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077章

小说:娇缚 作者:嗞咚
    站在城垣角楼的玉阶上向太和殿眺望, 天际高阔,雄伟巍峨。

    楚湛笑着对身旁负手而立的裴知衍道“我也不怕和云随你透底,太子已故, 我那四哥不成气候,剩下只有七弟了, 我也知晓顾沛安与你有些过节,倒不如趁这个时候言和,将来我若能成你二人都是功臣。”

    裴知衍置身事外道“六皇子高看我裴知衍了, 再者,定北侯府有世袭的爵位,何必趟这趟浑水。”

    他的不赏脸让楚湛怒极咬牙, 有兵权在手,他定北侯府确实谁也不用怕。

    可楚湛也不能任由他捏着自己把柄, 他声音透了威压,“云随别是忘了, 如今致我皇兄身亡的一味药物可是在娴妃娘娘那里查出的, 至于另一味药会出现在哪里, 就看你怎么选了。”

    裴知衍脸色骤变, “是你”

    楚湛看他终于不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情大好。

    裴知衍压着唇角道“六皇子该不会以为自己没有把柄在我手上。”

    “正因为此, 我才要与云随同谋大业, 你总不想我们两败俱伤。”楚湛气定神闲, 已然胜券在握。

    少顷, 裴知衍扬唇轻笑“六皇子好谋略。”

    楚湛哈哈一笑, 手拍在他肩头, “你能想通就好。”他脑中一闪而过那道娇媚的身影, 眯眸道“从前你我有些误会, 往后就一笔勾消了。”

    裴知衍眸中寒意一闪而过,面上不见分毫端倪。

    楚湛重新望向太和殿的方向,等他日坐上那里,天下都在他的人脚下。

    “云随觉得这祸水该往谁头上引才好。”楚湛问他。

    裴知衍从容答道“若要一击击中,自然要挑那一定反扑不动的,免去后顾之忧。”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

    楚湛冷哼,眼里是骇人的狞色,他要看看裴知衍还能目中无人多久。

    秦氏与娴妃是嫡亲的姐妹,得知她牵扯太子被毒害一事,更是整夜的睡不着觉。

    季央清早去向她请安,就见她揉着额头,唉声叹气的坐在那里。

    季央坐下来安慰她,“母亲不用太过担心,世子会查明真相,不会有事的。”

    “你来了。”秦氏抚了抚额发,眉头不展,叹息着摇头。

    季央道“如今陛下也只是命人继续彻查,没有责问娘娘的意思,自然也是信她的。”

    季央说完抿了下唇,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和上辈子截然不同,娴妃娘娘牵扯上这事,又恰逢她有了身孕,这时间点实在太巧妙了,承景帝又向来多疑。

    秦氏勉强松神道“你说得对,现在就只能盼着早日水落石出,她还有着身孕”末了,秦氏又叹了口气。

    如今她就是想进宫看望都不合时宜,只能等着。

    三司那边案子办的顺利,“人证”、“物证”已经全部有了,铁证如山,任由四皇子如何辩驳也无用。

    手足相残,承景帝怒不可遏,下令将四皇子幽禁,不死不出。

    然而还不到半月就传出四皇子暴毙的消息,接连痛失两子,承景帝大病一场,命六皇子楚湛与七皇帝楚玄一同辅政。

    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百官心知肚明,太子将在这二位之间择出其一,想要借此机会往上爬的如何战队,就是关键。

    择了一日晴朗无云的好天气,秦氏与季央一同进宫看望娴妃娘娘。

    娴妃对着秦氏与季央笑道“你们看来看我,我心里都安生不少。”

    娴妃气色尚佳,只是瞧着略显清减了一点,这次事情皇后没少给她施压,总算是雨过天晴。

    秦氏道“你是不知我有多担心。”嫁入帝王家,任你再有万千宠爱,与平常人家也是不同的。

    这里头的艰难只有娴妃自己清楚,她扶了扶后腰道“陛下赏赐了不少东西以作安慰,如今我又有孕,长姐就不必为我担心了。”

    她压着声音笑语道“不过经了这一出啊,姮儿倒是懂事不少,直到心疼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三天两头的与我闹了。”

    秦氏道“我之前听裴凝说了,那个画师辞官回乡,三公主绝食闹了好几天。”

    季央微一愣,傅澹辞官了她离京的这段时日,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可是。”娴妃现在讲起来还是无奈至极,“她以为是我从中作梗,好在这会儿是想通了。”

    宫女进内通传,“娘娘,三公主来了。”

    娴妃给二人使了个眼色,“快不说了。”

    楚姮娥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见季央和秦氏也在,喜滋滋道“姨母,表嫂。”

    她神色自若的坐到季央身旁,“我可许久没见着表嫂了。”她说着眼睛一亮,“我听闻表嫂也有身孕了。”

    季央看她面上没有一点伤神,好像真如娴妃说得那样,已经想通了。

    楚姮娥摸着季央的小腹问,“表嫂肚里的娃娃有多大了。”

    季央双眸蕴着柔色,“还没满四个月呢。”

    她生得纤瘦,加上月份还小,根本跟本看不出有孕,得细细摸才能感觉到掌下微有隆起。

    楚姮娥欣喜道“那岂不是与我母妃差不多,也不知到时候他们俩谁先出来。”

    楚姮娥叽叽喳喳,讲得季央有点脸红。

    几人一聊就坐到了申时过半,秦氏与季央起身告退,娴妃让楚姮娥送他们出去。

    从红墙甬道到走出内廷,就看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裴知衍。

    他看到季央加快步子,率先走到她跟前。

    季央一见他就盈了喜色在面上,“你怎么在这里”

    裴知衍温声解释道“今日事情少,得知你们进了宫,就在这里等着了。”

    他朝秦氏道“母亲。”又看向楚姮娥,“三公主。”

    一直笑吟吟的楚姮娥没有征兆的变了脸色,朝着裴知衍哼了一声,只与季央和秦氏道别就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季央不明所以,眸中透出困惑,“你怎么惹她了”

    楚姮娥虽然一直对裴知衍颇有微词,但也没有明着与他翻脸过。

    裴知衍将目光从楚姮娥身上收回,淡笑道“三公主的脾气央央还没习惯”

    季央总觉得他有事没说,秦氏倒是不以为意的埋怨“定是你又不让着她了,你也老大一个人了,别总跟小时候似的。”

    那时候他就连裴凝这个亲妹妹也没少嫌弃,好在还知道护短,自己欺负可以,别人那是口气重点都不行。

    裴知衍未置可否的笑笑,带着两人回了府。

    季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到了五个月的时候小腹已经明显的隆起。

    丝绸的寝衣柔软贴在腹上,青丝铺散垂在肩上,素净的面容吹弹可破,肌肤比孕前还要细腻娇嫩。

    季央低垂着螓首玉颈,不耐烦地推推裴知衍的肩,“你听够了没有。”

    裴知衍隔着衣衫,吻了吻她隆起的小腹,才直起身捏住她微皱的鼻尖,笑道“脾气是日渐大了。”

    “你是烦了我了”孕期越长,季央的脾气也越发古怪难缠起来。

    裴知衍有些担忧这肚子里的不是与央央一样可爱的小闺女,万一是跟他似的捣蛋鬼就遭了。

    “央央要冤枉死我。”裴知衍像受了天大冤屈似的盯着她看,直把季央看得没了脾气。

    他装模作样地叹气,“只有央央嫌我的份,抱一下都不肯。”

    唉声叹气的样子让季央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

    “可算是笑了。”裴知衍夸张的长嘘一口气,执着她的玉手,在额前拭过,做擦汗的姿势。

    季央抬着眼似嗔似恼的瞪他,“你怎么如此能贫。”

    裴知衍正容与她说道起来“央央不是就喜欢为夫像从前那般吗”他好看的眉心折起,“又改了”

    季央自知比不过他的厚颜,不想跟他说了,躺下睡觉。

    裴知衍看到她赌气微鼓起的面颊,凑近亲啄了一口,熄灭烛火,拥着她入睡。

    承景帝自从之前大病一场之后,龙体就一直抱恙。

    而如今山西那边饥荒,虽然已经开仓赈济灾民,但灾民数量太大,发再多的粮过去也是杯水车薪,灾民已经开始往外逃难。

    折子一封封传来,承景帝更是怒火攻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朝堂之上不太平,边关也接连传来急报,原本扎营在边城五百里开外的月荑军队,乘着夜时前向移了一百里,一时间可谓内忧外患。

    承景帝命楚玄带着赈灾粮食前往灾区平定民心,又下了军令,若不能劝月荑军队退回原地,直接出兵镇压。

    楚湛在府上一通的发火,“父皇让七弟前去赈灾,分明是倾向于他,好让他得民心。”

    六皇妃施语柔端着茶进去,被拂落在地的花瓶吓了一跳。

    楚湛抬眸冷冷看来,“出去。”

    施语柔脸色微白,屈膝退了出去。

    裴知衍留意了她一眼,才道“六皇子不必心急,”他呷了口茶,慢悠悠道“此一路过去,是得民心还是失民心还难说。”

    楚湛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裴知衍偏了下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顾大人执掌户部,此事六皇子还是找他商议才是正理。”

    离开楚湛的府邸,裴知衍坐上马车回府,他沉思了一会儿,对高义道“安排下去吧。”

    父亲太过愚忠,又认死理,他只能出此下策,但愿到时候他看在亲孙子的份上,能少赏他一顿军棍。

    入了冬,十二月的风已经冻人了。

    趁着午后太阳大,风也不是那么凉,季央捧着手炉,扶着腰在院中散步,见碧荷自月门下走进来,问道“世子还在前院”

    自从边塞传来军情,季央就发现裴知衍一日忙过一日,即便是休沐时候也总有官员和幕僚来府上。

    碧荷点头道“正与沈大人在说话呢。”

    沈清辞说起来,她还差他一声谢谢,季央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碧荷为她披上狐裘斗篷,才扶着她往前院去。

    沈清辞拖了把椅子坐在碳盆前暖手,嘴里不住的嫌裴知衍小气,不把前院的地龙也烧上。

    裴知衍睨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虚,让许太医给你开点药调调。”

    沈清辞勾着唇冷笑,“你调过”

    裴知衍淡道“我用不着。”

    意思是他用得着了沈清辞骂了一句,“还是打一架吧。”

    裴知衍压了压唇角,“幼稚。”

    沈清辞气得嘴角都抽搐起来,“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你也别装看不清局势了。”裴知衍挑明了与他说。

    沈清辞坐直身体,“你这赌的成分太大。”他指的是娴妃腹中那胎,就是神医也测不出她腹中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沈清辞头一歪,“除非你不是这个目的。”他也不藏着掖着,“若是那样我没法帮你。”

    自古谋朝篡位的没几个好下场。

    裴知衍也不解释,有些事他没法说得太清楚,就比如他没法解释为什么能确定娴妃生得一定是儿子。

    “我只是有事托你。”

    沈清辞神色凝重的从厅内出来,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沈大人。”

    季央朝他微微一笑,沈清辞脸色稍霁,虚拱了拱手道“嫂夫人,别来无恙。”

    他看见季央的肚子,咧嘴一笑,“还没恭喜你。”

    季央略一颔首道“是我差了沈大人一句谢谢。”

    当初要是没有沈清辞那一番话,她可能还没有清醒过来。

    “在聊什么呢”裴知衍从厅内走出来,握了季央的手在手里,看她手不冰才放松了一些。

    沈清辞一看他就没什么好脸色,挑衅地说了句“秘密”,拂袖而去。

    等他走远,裴知衍才颇为委屈的望向季央,“他不说,央央告诉我。”

    “都说了是秘密了。”季央看着他,“夫君有没有秘密”

    裴知衍闪了闪眸光,“哪有什么秘密。”他替季央拉了拉狐裘的帽子,“外头冷,回去了。”

    季央心越来越沉。

    又一日休沐,裴知衍难得没有忙到不见人影,而是挽了衣袖,坐在院里,亲手给还没出生的孩子做起了小木马。

    季央午憩醒来走到院中,就见裴知衍扶着木马的手柄一推,马儿就前后要摇了起来。

    裴知衍看到她,笑道“央央来的正好,看看如何,等将来那小东西出来就有的玩了。”

    他说着又从手边拿起一个已经做好的拨浪鼓摇了摇,“如果是闺女就玩这个,如果是儿子,这就是他第一匹马。”

    季央脸上没什么笑容,“现在月份还小,你那么早做好了不是积灰。”

    裴知衍拍了拍手上的灰屑,起身把她搂到怀里,“这不是怕到时候急急忙忙来不急做。”

    “怎么儿子就有那么大的木马,女儿就只有个拨浪鼓。”季延故意挑刺,说着已经红了眼圈。

    “哎呦喂,乖宝怎么了这是。”裴知衍哭笑不得,忙凑过去吻了吻她的眼,解释道“儿子皮一点没关系,闺女得像央央这般,娇滴滴的才可爱,千万不能像裴凝和楚姮娥那样。”

    季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就越是担心他的小棉袄要保不住。

    季央躲开他的轻吻,忍着泪道“你就是偏心。”

    她推开裴知衍往屋内走。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追上去忍痛道“好,好,木马和拨浪鼓都给闺女。”

    就是将来真随了他这一脉的脾性,他也认了。

    季央停住步子,眼泪直直的往下掉,她逼视着裴知衍,“我听见你那日和沈清辞说得话了。”

    裴知衍神色微诧。

    季央哭得肩头发抖,“你将我托付给他,你还提前做这些,你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裴知衍给她擦眼泪都来不急,又是哄又是解释,“话听一半就急成这样。”

    季央泪眼婆娑,“那你把剩下那半告诉我啊。”

    裴知衍小心翼翼的抱她在怀里,“楚湛心知肚明,我不是真心站他那派,我也知道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一定会对我下手,所以我要比他走早一步。”

    “会有危险。”季央闭眼靠在他怀里,不然他不会与沈清辞说那样的话。

    “不会。”裴知衍说得斩钉截铁,可他心里知道就算他布划再周全,也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

    所以他才让沈清辞在他日后离京的时日里护着侯府上下,护着季央。

    “未必会走到那一步,还得看楚湛上不上套,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

    他俯身吻了吻季央的唇瓣,“央央只要记得,无论什么情况,都要相信我,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且惜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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