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跪在地上想哭, “福晋先消消气,此事说来话长,您容奴才慢慢解释。”
淑婉冷哼一声, 让春儿搬来凳子。
“苏公公请坐,今天我很闲,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听你慢慢说”
苏培盛苦着脸战战兢兢地坐下,只敢在凳子上搭边坐。
他咽了咽口水, “福晋,阿哥没有被骗,这三根簪子不值一千两,但仔细算算确实是这个价。”
淑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这些发簪里包含着四阿哥的心意, 所以它价值更高是吗值不值一千两银子只看我心里的想法是吗我看它值, 他就值,我看不值就不值”
淑婉冷笑, 你读书不多倒挺唯心呢
苏培盛连忙解释道“福晋误会了这三根簪子用料并不贵, 不过是一些细小的珍珠, 一些碧玺, 一些金子。真正贵的是工费, 您看这做工, 多精细啊”
“你以为我没打过首饰是吗在京城,三百两银子就能打一个镶嵌珠玉的金项圈材料工费都包进去了金项圈多重金簪子又有多重你当我傻了好糊弄吗”
苏培盛扑通一声又跪下了,“福晋息怒, 奴才发誓,奴才真的没有骗您这三根簪子是贝勒爷亲自设计,工艺难度比较大, 而且要得特别急, 几位工匠不分昼夜熬了好多天才做完。
做好以后, 贝勒爷看了不满意,又打回去让他们重做。这样反反复复改了三次,最后贝勒爷总算满意了。
来来回回修改的工费,加上返工会产生一些材料的损耗,最后最后算来算去,总共花了不到一千两。剩下了一点银子,贝勒爷赏给跑腿的人了”
淑婉“”
宁嬷嬷看了淑婉一眼,她见淑婉不说话,于是替淑婉问道。
“去年贝勒爷支了六千两银子,都拿去做什么了”
苏培盛小声答道“给福晋订做瓷器了。”
淑婉指了指桌上摆着的茶具,“就是这个瓷器吗”
“正是为了这一套瓷器,贝勒爷费了好多心思。贝勒爷不敢用内务府的人,内务府人多眼杂,他怕内务府走漏了消息,对福晋的名声不好,所以派人寻了一个有名的烧窑师傅。
这烧窑也是很耗费钱财的,而且为了烧出贝勒爷想要的瓷器,免不了要反复试验。为了这一套瓷器,只烧窑的木头就用去了几十车。烧坏的瓷器砸碎了挖个深坑居然埋不下。
除此以外还有人力,运送的费用,所以这套瓷器花了不少银子。”
淑婉揉了揉耳朵,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烧坏的瓷器是什么样的裂口了吗”
苏培盛“有的是烧裂了,有的是上面有瑕疵。贝勒爷对您的事情很上心,拿到的每一件瓷器都细细检查,发现有瑕疵立刻拿出去砸碎埋了,再命人重新烧。”
“有瑕疵品是只砸一只有瑕疵的,还是一箱子都砸了”
苏培盛说话越来越小声,“当然是一箱子都砸了不是同一窑出来的,烧出来的釉色会有细微的差异。这套瓷器是给您用的,肯定不能落到外人手里,所以只要一只有瑕疵,一箱子都砸碎”
苏培盛话里带了许多当然所以等词汇,但并不代表他认同贝勒爷的消费观。
说实话,当苏培盛看着钱财像流水一样流走,他的心也是就很痛的,虽然那些钱不是他的。
苏培盛非常理解福晋此刻的心情,但他希望福晋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找自己的麻烦,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太监啊
淑婉深吸一口气,她顾不得仪态,两腿一蹬,脑袋后仰靠在椅子上。
除了服气二字,她再说不出别的了。
“前前后后七千两银子,加起来能买多大一片地闹到最后,就剩下一箱子瓷器和三根簪子”
淑婉腾地一下坐直了,指挥宁嬷嬷等人把瓷器和簪子都拿走。
“快点收起来不要让我看见,不然我心里受不了”
淑婉捂着眼睛,宁嬷嬷等人立刻把东西换掉。
苏培盛恭顺地跪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福晋迁怒于他。
等东西都撤下去了,淑婉把手放下,又恢复了端庄的坐姿。
“辛苦苏公公跑一趟,你先回去吧等晚上阿哥回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公公心里有数吧”
苏培盛连连点头,“奴才有数,奴才心里特别有数福晋尽管放心”
苏培盛得了允许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跑没影了。
淑婉翻了个白眼,骂了句脏话,“跟他主子一个德性”
宁嬷嬷劝道“福晋别生气了,贝勒爷是为了您才花了这么多银子啊这些钱贝勒爷没拿出去吃喝嫖赌,您这样想,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淑婉幽深的眼眸死死地瞪着宁嬷嬷,“只有银子拿回来,我的心里才能好受,嬷嬷能替我把银子找回来吗”
宁嬷嬷低下头不说话了。
淑婉冷笑,呵,嬷嬷跟男人一样,平时嘴上说得好听,提到钱就变了个人
秋香冲宁嬷嬷和春儿夏儿使眼色,让她们找借口先出去,她和冰香劝劝福晋。
宁嬷嬷她们借口说要去看看两位阿哥,然后离开了房间。
秋香先给淑婉泡了一杯菊花茶,“福晋喝点茶消消火气,宁嬷嬷古板,但有一句话她说对了。这笔钱贝勒爷花在了您身上,总比他拿着银子出去胡乱挥霍要好吧”
淑婉敲桌划重点,“你要注意,那是七千两七千两银子啊四舍五入就是一万两够咱们府上吃一年了”
秋香无奈地说道“可是钱已经花出去了,您生气也于事无补啊”
冰香也劝道“您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爷们舍得花出去几千两银子,只为了哄福晋开心摊上贝勒爷这样的丈夫,您就知足吧”
淑婉怒道“嘿你们是他的陪嫁丫头还是我的陪嫁丫头,怎么还向着他说话呢都给我出去,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没了”
秋香和冰香也被赶了出来,宁嬷嬷她们迎了上去。
“怎么样啊福晋还生气吗”
秋香无奈点头,“福晋还罚了我们俩的月例银子。”
春儿咋舌,“福晋轻易不会罚人,看来她是很生气了。”
夏儿发愁,“福晋最近本来就身体不好,现在又生气了,那不是更糟糕我去请太医给福晋瞧瞧吧”
宁嬷嬷拦住了她,“解铃还须系铃人,福晋生贝勒爷的气,最后还是得贝勒爷去哄,咱们就别瞎掺和了。如果贝勒爷哄不好,咱们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秋香笑道“嬷嬷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老人,关键时候还是您稳得住,若是您不在,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早就慌了。”
秋香马屁拍到了正地方,宁嬷嬷听了她的话心里熨帖。
她心道我也不是总像昨天一样没眼色。
她笑着对秋香等人说道“你们呀,还有的学呢”
晚上四阿哥回来了,淑婉得了消息,去正院门口迎他。
四阿哥看见淑婉连忙快走几步,过来拉住她的手。
“你还没出月子呢出来做什么现在天气还冷,你身子虚,小心着凉。”
淑婉笑道“一般坐月子只有一个月就够了,我是双月子,也不差这几天。这些日子天天闷在屋里,我想出来走走。再者阿哥昨天送了我那么好的礼物,我也有礼物,迫不及待地想送给阿哥。”
四阿哥听了这话心中欢喜,再没有比自己的心意得到回应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四阿哥拉着淑婉的手回到屋里,进屋后他脱掉斗篷,搓着手,迫不及待地等着淑婉准备的礼物。
淑婉冲他笑了笑,把立在门口的木板扔在地上。
四阿哥仔细看了看木板,心中茫然,“这是什么”
淑婉捂嘴假笑,“哦阿哥应该是没见过这个,这个叫搓衣板”
淑婉把搓衣板拿起来展示给四阿哥看,“普通杨木制成,上面有一条一条地纹路,膝盖跪在上面,特别疼”
四阿哥震惊,“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让我跪这个”
淑婉抱着搓衣板吼了回去,“你也好大的胆子,你不跟我商量一下,从公中支出来七千两银子”
四阿哥愣了一下,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淑婉说的七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他是分批次支的钱,根本没把这些银子当回事。
“我不是一次支的”四阿哥摆摆手,差点让淑婉把他带偏了。
“那七千两银子最后还不是花在了你身上你气什么”
淑婉“那是公中的银子,是一大家子的花销。你也不管账面上剩了多少钱,随随便便就拿走几千两,万一银子支没了,咱们一家人都喝西北风去吗”
“怎么会没有去年刚出宫,账面上五万两银子,难道一年就花没了”
四阿哥有点生气了,他好心好意送东西,结果淑婉为了几个钱跟他吵架,当真让人寒心。
“现在账面上只有一万多的银子,剩下的钱都拿去买房置地了,产业虽然置办下了,但时间太短,暂时还看不到收益。等您再支取个千两,咱们家今年不用过日子了您别忘了,今年皇上可不会给咱们发吃的喝的了”
四阿哥张口结舌,他没想到钱这么不经花。
“这我看你心情不好,只是想让你开心”
淑婉心道你说话蛮好听,但我觉得你不仅仅是想送我礼物,你就是想做甲方。瞧瞧你改方案改的,要不是你有钱,那些匠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淹没你。
淑婉叹了口气,冲四阿哥摊开手。
“你想要什么”四阿哥问。
“要钱啊”淑婉说道,“阿哥的好意我心中感激,但分家银子你拿了大半做私房钱,你想送我礼物让我开心,就不能用公中的银子,得用你的私房钱才显得有诚意嘛”
四阿哥无奈,“好好好一会儿我就让苏培盛给你送银票,这样行了吧四福晋”
淑婉笑了,“这还差不多”
四阿哥抱怨道“这就让你高兴了才七千两银子就能哄你高兴,早知道我直接把银子给你,也省得我费一番周折。”
淑婉歪头看他,“送银子和送东西不冲突啊为什么你不能把那套瓷器塞满银票送给我呢”
四阿哥“你可真是贪得无厌啊”
淑婉把搓衣板塞进四阿哥怀里,然后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虽然你乱动公中银子让我生气,但我还是很感激你,谢谢你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关心我,现在我全好啦我不难过了,浑身上下都是劲儿,感觉怎么都使不完”
四阿哥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总算没让他的心思白费。
四阿哥一手拎着搓衣板,一手搂着淑婉往里间走。
淑婉站在原地不动弹,“你干什么你拉着我去哪儿”
“回里间说话啊”
淑婉用力把他往外推,“对不起哦我还没出月子呢不能跟你同房,那样不合规矩”
“昨天咱们睡在一起,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抱着我不撒手”
淑婉无辜地眨眼睛,“昨天是昨天,今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痛改前非啦”
淑婉把四阿哥往外推,还拍了拍他手里的搓衣板。
“今天晚上委屈阿哥跟搓衣板一起睡吧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看见它,你就想起我了,也算聊解相思之情吧”
淑婉连推带搡把四阿哥撵了出去,四阿哥捧着搓衣板四处看了看。
院子里的奴才看见他赶紧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四阿哥抱着搓衣板回了正房,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真是夫纲不振啊说嘴打嘴,以前他瞧不起老八受福晋辖制,现在自己也受了福晋辖制,这都是笑话老八遭的报应啊
跟四阿哥吵了一通,淑婉竟然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不再发呆,也不会突然之间就想哭了。
她觉得以前的自己又回来了,她恢复运动,像以前一样精心打扮,也有力气管孩子,料理家务。
出月子后,淑婉每天去演武场练武,四阿哥送给她的演武场终于有了用处。
看见淑婉情绪越来越好,四阿哥便跟她提起了岳母。
演武场里,淑婉在空地打拳,四阿哥背着手站在一旁聊天。
“你在月子里的时候,我去探望岳母。她看起来不是很好,跟你当时的情形差不多。当时你身体不好,怕你知道了心里难受,所以没敢跟你说。”
淑婉停下动作,“怎么会前几日我还派人回娘家看过,派去的下人说我额娘身体不错。”
四阿哥说道“岳母估计是强打起精神,做个样子,她怕你跟着忧心。我觉得你还是回去一趟亲眼看看,你和岳母是亲母女,是假装过得好还是真的过得好,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淑婉凑到四阿哥身边抱抱他,“多谢你,你这个姑爷比我这个亲女儿还要贴心。”
这话四阿哥很爱听,他矜持地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
得了四阿哥的提醒,淑婉派人去送帖子,第二天坐上马车回娘家去了。
淑婉的嫂子们热情地迎接,好像淑婉未嫁的时候她们关系很好似的。
看见嫂子们巴结的样子,淑婉心里就不耐烦。
这样殷勤,背后另有目的,有的是想给夫君儿子找个好差事,有的是想让女儿在选秀的时候受些关照。选秀这个倒好说,为了孩子着想,这个要求并不是很过分。
最过分的是希望女儿或者亲戚家的姑娘能选进后宫的
这也太不拿淑婉当外人了淑婉是皇子福晋,是皇上的晚辈,不是皇上的娘,她哪能干涉得了选秀的结果这本书可不是太后画风与众不同
淑婉虚与委蛇,应付了几句就要去看母亲。
几个嫂子连忙送她过去,送到门口淑婉冷淡地说道“我知道嫂子们都有事忙,你们不必陪我了,我去跟母亲说几句私房话。”
淑婉下了逐客令,她的嫂子们讪讪地笑了笑,纷纷行礼告退。
来到母亲的屋里,淑婉刚进门,她的额娘便要行礼。
“给贝勒福晋请安。”
淑婉连忙去扶她,她嗔怪地说道“我是您的亲生儿女,您跟我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福晋,礼不可废”
淑婉登时红了眼眶,“行了别行礼了您这样我心里难受。”
她的额娘笑道“成了人上人,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她的额娘细细打量淑婉的神色,“不错气色还好我是知道你的,表面叽叽喳喳看着心大,其实心眼像针尖似的,有什么事就闷在心里。我总怕你心事太多,闷坏了自己。”
淑婉揉揉眼睛,“额娘不也是这样我若不来,还以为万事大吉呢没想到您瘦成了这样您怎么不跟我说呢”
淑婉的额娘轻轻摆手,“我老了,瘦一点好,瘦一点精神太胖了瞧着笨”
淑婉摸了摸母亲的胳膊,绫罗绸缎下面像骷髅一样,这哪里精神了
淑婉扶着额娘坐下,她坐在额娘身边。
“这次来,我得好好跟您算算账您身上不舒服就该告诉我知道,我派人来问安,你居然还瞒我若不是四阿哥跟我说你身体不好,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的额娘叹道“四阿哥真是个好丈夫,皇子们多么高贵,他还知道来看看我。当然了,我也知道看我是顺便的,主要是想让我去贝勒府陪陪你。可是我老了,挪不动了,麻烦四阿哥白跑一趟。”
“既然知道自己老了,就更该保养身体”
淑婉的额娘连连点头,心里却是连连叹息。好话谁都会说,做起来却难啊
淑婉的额娘每次回答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女儿的话题她不想接,只管谈女儿的近况就好了。
“四阿哥虽然没有仔细同我说,但我也看得出来,你早产是受了刺激,坐月子的时候郁郁寡欢,身体肯定是出了问题。现在看你精神不错,可见是走出来了。”
淑婉看着屋里的摆设,突然计上心头。
“唉,这多亏了四阿哥,他对我可好了,看我不高兴,每天都早早回家哄我,衙门里的事也不太上心。我劝过两次,让他以公务为重,但他总是不听呢”
淑婉的额娘“”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
淑婉接着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阿玛和皇上让我嫁入皇家,四阿哥好大方哦为了哄我开心,他花了一千两银子定了几件首饰。因为不是宫里的匠人,感觉手艺一般,不过也还算不错啦”
“一千两银子”额娘问道,“哪家铺子啊定了几件首饰”
“定了三根发簪,具体是哪个铺子我没问。反正东西好看就行了,问铺子干什么那样显得我好市侩,好俗气”
额娘市侩俗气我真想一嘴巴呼你脸上
淑婉摸着指甲继续说道“去年阿哥给我订了一套瓷器,因为阿哥要求比较高,今年才把瓷器做好。这套湖水蓝的瓷器可漂亮了四阿哥特别宠我,不允许瓷器上有一丁点瑕疵,但凡有一点点瑕疵,整套瓷器都要摔碎。”
淑婉的额娘颤声问道“花了多少啊”
“不多六七千两银子吧这个价钱很合适啦额娘,那可是烧了好多次的瓷器,特别的珍贵。”
“是官窑吗”
“不是哦就是民间的一个窑,四阿哥派人请了个老道的师傅,请师傅花了不少银子呢”
淑婉的额娘实在忍不住了,她一巴掌拍在淑婉的肩膀上。
淑婉肩头一麻,她额娘不是心情郁郁,瘦成了人干嘛怎么手劲这么大
淑婉的额娘骂道“你在家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做了皇子福晋,你就飘了,小一万两银子你都不当回事了你这样,四贝勒爷府上早晚被你们败光了”
淑婉的额娘捂住心口,不行,她还不能倒下,她得把闺女回炉重造,不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四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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