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洛的速度很快。
只不过一个闪神, 他手中的七星龙渊就已经出鞘,于空中闪过一道游龙般清冷的闪光。
与此同时,宗承肆的匕首也适时露了出来, 上前一步抵在小厮脖颈。
他也是学过武艺的, 甚至学得比宗元武还要好。
渊帝虽然平日里对自己的皇子缺少最基本的温情和关心, 但面对皇子的教育问题,他从来不会吝啬。宫中少傅都是百家宴拿过书艺或辩艺的魁首,武术教习则是有名的剑客刀客或者将领, 穆元龙一家和定北侯府的老将军都在宫里演武场上挂了名, 这些成名已久, 卸甲归家的老人家偶尔来了兴致也会溜达过去指点一番。
宗承肆的老师和宗元武一样, 只不过他习惯了韬光养晦, 鲜少在面上表露出来。但是遇到刺客的情况下,显然容不得他多想。
四皇子蹲下去, 同宗洛配合,三下两下便把小厮擒住。
“说谁派你来的”
宗承肆刚问话,那刺客就眼睛一翻,双腿一蹬, 口吐血沫。
宗洛淡淡地收剑“看来应当是死士,牙齿上藏了毒, 问不出来的。”
很显然宗承肆也想到了这一点, 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来人啊”
南风小筑的男倌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四皇子说有刺客, 内心惶恐之下, 呼啦啦跪了一地。
“把整栋楼给本皇子封起来, 一个一个搜”
如今皇城中有这个能力豢养死士的, 根本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若是宗洛真失忆了, 恐怕反应不过来。但他现在没失忆,只觉得疑点重重。
白衣皇子探究的目光落在面前这人身上,一闪而没。
除非自己今日是来巧了,撞上了别人想要暗杀宗承肆。
总之这些刺客绝不是冲着他来的。先不说他就算表面目盲,但武力值摆在这里,来一百个也没用;再加上今晚的出行,也是突发奇想,率性而为。
而宗承肆不久前暴露了自己想要夺储的意图,老六和老五夺储期间打得火热,门下门客众多,什么特长的人才都有,死士和暗杀那都是十分常有的事。此时他们任何一位想要出手率先解决老四这个分蛋糕的人,倒也说得过去。
宗洛总觉得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反倒透着一股古怪。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皇城街道上巡逻的卫戍军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三殿下,四殿下”
为首那位卫队长连忙抱拳行礼,神色恭敬。
得到宗承肆首肯,他立即吩咐下去。
卫戍军们整齐划一,动作迅速地封住了整栋南风小筑,确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老鸨苦着一张脸蹲在地上,连声道“官兵老爷们轻点哎哟,那下人真不是我们小筑里的男倌,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混进来的。”
“闭嘴。”卫队长冷冰冰地道“冲撞了两位殿下,还敢在此狡辩,我看你是想进大狱感受一下我们大渊的刑罚”
一说到这个,老鸨吓得花容失色,立马把嘴闭紧,再不敢多说一句。
谁不知道大渊刑法最为残酷,毫不留情。
鸩毒几乎只有权贵才有资格享受,枭首也还算感受不到多少痛楚,但接下来的腰斩、磔刑、车裂、梳洗、凌迟仅仅只是听介绍,都无一不叫人胆寒。
据说进了大狱后,一顿鞭打是最轻的,再重一点就得烙刑,不死也得脱层皮。别的朝代还能关押大狱秋后问斩,大渊是每个月都放一批犯人,定时定点在菜市场行刑。
也就是这样严苛的律法,在这个列国作乱的时期保证了相对和平。
比起其他国家动乱的程度,大渊百姓甚至可以夜不闭户。
在这些人努力搜查的时候,宗洛默不作声地环顾一周,抬脚走上了三楼。
回南小筑一共三层,第一层有一个表演台,周围全是坐席,二层则是雅室茶屋,三层听曲静室。除了布局上不同以外,其实内里也没有多大差别。
宗洛上来的时候,卫戍军已经在三楼搜了一圈,下方站着一位穿着青色衣服,手里抱着古琴的俊秀男子。
这男子男生女相,面容秀美,神色似怨似嗔,脸上倒是不同其他男倌那样抹着脂粉,而是细细描了眉,努力往女子的方向靠拢。
“师先生,军爷们正在查刺客,你刚刚才回来,莫要上去了。”
“刺客”那男子惊讶道“我方才从楼下来,似乎确实听见一些声音。”
路过的时候,借着白绫遮掩,宗洛还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看过去,他还以为这是位妹子。要不是男性喉结突出,多半会认错。
宗洛心里纳闷,不由得联想到另外一个人。
都是一样的昳丽风格,虞北洲的好看却是直击人心,极富攻击性,但是却并无半点雌雄莫辩感。对比起这位男子来说,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守在门口的卫戍兵见了他连忙行礼“三殿下。”
“三楼我们已经搜完了,衣柜床底也都查了,没有发现可疑的踪迹。”
宗洛温声道“辛苦了。你们去下面吧,我进去看看。”
三皇子都发话了,在场自然没有一个人敢多说。
于是宗洛便抬脚走上了三楼。
三楼静悄悄一片,所有挂着竹帘的房门都敞开着,任由外边呜呜灌风,汇聚在走廊上,吹得人生冷。
宗洛一只手滑到剑柄上,浑身呈警戒状态。
待到卫戍兵都领命下去,楼道里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时,他才冷冷地道“你跟了一路了,还不出来吗”
风里似乎送来低低的笑声。
笑过就完了,没有半点后续。
见这人还没有要现身的打算,宗洛便迈开脚步,朝前走去。
“沙沙沙”
走到其中一个静室时,垂下来的竹帘似乎撩起些许。
宗洛下意识将剑送了过去。
下一秒,一只滚烫的手骤然从反方向伸了出来,径直将人扯了进来。
在扯进去的前一秒,宗洛看清了发出声音的东西。
是只蹲在窗台旁,展开翅膀,歪着脑袋看他的丑鹰。
宗洛“”
这还能打配合,搞个声东击西
昏暗的静室里,气氛无端暧昧起来。
宗洛拿着七星龙渊的手被人精准地攥住,反手摁在冰冷的门板上,手腕相接的地方滚烫一片,任由另一双手的指腹放肆摩挲。
虞北洲亲昵的将手搭在肩头,从宗洛的身后绕到身前,再将头枕在白衣皇子凹陷的肩窝上。
说来也奇怪,在冰棺里抱了那么多年,虞北洲从来没发现自己宗洛身上竟然有这么好闻的气味。清清冷冷,仿若巍巍天山之上盛放的雪莲,高不可攀,充斥着叫人目眩神迷的感觉。
他爱不释手地埋头轻嗅,语气颇有些幽怨“师兄昨日当真无情至极,看师弟明明欲火焚身,竟然转头就走。”
宗洛反唇相讥“你不是自诩有多么恨我吗对仇人产生欲望,你难道不觉得恶心”
虞北洲闷闷地笑了起来,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宗洛修长的脖颈上,白色毛裘和披散的墨发散落溜进后者上方敞开的衣领,激起一阵酥麻痒意。
他另一只手顺着鹤氅下紧绷的腰线下滑,低声道“是啊,我如此恨着师兄,恨不得把师兄的血喝干净,一口一口吃掉。”
虞北洲的语气刻意压低,危险而难以捉摸“可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恨师兄同想上师兄又不冲突。”
他舔了舔嘴唇,笑容狎昵,带着十足恶意“至少在师兄死在我手上之前,也得让师弟尝尝师兄的滋味吧。”
宗洛忍无可忍。
他手肘后推,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成功脱离了对方掌心的辖制,在这方狭窄的静室里扭打起来。
这家伙分明从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
三皇子的墙建得再高,也拦不住赶着上来偷窥的人。
在叶凌寒发誓效忠的时候,宗洛就察觉到不对,看到了窗外颤动的寒梅。那里还有一片刚刚融化的水迹,拿脚都猜得出来是谁停留过。
宗洛有心刺激他,刻意问道“旁观到昔日忠心耿耿的下属另择明主,效忠他人,你的心情如何”
虞北洲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过是些没用的下属,师兄若是瞧上了,师弟拱手相让又如何。”
宗洛只当他死鸭子嘴硬。
这几个男配可是前世虞北洲能够窃取大渊基业的王牌和基础,就这么让他了,能甘心到哪去
“怎么回事楼上怎么忽然会有打斗的声音”
正在底下盘点人数的卫队长一愣,带领手下往上走来。
听见门外的声音,虞北洲朝后闪过,身影如同鬼魅般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飘飘落到窗台上。
他脸上挂着兴致缺缺的表情“这出贼喊捉贼的戏码,实在无趣至极。这乐官对老四倒是用情至深,也不知今日会嫁祸给哪位。”
“师兄,下次再见了。”
说完,虞北洲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慢慢朝后倒去。
从楼底吹来的风将他殷红的衣摆掀起,仿佛黑夜里燃起一簇火,顷刻间便落到对面小楼的屋檐上,转瞬消失不见。
宗洛眉心一跳。
他本来就怀疑是不是宗承肆自己安排的刺客,如今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倒也不觉得惊愕。
只是虞北洲这行为,偷窥完了又来拆旧主台,说一句幼稚小学鸡绝不为过。
等到卫戍兵们推开门后,只见三皇子正站立在偌大一个静室中央。
他淡淡地抖手收剑,“不必再追,人已经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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