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出神入化

    电话一接通, 电话那头的薛茂山便直接了当地开口道“你发来的作品我已经看到了,想不到啊短短几天时间进步竟然如此大”

    薛茂山作为聂程的师父, 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对方的水平如何他自然一清二楚,原本之前让他出去走走也是不想他陷入困境里恶性循环,但是艺术这个行当想要有所突破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

    然而他没有想到这短短的一两天的时间,聂程的画作竟然就达到了一个质的飞跃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画作,但是单从照片里就能看出一二了。

    所以他现在也是极其好奇,这小子这两天都经历了什么, 怎么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一听这话,这头的聂程没有任何隐瞒, 将他这两天的遭遇原原本本都跟对方说了一遍,比起自己的突破, 他现在更好奇的是管月的那幅画,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带给他如此大的冲击力。

    电话那头的薛茂山在听完聂程的描述之后, 沉默许久才道“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此时的聂程知道自己说的话颇有些玄乎,但那的确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啊想到这他不由得掷地有声地道“千真万确啊师父”

    聂程本想让开口让薛茂山明天跟着他一块去画展观摩,但是转念一想明天就是协会一年一度的交流会了,这种时候要是他这个主席缺了席, 终归是不太好。

    但是现在的他又是迫不及待想让薛茂山看到那幅画, 琢磨了半天他才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 连忙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去跟画展那边的人交涉一下,如果那边允许的话, 或许到时候我可以直接把画带到会上去”

    那头的薛茂山思考片刻,虽然按理说画展的展出时间还很长, 他也可以到时候亲自过去看看, 但是刚才听完聂程的描述他也对那幅画也是有些在意, 虽然未必真觉得像聂程说的那么玄乎,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见一见总归也好。

    于是犹豫了一下他便开口道“可以试试不过人家要是不肯也千万不要强求”

    这事聂程当然明白,闻言连忙道“我明白,您放心”

    挂断了电话,聂程看着自己眼前的作品,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气,虽然他现在就想去和画展那边交涉,但是此时天色已晚,也只能等到明天再说了。

    不得不说这一连两天精神高度集中的创作还是令人相当疲惫的,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聂程便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倒在床上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八点。一大早聂程便去了趟画展,向画展负责人柏言一番自我介绍之后,聂程便说明了来意。

    柏言一听说要把这画外借,原本想也没想就要拒绝,然而在听到聂程说借画的目的是要带到交流会上给主席看的时候,他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虽然不是画家,但身处这个行业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薛茂山的名号

    恰好这阵子网上关于这幅画的言论也是褒贬不一,柏言作为画展的主人,对管月的那幅画作当然是非常有信心,如果能得到薛主席的认可,那网上那些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薛茂山这人他曾经短暂地接触过,这人颇有风骨,对小辈也很照顾,退一万步说他要是真看不上管月的这幅画,以他的人品也不会到处去宣扬的。

    想到这他觉得可行,不过他说了不算。面对聂程的请求他也没着急答应,而是说自己得询问一下,而后这才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聂程见他和电话那头的人短暂地聊了几句,而后便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冲他开口道“画我们这边可以借,但是我们会拍专人跟随,以确保它的绝对安全。”

    聂程闻言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能借到这幅画就已经让他兴奋不已了。何况这样一幅画的确是需要好好保护起来的。

    柏言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在提前通知了已购票的顾客之后,便派了两名颇有职业素养的安保人员跟随在聂程身边,甚至还派了专车专门运输。

    聂程和柏言告别之后,便上了车冲司机报出了一个位置。

    协会的这次交流会地点选在禺山脚下的一家山庄内,此处风景独好,从山庄的一处望过去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看上去有几分仙境的意味,也是自古文人墨客的聚集地。

    山庄大厅内装潢古朴,从建筑装饰到一桌一椅都相当考究。

    聚会的时间定在早上九点半,不过虽然此时聂程和薛茂山都还没到,但已经有不少协会成员坐在大厅里品茶了。

    作为协会的成员之一,方青自然也在其中。

    而且从此时众人聊天的气氛中看来,方青这人在协会中还是颇有地位的,此时薛茂山不在场,整个场子几乎都以他为中心。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将茶水泡好之后,第一杯就送到了方青的面前,方青敲了三下桌子示意。

    杯子里这茶就是产自禺山,这个品种一直以来都很有名气,一群人品了茶便开始借着茶的由头谈天说地。

    聊着聊着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方青身上,之前方青在网上整的那出在座的各位可都有关注过,虽然这些人多年以来都带着点竞争关系,但此时看上去倒是一致对外了。

    一个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坐在方青的身边的中年男人不由得开口调侃道“老方啊,你前几天在网上说的那些话我可都看到了,说的好啊”

    说到这他不由得吸了口气,“想咱这把岁数了一幅画也才卖个一两百万,那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片子凭什么上来就卖那么个高价我原本以为现在的一些什么网红,所谓的画家就已经够会炒作的了,谁成想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要论造势真是比不过娱乐圈的那群人。”

    听到这话,一旁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不由得附和道“就是,真要真画的好也就罢了,你看看那画的都是什么不知所云、不知所谓啊”

    这话一出很快便引来了一片认同,借着这个话题便开始抨击,从娱乐圈到画作,再到管月本人以及背后的资本,无一不说。

    但是别看他们抨击的头头是道,但是在座的各位却压根就没有一个人去过柏言的画展,毕竟柏言的画展展出的都是年轻画家的作品,即便造诣再高,在这些人眼里也都是不值一看。

    此时方青坐在位置上,听着周围的人侃侃而谈。他虽然一直没有搭话,但这心里道却是像是出了一口气。

    毕竟他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但的确是对一幅明星画的画比他的价格还高这些事耿耿于怀,这要是没人点破,他可能也就算了,但是之前在网上他已经被人搬出来对比,这件事就注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了。

    见众人都聊的差不多了,他这才端起茶杯颇有些无奈地道“有人问起,我那也是没有办法。说那些话也只是表明我的立场,希望能替咱们这个圈子守住一方净土吧。”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附和,唯有一位坐在角落里,从刚才就一直少言寡语的老者闻言不由得开口道“不至于吧。年轻人爱好艺术这不也是件好事吗她的名气也确实给咱们国内一些青年画家带来了一定的关注度,何况咱们在座的各位谁亲眼见过那幅画妄下定论总是不好的。”

    此人既是协会的成员也是薛茂山多年的好友,两人脾性相投,年轻后辈都称他一声温叔,虽然艺术造诣也高,不过这人淡泊名利,没什么野心,在协会里面虽然必定会有他的一席之位,但也并不像方青这样能一呼百应。

    此时众人见他这个一天下来难得说几句话的人竟然为一个明星开口,都不由得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那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见状扫了眼方青,而后才道“温叔,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小肚鸡肠,不给后辈留后路似的。可您也不想想这样的关注度有什么好稀罕的他们自己都乌烟瘴气的,我可不想到时候咱们这个圈子也搞成那样。”

    温叔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并非都是如此,我看那位叫管月小画家的粉丝就还挺不错的,之前还说他们偶像的画能和我徒弟的作品在一个画展,是他们的一种荣幸呢。”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得对视一眼,瞬间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神情,那微胖的男人不由得开口道“我说温叔你今天怎么突然开口帮着一个小明星呢,原来是为了徒弟啊”说到这他不由得嘶地吸了一口气,“也对,人家怎么说也是娱乐圈里的人,背靠多大的资本,要真能搭上他们那艘船,你手下的那些徒弟一个个飞黄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这话一出,温叔立刻便皱起了眉头。且不说他是不是这样的人,就是对方口中所谓的资本目前都只是猜测,怎么这话说的好像是他拿了什么好处一样

    想到这温叔不由得重重地吸了口气,而后略带怒意地冲着对方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觉得咱们这些老古董,包容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万一人家就真是有这个才能呢你总不能因为人家是明星,就直接将人一棍子打死吧”

    眼看着温叔脸上有怒色,那胖子也不敢在张口了,毕竟他们平日虽然都不怎么将这人看在眼里,但好歹他也是薛主席的挚友,口头纠纷可以有,真要彻底得罪还是有些虚的。

    一时之间整个厅内都有些安静,沉默许久,倒是一旁许久没有发言的方青不由得低头喝了口茶,而后看也不看温叔一眼,只是缓缓开口道“才能我倒是没看出来。不过要真敢拿这个炒作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这话一出,原本不敢接话茬的一众人顿时像是找到了靠山,连忙附和道“就是不说别的,就说眼下这个局面你看他们还敢跳出来说什么吗方青老师可是权威都这个份上了那位小明星也没个回应,肯定自己个也心虚呢不然就那种年纪的小丫头,早跳出来解释了”

    说到这,那人不由得看了眼温叔,而后阴阳怪气地道“倒是温叔,你也别在这帮她说话了,小心晚节不保啊”

    听到这话,饶是温叔这样淡泊名利的人,此时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团怒火,但无奈寡不敌众,无论他今天说什么也挡不住这悠悠之口,但他也不打算就此沉默,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突然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大厅入口处响起。

    “各位前辈,来的真早啊”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来人正是聂程。在众人年轻后辈中,聂程在协会中算是最被看重的,不光是因为他的确造诣颇高,更多的则是他薛茂山爱徒的身份。

    薛茂山对他的偏爱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聂程这人平日里也算是懂得收敛锋芒,并不轻易得罪人,所以在这群人里头也算是混的游刃有余。

    所以比起温叔,众人对聂程倒是更加另眼相待几分。

    此时见他来了,刚才紧张的氛围倒是冲淡了不少,也没人再去理温叔,而是直接冲着聂程笑道“小程来啦没跟你师父一起来吗”

    聂程笑着走了进去,和众人一一打招呼,最后停在了温叔身边,这才回答道“我师父前两天陪另外几位前辈去乡下采风了,现在正在来的路上。”说到这聂程看了眼手表,他师父一向准时,此时已经将近九点过十分,于是便补充道“我估计很快就会到了。”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薛茂山这人一辈子为艺术献身,到老来也膝下也没个孩子,平常在朋友圈里分享的都是一些徒弟们的日常。

    聂程这几天职业生涯迎来了巨大突破,薛茂山当然不会没有表示,昨晚上他和聂程挂了电话没多久,便将聂程的作品分享在了朋友圈,并附言爱徒拙作。

    虽然薛茂山用的是拙作二字,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副作品一点也不拙,反而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甚至超越了坐在的多数前辈。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薛茂山的那条朋友圈在座的各位自然也都看到了。

    此时方青看着眼前的聂程,不由得开口道“你师父昨晚上发的你那幅作品,我们可都看到了。前阵子还听说你状态不佳,没想到这几天的功夫竟然迎来了那么大的突破,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啊”

    一听这话,聂程先是谦虚地道了谢,而后便没有多想,直接开口解释道“其实这事说来也妙,我之所以有了些突破,全都是因为一幅画”

    “一幅画”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由得来了兴趣,就连一旁的温叔也不由得抬眼看着聂程,毕竟在座的各位都是画家,虽然已经有了些底蕴,但真要是个个都都到达了巅峰,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像薛茂山那样了

    聂程见状点了点头,而后便将他观画时候的种种细节都描述了一遍,不过他倒是没有提起他看的是谁的画,毕竟之前方青在网上的那桩事他也是听雪乔提起过的。

    然而众人听完这话,一时之间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聂程本想到此打住,但那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直接追问道“真这么玄乎你看的到底是谁的画啊”

    聂程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既然对方问起了那他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于是便直接了当地开口道“我说的这幅画,正是出自管月老师之手。”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一下,因为之前众人在称呼管月的时候用的都是小明星这样的字眼,所以聂程冷不丁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众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方青记忆尤深,此时闻言不由得一把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案几上,而后看着聂程脸色阴沉地道“你说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在看到方青时才猛地反应过来,聂程口中的管月不正是他们刚才谈论的对象吗

    方青作为前辈,聂程一直以来都不想和对方有什么争执。

    此时迎着方青冰冷的眼神,聂程忽然就感觉有些紧张,都有些后悔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说出来了,但此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实话实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还把画带来了,等待会主席来了就给他看看。”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当中只有温叔沉默地摸了摸下巴,至于其他人则没那么淡然了。

    还没等方青开口,一旁的微胖男人便率皱着眉头道“聂程我本来看你还算老实,没想到这种场合你也敢危言耸听编故事的能力倒是不错,我看你呆在咱们书画协会真是屈才了,就该去隔壁作协混着,那成就肯定比你现在高”

    聂程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咬了咬牙看着地面沉默着。

    然而他的沉默却没有让事情了结,一旁戴着眼镜的男人此时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你这不会是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吧难不成之前所谓的状态不佳都是装出来的这得往你身上砸多少钱啊”

    这话一出,聂程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道这些人可真是会想但他此时要是再开口指不定这些人还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咱们艺术圈真是要完咯。”人群中再次有人赞叹道。

    聂程闻言瞥了对方一眼,实在有些忍不了了,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再说什么,便听见门外一阵交谈声传来,时不时还掺杂着几声笑声。

    这些声音很熟悉,聂程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师父来了,见状他刚要去门口迎接,却见在座众人除了方青以外都纷纷站起了身,脚步利索的竟是比他还先一步向门口走去了。

    来人的确是薛茂山,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五个年龄相仿的老者,这些人都是薛茂山多年的故交,从年轻时候就混在一起了,现在人到老年也时常会聚在一起外出采采风、钓钓鱼之类的。

    这次正好趁着交流会快开始,一行人便又结伴去了趟乡下,今天一早便直奔这里。

    此时原本坐在大厅的众人见了薛茂山,都纷纷叫了一声薛主席。

    薛茂山冲着众人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各位都到了。”

    边说,薛茂山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这才重新回到了大厅,薛茂山作为协会主席自然是上座。只不过他一进屋倒是没有急着坐,而是一眼就看见了此时正站在大厅中央的聂程,和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看上去颇为不悦的方青。

    薛茂山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狐狸,一进屋便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见状不由得开口道“怎么了这是”

    方青闻言不由得抬了抬头,而后终于是冲着薛茂山打了个招呼,而后才开口道“薛主席,管管你的好徒弟吧”

    和旁人不同,别人在薛茂山面前犯怵,他方青可不怕,毕竟协会里头要是没有薛茂山这个人,那主席可就是他方青了。平时也就算了,但在这种时刻他可不打算给薛茂山面子了。

    这话一出,聂程不由得抬头和薛茂山对视了一眼,他抿了抿嘴还没开口解释,一旁戴着镜框和微胖的男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将刚才聂程的话,当做个笑话讲了出来。

    好不容易两人把话说完,薛茂山这才点了点头,而后冲方青道“这事我昨天也听说了。”

    他原本是打算单独看看那幅画的,毕竟聂程虽然说的玄乎,但那仅仅是他一面之词。这话说出来倒也不怪众人会拿他当个笑话。

    却没想到聂程这小子这么藏不住事,眼下也不得不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聂程,“画带来了”

    聂程闻言点了点头。

    薛茂山嗯了一声,“拿出来我看看吧。”

    听到这话,聂程连忙往门外走去,很快在他的带领下,画展的两位安保人员便将画作带了上来,包裹着画框的防尘布揭开,很快一幅画作便展现在了薛茂山的眼前。

    原本即便是薛茂山对聂程的话也是将信将疑,一开始他还坐在位置上准备按照惯例喝上一口茶,然而在他的目光瞥见管月那幅画作的时候,整个人却忽然之间站了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上心头,不过师父毕竟是师父比起聂程,他的定力倒是高出不少。

    但此时他也深知再看下去只怕自己也会在众人面前失态,于是便很快的收回了目光,但是刚才的那份感觉却一直萦绕在心头。

    如果说他的画能让别人感受到他想传递的东西,那眼前这幅画却仿佛是它在感受,感受观者的迷茫,观者的困惑。

    他原本觉得聂程之前的描述有些过于夸张,但此刻仅仅是两眼的功夫,他就知道对方的话一点也不夸张

    此时他的大脑不由得飞速运转,其实这种情况他倒并不是闻所未闻,他记得很久以前他的师父有一本视若珍宝的古籍,貌似就是在那本古籍上就有记载过这种状况

    想到这他不由得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这种境界不正是他师父毕生追求的吗

    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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