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会记得

    明娆说完这句话, 人便昏了过去。

    虞砚变了脸色,他将人一把抱起,抱着人回了马车上, 命阿青驾车, 回了他在凉州的府邸。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

    虞砚抱着人进了房间,叫来了军医。

    只是受凉发热,并无大碍,军医开了药便离开了。

    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虞砚站在床榻边,后知后觉, 才回过神来。

    她来了。

    她来凉州找他了。

    天气很冷,心口却慢慢淌过一阵暖流。

    虞砚卸下了冰冷的铠甲, 挂到一旁,换了身私服, 又坐回到榻边。

    他就这么看着明娆, 一直看着, 看了好久。

    直到夕阳斜落,孟久知在门外低声唤了一声“主子。”

    虞砚才动了动,起身去开了门。

    孟久知问“您今夜宿在何处”

    自从安北侯到达西北后,他便一直住在军营里。

    军帐中的内务皆由虞砚亲自完成,从不假手于旁人。他此行来得匆忙, 凉州城中的府邸虽也日日有人洒扫,但孟久知还是怕自己主子洁癖发作, 嫌脏。

    “今夜住在这里。”

    虞砚撂下这一句话, 冷淡地关了房门。

    只留怀里还抱着一堆军报的孟久知在风中无助又迷茫。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公务, 又抬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

    好在前些日子跟西戎那边又打了一仗, 把那几个蠢蠢欲动的部落打老实了,最近战事不忙,不然哪架得住侯爷这般“不打江山只爱美人”啊。

    这被情与爱冲昏了头脑的老男人,一旦铁树开了花,真是拦都拦不住。

    孟久知叹了口气,识相地离开。

    虞砚又重新走回榻前。

    他像个木头,一动不动地发了会呆,突然想起什么。

    弯下腰,将被子的底部掀开一角,女子的脚露了出来。

    虞砚抿了下唇。

    他慢慢地掀开裙摆,伸手将她的袜子剥掉。

    白皙的脚踝上,金色的铃铛十分醒目。

    她还戴着,没有摘下。

    虞砚的唇畔微扬。

    钥匙在他这里,没有钥匙是打不开锁的,明明知道她一定还戴着,却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安心。

    虞砚顺势在她的脚边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小铃铛。

    叮叮当当,声音清脆。

    声音不大,只有他能听见,这很好。

    他还没有在夜深人静时听过这悦耳的铃铛声,她来了

    虞砚低声笑了笑。

    她来了,他便可以听到了。

    屋中生了炭火,明娆的怀里抱着暖手炉,她没睡多久,很快便醒了。

    身子暖了,伤寒的痛苦减轻不少。

    “侯爷”

    一个称呼,成功叫虞砚淡了脸上的笑容。

    昏迷时叫夫君,清醒了却又叫侯爷。

    明娆头痛欲裂,没有察觉到男人突然变坏的情绪,她只觉得浑身都累得很。

    舟车劳顿,加上时节不好,秋末冬初,她本来就很娇气的身子,才经过了新婚夜的一番折腾,没怎么休息过来就上路。

    路上虽没怎么受苦,吃的住的都是顶好的,可是她一直吊着精神,想着快点见到虞砚。

    人见到了,精神松懈,这才感觉到疲惫。一个多月劳累的堆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一股脑爆发出来。

    眼见着虞砚离自己那么远,明娆突然委屈地不行,吸了吸鼻子,朝男人伸手,“我想坐起来。”

    虞砚望着那双似水的桃花眸,默了片刻,伸出手去。

    他扶着人起身,坐在床头,将人揽在怀里。

    病时更爱冲人撒娇,虞砚开始为自己的忍耐力担忧。

    见到她,就忍不住想要她。

    可是她现在病着,他就是再畜生,也没办法此时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眼不见心不乱,虞砚偏过头,不去看她。

    明娆迷茫地看着虞砚的侧脸,无辜发问“你怎么都不看着我”

    尾调软软的,微微上扬,听在虞砚耳中,仿佛这天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委屈的人了。

    虞砚慢慢深吸一口气,转回头。

    这双勾人的眼睛,无论何时看,都在挑战着他的自制力。

    放在床头的药刚好放温,虞砚端起碗,递到明娆面前。

    “嗯”

    明娆这下更加懵了。

    男人表情淡淡,端着碗,见她神情呆滞,不接,以为她不想喝。

    他从被中抓起她的手,将碗稳稳地放在她的掌中。

    语气不容置喙“喝光,病才能好。”

    虞砚现在心情不太好,他并未允许她生病,看她此刻虚弱又难受的样子,虞砚只觉得异常烦躁。

    明娆诧异地微张了红唇,怎么,他是叫她自己喝吗

    他不是她的夫君吗不能给她喂药吗

    还是说,虞砚认为,他们并未亲密到那般地步吗

    明娆虽没见过父母恩爱,却也见过刺史大人是如何疼着宠着表姨母的。

    她原以为,他们圆了房,关系能亲近些,谁想到,是她在自作多情。

    明娆失落地垂下眸子,双手捧着碗,凑到唇边,慢吞吞地将药饮下。

    虞砚在一旁看着直皱眉。

    她看着他,他受不了。

    她不看他,更让人暴躁。

    尤其还是这样一副低落到极点的神情。

    明娆忍着苦涩,喝光了药,将空碗放回榻边,也不再抬头看虞砚,矮了身子,又缩回被中,躺了回去。

    虞砚眉头越皱越紧。

    他一把将床榻上的小女人捞了起来,强硬地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手指捏住明娆的下巴,抬起,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躲什么。”

    男人眉目间的悦然全然敛去,目光微冷,唇角抿平。

    明娆扁了扁唇,她想偏头,可下巴被人捏住,动不了,于是只目光旁移,看着别处,就是不看他。

    虞砚手下用了力,“说话。”

    明娆鼻子有些酸涩,垂着眸子,依旧没说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她在委屈什么因为他对她凶。

    可是他为何会突然生气了呢

    因为他不喂她药,所以她失落。因为失落,所以生闷气不想理他。

    因为她先不理他,所以他才生气的。

    根源在自己,矫情的也是自己。

    虞砚没有必须要对她好的理由,他们才成婚,是自己巴巴地跟过来,根本就没想过,他是否愿意看到自己。

    她来了,或许只能给他添乱。

    对了,他在这里照顾她,那么军营里的事,一定耽误了吧

    明娆突然没了发脾气的底气,她开始生自己的气。

    想着想着,脸颊突然一热。

    男人粗糙的掌心轻轻托起她的脸庞,慢慢转向他。

    他的眸光依旧冷淡,指腹却十分温柔地擦过她略微湿润的眼角。

    “怎么不开心”

    嗓音一如既往的倦懒,却无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明娆这下不再躲着虞砚,目光似是埋怨,又似是撒娇,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依赖和亲昵,叫虞砚心脏猝不及防,倏地一麻。

    “为何这么看着我。”

    明娆自然而然地抬手,拉住男人腰侧的衣摆,软着声音问“我来这里,给你添麻烦了吗”

    虞砚一怔,而后摇头。

    “那我来找你,你你开心吗”

    她问得直白,倒叫虞砚不知如何回答。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只是见她憔悴了不少,他又很不高兴。

    虞砚很不喜欢她身上有任何变化是与他无关的,但更不喜欢她因为他而过得不好。

    离开京城时,即便再想将她绑在身边带走,可是虞砚还是保留着一丝理智。

    她倒好,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跑了来

    明娆见虞砚久久不语,以为他不喜欢。

    眼中闪烁的光再度暗了下去,她收回了牵着衣摆的手,勉强笑了笑。

    “那,那我明日回家去,就不”

    打扰你三个字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全都湮没在男人的唇舌间。

    虞砚微微低头,吻在了明娆的唇上。他亲得很急很凶,像是在惩罚她的胡说八道。

    明娆被亲得有些恍惚,这还是她在清醒的时候,第二个吻。

    新婚夜时,也只有最初的吻是意识清晰的,可那时她生涩,他亦不得其法,生疏莽撞。

    她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唇,后来的事太过混乱,疼痛与愉悦交织,其余的明娆记不清了。

    新婚已过了一个多月,身体关于那夜的记忆,早已模糊褪色。

    眼下这个吻,触到的瞬间,便勾起了明娆内心强烈的悸动。

    “不准离开。”虞砚咬牙切齿,发狠地将她揉进怀中,“就留在这里,哪里也都不许去。”

    虞砚听不得她说离开这样的话,若是她有了这样的念头,他真的会把她绑起来,就关在这间屋子里。

    明娆慢慢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我就住在这里。”

    头埋进男人的怀里,并没有看到男人愈发阴沉执拗的眼神。

    “好。”他说。

    明娆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她喜欢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无犹豫,也不爱遮掩。

    既然虞砚并不反感他来,那么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起码比起前世要好很多。

    “那你方才为何不喂我吃药”

    虞砚的身子微顿,低头看她,“喂你”

    “嗯,喂我啊。”

    虞砚默了默,“为何要喂药你的手臂受伤了吗”

    明娆见他不懂,终于恍然,想来他是比自己还要见识浅薄,没见过恩爱夫妻的相处之法。

    她极有耐心地教导“我的手臂没有受伤,但是若你能喂我吃药,我会很开心。”

    “开心”

    “嗯”

    虞砚沉思良久,点头,“好,下次我会记得。”

    明娆满意地又把头埋了回去,闭上眼睛。

    她的夫君怀抱真暖,就是有些硬。

    “对了,那你那晚那晚为何就知道帮我换上寝衣呢”明娆又抬起头,歪着脑袋,既羞涩,又好奇。

    她目光单纯,无辜,只是简单地想知道答案而已。

    虞砚呼吸一滞,猝不及防又偏过头,低声解答“因为因为你很累,我想你一定没有力气,但是不换的话,怕你受凉,所以”

    男人的耳朵慢慢变红,变热,他故意板起脸,面上一副冷淡。

    “啊,这样”

    难怪方才会问出她手臂受没受伤这种话。

    “就算没有受伤,就算我有力气,你也可以帮我的。”

    虞砚还别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她讲。

    “你能不能别不看我”明娆又道,“有的时候你突然就躲开了,为什么”

    虞砚沉默了片刻,手按着女子的后颈,慢慢地捏着揉着,像是在宠爱一只供人玩乐消遣的小猫儿。

    他目光始终注视着别处,沉声道“你知道被我一直看着,会发生什么吗”

    明娆没有听懂,她迷茫地眨了下眼睛,能发生什么

    她被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更何况,他是她的夫君,自然是想怎么看都可以。

    明娆缓缓笑开,嗓音清澈“没关系,发生什么都没关系。”

    虞砚眯了眯眸,终于转回头,认真发问“是吗。”

    “嗯”

    虞砚盯着她的眼睛,良久,也缓缓勾起唇角。

    “好,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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