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只一个你

    明娆开门走了进来, 才发现虞砚不见了。

    她往回走,屏风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喘气声。

    心头涌起一丝怪异, 她绕过了屏风,左右望望。

    床榻两侧原本用金钩挂起的暗红色幔帐,此时散落了一半,从明娆的角度, 恰好可以看到床榻上露着一双腿。

    脚板上整整齐齐摆着男人的靴子, 明娆歪了歪头,面上浮现疑色。

    他累了吗睡了

    正想着,男人的腿慢慢地蜷了起来,单腿踩着床榻,布料摩擦, 发出细微的声响。

    明娆

    她直觉不对劲, 于是放慢了脚步,缓缓靠近。

    以虞砚的警惕性, 在明娆刚进门时他就该有所察觉。

    怪只怪旧衣物上面的味道太香甜, 太弥久, 令人太痴迷。

    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

    熟悉的女子香顺着鼻腔, 滑进气道, 再将肺部填满,整个人像是踩进云端, 脚底下飘飘忽忽的, 没着没落, 让人忘乎所以。

    虞砚阖着眸, 躺在榻上闭目, 深吸缓呼,正享受着。

    眼前突然刺进来一束光,隔着寝衣,不亮,但却打断了他的沉醉。

    还没等他动,耳边响起一道抽凉气的吸气声。

    虞砚心下一抖,刚抬手,面上的布料就被人掀了起来。

    虞砚“”

    他一个能在战场上顷刻间将敌人一击毙命的主将,竟然在此刻,叫一个小女子抢了先机。

    明娆拎着自己的寝衣,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她傻傻地瞪着虞砚,企图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

    虞砚躺在枕头上,迎着日光,对上明娆呆滞的目光,缓缓眨了眨眼睛。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然后利落地翻身坐了起来。

    在明娆错愕至极的目光下,虞砚低头穿上靴子,然后站起身,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袍子上的褶褶皱。

    明娆目不转睛地盯着虞砚,见他始终用侧脸对着她,不敢与她对视,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你回来了。”他平静道,“走吧。”

    说着就要越过她走过去。

    “你等等”明娆叫住即将跑路的男人,拎起寝衣,晃了晃,“你方才做什么呢”

    企图蒙混过关的男人顾左右而言他,“本侯营中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再来。”

    “你要是走了,想再回来,我可不叫刘叔给你开门。”

    虞砚心道没关系,他还可以翻墙。

    “侯爷该不会做出登徒浪子那般的翻墙行径吧”

    被堵死退路的虞砚“自然不会。”

    明娆拎着衣裳绕到男人身前,脸凑近,“那你方才到底在作甚”

    虞砚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躲闪开她的灼灼目光,抿了下唇,“有些困倦,太亮,遮一下光。”

    “你可以将幔帐都放下,就不亮了。”

    虞砚道“怕睡得太死,你回来了我听不到。”

    “侯爷的警惕性竟是这般差吗”

    “在外自然会注意,”虞砚道,“但这是在你的家里。”

    他板着脸,耳根却偷偷变成了浅红色,“这里这里有你的味道,你身上的气味总是会叫我无知无觉地放松精神,不知是何缘故。”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真诚诉说,明娆的心颤了颤。

    “哦”

    明娆的心跳也莫名变得快了起来,脸颊绯红,她快步走到床边,将中衣团成一团,胡乱塞在枕头下面。

    虞砚不舍地看着她将那块小小的布料藏了起来。

    “走啦。”

    明娆捂着滚烫的脸,越过他跑出去了。

    虞砚盯着那红枕头看了半晌,直到明娆在门口气急败坏地叫了他一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跟了上去。

    晚膳的时候,秦氏由连竹搀扶着坐到桌前。

    因为有安北侯在的缘故,秦家人怕他介意,于是没叫连竹一家三口坐下同食。

    虞砚自始至终没有将目光从明娆身上挪开,自然也不清楚秦氏的安排是出于什么心思。

    就算真的与家仆坐在一起吃饭,他也没什么想法,只要他旁边坐着明娆就行。

    秦氏自来便欣赏安北侯,虽从未见过这位侯爷本尊,但她在凉州城出生长大,从小经历过外敌骚扰的苦楚,因此更加知道这些年由安北侯亲手创造的和平岁,对于凉州百姓而言,有多重要。

    抛开女婿这一层身份,秦氏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自古便有句话,一个女婿半个儿,她看着虞砚的目光逐渐柔软。

    “不知侯爷喜欢吃什么,所以叫卫姨准备了些凉州这边的家常菜,侯爷这些年辛苦了,”秦氏笑道,“我们凉州百姓都很感谢你。”

    虞砚抬头,淡淡眸光落在秦氏脸上。

    与明娆如出一辙的美人胚子,即便过了十多年,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妩媚灵动。

    温婉、体贴,柔柔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虞砚皱了皱眉,将内心的不适压下去。

    他果然还是讨厌这样的女子。

    “不必言谢,本侯该做的。”他冷淡道。

    秦氏有些诧异安北侯的冷漠,看了一眼明娆,见自家女儿也不可置信瞪了一眼虞砚,而男人面露迷茫。

    秦氏低下头,淡淡笑了下。

    看来这真是个冷心冷情的男人,倒是与她最初设想的一模一样,厌烦交际,不懂得人情世故,冷得像块冰。

    也罢,只要对她女儿好就好。

    秦氏的病是年轻时就有了的,她原本身子就差,后来生了明娆,便更差了。

    明娆七岁时她们被赶回凉州,最初的日子没现在好过,秦家人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从头开始。

    病根落下,难以治愈,靠着汤药吊着,情绪不能波动。

    这次旧疾发作,倒也不全怨虞砚上门大闹,自从她收到明娆的来信,说要将婚书寄回去,她便开始寝食难安,身子便不大好了。

    她操了太多的心,眼下小夫妻两还恩恩爱爱的,她也该好好养病。

    秦氏没吃两口饭,便让连竹扶自己回去休息。

    虞砚没叫秦氏母亲,更没有关心过秦氏一句,在他的眼里,就只有明娆一个人。

    晚膳用罢,虞砚叫人给明娆的房间添置了不少炭火,明娆的东西,虞砚亲自从马车上抱了回去。

    趁着安北侯不在明娆身边的空档,连竹可算好到了与明娆单独说话的机会。

    有个问题她想了许久都没想通,“姑娘,你身上丁零当啷的,是什么在响啊”

    明娆愣了一下,脸唰得变红。

    “你、你怎么听到了”

    铃铛盖在衣裙下面,还有鞋袜遮挡,怎么会被人听到呢

    明娆试探着动了动脚,并没有声音啊。

    连竹突然咦了一声,手指着天空,“对,你听到了吗,就是这声。”

    明娆“”

    “没、没什么的,不用在意。”

    连竹毕竟也是个会武的,耳力自然比明娆好。

    “叮铃铃,叮铃铃,怪好听的。”连竹摇头晃脑,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好听”

    “对啊,街头李大娘家的驴脖子上挂了个铃铛,拉磨的时候就是这声音,可好听了。”

    “”

    “李大娘说挂个铃铛是防着那驴偷懒,”连竹道,“姑娘你不知道,她家那驴,比隔壁王叔家的猪还肥,一看就是平日享福偷懒惯了的,李大娘也疼那头驴,铃铛挂上以后,一天响个一个时辰就担心它累了,解开绳子叫它休息。”

    连竹痛心疾首,“比我这个人过得都舒坦。”

    连竹心里嘀咕,怕驴偷懒的是她,心疼驴太累的也是她,李大娘真是把儿子送她的驴当儿子养了,啧。

    明娆抿了下唇,又晃了晃腿,心道可不是吗,也比她舒服多了,虞砚给她挂上这铃铛,就是喜欢夜里听着这声。

    驴一个时辰就能休息,可是她被人一折腾就是半宿。

    明娆莫名其妙地有点生气,郁闷之余,又反应过来,她和一头驴比什么。

    怪只怪虞砚。

    安北侯抱着明娆的东西往家里走,在院中遇上嘀嘀咕咕的主仆二人。

    连竹站得离明娆很近,虞砚有些不爽。

    他刚皱起眉,想让连竹滚远些,就见自己的夫人用幽怨的目光盯着自己。

    一边看,还扁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样子,像是他又把她怎么了似的。

    天还没黑,他还没来及欺负她呢,就露出这么娇嗔的神色

    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虞砚喉间发紧,避开对视,抱着被褥快步进了房间。

    本来连竹要为二人收拾床榻,被虞砚制止,他要亲自铺床。

    虽说铺个床榻不是什么大事,但后来虞砚亲自去给明娆打了洗澡水,又亲手给明娆洗了巾帕擦脸,将连竹所有活儿都抢走了。

    连竹无所事事,只能在廊下,与抱着剑护卫院子的阿青一起吹冷风。

    连竹看着安北侯有条不紊地伺候着明娆,在一旁都看呆了,她拉了拉阿青的袖子,“天爷哟,这些大官都这般亲力亲为吗”

    她不知道安北侯有严重的洁癖,就算官做得再大,也都是自己来。

    阿青背对着屋子,看着院中的油松,嗯了声,语气冷淡“主子不喜欢旁人碰他的东西。”

    夫人,自然也是他一个人的,旁人碰不得。

    “令人惊叹”连竹感慨道。

    阿青对这个有三脚猫功夫的小丫头挺有好感的,她好心提醒“不要在主子面前,对夫人做这个动作。”

    连竹歪头,茫然道“什么动作”

    阿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角,抬起自己的手臂,袖子上还粘着连竹的两根手指。

    “不要与夫人站得太近,侯爷会不高兴。夫人的衣服也要少碰,”阿青道,“侯爷会嫌脏。”

    连竹“”

    这老男人不光霸道,事还很多,真不知道姑娘看上他哪儿了。

    大概是长得还行吧。

    夜色渐深,房门紧闭。

    连竹去睡了,与阿青一起宿在耳房里。

    闺房内,明娆沐浴过后,散着湿发,坐在床边。虞砚拿着一块干净的白布走了过来。

    他不言不语,开始为她擦拭头发。

    明娆并未叫他做这些事,屋里很暖,过一会就可以干,他也不需要费力做这些事。

    似是看出女子的疑惑,虞砚低声道“我曾问过裴朔,如何才算对自己的夫人好,裴朔跟我说,要让她生活得舒服、快乐。”

    “他跟你说要做这些”

    虞砚摇头,“是我自己想的。”

    明娆诧异挑眉。

    “这与你教我喂药是一样的道理,天气冷,若是不及时擦干,你可能还会受凉,我帮你擦干,就不会生病。”

    明娆弯起唇角,“我就教了你一件事,你便会了这么多”

    “所以我也不是很笨,对吗起码你现在看上去心情很好。”

    心情好,所以证明他想的做的都是对的。

    明娆怔了一瞬,缓缓笑开。她握住他的手,眸光闪亮地望着他。

    “原来你还记着我和娘亲的话。”

    虞砚没吭声,将明娆冰凉的手扣在掌心,捂暖后,继续为她擦拭头发。

    他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新婚夜为她拆发饰时,不小心弄疼了她,虞砚一直记着,眼下是小心再小心,生怕又看到她疼得眉头蹙起。

    “你不笨,你很聪明,这叫无师自通吗”

    明娆的调侃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复,但看到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便知道自己的夸赞是对的,他果然很介意说他笨。

    夜间起了大风,外面很冷。

    虞砚似乎提前预知了骤变的天气,早就将明娆的屋里的炭火备足。

    头发被人擦干,明娆躺在被窝里,浑身暖洋洋的。

    烛火没有熄灭,留了一盏小灯,这是虞砚的习惯,他睡觉时总会留着一盏灯。

    天气不冷,不需要暖床也可以睡得很好。但明娆还是自觉缩进了男人的臂弯里,睡得香甜。

    在秦氏这里待了一天一夜,转日秦氏以为他们会走,但到了午时,也不见小夫妻俩告别。

    女儿没走,又有客上门。

    明卓锡早就听说了自己妹妹来了凉州,一直不得见,听孟久知说安北侯陪着夫人回了娘家,明卓锡再也坐不住了。

    他厚着脸皮抢了营中刘副将的差事,跟着孟久知到了秦家门前。

    刘叔开门将二人迎了进去,卫姨看到明卓锡高兴得不行,拉着他问寒问暖,拽着他去试新作的衣裳。

    明卓锡拒绝不了卫姨的热情,只能向孟久知告罪,先进东厢试衣服。

    连竹引着孟久知去了待客的花厅,又去内院传了口信。

    卫姨给明卓锡送完衣裳,正端着茶点给明娆送去,一进院子,正好遇上安北侯冷着脸快步出来,心里咯噔一下。

    她匆匆走进卧房,将茶点放在桌上,担忧地问明娆“侯爷可是生气了”

    明娆一愣,“怎么这么说”

    “我刚看侯爷神情不好,急匆匆出去了,”卫姨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是你又说错话了昨儿侯爷一进门就挨他们爷俩脸色瞧,是不是以为咱们不欢迎他,故意给他下马威了”

    连竹一听不乐意了,“我方才就传个话,说有人找他,多一句话我都没说,你别老冤枉我。”

    卫姨这才知道自己误会,正要开口说声抱歉,却听连竹又道

    “我昨儿说他怎么了,怎么不看他做的都是什么事男子在外官做得再大,也断没有回家给自己的家人脸色瞧的道理吧他头回上门就能把夫人气病了,我不能不欢迎他吗”

    实在是有凉州刺史那位宠妻狂魔珠玉在前,连竹从小看着,耳濡目染。

    她被岑家那对父子灌输了好多男子也要遵守“夫道”的道理,再一瞧安北侯那日的做派,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世间的男子都应该像岑家表哥一样,像他对唐姐姐那样好才对。

    “他是主子,你是家仆,是不是夫人平日太宠着你,叫你这般没大没小的,真以为自己是主人了”卫姨斥责道。

    “我不是怕咱们姑娘嫁过去受委屈吗本来就是被人家丢过去的我就叫他瞧瞧咱们姑娘也是有人撑腰的”别因为替嫁的事欺负明娆。

    连竹眼眶慢慢变红,扭头跑了。

    “你这孩子”

    明娆拉住卫姨,劝道“连竹从小与我一同长大,亲如姐妹,我和娘亲从未拿她当下人看待,卫姨你说这话伤着连竹的心了。”

    “姑娘,咱们自家人在一起,自然是不必计较那么许多,可是安北侯”

    卫姨叹了口气,那样厉害的人物,他们寻常人家哪里惹得起女儿还是要由她自己来骂,省得安北侯真的计较起来,明娆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卫姨走后,明娆独自想了许久。

    且不说她家的人为了给她出气,对虞砚并不热情这件事。

    单看虞砚的反应

    明娆眼露迷茫。

    他好像的确没什么反应。

    刘叔木讷,一天也不见得说几个字,对着虞砚冷冷淡淡的,虞砚没说什么。

    连竹一进门就指着虞砚赶他走,说不欢迎他,他好像也没说什么。

    至于她娘亲娘亲对谁都一样温柔,但是明娆能察觉出,娘亲是有些喜欢虞砚的。

    但是虞砚却没有表现得很高兴。

    仿佛她的家人是否欢迎他,是否喜爱他,对他而言,并无分别。

    她抱着暖手炉,皱着眉思索,没注意到房门推开,虞砚回来了。

    头上一暖,被人轻轻揉了揉发丝。

    明娆茫然抬眸,“嗯这么快”

    “不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是又抓到一个敌军的奸细罢了。

    “那你要回去了吗”

    “不去,陪你。”

    虞砚向来说一不二,他不放心明娆独自留在这里,即便孟久知磨破了嘴,他也就是不回去干活。

    明娆只以为真不是什么大事,便不再坚持。

    她听说明卓锡来了,与虞砚一同去见了一面。

    明卓锡与孟久知都兢兢业业为安北侯做事,安北侯可以休假,他们却不能。

    明卓锡从前就很崇敬虞砚,乍一换了身份,他还十分拘谨。

    他依旧尊称对方侯爷,并不敢真的开口叫虞砚妹夫。

    或许是因为明卓锡高兴傻了,他没顾得上和明娆话家常,兄妹间不似平时那般亲近,这一点让虞砚看着十分顺眼。

    一起用了膳,日落时二人打算离开秦家回军营,虞砚还心情很好冲着明卓锡颔首告别。

    这让明卓锡直到深夜都兴奋得没睡着。

    又到了夜晚,明娆躺在床上,抱着男人的腰,亲昵地蹭了蹭。

    “明天咱们回去吧,禾香来传信说,家中的门窗都修缮好了。”

    “好。”

    明娆知道虞砚在这里住的不习惯,但是他却没有提回去的事,他这般尊重自己,她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毕竟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就是这样你来我往的。

    明娆以为虞砚是体谅她,却不知,只要与她在一起,虞砚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烛光昏暗,隐约照亮着床前。

    床幔掀起一个小缝隙,有丝丝光束泻了进来。

    明娆趴在男人的肩上,就着细弱的灯光,认真地看着他出众的眉眼。

    “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连竹对你多有冒犯,你生气了吗”

    虞砚诚实地摇头。

    “那我娘亲若是不喜欢你,你会很难接受吗”

    “不会。”

    果然啊

    明娆竟然有些失落。

    世人大多都不喜欢旁人对自己的负面评价,虞砚却是不同,他鲜少将旁人放在眼里,很不幸的,明娆的家人就在这个“旁人”里。

    明娆的家人态度如何,他并不在意。

    他是真的不关心外界对他的评价,还是觉得她的家人并不重要呢

    “我娘亲很喜欢你,你呢”

    虞砚不懂,垂眸看她,“我什么”

    明娆见他当真不明白,从他怀里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认真地想要与他说明白。

    起身的时候,脚踝上的铃铛清脆作响,在寂静的黑夜里,平添一丝暧昧。

    可他们谈论的却不是什么旖旎的话题。

    “我们成婚,那么我的家人顺理成章的,也就是你的家人,他们对我好,自然就会对你好,就像我娘亲因为我而喜欢你一样,这叫爱屋及乌。”

    虞砚也坐了起来,一边认真听她说,一边从一旁拿起件衣裳,给她披上,以免受凉。

    “她喜欢你,可是你却不在意,甚至很冷淡。当然,我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稍稍有一些想不通罢了。”

    虞砚紧了紧眉头,垂眸深思,额上突然被一只小手轻抚。

    他抬眸,女子双目含情,神态娇媚,他心念一动。

    这双勾人的眼睛,总能叫他一败涂地。

    虞砚坦然道“我的确对他们是如何想我的,并不在意,这让你不开心了吗”

    明娆看着男人突然变得苦大仇深一样的表情,噗嗤笑了。

    她原本是有一些在意,但是看他这般苦恼,自己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你可真是个傻子。”她说。

    虞砚见她笑,知道她并没有难过,放下了心。

    “你对我娘亲有何不满吗”

    “不曾。”

    “但你似乎不太喜欢她”明娆迟疑道。

    她总觉得虞砚很排斥与秦氏。

    虞砚没有遮掩,他嗯了声。

    “我娶的是你,喜欢你就够了,为何还要喜欢旁人呢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善待别人,只够一个你。”

    明娆蓦地怔住,为这突如其来的诚挚的情话震撼不已。

    可看虞砚的神情,他并不觉得这话特殊在哪里,他只是不想叫明娆误会,于是将自己的想法诚实地告诉明娆。

    他没有敷衍,也没有讨好,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他除了她,不喜欢任何人。

    明娆突然觉得,虞砚的这份感情,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沉重。

    她望着男人异常坚定的、深邃的目光,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我”明娆有些慌乱,舔了舔唇,“正如我想要你的家人能接受我一样,我也希望你可以善待我的家人。”

    “我没有家人了,”他说,“我的父母在我九岁那年便已过世。”

    “所以你不需要讨好什么人,你只要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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