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色的阴云低低笼罩, 几乎贴近了用作防护的凝胶层,水汽不断聚集,酝酿着一场雷暴。
第一滴雨也许下一秒就会落下, 也许还要等上许久。
陈念优雅地矮身钻进车内,在没人注意的地方, 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关上车门,一旁的沙弗莱身着黑西装,看向陈念,问“第一次上课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做了个小测验。”
“结果如何”
“及格了。”陈念还挺满意, 起码他填上的空大部分都对了,满分150,考了96也还可以吧。
他聪明的脑袋瓜还没有背叛他, 先前学的东西说是忘了,但稍微一看题目就能差不多想起来一部分。
虽然楚浔看到卷子的时候愣了一会儿,但明明也没有很差吧没有吧他可是整整七八个月没看过书了, 能考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沙弗莱看他这幅样子, 心里有了数,如果考得不错,陈念肯定会显摆一番,但他只说及格了,那就是低空飘过。
陈念和陈词一样聪明,只不过这种聪明都用了在别处,如果陈念肯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不一定比陈词差。
沙弗莱沉默了两秒, 忍住心中的别扭, 又问“新老师呢”
陈念轻快道“挺不错的, 是个老实的文化人,虽然算不上太帅,但看久了意外的还不错。”
沙弗莱听到回答,有些心梗。
陈念信任地拍拍他肩膀“你的眼光还蛮不错嘛,正好我身边还没有这种类型的aha,现在也补全了,以后看见其他合适的人选,记得多推荐给我一下。”
沙弗莱
沙弗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吐血。
他的胃又开始疼了起来,明明之前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症状。
补全没见过的aha类型,陈念是在集邮吗
大皇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陈念注意到了他扭曲的表情,关切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还行,就是胃有点疼。”沙弗莱深吸口气,强行压制住不适感。
陈念贴心地递过水杯“多喝热水。”
把一个月前沙弗莱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也是在这个时候,沙弗莱才意识到这句再正常不过的安抚和建议,原来挺让人无语。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他可能这辈子都意识不到吧。
“谢谢。”沙弗莱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温热的水流过食管落进胃里,迅速让它好受了许多。
“要多久能到”陈念问。
沙弗莱“大概40分钟。”
今天是周一,也是陈蔚元帅的忌日,他和陈念将前往荣军院,祭拜元帅。
沙弗莱早就知道陈念对他未曾谋面的父亲没有任何情感,从地下城长大的少年看似多情,其实是最无情的那个。
陈念做出的许多举措,都是为了一个“好玩”,看众多天之骄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会带给陈念成就感和快乐。
贵族圈子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交际花,光是沙弗莱知道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oga散发着自己的魅力,游走在众多权贵之间,出卖年轻和美貌,菟丝花般攀附,换得荣华富贵。
但陈念不一样。
他不求暧昧关系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对陈念来说,完全是消磨时间的一种消遣。
虽然沙弗莱无法理解,但他能感觉得到。
在这个世界上,陈念有对谁动过真心吗哪怕一丝一毫。
沙弗莱特地提醒“毕竟是祭拜,一定要注意收着点,他是你父亲。”
“我知道”陈念故意拖着长腔,“在你心里我有这么不靠谱吗我也是很会看眼色的好不好。”
沙弗莱“只是提醒一下。”
沙弗莱拿过身侧的花束,递给陈念
“先去元帅的墓前给他送花,大概十几分钟,你有什么想说的话也可以说给元帅,之后我们一起进去荣军院,我带你去看看元帅的故居。”
陈念咦了一声“父亲他之前住在荣军院吗”
沙弗莱“荣军院是伤残军人疗养的地方,元帅在大高加索海岭战役中左腿负伤,也在此修养过。”
陈念了然,军人在战争中受伤再正常不过,他低头看怀中的花束,火红木棉似无畏的滚烫鲜血染成,夹着两三只白色康乃馨。
既是全人类的英雄,也是他的父亲。
他阖眸嗅了嗅,浅淡的香,幽幽萦绕。
车窗上出现了两滴小小的雨点。
仍是沙弗莱率先下车,他绕到另一边,为陈念打开车门。
陈念怀抱花束,走下车,火红木槿成为阴霾世界中最亮眼的一抹颜色。
皇子妃一席纯白,在大皇子的陪同下,进入荣军院,穿过建筑大厅,进入后方的墓园。
雨落在陈念的发顶和肩头,沙弗莱撑起一把黑伞,遮在两人头顶。
陈念走在墓园的主道上,忍不住去看身侧众多的黑色墓碑,雕刻的一个个名字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死在原初生物的毒素或利齿之下,却有更多永远留在了大海,尸首成为腹中之餐。
沙弗莱带着陈念转弯,他们进入小道,在第六座墓前停住脚步。
黑色石碑上只简单写了“陈蔚”二字。
和元帅生前的众多功绩相比,实在太过简陋。
但这是陈蔚自己的安排,从军校毕业起的那天,他就在日志中写道,如果牺牲,墓碑上除了名字,什么都不需要写。
陈念蹲下身,将花束放在墓前。
雨水顺着墓碑蜿蜒,落在木棉花瓣上,陈念从沙弗莱手中接过帕子,仔细擦拭去石碑上的灰尘。
陈念嘴上说着他对父亲没感情,如今真正到了墓前,胸中还是不自觉发闷。
将墓碑全都擦拭干净,陈念站起身,他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久以来陈念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从有记忆起,就是烧伤到面目全非管家带着他四处搬家,老鼠般躲藏。
其间辛苦,只有陈念和姜岱自己知道。
他把姜岱当做真正的父亲,如今终于知晓真相,理性上明白没人愿意看到当年的意外,感性上却还不能那么顺利地接受。
“我回来了。”
到头来陈念就只说出这一句,他抿唇沉默着,望向远方铅灰色的天际。
他眼眶很干,挤不出泪来,只是心里不舒服。
数不清有多少块黑色的墓碑,安静立在葱郁庭院中,被雨水淋湿。
沙弗莱抬起手,轻轻放在陈念肩头。
雨逐渐大了,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沙弗莱仍旧和陈念之间保持着礼貌距离,半边肩膀不免都被打湿。
陈念站了十多分钟,回头看向沙弗莱。
沙弗莱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走吧。”
陈念点点头,最后看了墓碑一眼。
抱歉啊爸爸,我不知道应该和您说什么。
陈念和沙弗莱一道转身,却意外瞥见了远处树下的另一道身影。
古德斯将军孤身而立,他同样撑着一把黑伞,军装笔挺,见陈念和沙弗莱看来,朝他们点了下头。
不断落下的雨模糊了视线,陈念不太能看清aha的表情,但应该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他是父亲曾经的部下,过来祭拜再正常不过。
他们没有过去打招呼,在沙弗莱的陪同下,陈念离开墓园,再度进入荣军院的主体建筑。
沙弗莱收了伞,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
他注意着不让陈念被淋到,自己的半边肩膀都被打湿了,沙弗莱也不在乎,他可没有那么娇贵。
沙弗莱答应了陈念要参观荣军院,再去看元帅的故居。
在这里疗养的都是因战争严重负伤或残疾的军人,陈念走在长廊上,往敞着门的休息室看了一眼,就见到了两条干瘪的裤腿。
裤腿的主人坐在沙发上,他身姿挺拔,样貌英俊,还相当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放在外面,绝对是很受欢迎oga的那种aha。
那本该修长结实的双腿只剩下了十公分的一截,干瘪的裤腿平日应该会被系上,如今被作乐的解开,折叠成其他形状。
几名军人正围坐在一起,对着虚拟屏上的电视剧惬意聊天。
他们有的失去手臂,有的只有一只耳朵,或者被摘除了脾脏,只是无一例外,都年纪轻轻。
沙弗莱抬手敲了敲门,霎时间几人都朝门口看来。
陈念还完全没有准备好呢,就这样再一次成为了目光焦点。
军人们认出了沙弗莱,自然也不难推测大皇子身边少年的身份。
“殿下。”他们纷纷撑身起来,就要行军礼。
“不必这么客气,坐着就好。”沙弗莱按住其中一人残损的肩头,把他按在座椅上,“今天来祭拜元帅,顺便过来看看。”
荣军院里无人不知今天是陈蔚的忌日,等到稍晚一些,军人们会去集体祭拜。
毕竟最先为元帅送上花束的,应该是他最亲近的孩子。
沙弗莱询问他们在荣军院里的生活如何,家人是否也有所保障。
他语气平和,没有一点大皇子的架势,比起特地慰问,更像是和大家聊聊天。
陈念头一次看到沙弗莱这幅模样。
陈念故意捉弄他,打趣他,从他身上找乐子,沙弗莱从来都不会说些什么。
他在餐桌下不老实的踩他的脚,故意挽着他手臂击退别有用心的oga,撞见他沉浸工作时全身被束缚的样子。
这些都只是私下里的沙弗莱。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让陈念意外地有点移不开眼。
军人们同沙弗莱聊着,目光仍不自觉的瞟向陈念身上,这可是元帅的独子,他们偶尔能在忌日这天看到少年站在墓碑前,却鲜少有近距离的接触。
如今总算面对面的交谈,可谓是一种荣幸。
虽然陈词少爷样貌上同元帅鲜有相似之处,清俊的气质却那么出众,元帅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他的孩子和年轻有为的大皇子感情和睦,也一定很欣慰吧。
陈念插不上话,他也不太想说,扮演着沉默寡言的形象。
一直以来他生活在地下城,坚实的外壁阻挡着外面的世界,只能在边界透过玻璃幕墙望见一点。姜岱带着他四处搬迁,但从来没去过最靠近底层的地方,陈念也就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大海。
沙弗莱带他去植物园的那天是头一次。
他只看到了瑰丽和壮阔,粼粼波光无垠地延伸向远方,像彩色的半透明糖纸。
原来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们的海竟然是如此恐怖。
他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有关战争的描述,无非是英勇奋战,死伤众多。
但直至今天陈念才意识到,那些冰冷的数字全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失去手脚脏器和五官,成为伤员统计中的“1”,不断地累积起来。
沙弗莱又带着陈念去其他的休息室慰问,路上低声对陈念说“你也讲两句吧,不用怕说错话,他们知道你是陈蔚元帅的孩子,会很开心。”
这一次陈念没在和沙弗莱扯皮,他乖乖按照沙弗莱的建议,学着aha之前的话,去问众多伤病员。
慰问比陈念想象中的要累。
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自心灵。
他在地下城也见过不少断手断脚的人,毕竟辰砂内部的苦难要比顶层多了太多,可战争造成的伤害远要更加恐怖。
原初生物的毒素甚至都把他们腐蚀得不成人形,可他们还活着,辰砂给予他们最高的荣耀,在荣军院中悉心疗养。
短时间内见过太多苦难和悲惨,任谁都有点受不了。
虽然在这些军人们脸上,陈念看不出任何抱怨,他们接受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因为他们是为保卫人类而战。
很快就到了中午,陈念和沙弗莱在食堂吃过饭,整个食堂几乎找不到一个身体健全的正常人,但陈念已经不再害怕了。
陈念和其他军人一样,将餐盘中的东西吃光,起身亲自端到收餐处。
沙弗莱“走吧,带你去元帅的房间看看。”
陈蔚曾经居住的地方在荣军院三层,左手边走廊上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
房间早已被封存,只有打扫时才会派专人进去,尽力保留元帅生前的模样。
沙弗莱拿到了门禁卡,打开房门。
房间大概不到二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个橱柜,以及独立的卫生间。
简直再普通不过。
陈念来到桌前,每周都会有人过来打扫,桌面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他双手撑在桌沿,望向前方。
桌子正对着窗户,下午时分阳光会照射进来,能看到最美的晚霞。
也能在雨天像今天这般,描摹玻璃上蜿蜒流淌的雨水痕迹,满眼都是远方模糊成大片大片浓淡相间的色块。
沙弗莱伸手打开窗户,湿润的风涌入,让屋子里的空气更加清新。
陈念也得以看清窗外景色,从这里能直接看到下方墓园,古德斯已经不在了。
整个房间都是简约风格,被子规规整整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头。
陈念环视一周,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能打开抽屉或者衣柜看看吗”
“可以,这是你父亲的房间。”
陈念闻言,挨个打开桌子抽屉,里面是陈蔚生前用过的一些小物件。
而衣柜里是挂着陈蔚穿过的军装和常服,最下方有一口大箱子。
陈念二话不说,将箱子拖出来,箱子用着古老的金属锁扣,锁头早就不见了。
他掀开箱盖,里面有许多纸张。
“这是元帅留下的手稿,都是些战术安排之类的东西。”
沙弗莱道,陈蔚死后,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被检查过不知道多少遍,手稿也全都做了电子备份,才留了原稿在箱子里。
陈念手翻了翻,从中层抽出个硬皮本子。
他蹲在地上,随手掀开一页,就看到上面用铅笔画了许多复杂的结构图,看轮廓像是某种鱼类
但是也太奇怪了吧,哪种鱼会长成这样啊
图像旁边,写着“计蒙”。
陈念“这是什么”
沙弗莱解释道“海皇计蒙,取名自山海经,在二十七年前的金三角海域,元帅和它打过一次面照。”
陈念对原初生物的了解不多,他只知道海皇是最牛逼的那一批原初生物的称号,有许多个,分布在不同海域,彼此之间会抢夺地盘。
这只名为计蒙的海皇有两条鱼尾,三角形的头部完全机械化,身体部分扁平,如地毯般铺展,可以卷曲,末端生有细密的触须,背上竟然覆盖着几门大炮。
生物和机械结合,成为了超越想象力的奇形怪状。
陈念啧啧称奇,继续向后翻。
陈蔚和这些生物的大部分遭遇都相当短暂,巨大的原初生物隐藏在海面之下,电子设备无法照出清晰影像,如果深入海底拍摄,转眼就会被原初生物吞掉,零件化为己用。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依靠精神力探索,勾勒出真实的轮廓,再将其复现出来。
陈蔚的精神力水平极高,绘画技术又不错,修养伤势的这些日子,他画下了遇见的许多原初生物,绝大多数都前所未见,被印刷到教科书上,成为宝贵的研究资料。
说来奇怪,透过这一幅幅图画,陈念仿佛能透过二十多年的光景,看到陈蔚坐在桌前专心绘图的身影。
明明他可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陈念一页页地翻着,原初生物的奇怪样子总能让他发出惊叹,跟重型武器结合都是小意思,有些东西看起来更像能够潜水的航空母舰,身体上栖息着无数小行原初生物。
它们是一个整体,还是分隔开来
陈蔚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记录下自己曾探测出的东西。
“我能把这个带回去看吗”陈念抬头问道,“如果不方便的话,给个影印本也行。”
沙弗莱“我待会儿问一下。”
陈念从地上起来,坐到床边,他打算先好好看上一遍。
沙弗莱坐在房间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安静地看了会儿少年,突然道“陈念,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陈念头也没抬。
“之后的日子里你想做的事。”沙弗莱顿了顿,解释道,“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吧。”
陈念这才抬起头,他略一思索“嗯找个合适的对象”
沙弗莱摇头“那不算,我指的是有关你自己人生的,和旁人无关,你想要做出怎样的提高,实现什么样的理想。”
理想陈念还真没考虑过。
在地下城,他从小就想着尽快挣大钱给姜岱治病,高中毕业后顺理成章地选了来钱最快的工作。
现在姜岱的病有着落了,他多年来的牵挂顺畅解决,之后呢之后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陈念老实道,沙弗莱把他问倒了。
“为什么要考虑这个再过十来天,我就要和陈词换回去了,之后在地下城里该干嘛干嘛。”
“你不想拿回自己原本的身份吗”
“姜叔不让。”陈念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姜叔肯定是为了我好。”
作为知晓真相的少数人之一,沙弗莱知道姜岱一直以来隐瞒陈念身份的原因姜岱不想让陈念遭受和陈词一样的“身体检查”。
一昧躲藏隐瞒肯定行不通,陈念身为陈蔚的血脉,本该得到更多。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享受过顶层奢华生活后,陈念真的能毫无怨言地,重新回去地下城吗
沙弗莱同样不想让姜岱担心的情况发生,数年来他也一直在收集资料,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陈词面临的问题。
随着时间推移,ashes必将得到最终的控制,根据流行病学预测和辰砂做出的推演,终焉到来的日子,不会太久。
沙弗莱“先别管让不让的问题,只说你想不想。”
陈念不假思索道“当然想啊,谁不想要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能每天看得到天空和太阳。”
沙弗莱轻声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光明正大的,以陈念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回归你本应有的生活。”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习惯以地下城的方式思考问题,但之后还有数不清的日子,转变必然是痛苦的,但我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尽快适应这个过程。”
以陈念的身份生活在顶层
陈念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对他来说,遇见陈词,以陈词的身份享受他此前连想都不敢的生活,就已经是人生最大的幸运了。
沙弗莱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陈念思考了下,现在他整天这里玩玩,那里闹闹确实很开心。
不过以陈念对自己的了解来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厌倦,就像他厌倦曾经簇拥在身边的aha们一样。
之前陈念不觉得有问题,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互换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撑不到他玩腻。
他还是会回归地下城的生活。
但沙弗莱给他了另一种可能,一种继续呆在顶层的可能。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玩腻了,之后又要做什么呢
陈念皱着眉头想了半分钟,脑子里空空如也。
沙弗莱一直安静地等待他回答,让陈念觉得有点没面子,就道
“别光说我,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为辰砂服务。”沙弗莱声音平和,“我竭尽全力提升自己的编程能力,保证辰砂的正常运行,如果需要,也随时可以投身战场,和原初生物战斗。”
陈念“我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理想,你是圣人,要拯救世界的大皇子,我只是一个从地下城来的,普普通通的居民。”
沙弗莱“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强调自己是从地下城来的了,陈念,不要给自己下定义好吗地下城不应该成为禁锢你想法的地方,或者说,成为你不思进取的借口。”
“我讨厌说教。”
陈念叹息一声,也许是沙弗莱很心平气和,一点也不咄咄逼人,他其实没多反感。
沙弗莱将陈念的种种反应看在眼里,他并不失望。
因为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后天环境因素起到的作用,远比先天条件重要得多。
就算姜岱再怎么竭尽全力的保护陈念,他也日复一日受着地下城环境的熏陶
成年之后就早早去赚钱,专注眼前快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什么理想追求,在温饱都不一定满足的时代,全都是奢侈品。
他不能责怪陈念,只能慢慢引导。
好在看陈念这幅样子,是听进去了。
“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陈念这次的回答,不见之前的懒散,“放心吧,这次不是搪塞你的借口,我会思考这个问题的,关于我以后要做什么的问题。”
“好。”沙弗莱舒了口气,陈念能认真起来,他就很高兴。
陈念低下头,继续看陈蔚的手稿。
不知不觉就一个多小时过去,期间沙弗莱无聊,就上去游戏论坛逛了逛。
直到坐在床边的陈念翘起脚,轻轻踢了下他的腿。
“我今晚想睡在这里,行吗”
“这里”沙弗莱挺意外,“睡在元帅的房间吗”
“嗯,你帮我问问白塔那边。”
陈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莫名有股很强烈的渴望,想要在陈蔚曾经住过的地方休息。
陈家主宅早已在十八年前的大火中付诸一炬,也许在这里,他能找到家的感觉。
作为元帅的孩子,在他的故居休息确实不是什么无理要求。
沙弗莱立刻去问白塔那边,为了让陈念的愿望得到满足,他专门说自己也会留下陪同。
白塔那边经过层层审批,最终同意了。
他们相信沙弗莱,能照顾好陈词。
得知白塔同意的消息,陈念忍不住问“之前你怎么就没对我哥这样呢”
“你应该也知道陈词的性格吧,我尝试过很多次,想让他的生活多姿多彩一些,但要不就是做不成,要不就是他不愿意,久而久之,就成这样了。”
陈念明白了,陈词性子太过淡漠,沙弗莱又是闷声不响的老实人,这样的两个人放在一块,怎么都不可能擦出任何形式的火花来。
想要打动陈词,需要一个热情似火,怎么遇冷都不会气馁的厚脸皮。
陈词现在在和名为傅天河的aha一同旅行。
虽然陈念没和傅天河直接接触过,但从被他当做邮件很多小时才回复的聊天经过,以及夜总会小巷挺身而出的英勇来看,应该是个热心肠。
嘛有这样的人陪伴,希望哥哥能更开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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