心难过,王老太君拿手帕拭去他落下的泪,“三郎莫要伤心,你老师是个有气节的人,他既然选择了离开,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王简摇头,自言自语道“老师错了,他以为他用死亡就可以让我明白什么是正道。我王宴安没那么糊涂,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只想他好好活着,活着看着我拨乱反正,看着我怎么把王家丢失的尊严捡起来。”

    王老太君微微蹙眉,“你父亲究竟做了什么事令你这般痛恨”

    王简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她已经八十一岁了,一生都以王家为荣,她的丈夫,她的儿子皆为了王氏家族的荣耀战死沙场。

    皇室赐予了她至高荣誉,赞王家满门忠烈,赞王家国之栋梁。

    她跟他一样以这个家族为荣,以这个家族为骄傲。

    而今天,现在,他将打碎她几十年来付出的坚守,彻底击碎她曾经的骄傲。

    那些由她丈夫和三个儿子们用性命换来的坚贞,将被她唯一倚靠的长子毁灭。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场灾难性的打击。

    王简不敢说,也不忍说。

    王老太君拿起她的拐杖道“这根拐杖是先帝亲赐,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你只管说,我受得住。”

    王简犹豫不决。

    王老太君威严道“你只管说,我这老婆子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有比接二连三丧夫丧子更惨烈的吗,我不信”

    王简迟疑了阵儿,才咬牙道“元初三十一年的常州矿场事故,是父亲所为;元初三十四年的科场舞弊案,也是父亲所为;还有元初三十五年的曲阳赈灾粮款贪污案,更与父亲脱不了干系

    “祖母,父亲他已经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令人敬仰的卫国公,他被权欲迷了眼,成为了一头吃人的恶”

    话还未说完,一拐杖差点就打了下去。

    王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王老太君驳斥道“我放你娘的屁那是我自己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岂容得了你这孙子评论”

    王简闭嘴不语。

    王老太君站起身道“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孙儿也不信。”

    王老太君脸色铁青,显然被气惨了。

    王简强压下内心的痛恨,字字锥心道“老师说他对不住我,自尽了。”又道,“我起初也是不信的,但后来我和阿兄护送老师骨灰回乡时,半道上被人追杀。那些人的手法我最清楚不过,他们是国公府的人,若非孙儿命大,只怕是回不来的。”

    王老太君看着他,“所以你回来质问他”

    王简不痛快道“孙儿想了许久,不知道忠孝与道义该如何抉择。祖母若是我,又当如何”

    这话把王老太君问住了,久久不语。

    王简“孙儿痛恨,父亲明明知道窦维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他教出来的学生不合父亲的意,当初又何故请窦维做我老师,叫我陷入两难”

    王老太君沉着脸一声不吭,祖孙二人陷入了冗长的静默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老太君才道“这一顿,打得好”

    王简“”

    王老太君厉声道“父为子纲,你做子女的竟然敢质疑你父亲,这便是不孝。他打的是不孝子,你说你该不该打”

    王简沉默。

    王老太君又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认个错,服个软,给他一个台阶下,不就相安无事了吗,非得闹成这般”

    王简固执道“孙儿没错。”

    王老太君又举起拐杖想打他,王简把脖子伸了上去,让她打。

    她没好气地戳他的头,骂道“榆木脑袋,白挨了这一顿,现在痛快了”

    王简心里头不服气,却也没有说什么。

    王老太君指着外头,“你是国公府的世子,往后是要继承爵位的人。你爹挣下来的一切以后还不都是你的,你跟他较什么劲”又道,“你知道你这爵位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觊觎吗,他们巴不得你出岔子,好把你拉下马来。”

    王简嫌弃道“这样的爵位,孙儿不要也罢”

    王老太君骂道“糊涂当年你娘为了这个爵位差点丧命,岂能容你这般轻贱”

    王简垂首不语。

    王老太君“不管你父亲做了什么,他始终是你的爹,他的爵位,是你的,他的权势,也是你的。你是王家名正言顺的嫡子,又有宫中的太后母子扶持,只要你别太荒唐,他就不敢夺你的世子之位,你明白吗”

    王简继续保持沉默。

    王老太君“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他不为正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跟他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砸石头。

    “你难道就不能迂回夺他的权势吗,架空他的政权,拨乱反正,成为王家堂堂正正的主人。

    “这才是你应该去做的,而不是凭着一股子傲气跟他硬碰硬,你明白吗”

    听到这番话,王简内心备受触动,“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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