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娘家抢人

    明娆的烧没退, 喝完药后,困意来袭,很快睡着了。

    她发了些汗, 寝衣被浸湿, 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虞砚猜她肯定很不好受,于是帮她换了衣裳。

    白日她教过的, 可以帮她做一些日常的琐事。

    虞砚向来聪慧过人,他自作主张, 反复思忖明娆话中的深意, 觉得只帮她换掉衣裳并不足够,于是又帮她擦了身子。

    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白嫩的肌肤,帮她清洗干净, 自己反倒是出了一身的汗。

    夜深人静, 虞砚寝衣前襟半敞, 墨发凌乱,懒散地靠着。

    目光灼灼, 盯着她足上的金锁铃铛瞧。

    一直看到深夜,才揽着人,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 明娆醒来时,屋中又只剩下她自己。

    虞砚留了张字条,他白日要回军营, 所以没办法陪着她,叫她好好在家待着。

    他说若是嫌弃府上哪处不顺眼, 要修要拆都听女主人的。

    女主人啊。

    明娆抿着唇, 笑得甜蜜。

    这安北侯不仅知道交代自己的行踪, 还利落地将管家之权交了出来,真是体贴。

    不知他从前有没有过喜欢的女子,不然怎么会处处都这般合她的心意呢。

    带着酸味的念头一闪而过,明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没办法待在家中。

    烧退了些,但还是有些低热。头不疼了,除了身子有些酸软,其余还算正常。

    她昨日到凉州时,直接就去见了虞砚。回来得比较匆忙,还未来得及与娘亲通信。

    嫁妆已经被唐慕颜手下的镖师先送回她家,娘亲和唐家、表姨母家,想必都已知道了她回来的消息,不回去一趟实在说不过去。

    明娆洗漱过后,带着禾香和阿青,回了秦家。

    秦家的祖宅就在凉州,当初秦氏与明娆被赶回凉州,倒也不愁没地方住。

    秦家这边的亲戚朋友,皆因战乱或是灾祸,在早些年丧生了,只剩了秦氏一人。

    不算特别大的宅子,住着母女二人,再加上伺候母女的一家三口仆从,五个人住三进的老宅子里。

    这些年明娆与秦氏在凉州,靠着秦家留下来一些产业,也攒下了不少家底,生活算得上富足无忧、有滋有味。

    明娆今日回家没提前通知任何人。

    迈入垂花门,正看到刘叔在洒扫。

    “刘叔,我回来了。”

    刘叔抱着扫帚楞在原地,正发愣的功夫,打正房中窜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姑娘”

    小姑娘梳着双髻,带着激动的哭腔,一蹦一跳地冲了出来,然后

    嘭

    撞在了阿青的胳膊上。

    小姑娘看了看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头的阿青,又看了看阿青手中的佩剑,呆滞了片刻,双手护在胸前,怂怂地退了回去。

    有、有剑了不起,惹不起,躲得起

    明娆见她也有怕的时候,噗嗤一笑,“连竹,我娘呢”

    连竹见到明娆,双眼发亮,一边蠢蠢欲动想要扑进明娆的怀里,一边又害怕一旁的冷面女侠姐姐。“夫人和我娘去店子里面了,约莫午时就回来。”

    看来是回来得早了。

    阿青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座宅院。

    古色古香,古朴典雅。环境尚可,只有三进。

    阿青皱眉,还是小了些。

    明娆回家有许多话想说,刘叔高兴地去后厨准备膳食,连竹领着三人回了内院。

    “姑娘,你走后这院子可空了,唐姐姐又总不在凉州,我想拉着人说话都没有。”

    “你可以与我娘亲说嘛,再不行还有刘叔和卫姨,怎么还能叫你闲住了”

    “夫人身子不好,我怕吵着她。至于我爹娘”连竹抱怨,“他们嫌弃我嫌弃得要死,不揍我就不错了。”

    因为明娆小时候就很漂亮,又遭遇过那样不好的事,于是家里的大人都格外护着。

    为了保护明娆,连竹从小当个男孩子养的,别看一张小脸柔弱可欺,个子小不起眼,但与人打架能一挑十,野惯了,祸没少闯,揍没少挨。

    “当初明家人接你回去,你还不带着我。”连竹嗔了明娆一眼。

    “有国公府的人照顾我足矣,娘亲这边还要靠你看顾。”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话着家常,阿青抱着剑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并将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临近午时,秦氏回来了。

    三十多岁的妇人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美韵犹存,风姿绰约。

    眉目间依稀可见美貌妇人年轻时的倾城姿色,浑身的淡雅与从容是京城里许多高门命妇都比不上的。

    人都说江南水乡出美人,没想到这西北粗犷之地,也有这样美的女子。

    尤其是那双桃花眸,与明娆如出一辙地勾人心弦。

    阿青和禾香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叹。

    “你叫阿颜送回来那些嫁妆,是何意”秦氏温婉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忧色。

    她的东西被人吞下,早已不抱指望,她只怕女儿京城此行受委屈。

    唐慕颜把东西送回来时,什么都没说,明娆交代过,她要自己讲。

    明娆将自己嫁给安北侯的事与秦氏如实说来,众人皆沉默了。

    安北侯的大名,凉州的百姓无人不知。

    哪怕是三岁小孩子,就算不知虞砚其人,却也知道那是个保护家园,血战沙场的将军。

    虞砚在这里的名声很好,不似京城那般不堪,可秦氏还是沉默了。

    安北侯固然好,可是嫁过去却要为人替代品。

    秦氏垂下眸子,黯自神伤,颦蹙间皆是愧疚。“怨我,连累了你。”

    若不是上一辈的恩怨未解,又怎能轮到她的女儿受苦。

    先是原有的婚事被明妘抢走,后是将明妘不愿的婚事塞给她的女儿。

    秦氏从没这么自责过。

    早知如此,不如不叫明娆去京城。就待在凉州,也好过现在的光景。

    明娆却是笑了起来,抬手握住秦氏的手,柔声安抚“娘亲,你以为我带来的阿青和禾香,是谁身边的人”

    “他们都是侯爷安排来照顾我的,他”明娆面上微热,稍稍露出羞赧之色,“他很好,他若是不在意我,又怎会把得力的下属指派给我呢。”

    秦氏怔住。

    转头看了看明娆身后站着的两个婢女。

    一个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如松,站姿笔挺,像受过训练的护卫。

    一个低眉顺眼,从面相就能看出,是位聪明伶俐又不失稳重的忠仆。

    “女儿虽然是被明家抛出来的弃子,但安北侯,他是个很好的人,会照顾我,对我好。”

    是阴错阳差,是阴谋算计,但她也是自甘入局。

    因为只有她能看到虞砚有多好,她不觉得自己踏进了火坑。

    明娆抬眸望向院中那棵新栽种的油松,闻着厅中燃着的淡淡安神香,又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每餐必有的一道甜食。

    虽然不知虞砚是如何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但他用了心,就是好的。

    信国公辜负她娘亲,娶了陈氏,为的是陈氏的钱财嫁妆。

    若问他陈氏喜好为何,明娆相信,他定答不上来。

    一个男子何以证明他对一个女子认了真观这些日常的琐碎小事,便不难察觉。

    前世是她的过失,她一味躲着藏着,将自己封闭起来,没有推开门,向外看看。

    若她能早些推开心门,一定能看到虞砚精心为她准备的这一切。

    明娆真情实意地笑着,“娘亲,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老男人最会疼人了。”

    秦氏“”

    阿青“”

    他们侯爷才不老才二十七

    “噗噗噗。”连竹的笑声打破宁静,低落紧张的气氛骤然一松。

    秦氏凝望着女儿幸福的笑靥,终是放下心来,欣慰地点了点头。

    秦氏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卫姨和刘叔张罗饭菜,秦氏便让禾香与阿青坐下同食。

    禾香和阿青受宠若惊,推脱不掉,便顺了秦氏的意。

    一家人其乐融融,明娆拉着秦氏讲京城趣事与见闻,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阿青。

    只有她在担忧,主子若是发现夫人不在家,该有多生气。

    初冬日落得早,才刚过申时,虞砚便推了没处理完的军务,回府去了。

    他走后,孟久知与副将面面相觑。

    副将一头雾水,“侯爷今日好像怪怪的。”

    孟久知“嗯。”

    “他平时都是将事情一拖再拖,一直做到就寝他都不着急,今日为何这么急。”

    虞砚的性子一向懒散,他平日也没什么消遣,不爱和士兵一起喝酒吃肉说荤段子,十分不合群。

    他嫌人多的地方吵闹,耽误他休息,所以总是自己待在营帐里,累了就休息,睡醒就做事,不紧不慢的,只要不是特别紧急的事,他能拖到最后一刻。

    可是今日不同,今天他将着急的不着急的一股脑都处理了。

    他早上来得比平时晚,走得比平时早,一天干了三天的活儿,好像过了今日就没明日了似的。

    副将嘶了声,鬼鬼祟祟凑到孟久知旁边,压低声音“侯爷被人附体了”

    孟久知瞪了他一眼。

    “而且他怎么不住军营了他昨晚去哪儿了”

    “侯爷回府上了。”

    “进城了”副将愣住,“回去一趟得小半个时辰,回去作甚”

    二人正说着,帐子被人挑了起来,一颗带着头盔的脑袋钻了进来。

    是明卓锡。

    副将道“是明副尉啊,有事吗”

    明卓锡笑得灿烂,一口白牙露在外面,看上去十分康健。

    “二位,侯爷呢”

    “侯爷回凉州城了,”孟久知走过去,拍了拍明卓锡的肩膀,转头又对着副将说,“你不是问,侯爷为何着急回去”

    孟久知看着二人,淡淡笑着,“侯爷的夫人从京城追来了,小别胜新婚,你们这两个老光棍,你们懂个屁。”

    副将“”

    好好说话,怎么骂人呢。

    孟久知走了,明卓锡傻了半晌,原地跳了起来。

    一边嚎一边往外冲,“我妹妹来了”

    副将好不容易消化了安北侯有夫人这个消息,又傻在原地。

    虞砚紧赶慢赶,在日落前到了家。

    下了马,站在府门前理了理战袍。

    生怕回来晚了,他都没来得及将铠甲脱在军营。

    虞砚带着一身风霜与冷气,脚步匆匆进了府门。

    他一边往清昶苑走,一边沉思。

    她还病着,自己若是带了凉气给她就不好了。

    走到半路,拐了方向。

    先去书房换身衣裳,沐浴过后,再去找她吧。

    天色暗了,明娆犹豫着今夜要不要留宿。

    她学着虞砚早上做的,出门前也给他留了字条,傍晚会归。

    但是娘亲见她回来,很是高兴,明娆能看得出来,她很想留自己住下。

    阿青看出明娆的迟疑,提醒道“侯爷交代叫您等他回家的。”

    何止是等他回家,他明明说的是不让她出门。

    明娆没有把不许出门这句话放在心上,她只当虞砚是担心她的安危才如此嘱咐的。

    她若是留宿在自己的家里,应当是很安全的。

    只要安全,想必虞砚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他待她那么好。

    明娆很快有了决定,她对阿青道“你回去与他说一声,就说我”

    “说什么。”

    一道阴沉冷森、隐约含着怒气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明娆抬头看向门口,虞砚几步走到近前。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锦袍,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睥睨淡然。

    “说你不回去了”

    他声音低哑,说得很慢,无端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叫人遍体生寒。

    颀长细密的睫毛下,眉目幽深,幽黑的眸中含着难以遮掩的戾气,脸上毫无一丝笑意,周身笼罩着极强的压迫感。

    明娆眼神迷茫,“你怎么来了”

    正说着,秦氏与连竹一家三口一齐自廊下走来。

    秦氏看到女儿面前站着的高大男子,也愣了一下。

    “这位是”

    还未等明娆介绍,男人突然弯下了身子,朝她伸手。

    长臂绕过女子后腰,将人一把扛在肩上

    明娆猝不及防叫了一声,刘叔攥着手里铲土的铁锨,作势就要冲上去。

    阿青拦在众人面前,解释道“是我家侯爷。”

    一句话的功夫,虞砚扛着人出了宅院大门。

    明娆手中的暖炉掉在她的座位上,院中众人望着早已没人的门口,一片寂静。

    侯府内,寝室中。

    明娆被扔在榻上,才坐起来,虞砚双手撑在她两侧,将她困在怀中。

    “我说过,叫你不要出去,哪里都不要去,为何就是不听呢”

    “我特意早回来,可是却没有看到你,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吗”

    明娆惊惧抬头,瞳中盛满怯意。

    男人的手下落,握住她细白的脚腕,往自己身后一拉。

    裙摆顺着腿上滑,金锁铃铛叮当作响。

    “被我一直看着的结果,就是这样。”他贴着她的耳朵,语气森然,“你现在看到了吗娆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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