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晋江文学城】

    那人体型干瘦, 穿着黑色的皮袄,被绑在审讯室的一张椅子上。

    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众人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十分平静地等待即将到来的审问。

    “近侍大人, 就是他。”卡索命人将他从凳子上转移到十字架上, “他才是肖恩真正的亲信,班约迩只是个幌子。”

    那人十分平淡地接受了接近羞辱般的姿势,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感到意外。

    “朱察, 说出你们的罪行。”卡索厉声说。

    “我们何罪之有”朱察说话时的语气, 似乎真的不认为他们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你们抓走正常人, 让他们喝下带有霉菌源的液体。”随着夜刃的声音, 一把刀从门口飞到朱察的脖子旁边, 插在他身后的木板上。

    “错了,霉源并不是珍妮。”朱察说, “早在我们先祖还活着的时候,雪狱的人就已经因为霉斑症无法离开。”

    “但是,珍妮是第一个没有出过雪狱,却拥有传染性霉菌的人。”夜刃说, “在珍妮之前,霉斑症是不会传染的。”

    “所以她是一个奇迹。”朱察说。

    “你真让我恶心。”夜刃皱着眉, “卡索大人, 我能杀了他吗”

    “夜刃,不要冲动。”卡索转头看向余赦, “近侍大人,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他”

    “你们这样做, 究竟是为了什么”余赦问。

    朱察的目光, 顺着头顶的铁窗, 落在雪狱外远处聚积了皑皑白雪的山峰上。

    “我们是为了整个雪狱的未来。”朱察面容麻木地说。

    “将来”夜刃说,“你们是在毁掉整个雪狱吧。”

    “珍妮患有霉斑症后,曾经被领主带着离开过一次雪狱。”朱察忽视了夜刃的嘲讽继续说道。

    “什么”

    房间里除了余赦以外,其他两人都发出了惊诧的声音。

    “珍妮当时已经活不成了,领主想要带着她外出求医,结果在雪狱外遇到了一个旅人。”朱察说,“他主动对绝望的领主说,愿意带珍妮去别的城市进行治疗。”

    “雪狱旁最大的城市就是寒冰城,以肖恩的速度,应该能在抵达后尽快回城。”卡索说,“但是想要替珍妮治病,他们一去一回的时间一定会超过十天。”

    “这个人难道拥有比肖恩更快的速度吗”卡索问。

    “不,以珍妮当时的情况,即便是领主带着她回来,她也会因为霉斑症死去。”朱察说,“所以领主死马当作活马医,将珍妮交给了那个人。”朱察说。

    “这件事我们竟然不知道。”夜刃说。

    “除了当事人,以及我和尤夏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朱察说,“这一次的尝试竟然让珍妮多活了一年。”

    “她离开了雪狱的三个月后,活着被带回来了。”朱察狂热地说,“五百年的诅咒被珍妮小姐打破了,她成了我们的希望女神。”

    “我和领主意识到,她身上已有的霉菌是她能够离开雪狱的关键。”朱察说,“所以,我们希望能够通过她,培育出能够让所有雪狱人获得自由的霉菌。”

    “但是珍妮还是在第二年因为霉斑症死了,所以我们的计划中断了。”朱察说,“我原本已经放弃了,但是领主却拿出了一瓶液体。”

    “他成了第一个实验品。”朱察一字一句地说,“但是他出现了严重的排异现象,好多次都没有办法遮掩下去了。”

    “所以那段时间,他一直躲在塔楼,不愿意见人。”卡索说,“我以为他是因为珍妮死去过度忧伤的缘故。”

    “他在那段时间,继续进行实验,但是实验品是不够的。”朱察说,“他原本不愿意拿其他雪狱居民来进行实验,所以选择了马齐鲁。”

    “马齐鲁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成了他的儿子。”夜刃怒道。

    “领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雪狱。”朱察说,“他牺牲了自己,牺牲了家人,难道不值得敬重吗。”

    “你们”夜刃走到他面前,抬手给了他一耳光,“你们不过是在自我感动。雪狱的人就算世世代代困在这里,也好过变成那种不人不鬼的样子。”

    朱察被打歪了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况且,肖恩如果只是牺牲了自己的家人,那么这几年雪狱中爆发增长的霉斑症是怎么回事。你不会要告诉我,他们是自己倒霉,被空气传染的吧。”夜刃再次抬手。

    “夜刃住手,这种已知的问题已经不需要去追究。”卡索打断了夜刃,对朱察说,“肖恩原本已经变成霉斑症患者的模样了,但是后来他是怎么隐藏起来的,并且还瞒过了我。”

    “因为那个旅人来了,他很好奇雪狱的情况,所以重新来到这里。”朱察说,“他没有进入城市中,但是送了一样宝物给领主。”

    “那颗珠子”余赦问。

    朱察点点头“领主可以利用那颗珠子,将所有霉斑症的副作用和力量封印起来,并且那颗珠子原本就是无价之宝,因为那上面,有淡淡的神力。”

    “一个陌生人,将这样宝贵的东西送给你们。”余赦说,“从天而降的馅饼,你们就放心地接受了”

    “当然我也怀疑过那个人的目的,但是希望就在眼前,哪怕是陷阱,我们也愿意跳进去。”朱察说。

    “”夜刃已经说不出话,她没想到他们的这种想法,就是导致这场悲剧的原因。

    余赦已经了解了整个经过。

    如果按照末世前的思维,可以理解为这里的人离开雪狱,就会患上一种疾病。

    然而在城里生活的珍妮成了第一个带有抗体的人,但是这个抗体并不是完全完美的,所以她最终还是死了。

    而后她的父亲想研究出疫苗,将整个雪狱的人都变得和她一样,自身便已经携带霉菌,再离开雪狱,就不会因为霉斑症而死。

    但是能够和霉菌完美共生,而不会被杀死的实验品少之又少。

    唯一一件最完美的实验品,就是他的儿子马齐鲁。

    也许他们的实验做到最后,雪狱的人的确可以依靠这种方式离开这座牢笼。

    但是他们一直去执意决绝的并不是这个问题的根源。

    肖恩死后,雪狱中的霉斑症患者竟然不治而愈。

    但这不能说明,最开始的霉斑症是肖恩导致的。

    因为他就算再厉害,也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在他之前的四百多年中,霉斑症一直存在于这个城市。

    那么出现霉斑症的根源,并不是肖恩,而是伴随着肖恩,一起在那场战斗中毁灭的某样东西。

    并且那样东西,已经在这里存在了五百年之久。

    “当初的那个旅人,有说过自己来自哪里吗”余赦问。

    “他来自于极炎之域。”朱察说,“我只是听说,毕竟我这辈子都没出过极寒之域。”

    “那颗珠子的来源,是极炎之域。”余赦暗忖,“所以杀死极寒之神的其实是炎神”

    “近侍大人,您想要看看我们从高塔废墟中找出来的遗留物吗”卡索问道。

    他也看出来霉斑症的根源和肖恩没有直接的关系,反而从雪狱存在之日就修建在那里的高塔似乎更有嫌疑。

    毕竟高塔一倒下,他们就能离开雪狱了。

    余赦点点头,和卡索一起离开了审讯室。

    刚关上门,里面便传出了朱察的惨叫声,也不知道夜刃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高塔前,已经被卡索家族围起来,有不少居民正在一旁围观。

    十几天前的这场变故,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影响。

    相反每个人都因为能够离开雪狱,去其他城市这件事而兴奋。

    能够四处行走以后,他们将会获得更多的知识,会进行更多的贸易,生活也将变得越来越好。

    “整个雪狱的赐予物只剩下了一份,并且没有攻击和防御的作用。”卡索笑容有些烦恼,“好在这些年来,我们家族在抵抗魔怪入侵这一事上,并没有使用过几次赐予物,一直都在强化自己的能力。”

    “等一切尘埃落定以后,我们决定送一部分孩子去极寒城,学习更高深的元素法术。”卡索眼底闪烁着希望,“比起赐予物,这才是神真正赐予我们的东西。”

    余赦有些尴尬,他再清楚不过,邪神并没有想要磨砺卡索等人的想法。

    并且要不是因为邪神太小气,不但要收回自己送出的礼物,还什么补偿都不给,卡索他们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你们能这样想,非常好。”余赦将成功学大师的理论搬出来,“真正的强大不是拥有多少,而是敢于直面一无所有。”

    卡索说“不愧是近侍大人,您的这句话我要牢牢记在心中。”

    余赦“嗯。”

    高塔倒塌以后形成的废墟差不多堆了两层高。

    卡索已经安排人清理过一次。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他们不愿浪费任何一点有用的物品。

    “肖恩的族人只剩下马齐鲁一人。”卡索说,“这些存留的东西都将是马齐鲁的。”

    余赦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孩子的模样“他现在还好吗”

    卡索回答“和您一样,昏睡了几天。不过他早在五天前就醒过来了,现在和他的朋友一起,依然住在城边的山洞里。”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那里的生活。”卡索说,“我只能尽可能地让他们的居所好上一些,但是那个地方终究不适合人长期居住。”

    “实际上我们想将领主的位置交给马齐鲁。”卡索为难地说,“但是他似乎对这件事十分抗拒。”

    “他是因为肖恩的原因,所以才抗拒的吧。”余赦说。

    “是的。”卡索说,“他总觉得坐上这个位置后,就会和他的父亲一样,变得冷血残暴,毫无人性,最终成为一个疯子。”

    “既然他不愿意,卡索你为什么不自己担任领主。”余赦问,“你在整个雪狱的声望极高,成为领主肯定不会有人反对。”

    “我们家族曾经立下过血誓,我们效忠于雪狱,但不能贪恋权力。”卡索说,“所以,我们家族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近侍大人,马齐鲁十分信任您,如果是您,说不定他愿意成为领主。”卡索说,“我们愿意推举他并不是因为他流着肖恩的血,而是他已经具有成为一个领主所需要的担当。”

    “明天就是庆典了,在庆典上,我们将票选出新的领主。”卡索说,“如果他不参与,就将永远错失这个机会。”

    “我试试看。”余赦点点头。

    谈话之间,他们已经走进废墟。

    在旁边的一块清扫出来的空地中,分门别类地放置着许多物品。

    余赦的目光在这些东西上扫过,突然落到废墟的其中一个角落。

    那里有几块亮晶晶的镜面,碎成了一朵冰花。

    余赦顿时回想起,当时在高塔里,肖恩捏碎玻璃珠时,从塔顶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走到破碎的镜面前,低头在其中翻找。

    很快他找到这块镜子的一个边角,镜框是用奇怪的材料做成的。

    摸起来软绵绵,又有一些韧劲。

    “卡索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余赦问。

    卡索走过来,伸手在镜子边缘摸了一下,脸色变了。

    “人皮。”他说,“染过色,但是摸起来没有区别。”

    “他为什么会用人皮包着一块镜子。”余赦奇怪地说。

    这块人皮的皮面看上去历史悠久,起码有上百年的历史。

    “也许朱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卡索说,“等我们审问出,就告诉您。”

    余赦暂时在这片废墟中找不出其他的线索,至于某些文献,因为大火的缘故,烧得一干二净。

    幸免的一些,则需要经过细致的修复,才能够重新阅读。

    余赦见状,于是便先向卡索告辞。

    他跟着记忆来到马齐鲁在城边的家中。

    那块木板已经替换成了金属,岩洞外的不远处有几个守卫在暗中保护马齐鲁。

    余赦在洞口敲了敲金属门板,里面传来了豆生的声音。

    “是谁呀”

    “我来找马齐鲁。”

    紧接着,里面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余赦面前的金属门板被移开,马齐鲁激动到胀红的小脸出现在门后。

    “叔叔”他冲到余赦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肚皮上。

    “马齐鲁你们的身体还好吗”余赦问。

    “嗯”马齐鲁用力点点头,“我和豆生都恢复了”

    他说完后又小小地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依然可以控制那些霉菌。”

    余赦看见他介意的模样,摸摸他的头“与众不同不是坏事,这是属于你的经历。”

    “可是卡索叔叔他们要我成为领主。”马齐鲁低下头,“我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你不想成为的不是领主,而是你父亲。”余赦说,“成为领主并不代表复刻你父亲的一生,因为成为什么样的领主,所有的选择权在于你的手中。”

    “当然你也可以拥有其他的选择,比如离开雪狱,完成你之前的梦想。”余赦说,“但是,在你还没有获得独自行走的能力之前,留在雪狱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马齐鲁,成为领主吧”豆生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让我们所有人过得更幸福。”

    “明天的庆典上将会举行新领主的票选。”余赦说,“如果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便不要让自己后悔。但是你如果已经有其他的决定,也不需要勉强。”

    见马齐鲁迟疑地答应,余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自热饭。

    “豆生,这是马齐鲁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余赦说。

    豆生顿时抽了抽鼻子“马齐鲁”

    见两个小朋友紧紧抱在一起,余赦露出一个笑容。

    他离开以后并没有直接回卡索的悬崖居所,而是在附近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回到地下城中。

    他昏迷了十三天,庭慕也在地下城中待了十三天。

    当时将庭慕送回去的时候,它身上是有重伤的。

    虽然系统告诉他,庭慕在地下城中并无大碍,但是余赦想起它被打倒在地上发出哀鸣的样子,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一般。

    庭慕没有待在神道,也不在储藏室。

    余赦在洁净之庭发现了它。

    它的身体蜷缩着,腹部有已经结块的深红色血迹,体型变成了每次消耗恐惧之精时的大小,就像是一只躺在地上的受伤奶猫,看上去格外可怜。

    余赦看着它的样子,顿时心疼起来,过去将它抱起。

    庭慕趴在他的臂弯里,浅浅地呼吸着,身上还有一股血腥味。

    如果不是因为触碰下的皮毛是温暖的,看上去就像已经死去了般。

    “系统有什么办法能让它恢复”余赦问。

    [它的身体已经在逐渐恢复,但是由于伤势太重,所以暂时无法苏醒。]

    [但如果主人您悉心照料,就像照顾病患一样,一定可以加快它伤口愈合的速度。]

    余赦闻言,立马将庭慕带回储藏室的浴室中,用干净的毛巾将它腹部的鲜血清理掉。

    又拿出消炎消毒的药品,仔细给庭慕上了药,最后又用纱布将它肚子上的伤口裹住。

    庭慕躺在他膝盖上,肚皮朝上,四只爪子不自觉地竖起,露出四朵粉红色的梅花肉垫。

    余赦又将它爪子上的血迹擦干净后,整只“猫”看上去终于不再那么吓人。

    余赦在储藏室中取了一只柔软的坐垫,带着庭慕回到恐惧之源旁边。

    他把软垫放在白色石头的旁边,又将庭慕放上去。

    做好这一切,他回到储藏室杀了一只鸡,扔了些补血的草药,给庭慕熬了一锅鸡汤。

    不过余赦末世前不怎么动手做饭,上一世末世后也没有机会做饭,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厨艺。

    但是储藏室里的养殖大棚在恐惧石的附加作用下,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效果。

    食材的原始风味已经足够鲜香,余赦炖汤时,连自己都忍不住喝了一口。

    除了盐太少,没有味道以及鸡毛没拔干净以外,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余赦沉思了片刻,决定无视自己糟糕的试验品。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见地下城那片被恐惧石堵住的长廊处,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这一声吓得他差点将锅打翻在地。

    余赦连忙把煤气罐的阀门关上,源石白剑举在手上,谨慎地朝传出声音的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声音不是庭慕弄出来的吧”余赦问。

    [庭慕还在昏迷中,主人。]

    [那边被邪神设置了屏障,我没有办法感知,主人您再往那边走一点。]

    余赦心跳如擂鼓,只觉得现在的气氛就跟以前看到的一则科幻故事一样。

    当地球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时,那人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地下城绝不可能有外人进入,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完美地达到了科幻故事中惊悚的效果。

    他越接近长廊,那个声音就越来越大。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敲击着地下城的墙面。

    突然,一直回响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一道黑影,从长廊的视野死角中慢慢爬出来。

    余赦喉结滚动,紧张地举起白剑。

    一只擦拭得噌亮的皮鞋从墙角露出来。

    只见一个花白短发,穿着黑色燕尾服,轮廓生硬,脸上写满了严肃的中年男人,踩着地上的影子出现在转角处。

    伴随着他的停顿,长廊中那些余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为所动的恐惧石,如同泄洪一般滚了出来。

    中年男人看见余赦以后,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

    “鄙人终于等到了您,伟大的城主。”

    啊,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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