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沈自安
沈辞重新坐回原处。
陈翎方才也听见,四目相视里,两人都循着早前的模样在马车中安静呆好。
七月的阜阳天气炎热,像这样的送货马车是没有窗户的,陈翎额头上挂着汗珠,脸色因为闷热而有些发红。
沈辞习惯了立城边关的天气无常,反倒还好。
也因为闷热,马车上的帘栊一直是穴开向两处的,一来是方便马车中透气,更重要的是是方便沈辞这端观察马车外的情况。
一行两辆马车。
云娘,朱妈和阿念在一辆马车上,另一辆,是沈辞和陈翎这处载货的马车,云娘的马车走在前,沈辞和陈翎的马车在后方,若是前方来的驻军沈辞就能看见。
唐五是骑马走在队伍末端的,所以这批驻军不是从雀城方向,而是从结城方向来的。
会更危险些。
沈辞看向陈翎,还未开口,陈翎轻声应道,“我知道了,是结城方向来的驻军,要小心”
沈辞没说旁的,只是从先前起就恢复了单膝屈膝坐着,这样一只胳膊刚好搭在膝盖上,看似懒洋洋的,实则是手临近靴内,靴内藏了匕首,可以随时行事。
载货的马车内本就惹,沈辞如此坐不惹眼。
陈翎看向他,从前的沈辞也小心谨慎,但不若眼下,警觉到不需要反应便做了这样的动作。
许是也发觉陈翎看他,沈辞轻声道,“在立城习惯了,不知道何时就会冒出西戎人,不得不防”
陈翎收回目光。
从前的沈辞温文如玉,眼下多了几分坚毅,皮肤也有些偏小麦色。
陈翎想起老齐死在立城。
吹风吹不到立城,皇城也听不到立城埋骨的哭声
陈翎短暂失神。
而自方才起,沈辞也没再出声,而是安静听着马车外的动向。
因为驻军是从结城方向,也就是他们身后来的,眼下交涉在一处的是唐五和薛超。
唐五和薛超同他一道在边关行走,时常要混入西戎、羌亚和燕韩的互市,还有各种临时队伍,所以很善于模仿一地的口音。驻军盘查的时候,两人操着梨镇附近的口音应对,没见旁的端倪。
很快,驻军便分了两路上前。
一路去盘查云娘那辆马车,一路上前来看沈辞和陈翎这处。
大约是沈辞和陈翎这处是辆不起眼的拉货马车,驻军不怎么在意,来得也迟,云娘那头已经开始出声应付了。
沈辞看向陈翎,陈翎脸上并无多少紧张神色。
少有的紧张,也是因为这批禁军是从结城方向来的,而不是雀城方向来的。
于陈翎而言,最紧张和窒息的时候已经在昨日过了,就是那时同谭进在结城城门处擦肩而过的那场照面,陈翎是真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到了,也屏住呼吸,一颗心险些都跃出喉间那是谭进带来的压迫感和千钧一发的紧张感。
陈翎是君王,眼下有沈辞和唐五,薛超在,周遭的驻军为数也不多,陈翎并未紧张到神色上彰显。
“头这儿还有两个人。”来看这处马车的驻军上前,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又唤了这一队的驻军首领。
驻军首领明显皱了皱眉头,看向云娘和朱妈,“怎么不说马车里还有人”
特意隐瞒,怎么都觉有异。
朱妈赔笑,“都是店内的伙计。”
“下来”驻军首领唤了声,上前巡查的驻军也赶紧吼道,“都他妈下来”
沈辞收手,同陈翎一道陆续下了马车。
两个驻军入内,仔细搜了搜马车内,确实只有一些刺绣和绸缎,既而想驻军首领叹道,“头,没东西。”
紧接着,又看了陈翎一眼,继续补充道,“就两人,车内闷,还挂着汗呢”
驻军首领一面看着手中的画像,一面循着这人的话向陈翎和沈辞看去,要找的人真要逃到这里,也是在那辆马车上,怎么会窝在这种风都进不去的拉货马车里。
“走吧”驻军首领阖上画像。
原本,这处有人的可能性就不大,听说人在结城,这处不过是因为驻军仔细,所以例行搜查罢了。
驻军首领发话,朱妈便牵了阿念往马车上。
沈辞谨慎,示意陈翎先上马车,他稍微磨蹭些,等阿念安全上了马车再走。
但就在这时,驻军首领忽然拢了拢眉头,一面唤道,“等等”
一面重新打开画像,看向画像中的人。
他方才是忽略了那个孩子
眼见着驻军首领的注意力明显开始放在阿念身上,开口唤停,又低头两次重复看着手中的画像比对,而后,伸手将画像交给临近一侧的驻军,自己按着腰间佩刀往阿念身侧去,陈翎和沈辞才都忽然开始紧张起来
随着驻军首领的脚步临近,沈辞不动声色瞥目看向唐五和薛超两人。
唐五和薛超同沈辞默契,沈辞的目光看过来,两人很快会意。
两人先前就摸清了这小撮驻军一共十五人,都在这处了。他们虽然只有三个人,但都是跟在沈辞身边的近卫,常年应对的都是骁勇善战的西戎驻军,三个人要干掉十五个驻军不是难事,只是要提防陛下和太子,还有云娘朱妈几人不受伤。
另外,也不能让人跑开,走漏风声。
极端的时间内,三人眼神交流过,确认了下一步动作。
而驻军首领也刚好开口,“叫什么名字”
朱妈牵着阿念。
阿念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
驻军首领身后的人凑上前,悄声道,“头,这是女孩子,画像上是男孩子”
今晨出来的时候,云娘就给阿念换了小女孩裙子。
因为阿念还小,又生得眉清目秀,换上女童的衣服就算是仔细看,也都觉得没有异样。
云娘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忽然注意到了阿念身上。
驻军首领看了身后的人一眼,身后的人赶紧闭嘴不说话了,驻军首领又看向阿念,“叫什么名字”
问完之后,还忽然拔了拔佩刀,是特意吓唬阿念的。
他要听这孩子开口。
阿念果然有些吓倒,但躲在云娘身后,也没开口。
他是想听这孩子的口音,还有,惊吓看看他出声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但对方没有吭声。
云娘有些恼意,“这位军爷,我侄女原本就是哑巴,不会说话,军爷何必吓一个孩子”
沈辞几人的口音尚且可以隐藏,但小孩子的口音改不了。
阿念只能不出声。
今晨离开梨镇的时候,陈翎就交待过,阿念全都记住得,所以刚才哪怕被吓倒,阿念也没有哭闹或失声尖叫,只是红着躲在云娘身后。
陈翎指尖攥紧,方才,她是真见那个驻军首领拔了三分之一的刀了但阿念还是懂事听话得记住了她的全部嘱咐。
而唐五和薛超方才险些就动手了,是在沈辞凌目下,唐五和薛超才忍住没动弹。
沈辞时常带人混入西戎,这样的事很常见。
一个厉害一些的驻军是会出其不意诈一诈盘查的人。
对方未必就认准了阿念,方才沈辞一直全神贯注盯着,对方但凡有动作,他来得及扑上去,但不到最后,都不宜冲突
要绕过阜阳郡去往平南,这一路一定还会遇到不少这样的事,要沉得住气,不能自乱阵脚。
他们是,太子也是,而且更是。
眼见阿念这里确实没什么可以再查的了,驻军首领的目光却又落在云娘身上。
方才,云娘分明自己都吓倒不行,还义正言辞得说了他。
驻军首领上前,隐晦多看了云娘几眼,“小娘子挺有脾气啊”
这一句话一出,沈辞,唐五,薛超都顿了顿,明显听出了旁的意味。
周围的驻军都跟着低头笑了起来,这是头看上人家姑娘了。
陈翎微微拢了拢眉头,全然没想到事态忽然往这处转了,而朱妈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从袖中掏了银子出来,塞到驻军首领身侧的驻军手中,“我家娘子说了,这是孝敬各位官爷吃酒的。”
驻军收了银子,又看向驻军首领。
见驻军首领的目光还落在云娘身上,驻军嘴角勾了勾,笑道,“七月里火气大,等咱们先消消火,稍后再孝敬也不迟”
周围顿时哄笑起来。
云娘怕惹事,尽量没吭声,但已经有人上前去扯云娘的衣服,朱妈拦着,“各位军爷都是误会,误会”
这些兵痞
陈翎心中正恼着,却见沈辞身手将她揽在身后。
这一幕很熟悉
陈翎即便看不清他脸上身侧,但从沈辞的背影和动作也知晓沈辞要做什么。
云娘是老齐未过门的妻子。
老齐战死沙场,沈辞不会看着旁人羞辱云娘。
陈翎心知肚明,也猜得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情。
而沈辞目光是看向阿念的。
阿念也看向沈辞,而后紧张得点了点头。
沈辞确认他看明白了,也理解了。
沈辞最后看向唐五和薛超两人,两人会意敛了目光,周遭的哄笑声中,唐五忽得动手,直接将伸手将扯云娘衣裳的驻军扣翻在地上,靴中的匕首现,直接插向那个驻军的后背,速度之快,近侧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薛超手中的匕首显,也顷刻将一人按在马车上,匕首割过喉间
而沈辞处,已经将先前的驻军首领身旁的两个驻军按倒在地,就着他手中的佩刀手起刀落解决了两人,当即,又同近处的驻军首领厮杀到一处。驻军首领身材高大魁梧,而且作战经验明显比其余的人都更丰富,虽然备沈辞按倒,但很快反应过来,拔刀报名。
周围剩下的人才跟着忽然回神,出事了
但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已经死七人
是七人
他们一共十五人,对方就这三人,顷刻见杀掉了他们七人,几人心中不可谓不恐怖
偷袭过后,再后来便不如刚才容易。
唐五和三个人扭打到一处,薛超要护着云娘和朱妈,但阿念方才和沈辞确认过眼神,就第一时间趁乱钻到了马车下
沈叔叔昨晚同他说过,如果马车处遇到混乱,沈叔叔看向他时,朝他眨眼睛就是暗号,他要第一时间钻道马车下面去,保护自己安全。
刚才,沈叔叔就朝他眨眼睛了
阿念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都不慌,全然照着沈叔叔做的去做了
就像那个时候沈叔叔救下他,让他搂着脖子数数的时候一样,阿念听话做了
阿念很信赖沈辞,所以旁的连想都没想
也由得阿念躲在马车底部以下,唐五,沈辞和薛超不用顾及他,薛超能够一面护着云娘和朱妈一面对付扑上来的两个驻军。
唐五则要更灵活得多
剩余的人大都是唐五在应对,包括见势不妙骑马逃跑的人,唐五跃身上马去撵。
而沈辞和驻军首领扭打在一处,这人很不好对付,应当也是在边关厮杀过的人,而沈辞身侧还有两个驻军,沈辞还在顾着陈翎安危,但由得沈辞引人注目,周遭也没人留意到陈翎,陈翎反倒安全。
等薛超解决掉身侧最后两人,回头的时候,见沈辞终于夺了佩刀杀了驻军首领和另一人,去见还有一人在沈辞背后。
“将军”薛超惊慌
沈辞刚回头却来不及收手,眼看着身后这刀即将捅在他后背,却见那人半跪着倒了下去。
沈辞和薛超惊魂未定,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而唐五也才打马回来。
那人慢慢栽倒下去,沈辞才见是陈翎站在那人伸手,因为喘着气,手中也微微抖了抖。
而倒下的那人,后背临到颈部扎了一根木簪一样的东西。
不说沈辞,唐五和薛超都惊住,怎么看怎么陛下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沈辞也看向陈翎,一根木簪根本不可能伤到这样一个驻军,不是木簪,是做成了木簪模样的袖珍匕首,陈翎一直带在身上,是防身用的
但对方直接是栽倒下去的,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陈翎轻声,“匕首上有麻醉的药。”
唐五和薛超才都反应过来。
沈辞看她,陈翎鼻尖微红,应当是方才也吓倒。
是对方根本没想到,陈翎才得手
沈辞转眸,“收拾干净。”
唐五和薛超应好。
陈翎心中唏嘘,她其实也怕,她虽然不似从前一样胆小,但这样的事情,她也怕,只是方才见那人的刀看向沈辞
陈翎没再看沈辞,而是上前,冲向阿念处。
阿念也正好从马车底部爬了出来,“爹方才沈叔叔同我使眼色了,我们说好看到沈叔叔眨眼睛就躲到马车底下,安全。”
阿念说完,陈翎蹲下拥他。
阿念很懂事
些许时候,唐五,薛超很快将沿路都清理了,这一路流寇多,流民多,很容易看不出端倪。
一侧,云娘低头叹道,“耽误了,险些让你们深陷险境。”
沈辞沉声道,“同你没关系,燕韩国中的驻军都是这样的人,才是灾难”
陈翎看向沈辞,沈辞眉头皱紧。
边关驻军在外厮杀,守卫疆土,而这些驻军,是在糟蹋和鱼肉百姓。
多少年换来的燕韩盛世,都在一点点被这些蛀虫桑食
重新上了马车,马车继续往雀城去。
马车上,仿佛经过了刚才那一处波折,两人沉默的时候更多。
稍许,沈辞才从袖中拿出刚才那枚木簪还给她。
陈翎接过。
沈辞看她,“穴位扎得很准,药性当场发挥,对方动不了何时学的”
他离京时,即便陈翎是东宫,也懂利弊权衡,但这些事陈翎不会,也不敢做。
这四年,陈翎变了很多。
陈翎似是猜到他的心思,也低下头,沉着嗓音道,“这天子之位从来就不好做,你离京了,我要学会自保,总不会还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都有人不要命的救我”
陈翎也不知如何说出的这句,许是先前见到沈辞危险,又许是今日的场景,像极了早前
她没想过还有一日会见沈辞回来。
但分明已经过了四年,他一回来,一切就忽然回到早前。
她也不明白
沈辞看她,尤其她方才最后那句,若钝器划过他心底。
不在京中的时间,他们两人都在变。
马车外,车轮声滚滚向前,良久,沈辞心中情绪也平复下来,才轻声道,“你刚才很危险”
陈翎微讶,愣住看他。
沈辞继续道,“这种袖珍匕首,用于出其不意自保可,但方才,若不是他全然忽略了你,或是你扎得再偏一分,他当即就能回头取你性命”
陈翎僵住,她没想过。
她只是见沈辞要出事,那人是冲着沈辞去的
她旁的什么都没想
沈辞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捅我一刀也没事,在沙场,这一刀不致命,有时候还会为了抓住敌人,刻意要去迎这一刀但是你,他若是真的反过来刺你一刀,我只能推到你,替你挡刀,你我都会受伤所以,下次你别冒险了。”
陈翎收回目光。
沈辞看着她,似是想了许久,还是开口,“你是怕我受伤。”
“你想太多了。”陈翎背靠着身后的绸缎躺下,又转向了另一侧,低声道,“你受伤对我没好处,我还要去平南郡,你也留好性命。”
是不承认。
沈辞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了笑,又问,“陛下还会什么”
陈翎背影一僵,酸道,“朕什么花拳绣腿都不会,在你沈将军面前不值一提”
沈辞嘴角微微扬起。
眼下,像极了小时候的陈翎,又比小时候的陈翎多了些对他的敌意。
沈辞垂眸笑了笑。
陈翎心里恼火,她活该去多操他的闲心
黄昏前后,终于到了雀城。
后面的一路都一帆风顺,没有遇到驻军。
等到雀城,云娘让人提前租好了一处苑落,苑落清净,不似客栈龙蛇混杂。
“二哥,我不在雀城久留了,今晚赶回去稳妥些。”云娘向沈辞道别。
“那路上”沈辞是担心还会遇到今日这样的
云娘道,“二哥不必担心,有绣坊的生意在,请镖局的人押趟镖就安全了,今日是有朱公子和公子在,不方便罢了。”
沈辞点透,“那好,等我们事情办完,再来梨镇寻你。”
云娘笑,“二哥,你和诸位一路平安。”
沈辞看向她,也笑道,“多谢了,云娘”
云娘缓缓敛了脸上笑意,认真道,“是我要谢二哥,将齐钊的衣冠带回来,我才能给他立衣冠冢,云娘多谢都来不及,这两日,小事罢了。”
沈辞轻声,“老齐是因为我”
云娘叹道,“二哥多虑了,齐钊早前总在我面前提起二哥,士为知己者死,他能救下二哥,他一定很欣慰,战死沙场也是保家卫国,不丢人”
沈辞点头。
云娘再次笑道,“一路平安。”
身侧,阿念也看向她,“云娘姑姑,你也一路平安。”
听到这个称呼,云娘不由又笑了起来,半蹲下,朝他道,“你也是,小公子,安全回家。”
阿念点头。
正好苑外朱妈折回,“云娘,找好镖局的人了,可以连夜回去了。”
“好。”云娘说完,朱妈去打点。
真临到要走,沈辞又道,“云娘,这两日的事”
云娘笑,“我知晓,绣坊的人口风都紧,二哥不必担心,二哥要救的人,云娘知晓不应当问。”
沈辞再次笑了起来。
又看向身后屋中,陈翎同唐五在屋中,应当是有事要交待唐五,沈辞回眸朝云娘道,“他还有事,恐怕送不了你了”
云娘从朱手中接过锥帽,正欲俩开苑中。
屋门“嘎吱”一声推开,陈翎和唐五出来。
“云娘。”陈翎唤了声。
“朱公子。”云娘驻足。
陈翎上前,“多谢这两日照顾。”
云娘莞尔,“有缘再会。”
陈翎点头。
云娘带上锥帽,朝着他二人福了福身,而后出了屋中。
陈翎朝唐五道,“去吧。”
唐五也出了苑落。
沈辞知晓陈翎吩咐唐五做事,还未来得及开口,反倒是陈翎问他,“云娘走,你不送送”
沈辞看她,“这个时候露面,是自找麻烦。”
陈翎又问,“薛超呢”
沈辞应道,“云娘一走,就只有我们几人,让薛超先去打探,怎么走安稳。”
轮到他问,“你让唐五做什么去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离得很近,陈翎仰首看他,“我也要找些事情给谭进做,我在外面逃窜,他也别想好过,以为江山这么好夺,我这么容易被他拖下水,还早着”
陈翎说完,唤了声,“阿念”
阿念上前牵了她的手,陈翎领着阿念回屋。
沈辞在原地低着眉头,笑了笑。
忽得,听到屋中有人唤他,“沈自安”
他愣住,沈自安
有人早前唤过他沈辞,自安哥哥,却是头一回唤他沈自安
入内时,陈翎看他,“阿念要你给他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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