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边缘, 塞罗斯满腹复杂心思,这些心思中有属于魔王的,有属于他自己的,错综纠葛, 纷乱不堪。但他依旧控制不住, 又看向花海中央, 天使半身埋在红花之中,翅羽低垂, 仿佛正在藏起什么。
塞罗斯心中一动, 等安斯艾尔重新换回魔王打扮展翅飞走,他小心地踏入花海中。一丛开得繁盛的魔界曼陀罗下,泥土松动,覆着一层薄薄的防护结界。塞罗斯绕开结界,向斜下挖掘。
他感到自己的指尖触碰到了类似玉质的事物,于是慢慢把那件事物拿了出来。
那是一枚
光圈。
嗨呀掰了光圈真的好开心哦
安斯艾尔风驰电掣飞回营地, 整个营地静悄悄的,只有巡逻的恶魔士兵偶尔发出的细微脚步声。他轻巧落地, 一头钻回自己的帐篷里。菲尼还乘着酒意呼呼大睡,安斯艾尔点亮魔法灯,让它悬浮在桌前, 微明的光下, 他开始写一封报修犄角的长信。
挚友阿蒙亲启
久未通信, 展信如晤。
安斯艾尔花了快半个魔法时, 规规整整写完了一封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满篇“he”的求助书信。他折起信纸塞入特殊信封,再烙印上魔王的火漆印彻底封死, 准备明天通过专门渠道寄出。以阿蒙的行动力, 估计很快就会与他取得联系。
今晚掰光圈的过程异常顺利,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安斯艾尔都不需要再担心光圈的问题。
唯一的遗憾是,他装光圈的空间戒指实在塞不下新的光圈。天使光圈的材质还挺特殊的,介于有生命和无生命之间,寻常空间戒指根本不能容纳,安斯艾尔那枚空间戒指是稀世罕有的特例。不过塞了三百多年,也终于还是被三千六百五十八个光圈塞满了,光圈三千六百五十九号不得不流落在外。
带回营地可能会有风险,安斯艾尔于是把它埋在安全的花海深处。
安斯艾尔万万想不到,他前脚埋好,后脚就有人一记洛阳铲给他掘了出来
盗挖光圈的魔王陛下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到的营地,魔王披风如往日般猎猎飘飞,他的手却始终放在怀中。在他怀里,静静躺着一枚莹润的光圈,刚被掰下来不久,似乎还带着天使身上的余温。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思绪复杂。
近臣还在帐篷里翘首以盼,他是提心又吊胆,一直踮脚张望着安斯艾尔陛下帐篷的方向,生怕那个方向上下一秒就会升起一朵巨型蘑菇云。可是自家陛下半夜就回来了,他就不是提心吊胆,几乎是突发心梗好吗
为何不应该是整夜笙歌吗
再看看陛下阴沉沉的脸色,近臣心里一个咯噔。
不妙啊这不妙啊
近臣犹豫再三,出于为陛下着想的心,还是吭哧吭哧问了一句。
“陛下”
他都没来得及问完,陛下直接挥手遣退了他。
近臣“”
不妙啊这绝对不妙啊
更不妙的是,过了一会儿,银翅龙也被无情地团成球丢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亮亮的弧线,“啪”地砸在近臣脸上。
银翅龙与近臣面面相觑。
陛下心情极度烦闷的时候,就会这样一个人呆着,在此期间,最好不要贸然打扰。
这不是不妙到极点了吗
清退所有龙与人,塞罗斯一个人坐在灯下。光圈已经被擦拭干净,盈盈发光,握在手里甚至是微温的。塞罗斯墨蓝的竖瞳静静注视这枚光圈一会儿,想象它在安斯艾尔头顶闪闪发光的样子。
可真好看不对
塞罗斯强行让自己回神,不要被杂念干扰。然而他悲哀地发现,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愿把安斯艾尔往最坏处想。
但他毕竟是阿斯蒙蒂斯家族出身的魔王,忠诚于魔界的利益。
塞罗斯无论怎么思考,无法分辨安斯艾尔的意图,这个天使简直像巨大的谜团一样纠葛着他的思绪,他思来想去,没有头绪,最后甚至觉得有点可恨起来。
他定定看着手中的光圈,半晌,突然张口
犬齿咬合,抵在光圈上。
天使的光圈与恶魔犄角等同,要是这枚光圈还此时在安斯艾尔头顶
魔王模模糊糊地想。
这轻轻一下,只怕就要哭了。
怀里揣着光圈,魔王陛下忧愁忧思一整夜,临近天明才勉强有睡意。也许是思绪纷乱的缘故,他罕见地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安斯艾尔的白发铺在他在卢斯特城的那张暗色书桌上,褪去了竖瞳的瞳眸湿润得像夕阳之下的花海,唯独头上的犄角还折射着宝石的锐光。
他对他为所欲为。
他的唇吻过日落般的瞳眸,吻过绯红的眼尾,最后舔舐那对小巧的的犄角。窗外,冰结深渊终年的风雪正在不倦呼啸,他筑风雪为牢笼,将安斯艾尔留在他的领域里。
生平头一次无心魔王的工作,正事早就被抛到一边去了。
他吻着那对角,喃喃说着情话。
真想永远这样亲吻你的犄角
而就在此时,梦境中的安斯艾尔突然接话了。
可以啊,你甚至能随身带着它。
然后他“啪”的一下就把犄角摘下来了。
救命
塞罗斯猛然惊醒,惊魂未定。
这时候,塞罗斯才发觉他就伏在桌前,此刻已经晨光微明。他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梦带来的余悸中,有人却根本不给他调整心态的机会。帐篷的帘忽然被掀开,困扰他整整一晚、今后还将继续困扰下去的家伙正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迟到快点紧急军情”
塞罗斯默默看着安斯艾尔,重点是白发和端丽的姿容,这些明明就非常天使,简直太天使了。有这样天使的样貌,居然能成功伪装这么多年
魔界都是瞎子吗
他也是瞎子吗
不不,安斯艾尔绝对在整体打扮上花了心思,从头顶的恶魔犄角发箍,一直到手腕上叮当作响的墨金细链,从暗色深沉宽大威风的披风,到胸口腰际不是蝙蝠就是骷髅的配饰
就算如此用心,安斯艾尔其实也并不怎么像魔王,他身上没有太多属于恶魔的尖锐感。
像这样拨开迷雾之后,塞罗斯悟了。
他一直以为这有些夸张的配饰量是安斯艾尔的个人喜好,现在一看,分明就是
差生文具多啊
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差生”似乎失去了耐心。
“你昨晚做贼去了吗”安斯艾尔一脸怀疑,“还是你又有了什么别的打算算了,我不关心那个,你快过来,怪物那边有新动静了。”
熟悉的有些针锋相对的语调,让塞罗斯的情绪奇异地平静下来。他的视线掠过安斯艾尔头顶骄傲扬起的犄角,心中慢慢做了决定。
没关系,就算安斯艾尔是天使也没关系,接下来,他一定会严密监视,不会让安斯艾尔有机会做出任何有损魔界的事情。虽然他现在没有发现安斯艾尔做过任何损害魔界利益的事情,反而兢兢业业,刻苦勤勉比身为恶魔的利维都做得好也是离谱
一定是利维太烂了简直丢魔界的脸
魔王陛下逐渐想通一切,至于现在被他揣在怀里的那枚天使光圈
没收
魔王陛下理直气壮地想。
这是证据
今后,他也会抓住一切机会,想办法让安斯艾尔露出破绽。真要在他面前露出了破绽,塞罗斯倒要看看,这个把自己伪装成恶魔的天使还有什么话可说
所有的一切都想通了,魔王陛下不紧不慢地起身,那如往日般睥睨的态度让安斯艾尔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如果阴阳怪气有指数的话,先前塞罗斯整个人的指数已经跌破底线,而现在,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个指数又往上疯长,一口气冲破了上限。
恶魔都是这么喜怒无常的吗还是塞罗斯本人有病
“你这是怎么了”安斯艾尔发现对方的视线落点也有些不对劲,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他的头顶,而他头顶上是犄角发箍
“你在看我的犄角吗”他难以置信地问道,恶魔不是很在意这个的吗
“是。”
塞罗斯居然一口承认了,他墨蓝的竖瞳斜睨安斯艾尔,从他身边经过。
“我突然发现,它只有”他甚至回身比划了一个手掌的长度,嘴角带着笑,“只有这么大点。”
安斯艾尔“”
嗯
嗯
怎么一个晚上不见,塞罗斯就疯了呢他在吠啊
距离帐篷不远处,一宿没睡顶着黑眼圈心惊胆战的近臣望着那朵冉冉升起的蘑菇云,感动涕零。
蘑菇云好啊蘑菇云妙啊能炸蘑菇云说明陛下身体没问题啊
不安斯艾尔陛下第二天才能来找麻烦,陛下这不是没问题,是天赋异禀啊
银翅龙扒在近臣头上,赞同地点头,他眼下也有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龙曾经听过一个故事。
说有个恶魔,楼上住着一个糟糕的邻居,每晚邻居都跟魅魔大姐姐玩到很晚才回来,回来就会大力脱掉脚上的靴子。恶魔睡眠不好,只能每天晚上等脱靴子的“咚咚”两声过去之后,才能安然入睡。
然而有一天晚上,邻居没有脱靴子。
恶魔睁眼到天亮。
这就是他们昨晚的写照啊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条战线上缺少了什么。”营地有几处起火了,近臣笑容满面,看着恶魔士兵们大喊大叫飞来飞去地救火,“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陛下和安斯艾尔陛下这次见面没有打架。”
两位陛下都太克制了,眼下的情况其实才应该是正常情况。
银翅龙“嗷嗷。”
他也赞同,不过这里毕竟是三魔王联合出兵的阵线,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劝架的。
说利维利维到,身形枯瘦的魔王张开狭长蝠翼,气势汹汹地向这边飞来,嘴上还在严厉地说道。
“安斯艾尔塞罗斯你们两个闹什么闹”
嘴上这么说,利维心里其实可劲地摇着扇子,恨不能让两人之间的火烧得再旺一些。他的眼睛骨碌碌转动,权衡两人的实力,最终决定,为了让冲突激烈点,他应该拉偏架帮安斯艾尔。
“塞罗斯”利维顿时高声叫道,“你独断惯了一定是你又一意孤行地做决定这才引发了冲突”
利维万万没想到,安斯艾尔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却不是对他拉偏架的感激,而显得愤怒不已。
“利维你闭嘴我正在骂他你不许骂他”
利维“”
利维简直一脑门问号,塞罗斯则握拳掩住嘴,差点没绷住脸。
这天使太狡猾了这、这让他怎么打下去
好在利维很快给了他个台阶,利维在短暂的懵逼之后,还真不信这个邪,这火他还就拱了不帮安斯艾尔,他帮塞罗斯总行了吧
他顿时换了一边拉偏架,高声叫道。
“安斯艾尔,你”
话音未落,魔王墨蓝的竖瞳已经牢牢锁定了他。
“你敢骂”塞罗斯冷漠道,“把你头拧下来。”
利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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