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回望着他, 她看不懂裴知衍眸中晦暗不明的笑意,心里的不安驱使着她的行动。
季央跨前一步,紧握住裴知衍的手臂, 仰起莹白俏丽的小脸道“那夫君可别忘了。”
见季央对裴知衍如此言听计从,楚姮娥看不过眼,不满地插话说“表哥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她拉着季央走, “表嫂我们不理他,我带你去看父皇送我的白马。”
裴知衍冷了声音“楚姮娥。”
刚才还一脸傲然的楚姮娥听得裴知衍连名带姓的叫她,霎时就缩了缩脖子, 气势全无,心里不服却也只敢小声嘀咕,“简直大胆。”
裴知衍可不管她嘀嘀咕咕抱怨的什么,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将视线投向季央。
季央看着他柔柔地笑, 几乎到了纵容的地步, “我哪儿也不去。”
裴知衍却依然不能安心,他现在只想让季央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要出一点差错。
“裴大人好了没有,我可是等了你许久。”
三人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沈清辞正牵着马走来, 眉头皱着, 显然是等的不耐烦了。
裴知衍唇角下压,反握住季央的手, “你随我一起。”
不等季央反应, 他已经一把将她抱上马, 自己也跃身而上。
裴知衍一手自后揽过她的腰, 压在她小腹上, 一手拉紧缰绳对沈清辞道“走罢。”
从喉间吐出的带有薄雾的温热气息打在季央身上,她几乎是被裴知衍包裹在了怀里。
季央从斗篷下伸出手覆在裴知衍手背上,感觉到他想抽手,季央用力按住,“夫君不要放开我。”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裴知衍没有说话,长腿一夹马腹向前走去。
沈清辞见裴知衍在他一个孤家寡人面前这般炫耀,连连啧了好几声,扶着马鞍跃上马追了上去。
楚姮娥见状忙让禁军去将自己的马牵来,也要跟去,“你们等等本公主”
听到楚姮娥的声音,季央道“三公主还没跟上来。”
裴知衍淡道“不管她。”
季央知道他在不开心,甚至是压着怒气,她将自己缩进裴知衍怀里,缓慢的眨眼,她心底莫名的恐慌,下意识让自己不要去深究他为什么如此。
围场被分为三个区域,最外一圈多是一些小型没有攻击力的动物,这里人是最多的,女眷只能在这处不能再往里近了。
季央因为被裴知衍带着才得以一路进到的围场最深处,越往山里走,能见到的人就越少。
裴知衍没有要寻找猎物的意思,只是骑着马漫无目的地走。
季央握了握他的手,让自己尽量笑得开心一点,“夫君可别忘了答应我的兔子。”
“季央。”裴知衍轻声唤她。
“嗯”季央心一紧,片刻才回过头去看他。
见她脸颊被风吹的酡红一片,鸦羽轻轻颤动,却还努力的弯眼朝他笑。
裴知衍沉默着将她身上的披风拢紧了一些,“跟你说了山里冷,还非要跟来。”
“夫君别扯开话题。”季央皱皱鼻尖,“兔子。”
裴知衍笑得极浅,“知道了。”
一旁的沈清辞看不惯两人的腻歪劲,揶揄道“嫂夫人未免也太瞧不起咱们裴大人了,你应该跟他讨只大猫才是。”
大猫不就是老虎季央脸白了白,犹疑不定地看向沈清辞,“这里有老虎”
沈清辞颔首,“自然了。”他故意吓唬季央,“所以你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万一碰上豺狼虎豹什么的,可就危险了。”
他还想着与裴知衍赛上一回,如今带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姑娘家,还怎么尽兴。
裴知衍感觉到怀里小姑娘的瑟缩,不满的朝沈清辞斜去一眼。
沈清辞识趣地闭上了嘴。
季央认真看着裴知衍,“我不怕的。”
谁知话音方落,林子里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季央一时间连头皮都麻了,扭过身攥紧了裴知衍衣衫,小脸仓皇的贴紧他的胸口,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裴知衍搂着她的肩,表情没什么变化,也不见动作。
那一头,沈清辞眼睛一亮,飞快的挽弓拉箭,直指向林深处。
“嗖”的一声箭矢射出,没入半人高的灌木丛,紧接着就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
沈清辞放下长弓,挥手让远远跟随的禁军去将东西提来。
是一只獾子。
季央从裴知衍怀里直起身,她甚至都没看清东西在哪里,沈清辞就已经将它猎中,不由得夸赞道“沈大人好箭法。”
沈清辞挑眉承了她的夸,淡道“还成罢。”
裴知衍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恭维,不由得皱紧了眉,她不是最怕这种血气的场面。
“前面应该还有。”沈清辞干脆拿了弓箭下马,跃身于林间。
走了没一段他就发现了一窝兔子,便让禁军端了拿去给季央。
季央抱着兔子看不时有禁军提了猎物过来,伸长了脖子张望着沈清辞的方向,与裴知衍讨论,“没想到沈大人的身手竟如此了得。”
裴知衍看着她怀里的兔子几次想拎了丢下去,她不是喜欢叶青玄那样雅正斯文的君子,最不喜这般舞刀弄剑的么,可她现在看得不挪眼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沈清辞这人如何”
季央还没有意识到他话语里的危险,想了想说,“沈大人帮过我一次,为人也爽直,是个好人。”
这就是好人了那她从前怎么不觉得他是好人。
沈清辞盯了不远处土坡上的一支野狐许久,正欲拉弓,那狐狸已经应声倒在地上,腹上还插了根箭。
他诧异回头,恰看到裴知衍神色淡然的收了弓。
季央耳边好似还有箭矢擦过的声响,她满脸惊喜地看向身后的男人,“夫君好厉害”
裴知衍僵了一会儿,才慢慢垂眸看着她,没有他印象里的抗拒与闪躲,所以哪怕是这样的他,她也会喜欢
假的,一定是假的
裴知衍握起她的手让她拿弓又抽出箭矢,手把手的教她将弓拉满,微倾下身在她耳边说,“厉害么,我教你。”
他将弓箭瞄准不远处的猎物,目光却始终落在季央身上,他声音轻浅,“看见了么”
季央平生第一次拿弓箭,她只觉得万分紧张,牢牢盯着猎物不敢放松,重重点头。
就在她以为绷紧的箭矢将要放出的一瞬,裴知衍却松了力气,将弓箭扔给了高义,下令道“都不准跟来。”
随即拉动缰绳,调转方向往无人处策马而去。
季央只觉得马匹颠震的她头都要晕了,风刮在脸上也很疼,一直到一处静幽地,裴知衍才停下来。
他捏着季央的下巴迫使她像后仰头,倾身近乎粗鲁的吻了上去,唇瓣用力碾过她的唇,厮磨啃咬。
季央出门时抹的唇脂被染到了面颊,耳根,脖子。
“怕吗”裴知衍贴着她的柔软的耳廓,粗声问。
季央依然被桎梏着,她眸光迷离地望着被树影半遮的天空,眼圈让裴知衍方才的荒唐举动弄的通红一片,还挂着湿漉漉的水意,许久才慢慢聚拢神魂,摇头道“不怕的。”
裴知衍扯动嘴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只觉荒唐。
她竟然说不怕。
迟迟没有听到他再说话,季央扶上他的手,让他松开自己。
裴知衍慢慢松手,冷眼看着她挪动身体。
还说不怕,这便要逃了。
季央好不容易从跨坐变成侧坐,结果身下的马匹蓦得踏蹄,季央身子一晃,花容失色地抱紧了裴知衍的手臂。
待马不动了,她对裴知衍道“你扶着我点。”
季央将自己一点点挪成面朝裴知衍的方向而坐,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仰头,动着唇瓣细声说道“那样不方便,亲得也累。”
季央勾着裴知衍的脖子让他低下头,在他唇上轻碰了碰,眸子里漾开笑意。
裴知衍低头看着她,“你当真那么喜欢我”
季央没想通他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她愁眉紧锁,很是苦恼的答道“怎么夫君是才知道吗”
裴知衍不理会她的装巧卖乖,逼视着她,“喜欢我什么”
季央将他的反常与方才他抢沈清辞猎物一事结合起来,眨眨眼,恍然大悟道“夫君不会是醋了吧”
裴知衍皱眉,“不是。”
季央才不管他答的什么,心里就当他是吃醋了,她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对他的心意,“天上地下最喜欢夫君了,无论你是哪般模样我都喜欢,没有缘由,只因为你是裴知衍。”
是那个全天下待她最好的裴知衍啊。
裴知衍闭了闭眼,可她上辈子不是这么说得。
狩猎结果出来,拔得头筹的是楚湛,裴知衍连榜都没上,就连楚姮娥都比他多猎了两只山鸡。
承景帝叫了裴知衍到营帐内问话“以你的身手,怎么也不该是只猎了一只狐狸。”
裴知衍神色无奈的告罪,“实在内子顽皮,扰得臣无法,望陛下赎罪。”
承景帝恐怕一直疑心他那时的伤,不过今日人人都看到他带了季央入场,他也不怕被追究。
承景帝朗笑道“朕也是过来人,朕懂。”
从西山回东北候府的路上,季央靠在裴知衍肩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裴知衍望着她熟睡着毫无防备的面容。
他是在刽子手挥刀斩落的瞬间回到了如今的两年前,那时他在战场上被敌军刺中,他曾想过这之间的关联,或许就是因为这两次濒死的时刻让他回到了过去。
那么季央呢,他思来想去,如果她是重生,那唯有落水那次这么一个契机,可说不通的是,上辈子她已是得偿所愿了,应该和叶青玄恩爱一辈子,又为什么会面临濒死的时刻。
裴知衍搂着她闭眼休息。
他贪恋这温存,也抱着最后的一点点侥幸,让自己选择相信季央不是重生,否则他真得后悔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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