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去的路上, 王乐瑶的心情被那支签影响,她拉住萧衍说“我们取了钱,再去问问那个老僧化解之法吧。”
萧衍看着她, 认真地问“你就如此在乎朕的命数”
“当然在乎。”王乐瑶脱口而出。
萧衍忽然不敢再问下去,怕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她在他面前, 一直有几分小心。因为最初是他所迫,她才会嫁给他。
他怕,他们之间近来的和顺美好, 她的慢慢靠近,只是因为她认命了, 而不是因为她开始有点喜欢他了。就这样吧,只要她再生出孩子,他们之间就会变得更加紧密而不能分割。
“朕告诉你, 所有求签的, 算卦的, 都是这几句话,否则怎么骗人钱财。你是见得少了,才会信。”萧衍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王乐瑶半信半疑,“真的吗”
她怎么觉得那个老僧说得还挺准的。
萧衍觉得她在某些事情上聪慧无比, 有超脱年龄的成熟。但在民间的见识上,却又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涉世未深又好骗。
他得护着才行。
他们回到正殿, 萧宏和萧令娴去四处闲逛了。张家的人说是去厨房看看今日的菜色, 大概是有些饿了。
张太后还在殿里没有出来,如意独自站在殿门外守着。
她看到帝后携手过来, 连忙行礼。
曾几何时, 她认为皇帝是一个冷酷到近乎无情的人, 四方征伐多年,他的手里杀过的人,多如牛毛,已经很难从他的表情和眼睛里看到任何感情。
但是现在,皇帝竟然牵着皇后,如同世间所有陷入爱恋中的男子一样,迁就她,宠爱她,守护在她的周围,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到他曾经经历的血腥和残酷。
她和郗氏女都曾经想,却未能动摇半分的这个男人,彻底败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裙下。
他对她的珍视,宠溺,甚至都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坐拥四海的男人,眼里却只有那么一个女人。
这是一种让人羡慕嫉妒,又窒息的感觉。
此时,张太后在殿内叫了如意一声,如意赶紧进去,将她扶了出来。
王乐瑶看到张太后的眼睛红红的,猜她是想念唯一的女儿了,就走到她身边安慰,“母后,小姑知道这么多年您一直在挂念她,九泉之下定然也能瞑目了。您看看我和如意,都是您的女儿,您不要难过。”
张太后顺势靠在王乐瑶的怀里,慢慢平复了悲伤。她觉得人跟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宛娘若还在人世,也像皇后这般大了。她初次见皇后的时候,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虽然皇后的容貌,气质,性情都远在宛娘之上。但她私心里,就觉得像宛娘在她面前,笑着唤她“阿娘”一般。
所以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媳。
萧衍看着她们娘儿俩抱在一起,倒是比一般人家的婆媳相处还要融洽。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的母亲一直是个质朴无华的妇人,在乡间的时候,同邻里宗亲都相处得很好,从不与人发生口角是非。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妻子。一个出身高门的贵女,竟然毫无保留地接纳了他的母亲。恭顺,宽容,仁爱,这些士族高门里教养出的,他曾经认为很虚伪的品质,她却表现得淋漓尽致。
王乐瑶轻轻拍着张太后的背,“母后,我带您去后面的院子散散心吧”
张太后下意识地看向萧衍,王乐瑶说“陛下找小叔还有事,咱们不用管他。”说完就扶着张太后走了。
被独自丢下的萧衍,也只能去找萧宏了。
正殿的后面是个花园,有小僧正在路上打扫,看到两个贵人来了,连忙避开。王乐瑶不认识道旁的一些野花野草,张太后便一个个指给她看,还说了些从前的事。
“你别看二郎现在这样,以前连杀只鸡都不敢。平日我们都吃不上肉,只有元日他父亲才会领一只鸡回来。我和大郎杀鸡,他就躲在一旁看,看到血,还吓得捂住眼睛,着实有趣。”
王乐瑶不敢想象这个人会是萧衍,好奇地问道“那时陛下多大”
“约莫四五岁的光景吧。世道不好,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家里却没钱让他读书。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也能做个满腹学问的人吧。何至于上战场杀人,硬生生变成现在这样。”
“陛下现在这样挺好的。”王乐瑶忍不住为萧衍辩解。
张太后心知肚明地看了她一眼,抓着她的手问“二郎对你好吗”
王乐瑶点了点头。
“陛下对我很好。”
“二郎这个人嘴笨,喜欢什么人,也不会直接表达,只会拼命对那个人好。我能看出来,他是非常喜欢你的。我在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兄弟二人,若是六郎身边,也能有一个像你这样温柔解意的女子,我便能瞑目了。”
“母后,您会长命百岁的,不要胡思乱想。”王乐瑶说道。这母子俩怎么都喜欢把死挂在嘴边呢。
张太后笑着说“对,还要看着你多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承欢膝下呢。”
王乐瑶脸红,低着头往前走。
他们经过一个观音殿前,二楼有几个僧人在打扫,搬动花盆。他们是匆忙间得到命令,也没想到楼底下会来人,有一盆花就随手放在栏杆边沿上。
突然,那盆花从二楼掉落,如意大叫,“太后小心”
王乐瑶本能地扑过去抱住太后,用身子护住她。
随后,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被重物砸了一下,花盆碎裂在脚边,胸口涌起一阵腥甜。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随行的宫人们都来不及反应,此刻才围了上来。二楼的僧人也吓坏了,全都跑下来,伏在地上请罪。
“孩子,孩子”张太后感觉抱住自己的人滑落在地,不顾自己的身体,连忙蹲下去抱着她。
“母后您没事吧”王乐瑶强忍着疼痛问道。
“你怎么还顾着我,你到底伤在哪儿了”张太后摸着她的脸,惊慌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王乐瑶吐出一口血,然后倒在了张太后的肩上。
不远处,萧宏和萧令娴看见了,萧令娴“啊”了一声,萧宏已经飞奔了过去。
“六郎,六郎你快想想办法”张太后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萧宏想都没想,直接把王乐瑶背起来,吩咐如意照顾张太后,其余的宫人,分别去找陛下和郎中。
他又问跪在地上的僧人休息的厢房在何处,僧人颤抖着指了一下,他就迅速背着人过去了。
萧令娴这时才跑过来,跪在张太后身边,不停地安慰她,顺道看向萧宏离开的方向。
虽说救人心切,可六兄这样子,也未免太急切了些。
萧衍没找到萧宏,倒是找到赵氏和张琼两个人。赵氏就跟他闲聊,无意间提起想给张琼谋个官职。
张琼才不想做官,想要阻止母亲自作主张,赵氏才不理会。今日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家人聚会,陛下的心情看起来也很好,没准他会答应呢
“陛下您看,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没有官职在身,本来出身就不算好,平日也在外面胡闹。我想着都城里家世好些的娘子是肯定看不上他的,不如找个正经事拘着,也许就能改邪归正了。”
今日是家宴,萧衍也没有变现得太不近人情。他看着张琼,这个唯一的表弟,确实不怎么成器。他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这副样子。
“你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二十二了。”
赵氏连忙说“您看临川王也就比他大两岁,都能独当一面了。”
“是不小了。”萧衍想了想,“回头我让阿奴给你在建康令身边谋个职位。你先做着,若是表现出色,日后再提拔。”
虽然萧衍对这厮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让舅母宽心罢了。
赵氏大喜,推着张琼,“还不快谢谢陛下”
张琼不情不愿地谢了一声。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操这个心,他现在过得挺好的,把他放在六兄的眼皮底下,他以后还怎么快活。而且建康令多忙啊,都城里大小事都要管,这不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吗。
“主上,主上不好了”苏唯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何事”萧衍皱眉看他。
“皇后娘娘被观音殿二楼落下的花盆砸到,晕过去了”
萧衍面色一变,也顾不得细问,人已经大步往外走“她在哪儿”
“在后院的厢房里。仆这就带您去。”
萧衍和苏唯贞一道走远了。
赵氏和张琼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怎么才分开一会儿,就出了这等变故。赵氏只觉得刚才外甥的脸色很可怕,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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