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 开棺验尸这种操作,都会选在正午这等阳气最盛时刻,故而黎望也并不急着等五爷那头的回复, 反而是准备带着黎晴到通许县走一走。
“不行, 我不放心你们,要去可以, 我也要一道去。”商嘉玉苦口婆心道。
他倒也不是不相信知常,而是从前被吓怕了。
“大表哥, 你确定要一道去”黎望指了指对方缠着绷带的胳膊, 一脸无奈道。
商嘉玉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得罪了黑豹那群地痞, 如果跟知常一道出门, 反而是添乱“你看我这, 都失了分寸,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黎晴嘉玉表哥感觉很怕二哥的样子呢。
“不好呢,今日天气甚好, 阳光明媚,我家晴儿这几年第一次出远门, 可不得好好玩上一趟。”
黎晴一听这话, 当即狠狠点了点头道“大表哥,你放心吧, 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二哥的。”争取不冲动,真有事,他就大喊白师傅。
于是, 商嘉玉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祸头子表弟出门去了。
通许县作为开封府的下辖县, 不谈民风, 确实是个富庶之地, 即便是冬日里,这里的小集市也开得热闹,且人来人往,可看不出昨晚上的半点荒凉来。
黎望和黎晴两兄弟,一身锦衣还带着四个护卫,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富贵公子,看姿态还是游山玩水的架势,当两人找了个茶肆坐下,小二就热情地上了茶。
“二位公子,生面孔啊,可是第一次来通许县”
黎望都不用开口,黎晴就接上了话“小二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是因为我们生得英俊,才这般说”
“小公子说得不错,咱们通许县往来是有不少生人,但似公子这般谪仙样貌,小的若是见过,必然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愧是做茶水生意的,这嘴巴就是会讲,黎望被捧得高兴了,自然招手点了壶小店最贵的茶,配四样茶点心,味道居然也真不错。
“二位公子,若还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黎望打小生活在江南,北方的官话他会讲,江南的吴语他也会,此番他刻意带着点江南口音,状似无意地提起“我们兄弟二人初来乍到,不知贵地习俗,如今正是冬日里,可有什么忌讳”
怎么说呢,人生得好总归是有许多便利之处的,小二四望一番,便低声道“小的与公子投缘,这才开口说真话。”
“小二哥不妨直说。”
“这冬日的通许县,实没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公子若是来游玩的,不妨直接去汴京城中,那里的酒肆画舫,绝对比这里精彩。”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风流人物,那画舫上的花娘,最是喜欢这般的。
“可我听说,你们这里的念奴娇,十分有名”说来这还是五爷昨晚临走前告诉他的,那什么胡西霸在城西开了一家春楼,叫什么念奴娇。
小二闻言,眉头却是下意识一蹙,不过很快就松开了,只道“是很有名,不过小的家中没钱,没去过那等地方,叫公子见笑了。”
这话的潜台词很明显,我们本地人都不去,公子快逃。
“小二哥说话爽利,何以见笑”
又问了两句本地有什么好吃的吃食,黎望才叫小二离开。
小二一走,黎晴就凑了过来“二哥,咱们等下去哪里啊要去找白师傅吗”
“怎么你就这么想叫五爷替咱们出气”
黎晴闻言,非常自然地点了点头“那是,那群人目无王法,天子脚下就敢自称比衙差还要厉害,这等猖狂,若不叫白师傅杀杀他们的威风,以后岂不是要变本加厉了”
黎望一听,忍不住失笑“你居然还知道变本加厉”
得,这话的语气,就跟亲爹阴阳怪气他一毛一样。
“说起来,你过了年,也该去考童子试了吧”黎望大概也能猜到老头子的用心,无非是黎晴在京中被养得“娇嫩”了些,等回乡考试,若与人冲突,他们身在京城,难免鞭长莫及。
再有这小子最近个头窜得快,眼看着也是大人了,还这般天真烂漫,总归是要多长一颗心眼的。这不他出门修理人,老头子一看,这不就机会来了吧,麻溜地就把黎晴塞给了他。
“对呀,我早就打算好了,到时候我就一个人回蜀中。”顶天了多带两个护卫,他哥从江南来就带了个南星,没道理他要大张旗鼓地回去,那也太扎眼了。
“那倘若,你在途中,看到有人欺凌弱小,你当如何应对”
“那自然是仗义出手,我辈楷模啊。”黎晴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
“那若是你打不过人家,出了手反被人教训了一顿,甚至丢了性命,你叫爹娘怎么自处”
黎晴一吓,然后就道“应该,不会这么不走运吧”
黎望就恐吓小少年,语气平淡道“那可不一定,你看咱们嘉玉表哥,做事如此周全之人,还带了这许多的护卫,却还是阴沟里翻了船,这还是好的,只折了条胳膊,若危及性命,你我就是鞭长莫及了。”
“那那总不好见死不救吧”黎晴自问是做不到的,“而且嘉玉表哥是遭遇横祸,出门在外,有些事总归避免不了吧”
他总不可能因为怕死,所以就不出门了吧,若是像庞昱那般前呼后拥的,那京中的人岂不是要嘲笑死他了,黎晴光是想想就无法接受。
“所以,二哥今日就教你一个人生道理。”
“什么人生道理”黎晴总觉得不那么靠谱。
“审时度势。”
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句话翻译到现代,那就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再行义事。
“你看到茶肆斜对面的医馆没有”
黎晴毕竟不是习武之人,耳力没有那么出众,他听到二哥的话,才探头去看,只见医馆门口有个老妇人拖着一个门板在哭着求救,那门板远远望去,就见到鲜红一片,可见躺在门板上的人,受伤一定非常严重。
“我靠有病患求上门,这个医馆为什么不救人”黎晴这小暴脾气,立刻就跳起来了,不过看二哥无动于衷的模样,他才稍稍收敛了情绪,道,“二哥,咱们不去帮帮忙吗”
“帮啊,那咱们,拿什么帮”
黎望摊手“是你会医术,还是你二哥我会啊那医馆打开门做生意,那老妪带着伤患上门,你第一反应必是站在老妪这一边的,那万一是那老妪要讹上门呢”
“啊二哥你平时遇事,都会分析这么多吗”
黎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很多吗”难道不是遇事的正确判断吗
“很多。”黎晴又加了一句,“如果不是二哥你方才的那番话,现在我已经在下面激情辱骂了。”
倒也挺有自知之明。
黎望让人将茶钱结了,站起来道“走吧,那就下去看看。若真是药馆见死不救,要么是行医不仁,要么是不敢施救,前者可以报官,后者嘛,你觉得应该如何”
黎晴倒也不是听不进去的人,他从茶肆出来,就一直在思考什么样的情况下,医馆打开门做生意,却不敢救人
他想了又想,大概只有一点,那就是这老妪得罪了药馆忌惮之人,药馆才不敢救人。
等两人到了药馆门口,周遭已经围拢了一群人。
只听得那老妪哭求着“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他还没死,求求你救救他老婆子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
那门板上躺着的人,原来是这老妪的儿子,只是这会儿气息非常微弱,血也流了一地,若再迟个半刻,大概就没命了。
而且看胸口起伏,似乎中的是箭伤,难不成是因为江湖火并,所以普通药馆不敢施救黎望也有些纳罕,江湖上何曾有过这等规矩啊
正是此时,药馆里走出个老大夫来,他见老妪磕头的模样,脸上也很有些难受,只道“王婆子,你别磕了,你儿子这伤,我们药馆救不了,他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没有取箭,他这箭一取,命就没了。”
“不会的求求您,救救他”
“老夫医术粗浅,实在是救不了,他这伤,恐怕也只有京中的叶神医能救了。”
只是通许县虽然也是开封府辖区,但这王魁,显然是坚持不到开封府的,况且叶神医身份尊贵,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求到他面前的。
“那怎么可以找到叶神医”
老大夫也是于心不忍“王婆子,还是趁早回家,准备后事吧。”
老妪哭得不能自抑,边哭还边道“魁儿,你一生行善,到头来却落得如此地步,是娘将你教得太好了,才叫那贼人将人害死你放心,娘一定要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老大夫见老妪不再纠缠,便进了药馆。
看热闹的见没了热闹看,死人也挺晦气,便也作鸟兽散了。
黎晴本以为二哥也会走,却没想到二哥居然上前了,还开了口“老夫人,小生有一法子或可救他一命,你可愿一试”
老妪抬头,眼睛瞬间就亮了“我试我试就是救不回我儿,我也不会怪罪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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