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崽到底刚刚出生, 喷出那一口胎火,再叽叽笑了几声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时之间,二狗的一口气梗在喉头, 发也不能向着一只睡着的幼崽发, 不发又要硬生生憋死自己。
偏偏虞绒绒一边笑, 还一边愉快地掏出了一个漂亮的小竹篮,再翻了一个软垫仔细放在竹篮底部, 最后将熟睡的小龙崽放了进去。
二狗怎么看那个软垫怎么眼熟, 却也没多想, 毕竟它也早已见识过虞绒绒买东西的手笔。
直到它突然发现, 软垫的边边上, 有点它的毛毛。
还,还有它口水的痕迹。
二狗“”
它有点震惊到麻木地转头看向虞绒绒, 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虞绒绒第一次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结结巴巴道“二狗你已经不是一只幼稚的小鹦鹉了, 你要学会谦让, 你看这篮子还有点空余,不然你和小龙崽挤一挤也不是不可以”
二狗“”
谁说它不幼稚了它可还是个宝宝呢
俨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自称大爷的事情。
二狗气鼓鼓归气鼓鼓, 沉默了片刻,又觉得不躺进去实在是亏了, 如此挣扎片刻,终于抖了抖身上的焦黑,再催出了新的柔软毛毛,然后趾高气昂地迈进了笼子里, 还很嫌弃地用翅膀把小龙崽往旁边扒拉了几下, 这才很不是滋味地躺了下去。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它二狗的软垫子,如今都要和一只剽窃自己毛色的破龙分享了
二狗越想越不是滋味,结果下一刻,一个软乎乎的身躯就凑了过来,还用前爪抱住了它的翅膀,在上面吐了俩个泡泡,继续睡了。
二狗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半晌才慢慢转过头,结果就遇上了小龙崽睡得憨甜的脸,对方还展开了自己的翅膀,将自己和二狗都盖住。
二狗
虞绒绒将二狗的瞳孔地震尽收眼底,忍了好久才憋住笑。此前她也被小龙崽的毛色冲击到,结果看到二狗这样,她的心里竟然有种奇特的,被抚平了许多的感觉。
看开点,以后她和大师兄一人一只五颜六色五彩斑斓五光十色的灵宠,也、也不是不可以呢
虞绒绒如是想着,再转开目光,看向傅时画。
后者也正在看着她,再对她勾唇一笑“恭喜金丹。”
他话音才落,却听柳黎黎突地惊呼了一声,再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向着两人的方向狂奔而来。
本来还稍远的十六月和阮铁也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也加快了御剑的速度,硬生生赶在了柳黎黎之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却见柳黎黎挥舞着手里的水镜“你们看啊天哪我、我柳黎黎是百舸榜第一了我柳黎黎也有第一的一天”
编着五彩小辫的少女仰天大笑了起来,仿佛此生夙愿已了,再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把传讯符,开始往外撒。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百舸榜第一大声念出上面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第一了想不到吧愿赌服输,你输了我是可以第一的”
十六月“”
阮铁“”
倒、倒也不必
如此连撒了若干符箓后,柳黎黎突然顿了顿,然后声音转柔,认真道“丸丸,我也是百舸榜第一名了,哎呀,当然不是我把你阿姐挤下来了,是她破境啦总之,我是想说,你看,我也可以很厉害的,对不对”
虞绒绒悄悄转开眼,只想装作没听见,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十六月和阮铁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虞绒绒手中的笼子上,十六月还很主动地接过了笼子,然后很是由衷地感慨了一声“二狗重也就算了,小龙崽也不轻呢。”
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其实将外界声音尽收耳底的二狗“”
什么重它哪里重了
两个人凑去一边看小龙崽,忍不住探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轻拨,再摸一摸小绒毛,显然没有人可以抵抗毛茸茸幼崽的诱惑。
而虞绒绒的目光也终于落在了渊兮的剑鞘上。
到底与渊兮朝夕相伴过那么久,虽说和别人的本命剑产生感情是一件听起来很奇特的事情,但虞绒绒确实觉得,自己与渊兮之间,也有了某种特殊的牵绊。
注意到她的目光,渊兮也稍微颤了颤。
见状,傅时画干脆将渊兮连着剑鞘递到了虞绒绒手中。
拥有了正确剑鞘的渊兮气息较之以往更加凝敛,仿佛一夜之间倏而长大,学会了将毕露的锋芒悄然藏起,只等着一夕出鞘之时,惊艳天下,一击必杀。
虞绒绒的手指抚过渊兮的剑柄,再顺着剑鞘一顺而下,最后停在剑尖的位置,虚虚提剑比了个不太像样的剑招,惹得傅时画轻笑了一声。
“要学剑的话,我可以教你。”傅时画上前两步,站在了她背后,虚虚环住她,握住她的手,稍微向下压了压剑尖“想试试用渊兮使出我最初教你的那一剑吗”
他距离她太近,这样的距离让他的呼吸都铺洒在她的发顶,但虞绒绒还是飞快地想起来了那一剑。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彼时还是合道期的傅时画随意挥洒的一剑。
或者说,也是她第一次知道,竟然还有人能够轻轻松松就拥有这样的剑意,明白了何为所谓“夫唯道以下无敌”。
“归不去第三式吗”虞绒绒顿了顿,已经回忆起了剑势,再倏而问道“如果说,那个时候的大师兄是夫唯道以下无敌的话,现在是见长生之下无敌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傅时画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笑道,他轻轻抖了抖虞绒绒的手腕,于是渊兮的剑鞘便铮然脱落,再落入他的另一只手的掌心“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人可以自称无敌。”
剑意起。
于自己的剑鞘中完成了第一次藏锋、再出鞘的渊兮同时感受着覆盖在它身上的两道道元指引,再精准无误地挥洒出了一道剑芒
这一剑挥出,仿佛无事发生,却分明有一条白线错落在了剑意绵延一路的尽头,最终在此前出现了一个豁口的山体处悄然顿挫,再一声剑鸣,继续向前
刚刚落足于豁口对面的耿惊花的斑驳胡子被剑风吹了一脸,很是不满地举起袖子,挡住扑面而来的剑意,顺便为自己身后一脸惊愕的柳掌门也遮了遮,分明对这样的剑意很是莫名骄傲,嘴上还要谦逊道“这几个弟子没大没小的,让柳掌门见笑了。”
柳掌门沉默片刻,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道“老耿啊,你袖子破了个口子。”
耿惊花一愣,缓缓放下袖子,看到上面果然有一个剑气割出来的平整口子,不由得勃然大怒道“你们两个兔崽子别以为我没看到是你们一起挥剑的绒绒你是不是被你大师兄带坏了”
他边说,边一步跨过豁口,瞬息便到了虞绒绒面前。
虞绒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耿惊花袖子上的口子,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此刻与傅时画的姿势,毫无愧疚惧怕之意,只惊喜道“快看,快看,我们已经可以割开七师伯的衣袖了我们的剑意好厉害哦”
耿惊花“”
却见傅时画不知被什么取悦般,低低笑了一声,竟然也不反驳,只顺着她的话道“是啊,我们好厉害。”
耿惊花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而且你个狗傅时画怎么对你小师妹呢,你们两这个姿势合适吗成何体统了教剑怎么教不好神识传剑的事儿是被狗吃了吗
这边耿惊花已经忍不住板起脸,开起了大会,那边柳掌门却长久地看着面前的那个火山的豁口。
柳黎黎走过去,道“阿爹,看什么呢”
“连我看什么都看不出来,一天天的还想取代我”柳掌门冷哼一声,看向柳黎黎的目光却是慈爱的“过来,我教你看。”
“你以为刚才他们那一剑真的是试剑乱挥的吗”柳掌门感受着面前的气息,慢慢道“他们是将大阵最后的符意都斩灭了,否则若是任凭那寻常人不可多见的符阵存留于此,恐怕后患无穷。”
柳黎黎这才明白过来,她轻轻睁大眼睛,正要说什么,却感受到了一阵奇特的异动。
这样的异动,与方才火山熄灭之时的感觉有些相像,好似有什么细微却不容忽略的变化从地底蔓延了出来,带来了一些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地动,却并不会造成什么让人害怕的后果。
轻风吹拂过山下的草甸,那样的风带着泥土的湿意,从山脚下席卷而上。
随着这样的山风,那些常年在笼罩火色之下寸草不生的焦土倏而勃发出了一片生机。
有春芽浅浅探头,那些焦烂的味道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春意满园时特有的芬芳。
那是在田野之间太过寻常,但所有人都从未想过,会在此处能够闻见的气味。
风带来的,不仅仅是泥土的湿意,更是真正的春晖大地。
“你们看”十六月的声音带着惊愕响起。
却见火山之后,本应被弃世域笼罩而看不真切的雾气缓缓散去,日光照破迷蒙,洒在了春芽上,于是春芽舒展身躯,努力破土而出,似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再让这个世界也仔细认真地看清自己。
雾气越来越淡,直至视线再无遮挡。
那一片桃园般的绿意影影绰绰地浮现,好似在遥遥向虞绒绒和傅时画致意,却又慢慢重新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片居住着隐世魔族姜氏后人的秘境,就在那里。有着火红漂亮粗尾巴的姜汁想必正躺在绿茵之上,快乐地晒着太阳,把全身的毛毛烤得热热的,再舒服地翻个身。
姜汁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这一日究竟发生过什么,也不用再去为守护那一座石碑而付出自己的一生,他可以快乐而无忧的生活,却依然不能迈出那片秘境半步。
因为他是姜氏后人,一旦被其他一直在搜寻他们的魔族发现,恐怕迎来的便是灭顶之灾。
“如果我是说如果”虞绒绒喃喃道“有朝一日,他们能不被囿于一隅秘境之中,过上正常的生活吗”
傅时画从她的身后环抱住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目光有些沉沉,声音却很笃定道“会的。”
南海弃世域,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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