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蹊跷之处
隔一段时间, 沈辞没怎么再听到马车内陈翎的声音传出来,料想差不多是阿念睡了。
马车颠簸,是最容易犯困的。
但凡方便赶路的马车, 大都不宽敞。阿念若是睡了, 陈翎没办法把他放下, 只能一直抱在怀中, 阿念个头算孩子中个头高的,也沉, 陈翎抱不动太久。
沈辞同车夫招呼了一声, 而后撩起帘栊入了马车中。
陈翎没想到沈辞会忽然入内。
陈翎慌乱眨了眨眼睛, 还来不及敛去眸间的水汽, 修长的羽睫上还覆着水雾,眼角微红, 只能低下头, 借着看阿念的时机,垂了垂眼眸,敛了情绪
沈辞见状, 知晓她不想他看见,便佯装不察,也未戳穿, 只问了声,“睡了”
陈翎轻嗯一声。
沈辞道,“这一路官道不平,都有颠簸, 车夫在尽量绕了, 但恐怕还是绕不开的地方, 殿下有些沉了, 我抱吧。”
他特意寻了官道不平来说,陈翎这处好下台阶。
陈翎其实不常抱阿念。
即便抱也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或是等阿念熟睡的时候。
她想与他亲近,但阿念还太小,还不能告诉他,她是他娘亲,怕他口无遮拦,只能守口如瓶,也保持距离。
更重要的是,平日里朝中的事太多,光是早朝,还有每日的宣召,觐见就占用了大部分时间,还有看不完的折子,夜里阿念睡得早,她尽量抽空陪他看书写字,也会同他说睡前故事,但真正白日里整片的时间,大都是方嬷嬷同他一处。
阿念也是方嬷嬷抱惯的。
沈辞想的不错,她是有些吃力,也怕这一路颠簸,抱不稳他,摔着了。
她已经抱了些时候,手臂有些发麻了,只是一直没放下。
沈辞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他总是能解她的燃眉之急,在悄无声息的时候
沈辞从她怀中接过阿念,阿念皱了皱眉头,似是知晓换了一个人,但许是又觉得沈辞处也安稳,所以脑袋往沈辞身前一靠,又接着睡了。
七月里,天气炎热,马车中就算通风临近正午的时候,也是日头最毒辣的。
阿念额头上都是汗。
方才陈翎一人没办法顾及,眼下,沈辞抱着阿念,陈翎上前,俯身捏着手帕轻轻给阿念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陈翎离得很近,虽然知晓是因为阿念的缘故,沈辞还是不觉低下头去,他熟悉她身上的味道。
在军中,他从未知晓另一个人身上会有特殊的味道,极其清,极其淡,但是是陈翎有
“念念怕热,夏日夜里都要方嬷嬷摇着扇子入睡,这一路都没喊过”陈翎轻声。
沈辞眉头微拢,“我昨日见脖颈处,有一排红疙瘩,可是热的”
昨晚阿念是同沈辞一道睡的,陈翎没留意,但沈辞这么说,应当就是了,陈翎颔首,“是,一热脖子上就容易小疙瘩,不注意就挠。方嬷嬷在的时候,留意得多,他没这么遭罪,这一阵也没顾得上。”
她语气中有内疚。
沈辞看她,恍惚有些失神
陈翎对阿念很好,若己出。
见阿念同他亲近,她也会吃醋。
陈翎还在耳旁轻声说着话,沈辞脑海中已经有些“嗡嗡”作响,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不应当想什么
只是忽得,应当是马车撵上了有些大的石头子,马车忽然颠簸。
沈辞惯来警觉,一手抱紧阿念,没让他受惊,一手揽住陈翎,没让他摔出马车
只是这一幕来得太突然,方才马车都稍许有些倾斜,也吓坏了车夫,“二爷,没事吧,方才没留意,车轮撵上一个石头子”
陈翎脸色很有些难看,沈辞应声,“没事。”
车夫歉意道,“稍后会留意的。”
沈辞轻嗯一声。
沈辞是既顾及了阿念,也顾及了陈翎。
所以阿念只是皱了皱眉头,打了个呵欠还在继续安稳睡着,而方才,沈辞只来得及伸手揽住她,眼下,陈翎整个人近乎是坐在沈辞腿上的,好在他环臂揽紧得是她腰间,再往上一分就
陈翎脸色由几分难看到煞白,声音也有些发涩,“松手”
沈辞方才是忘了。
沈辞松手,陈翎起身,沈辞见陈翎耳根子都红透,料想她的脸色应当也是红的。陈翎若是坐他对面,两人四目相视更尴尬,但陈翎不可能轻易在马车外露面
最后,陈翎坐在他身侧。
沈辞沉声奈何,“我方才不是”
陈翎不想继续此此话题,轻声道,“我在想方嬷嬷。”
方嬷嬷还在结城。
沈辞知晓她惦记方嬷嬷,“方嬷嬷同韩关、郭子晓在一处,不会有事的,在立城驻军,他们两个是脑子最清楚的,会见机行事的,方嬷嬷同他们一处安全。而且,旁人不会去留意搜寻方嬷嬷,他们会很快会撵上来,不必太担心。”
许是换了换题的缘故,先前的尴尬氛围仿佛一点点隐了去。
沈辞道,“先睡会儿吧,我看着阿念。”
陈翎也知晓眼下是睡会儿最好的。
不必说话,不必去确认对方神色,也不必去想旁的。
“好。”陈翎应完,靠在另一侧小寐。
正好昨晚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今晨起来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困还是困,只是先前要陪着阿念说话,后来又抱着他不能放下,眼下,有沈辞在,刚好能补瞌睡,还不必寻话说尴尬。
陈翎靠向另一侧,但是眼睛还是睁开的。
她是应当趁这几日好好养足精神,等这几日过了,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谭进杀她措手不及,她也给谭进备了一份大礼。
礼尚往来,才算对等。
再等几日,谭进应当就收到了。
陈翎阖眸,修长的羽睫倾覆,似小山,又似蝶翼,阳光落在脸颊上,淡淡镀上了一层金晖,金晖里,均匀的呼吸声慢慢享起
沈辞知晓陈翎睡着了,虽然眼下头靠在另一侧,但他再熟悉她不过。
不多时,她总是习惯地,慢慢地,悠悠地,将头靠过来,靠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继续睡
亦如眼下。
沈辞看她。
她仿佛睡得很好。
阿念也睡得很好。
一个在他怀中,一个靠在他肩头。
他眸色不由一沉,沉到心底,他知晓不应当,却忽然有些希望这一路很长,长到许久都不停下。
我也经常有想不通的事,想不通就不想了,顺其自然,说不定呀,等几日就自然而然通了。
不想了,至少眼下,什么都不想
沈辞垂眸看向阿念。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沈辞意外,抬眸看向窗外,应当还没到早前预计的落脚地就停了。
果真,车夫的声音在外响起,“二爷,没想到这处有凉茶铺子,可要下来歇歇脚”
这倒是意外惊喜,原本是想着还有一个多时辰去了,所以路上只带了些干粮,但估摸着马也乏了,怎么都要中途寻一处停下来歇脚休息,有凉茶铺子更好。
“歇,稍后就下来。”沈辞应声的时候,陈翎缓缓醒了。
醒来后,陈翎才见又是靠在沈辞肩头睡着了,早前明明是靠向另一侧的,但最后还是枕在沈辞这里。
也仿佛,每次都是
看陈翎的反应应当还未彻底清醒,沈辞温声道,“到凉茶铺子了,正好饮水喂马,坐了这么久,下去歇歇脚吧”
这一段马车比往常走得都更长些,一直坐在马车里腿脚是乏了。
陈翎轻嗯一声,因为半醒着,说话的声音有些自己不易察觉的酥软,“念念睡了好些时候了,差不多叫醒吧,睡多了怕迷糊了,晚些时候会吵。”
他许久未曾听到这样的声音,似羽毛轻轻撩拨在他心底。
他沉声应好,没敢多吱声。
又听陈翎的声音酥软在耳旁道起,“你要不要在马车里歇会”
他应道,“我不困,这一段路有些长,我去检查下车马,稍后好上路。”
他尽量平和不让她听出端倪。
陈翎再次轻“嗯”一声,从他肩头上起来。
沈辞心中如释重负,又若然一空。
沈辞怔忪时,怀中的小祖宗仿佛醒了,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慢慢摇了摇头,似是很舒服的伸手搭在他脖颈后,又缓缓睁眼,看了看沈辞,发现是沈辞抱着他,睡眼朦胧唤了声,“沈叔叔”
懒懒的声音同陈翎如出一辙。
是跟着陈翎一处久了,耳濡目染。
他如是想。
“到歇脚的地方了,下来喝喝水,活动活动。”陈翎已经起身。
陈翎说完,阿念也从沈辞怀中坐起,伸出小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奶声奶气应道,“好”
沈辞也笑了笑。
想起陈翎说的,阿念听话也懂事。
他忽然想,阿念是比大哥家的儿子要懂事得多
阿念还没彻底睡醒,沈辞抱他下的马车,而后陈翎牵了他去一旁的凉棚下落座。
马车里始终有些闷,帘子放大些,又怕受风,等到了凉茶铺子的的阴凉处歇息,这股燥意仿佛才好了许多
阿念也慢慢醒了。
沈辞要了些茶水和吃的点心,陈翎给阿念倒了杯水,阿念捧着水杯咕噜咕噜几口喝掉。
是口渴了。
沈辞原本同陈翎和阿念在一处,忽得,车夫慌忙上前,“二爷,您来看看,马是不是有些不对”
沈辞意外,赶路途中最重要的就是马匹,若是马匹出了问题,这一路波折更多,兴许,还在夜宿野郊,都不安全。
沈辞看向陈翎时,声音却沉稳,“我去看看,你和阿念先用些东西。”
陈翎和阿念都点头。
看着车夫和沈辞的背影,陈翎心中也有些紧张,即便沈辞没说,她也知晓赶路途中马匹有多重要,所以沈辞听完才当即起身去看。
阿念好奇,“马怎么了”
陈翎宽慰,“没事,让沈辞去照看就好了,你先喝些水,今日出了不少汗,别难受了。”
阿念点了点头,坐在凳子上,又捧起水杯开始咕噜咕噜喝水。
出了不少汗,是想多喝水。
陈翎又给他倒水,一连喝了三杯,阿念才没继续要,陈翎也停下,陈翎的目光也投向马厩处,见沈辞在检查马匹。
沈辞在关边四年,对战马很熟悉。
要看这些马是不是有问题,也基本不会走眼。
这匹马早前就是沈辞挑的,要能适应长时间赶路,耐力要好,也要以备突发状况可以骑马逃走,所以也要快,两者不可兼得,只能挑最适中的。
沈辞看了看,低声道,“应当没什么问题,多歇歇时候就好。”
车夫这才放下心来,他方才也是拿不准,二爷这么一说,车夫心中有了底。
不远处,陈翎正好见沈辞同车夫说了些什么,沈辞说完,车夫神色明显缓和下来。
那是没事了。
但陈翎刚收回目光,却听官道那侧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疾驰声,而后,是纷纷勒紧缰绳将马停下的声音。
陈翎下意识转头看向官道那侧,方才的马蹄声和嘶鸣声后,齐齐下马的都是穿着驻军衣服的士兵和将领,至少有二三十余人之多。
阿念心中不由紧张,轻声道,“爹”
陈翎伸手揽紧他,安抚道,“别怕。”
陈翎是天子,清楚往来的驻军不一定就是潭洲的驻军,不需一开始就自乱阵脚,反而引人注目。
阿念的目光却不觉朝沈辞投去。
不过几日,心中已经习惯了害怕的时候就向沈叔叔看过去
不远处的马厩前,沈辞刚检查完马匹,同车夫说了两句话,也听到官道那侧接连传来的马蹄声和嘶鸣声。
来了不少人,沈辞循声回头,正好也见那二三十余驻军下马的一幕。
凉茶铺子的小二赶紧上前去迎,又将这些驻军领来马厩这边存马。
沈辞警觉,也借着躬身取马草的机会低头,正好同这些人上前的驻军目光避开,又借着喂草的时机听到其中几个驻军开口说了两句话。
沈辞手中微滞,怀城也好,舟城也好,结城也好,他已经同无数多的潭洲驻军打过交道,很熟悉潭洲口音这二三十余人就是潭洲驻军,不会有错。
有潭洲驻军往北来,但小五没有跟上
沈辞眉头微皱。
不对,小五惯来机警,小五在断后,若是看到这个人数的驻军往北来,一定会想办法让他知悉,不会让他没准备。
要么,是小五出事了。
要么还有一种可能,这批潭洲驻军不是从结城来的,而是从其他地方,所以小五并没有和这批潭洲驻军遇上。
小五跟他出入过西戎,年纪小,却比这里的不少驻军都更脑子清醒,经验更丰富,而且,鬼点子更多。
小五出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很小。
相对之下,他更相信这批潭洲驻军不是从结城方向来的。
沈辞心中基本有了数,继续佯装给马饮水,也顺道拍拍马背,也同马低声说着话。同马说话,便不是在听驻军说话。
旁的驻军看了他一眼,也没怎么在意。
其中一个驻军道,“还得再跑上几日才能到,阜阳郡这鬼天气,热死人了”
另一人道,“得了,热就热些吧,只要不遇上暴雨就行,这种地方山地又多,还陡峭,若是遇上暴雨塌方,绕行都是小事,一绕行,不过远几日,若是暴雨塌方困在其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这趟送消息分了好几路,就我们这路人多些,但估摸着少我们这路也没事,命是自己的惜命要紧”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曲城不远了,说什么晦气话”
曲城沈辞心中微顿。
一侧,驻军首领模样的人上前,早前那人赶紧“嘘”了一声,“头来了。”
两人都噤声,继续安排马到马厩中去。
沈辞也差不多折回。
驻军首领看了沈辞一眼,目光微微敛了敛,似是想起什么,又似是错觉,又看了沈辞背影一眼,最后没说旁的,朝马厩处道了声,“赶紧把马喂了,稍后上路。”
两人应声。
沈辞转身的时候,见陈翎和阿念都看向他,应当是也听出是潭洲驻军的口音,阿念明显有些害怕,但陈翎面色沉稳淡然。
沈辞朝着陈翎和阿念远远笑了笑。
陈翎会意,不算危险。
陈翎放下心来,亦同阿念轻声道,“这回不怕了”
阿念点头。
见沈辞折回,阿念的面色都缓和了。
“喝口水就走。”沈辞翻杯子。
凉茶铺不大,二十余人坐了好几张桌子,近乎将凉茶铺子填满,忽然来这么多人,忙坏了小二,“各位官爷,喝茶”
官道上最得罪不起的便是这些往来的驻军,小二知晓得小心伺候着。
大夏日的,一路快马,又累又渴,喝茶水都是牛饮。
其中一人道,“你这都什么茶呀”
另一人道,“嗐,这路上的凉茶铺子就是歇脚用的,哪有什么好茶,解个渴罢了。”
再一人道,“得了,茶就是再好,好茶也轮不上你喝,瞎合计什么呢”
周围哄笑。
那人道了句也是,然后继续抿了一口,“是是是,喝完就走,最好赶紧把事儿办了,早些回怀城复命”
听到这句,沈辞和陈翎都意外,是怀城方向来的潭洲驻军
沈辞心中轻叹,果然不是从结城来的。
陈翎想得却是此事蹊跷,谭进分明不在怀城
沈辞看向陈翎,“走吧,我让傅叔取马来。”
车夫姓傅,相处久了,沈辞唤的傅叔。
陈翎点头,又喂了阿念吃些点心,而后牵了阿念起身。
沈辞几人走的时候,身后的驻军还在说话,其中一人瞥了眼马厩处,见驻军首领折回,便赶紧出声,“别说了别说了,头回来了”
说完这句,所有驻军都噤声。
驻军首领瞥了这些人一眼,倒是没说什么,但目光却投向远处,最后一个上马车的沈辞身上。
沈逢时沈将军家的二公子
沈辞
驻军首领微讶,怎么会在这里
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陈翎又透过车窗上缝隙再次瞄了那二三余个驻军一眼,应当是头从马厩处折回了,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阿念安静坐在陈翎身边没有出声,睁着眼睛一会儿看看沈辞,一会儿看看陈翎,阿念知晓他们有话要说,就乖乖坐在陈翎身侧。
他很喜欢听爹和沈叔叔说话。
虽然听不懂,但觉得他们这样很好。
果真,等马车驶远了,沈辞才开口,“是从怀城方向来的潭洲驻军,不是结城方向来的,也不是冲我们来的,他们要去曲城送信”
陈翎会意。
难怪方才沈辞朝她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这一路一定会遇上各种驻军,是常事。
沈辞继续道,“驻军要送消息一般分为两种,第一种是直接用军中专属的信鸽,快,但是泄露消息的可能性有;还有一种就是用专门负责送消息的人马去送,虽然慢,但是稳妥。这二三十余个驻军应该是军中专门负责送消息的人马,几日都够了,但这一路人数不少,那就是怀城有很重要的消息要送往曲城,而且必须要确保送达,所以才有这么多驻军同行。这其中有蹊跷”
沈辞说完,目光看向陈翎,“谭进已经去结城了,如今的怀城是付门慈在留守,付门慈自己手下也有驻军在,若是要送消息,付门慈为什么不调动自己手下的守军,而是让潭洲的驻军去送消息不合逻辑。”
陈翎却道,“这不蹊跷,你与我刚好知晓付门慈是谭进的人,但旁人并不知晓,付门慈若贸然用自己手下驻军去送消息反倒引人注目,他这么做无非是掩人耳目,不想让旁人知晓怀城还有他付门慈的人在。”
沈辞倒是没想过这一处,陈翎一说,他便想得通了。
陈翎又道,“但此事确实有蹊跷,曲城已经出了阜阳郡,都在阜阳郡以北了,曲城城中有什么,要让这个时候的付门慈也好,谭进也好,往曲城送消息”
陈翎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沈辞。
谭进或是付门慈,恐怕还藏了旁的事
而且是眼下,他们两人还想不到的事情。
乱猜也猜不到边,与其如此,还不如先放在一边,沈辞环臂,“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一路要多小心了,怀城是燕韩中部的枢纽,去往曲城的路不少,这一处遇见,恐怕还会在别处遇见,后面几日恐怕不像前两日这么安稳了,路上若是有机会,再行打听。”
陈翎点头。
陈翎目光又忽然一低,看向阿念,“听懂了吗”
阿念偷听忽得被发现,连忙懵懵摇头,一双好奇的眼睛不由看了看陈翎,又看了沈辞,来回眨了眨,最后说,“要小心。”
沈辞笑了笑。
陈翎也莞尔。
结城,屈光同形色匆匆入了官邸。
谭进身边的亲卫问候,“屈将军”
屈光同问道,“叔父呢”
亲卫应道,“王爷这几日一直在连轴转,昨日夜里没怎么睡好,适才午休歇下,刚歇不久”
屈光同为难,“我有要事要见叔父。”
亲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那将军稍等。”
屈光同点头。
片刻,亲卫折回,“将军请。”
屈光同匆忙入内,谭进已经从内屋踱步至外阁间中,身上披了件单衣,是方才已经歇下了,特意起身见他的。
屈光同拱手,“叔父。”
“怎么了”谭进看他,屈光同性子谭进最清楚,屈光同不似付门慈急躁,屈光同知晓了他昨夜没睡好,眼下午歇,还说有要事要同他商议,那就一定有事。
屈光同起身,“叔父不是让署众去查近来朝中与军中,是否有官吏与将领的调动吗”
谭进湛眸一紧,“查到什么了”
屈光同深吸一口气,“还没查全,但是刚查到一个消息沈辞早前从立城驻军告假了,去平南郡见平阳侯夫人,平阳侯夫人是沈辞的姑母,原本约莫着应当这个时间前后人就到平南郡的,但仿佛没见到”
“沈辞”谭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沈辞,沈逢时的小儿子
他早前见过沈辞,对他有印象,但是近几年确实没怎么见到过了
见谭进出神,屈光同知晓叔父应当是在想沈辞的事,屈光同怕叔父对不上,便在一侧道,“沈辞是沈逢时沈大将军的儿子,当初先帝接天子回京,就曾让沈辞一道去过。而后回了京,天子恢复了四皇子身份,先帝就让沈辞留在四皇子身边做伴读,从那个时候起,沈辞便一直跟着天子,到后来天子入主东宫,沈辞一直都在,也是当时天子身边最亲近的一个伴读,当时沈辞同天子的关系很密切。”
“他这几年去哪里了”谭进也好奇。
屈光同应道,“燕启十七年秋,有先帝在位时的最后一场秋猎,是在玉山猎场,也是沈辞最后一次随驾东宫。有传闻说当时玉山猎场出了事端,牵涉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其中,被先帝压了下来,不管传闻是否属实,后来二皇子和三皇子确实在先帝跟前失了体面。而沈辞也是在这场秋猎之后,自请去了立城边关,东宫没有挽留”
言及此处,屈光同又道,“其实朝中也有传闻,并非是沈辞自请去了立城,而是触怒了东宫,但碍于沈家的缘故,再加上沈辞做了东宫伴读很久,撕破脸始终不好看,所以名为自请,实则是被东宫赶出了京中,放在立城边关不闻不问,否则东宫后来登基,以东宫和沈辞早前的情分不会不让沈辞回京。眼下,从沈辞离京去到立城驻军至今已经四年了,沈辞久不在朝中,朝中多少人都忘了早前的东宫亲信里,头一个就是沈辞先太子病重时,二皇子和三皇子背地里没少做不干净的事,那时护着天子的人,也是沈辞”
谭进眉头微拢,“立城边关,那是跟着刘坚了”
屈光同颔首,“是,沈辞一直跟着刘坚。”
谭进沉声道,“除了巴尔,燕韩边界摩擦最多之处就在立城,沈辞若在跟着刘坚在立城驻军中呆了四年,那同西戎,羌亚,甚至西秦都没少打过交道,这样的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胆识和经验都胜过旁人。陈翎能脱身往北,结城城中又被人弄得乌烟瘴气,牵着鼻子走,倒像是久在立城边关的人能做出来的事陈翎一定在北边,加派人手去找,找不到天子和太子的行踪,就找沈辞的,他们不会分开走,只会佯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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