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自己的原形小, 桑洱灵活地钻草爬地,几乎没有拦得住她的东西。遇到了狭小的墙洞,深吸口气, 缩起肚子, 也能挤过去。
僻静蜿蜒的小石路上,不时有仆从端着酒菜走过。偶尔,还会有观宁宗的门生的说话声。他们都没注意到,路边姹紫嫣红的花卉小草悉索地动了几下, 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就钻过去了。
观宁宗独占一座仙山, 高堂广厦, 膏粱文绣。
系统给桑洱指了东南的方向。
沿此方向走了半天,桑洱有点饿了, 打算休息一番。环顾四周,墙根处有一块平整的小石头。桑洱走过去坐下, 从乾坤袋里翻出一颗圆乎乎的核桃,抱在胸前, “咔嚓嚓”地咬了起来。
烈日蒸腾了云朵。山风燥热, 吹得绿叶翻动。
好安静。
仿佛为了应和桑洱的念头,这时, 一阵凄厉的猫叫声突然在墙后响起, 打破了寂静。
桑洱一惊, 把吃了一半的核桃塞回乾坤袋, 跑到了院子的拱门处, 探头一看。
院中坐落了一间精致的屋子。廊桥曲折,天水碧色。檐下的琉璃灯轻轻旋转, 赤色的流苏随风晃荡着。猫叫声正是从屋里传来的。
怎么回事
系统“叮恭喜宿主触发了支线任务日行一善猫的报恩。支线任务可选择接受可不接受。宿主请考虑。”
又是熟悉的支线任务。以往, 每当完成了支线任务, 都会有修改原文几个字的奖励。这次大概也不例外。
猫的叫声越来越凄惨,听得人很不忍心。桑洱快速说了句“接”,谨慎地扫视了四周一圈,就跑了过去,飞快地窜到了窗台上。
窗户并未关紧,桑洱透过缝隙一看,屋中一个人也没有。半空中有一道影子在晃荡,正是那只猫。它似乎是被绳索缠住了颈,被吊在空中,痛苦地挣动着。
不是吧桑洱连忙钻了进去。由于原形还没有猫的脑袋大,一落地,她就化为了人形。身上没有衣服,光溜溜的,很不习惯,好在周围也没人。桑洱跑上去,踮起脚尖,将这只猫抱了下来。
这猫受了很大的惊吓,呼吸不畅,翻着小白眼儿,爪子死死地扣住了桑洱的肩。
桑洱吃痛,但没有松手,摸了摸它的脖子,再看了一眼天花板。原来,这屋子的房梁处,装饰了不少暗红绸缎。这只猫估计刚才在房梁上玩,不小心掉了下来,恰好被吊住了脖子。因体重和踩空的缘故,没法自己下来。
要是没人发现,再过一会儿,它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桑洱给它解开了绕脖的绳索,这猫总算能呼吸了,抓她的利爪,也藏回了肉垫里。桑洱将它放回地上,发现这猫长得挺漂亮的,飘逸柔软的长毛,猫脸像抹了煤灰一样黑乎乎的。上面嵌着一双蓝眼珠。
桑洱忍不住揉了一下猫屁股“下次小心点”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获得奖励修改不超过五个字的原文。”
五个字有点少。不过,这支线任务没什么难度,这奖励倒也正常。
桑洱摸了摸肩,打算变回原形、原路返回。谁知,这猫竟忽然叼起了她落在地上的乾坤袋,往房间内部跑去。
“喂,还给我”
桑洱连忙伸手去拦,却没拦住。只得捂着胸口,追了上去。这猫跑到了屏风后面,轻盈跃上了床靠墙一侧的木柜上,正拨弄她的乾坤袋。
“这个支线任务的名字居然叫猫的报恩。”桑洱无奈道“我看叫恩将仇报比较合适。”
床上的被褥没叠好,隐有隆起,但桑洱已经肯定这房间没人,也就没有在意,膝盖压在床上,眼疾手快地横手一捞,就将乾坤袋抓回手心了。
可桑洱还没来得及收回那条腿,底下的被子忽然发出了一阵昏暗的柔光,显然是一个法阵。
桑洱神色一变,却已经晚了。眩晕冲顶,她眼睛一闭,就倒在了被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桑洱才被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吵醒。
桑洱幽幽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趴在原本的床上。外面的天都暗下来了,房门依然关着。
桑洱“”还好还好,似乎没人进来过
桑洱揉着胀痛的头,坐起身来。刚才她踩到的法阵,并不是除妖用的。而是一种利用灵力冲击而简单致晕的布置,对人也有效。
与此同时,几段原文浮现在桑洱的脑海里。她终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个房间的主人,就是观宁宗宗主之女,也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商小姐,商采薇。
之前就知道,商采薇不愿意嫁给孟睢那个再大几岁就可以当她爷爷的家伙。
对于父亲的逼婚,商采薇没有坐以待毙。在大婚前夕逃了。临走时,她还故意把被子铺成了有人在睡觉的形状,在迷惑外面的人。同时在被子底下画了一个法阵。如果有侍女来叫醒她,就可以把侍女弄晕,拖延更多时间。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桑洱中招了。
桑洱“”
掀起被角,底下果然压了两个枕头。
此时,门外已经站了好几个侍女的身影了,刚才吵醒桑洱的就是她们的声音。
“小姐,宗主吩咐我们给您送一些食物过来。”
“一直没声音,莫非小姐睡着了”
“很有可能,今天还没天亮,小姐就起了,肯定累了吧。”
“林嬷嬷,我们怎么办要叫醒小姐吗”
“嗯,小憩无妨,睡的时间太长反而不好。”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子,似乎就是众人口中的林嬷嬷。说着,她推了一下门“哎,门没锁”
桑洱本还打算化成原形先躲起来。谁知对方竟直接开门了。光线一照进来,桑洱就僵直了一下。
这房间深而阔,床前屏风却是半透明的纱质,可以影影绰绰看到后面的人影。一个侍女一眼就看到了桑洱,高兴地说“小姐,您已经醒了啊。”
桑洱“”
现在该怎么办
这些人已经看见她了。她一缩小,在众人眼中,就等于凭空消失,观宁宗就会知道有妖怪混了进来。同时,因为新娘不见了,婚礼势必会大乱,甚至中断。
原文也是这样发展的吗
系统“宿主,在原文里,新娘逃婚,新郎毙命,这场婚礼也没有进行到最后,但它是在宴席上出乱子的。如果你救了猫就离开,那么,此刻来叫醒商采薇的,就只有林嬷嬷一个人。她会被床上的陷阱拖住,到晚上才醒。观宁宗自然也不会现在就发现新娘跑了。但因为你触发了陷阱,一个萝卜一个坑,过程也受到了影响,产生了变化。来叫你的人变成了另一个年轻的侍女,她不敢贸然推门进来,跑去喊了几个人一起来,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桑洱“”
桑洱忽然想起,江折容说在乾坤袋里塞了一些符咒,说不定能帮上忙,她赶紧打开乾坤袋,却发现里面的符咒有定身符,还有信号符,点燃以后,可以传信求助于他。
这显然不适合此情此景用。
系统“由于耽搁了时间,宿主已经错过了朝东南走和伶舟汇合的机会,策略要应时而变。请宿主留在这里填补空缺。在婚宴前夕,再找机会与伶舟汇合。”
桑洱只得把乾坤袋束了回去,扭头,看到床边叠着一件衣服,立刻穿上了。这衣服还挺合身的,看来,商采薇的身材和她差不多。
衣服旁边还有一张蝶翼状的纱织面具,眼睛四周绣着繁密的金丝花纹。
各地的习俗都不一样,沙丘城这边的新娘似乎都是戴面具,再披一层金红色的纱。眼见侍女已快走到屏风后了,桑洱将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
待侍女们绕过屏风,看到的画面,就是床上坐着一个披发薄衣的少女,看起来刚睡醒。仿佛在生闷气,不想和大家说话,听见脚步声,也梗着脖子,一声不吭地看着墙壁。隐约能看见她秀气的下颌,以及那张蝶翼状的面具。
林嬷嬷眯了眯眼,她照顾了商采薇多年,不知为何,直觉这画面有点儿不对。
但这时,商采薇养的那只猫叫了一声,跳到床上,亲昵地窝到了床上少女的身边。
这只猫平时高傲得很,只和商采薇亲昵。
林嬷嬷的疑虑顿时消除了。
侍女们都知道,因为这场婚事,小姐已经和宗主闹过了几次,自然不敢触她的霉头,放下吃的东西就走了。
林嬷嬷则似乎想哄她开心,说“小姐,您之前不是一直很好奇那只獓狠的样子吗今晚您就会看到了,老奴听说,宗主打算将它带到宾客面前,当众将其诛杀,用它的妖丹给你添彩头”
桑洱表面没有反应,眼珠子却微微一转。
原来,今天晚上和獓狠有关的神秘环节是这样的吗
添彩头切,说得还真好听。明明都强迫女儿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了,添什么彩头都是晦气。商献这么做,恐怕还是为了面子。毕竟,他作为宗主,差点死在獓狠手里这件事,传得满街都是。他肯定想通过诛杀獓狠,在宾客朋友面前恢复一点威风。
见桑洱没回应,林嬷嬷只好说“小姐,那您先吃点东西,老奴迟些唤人来替您梳妆。”
等人都走了,桑洱吃了两块点心,梳好了头发,将那张金红的薄纱盖到了头上。
不久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另外两个侍女的声音“小姐,我们来为您梳发上妆了。”
话没说完,里头传来了茶杯砸地的声音“滚”
因为这个滚字太短促,又伴随着瓷器碎裂声,根本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两个侍女一抖。屋中点了灯,她们隔着窗纸一看,发现小姐居然已经梳好头了。
本来这场婚事就是孟睢高攀了。小姐极其抵触他。如今梳了头,也披了盖头,能交差就很不错了。两人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立刻就退走了。
再过了一会儿,又有新的侍女过来伺候桑洱,为她穿上了沉甸甸的曳地婚服。因为脸已经挡住了,桑洱这次没有拒绝她们的靠近。
吉时快到了,侍女们送桑洱去了正殿后方。这是一个安静的院落,里头有一个休息的暖阁。
等所有人都走了,桑洱就站了起来。
已经蒙混到这一关了,她差不多可以走了吧
伶舟大概率是来找新郎的。只要他脑子没坏,就肯定不会在新人拜堂的时候动手那不是逼着仙门百家和他打起来么
桑洱设身处地地想了一番如果她是伶舟,一定会挑新郎落单的时候找他。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孟睢,就有很大的概率遇到伶舟。
系统“宿主,你的思路是正确的。”
这时,暖阁的门被敲了三下,随即被推开了。
桑洱背对着门,斜前方正好放了一面镜子,透过倒影,她看见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年近五十,身形瘦削,出乎意料地生得并不丑,甚至可以看出年轻时是英俊的。
这个人就是孟睢
快要行礼了,他过来找新娘做什么
桑洱暗生警惕,盯着镜子。好在孟睢没有逼近她,而是停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笼着袖子,说“采薇,外面来了很多宾客,我们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你还是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原来商采薇根本就不理这个人。
桑洱心道这样正好,她也有理由不说话了,免得声音露馅。
“我知道,你我相识的时日有些短暂,采薇暂时不信孟某的真心。”孟睢堆起了温柔体贴的笑,但他的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我也听说,外面有不少风言风语,但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会对你好的我先去准备了。”
等门关上了,桑洱飞快摘了盖头,脱掉了婚服她早已偷偷在里面穿上了便服。
廊上空无一人,桑洱远远跟在了孟睢后面。
她本来就打算通过这个人来找伶舟。既然孟睢自己送上门来,她就不客气了。
跟到了一处昏暗的转角,桑洱耳朵微动,听见两道低低的说话声,立刻停住,躲在树后窥视。
“公子,商小姐还是给脸色您看吗”说话的人,似乎是孟睢的仆从。他忧心忡忡地说“外面来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宾客,她要是当众给您难堪的话”
“横竖就是一个女人。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有她爹压在头上,她不敢乱来的。”在背地里,孟睢早已不是刚才那副低声下气、温柔体贴的样子了,神情阴鸷“她要是还敢给脸不要脸,等婚事一成,生米煮成熟饭了,我自有法子收拾她。”
桑洱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糟老头子,果然不是好东西。
侍从拍着他的马屁“公子英明。”
孟睢似乎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对了,我吩咐你去做的事,你搞定了吧没有被看到吧”
“当然。观宁宗把那只獓狠关押在地牢里,我趁他们放饭换岗的时候混进去,把事儿办妥了。没人发现我去过那儿。”
“干得好。”孟睢一甩袖子,冷哼一声“等今晚婚宴大乱,我挺身而出,斩下獓狠之颅,世人就会知道我配得上这一切。”
“不错,公子,今晚过后,那些莫须有的闲言碎语,也一定会消失”
桑洱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对劲。
林嬷嬷不是说商献打算亲自斩杀那头獓狠吗
为什么在孟睢的口中,斩杀獓狠的是他自己
还有,他说“婚宴大乱”,有什么深意他派自己的仆人去地牢对那只獓狠做了什么手脚吗
可惜,这两人没有说太久的话,就分开了。
桑洱迟疑了一下。虽然很好奇那仆人干了什么,可她分身乏术,还是先盯着孟睢吧。
于是桑洱继续跟着。但或许是走廊太黑了,孟睢的身形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桑洱加快了步伐,孰料,脖子忽然一紧,被一只手掐住了。
“怪不得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果然有东西跟着我。”孟睢掐着她的脖子,阴恻恻地看着她“你是妖怪跟着我做什么说”
桑洱憋着气,手心藏了一张定身符,猛地拍向对方。
孟睢闪身躲开,突然手一松,桑洱掉了下来,咳了几声,听见了“砰”的巨响。
刚才还站在她面前的孟睢,被一股黑烟猛地撞开,像个没有重量的东西一样,横飞了出去,狠狠地撞进了旁边一间黑漆漆的房间里。
两扇房门被砸得粉碎。孟睢倒在废墟里,当场就咳出一口鲜血。
“好久不见啊,小叔叔。”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银月出云,红掌花于夜风里摇曳。从树下步出的,正是阔别了数日的伶舟。
“主”桑洱呆了一呆,就惊喜地爬了起来,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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