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望既然敢开口, 自然也不是全无把握的。
叶老头这人,也惯会口是心非,虽然嘴上埋怨他任性不懂事, 但他离开叶府前, 却叫药童塞了不少药品给他,里头甚至还有一瓶用他送的药膳提炼的药丸, 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此刻,确实就是“不时之需”了。
黎望久病成医, 简单的把脉还是会的, 他一摸脉, 迅速给人喂了续命的丹丸, 才叫护卫将人抬回甜水巷。
商嘉玉身边, 是带着大夫的, 他一看知常出去半天,抬回个血人,差点儿吓得走不动道。
“知常, 你没事吧”
“没事,大表哥, 借你的大夫救个人。”
商嘉玉看那门板上躺的血人, 都没什么气儿了吧,这还能救回来他当然知道知常的药膳很有几分灵性, 但现下灶上,也没有药膳炖着啊。
不过他还是吩咐道“周大夫,你快去瞧瞧。”
瞧瞧的后果, 就是周大夫给出了那个药馆老大夫一样的判词, 这表少爷也是艺高人胆大, 这般的病人, 都敢开口收治。
可没办法啊,他拿钱办事,商家给他开的月薪实在叫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而且更离谱的是,这人吧,居然真给救活了。
这就很离谱,反正作为救人的大夫,周大夫表示很玄幻。
这大夫见了好药,总归是见猎心喜,周大夫洗了手犹犹豫豫半天,终于没忍住,道“黎少爷,方才那丸剂,到底是什么”
黎某人自然是甩锅甩得飞起,当即就道“这丸剂,是叶青士叶老先生所赠,小生也不是很清楚呢。”
闻讯而来的商嘉玉得,知常又在骗人了。
知道是叶国手的手笔,周大夫瞬间就觉得不玄幻了,毕竟大夫和神医是有壁的,神医能救活死人,这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有这功夫,他不如去照顾病患,好观察观察叶神医用药的玄妙之处。
等周大夫离开,商嘉玉才问“里头那人,什么来头”
“晴儿没同你说吗街上捡的,见其可怜,便出手相助。”
这话,商嘉玉是信的,但也没全信“若只是如此,人救回来了,你必然就全权托付给周大夫了,必不会守在此处。”
“知我者,嘉玉表哥是也。”
商嘉玉一愣,然后颇有些不习惯道“你这么顺遂地应我的话,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在江南的时候,知常你可不是这般做人,任凭是谁,除了祖父,你可是嘴上从不饶人的。哪像现在,居然还会顺着他的话头说话了。
稀奇,太稀奇了。
“大表哥这话说得,可着实是太伤人了,小生就这么喜欢跟人斗乌鸡吗”
商嘉玉没好气道“何止啊,怎么如今心境这么平和了”
拿着糕饼进来的黎晴一脸纳闷平和吗嘉玉表哥你醒醒,你这么说话,巽羽楼的食客们第一个不同意啊
“二哥,大表哥,吃糕饼吗听说是通许县最好吃的枣泥酥饼,我尝了挺好吃的,还新鲜热乎着呢。”
黎望闻言,伸手捻了一块,枣泥细滑,也不甜腻,确实不错。
“哪来的”
“白师傅送来的啊,他正在外头,听说你救了人,他还挺惊讶的。”
黎望小生平日为人不错啊,为什么会惊讶
说起来,这会儿晌午已经过了,五爷这个时候来,应是第四次验尸结果出来了。看五爷来得这么快,怕不是真查出什么好歹来了
正想着呢,五爷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哟,听说你今日出门,救了个人”这一开口,就知是老损友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商嘉玉已经带着黎晴去了隔壁用饭,顺便还叫下人送了清淡的吃食进去,知常的脾胃可不禁饿,再有正事要说,也不能耽误了吃饭。
“你这一出来,就吃这”
“有的吃就不错了,小生可不比五爷的脾胃,什么大鱼大肉都能消化自如。”再说吃惯了黎府厨娘的菜,这外面的菜其实味道都差不多,淡点咸点没太大差别。
“还有,食不言寝不语,不要在小生吃饭的时候,说什么验尸之事。”怪让人吃不下饭的。
白玉堂“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讲究人。”
说是这么说,但五爷确实没再开口,只是聊了两句里面受伤的人,然后他才知道,是黎知常教小晴儿处世之道时,顺手救的人。
“你自己叫他明哲保身,转头就把人救下了,这是何理”五爷翘着两郎腿诧异道。
“所以五爷的意思,是叫小生以身作则,见死不救”
说不过你,白玉堂也懒得管黎家兄弟的破事,见朋友吃完饭,便说起了正事“还真叫那周青松告对了,那周青柏确实为人所害。”
“哦”
“你怎么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难不成,黎半仙又能掐会算了”
黎望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道“非是小生能掐会算,而是咱们包大人但凡遇上案子,大多数都是命案,五爷你不觉得吗”
你这话,敢当着包大人的面说吗
“算是你猜着了,今日开棺,好家伙,那么长一根长钉,足有七寸,钉进人的颅内,难怪人一下就没了。”五爷比划了一下,那长度足够将颅脑捅穿了。
别说了,光听文字描述,颅顶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长钉”黎望有些纳闷道,“市面上,有这么长的钉子售卖吗”
盐铁一向都是官府把控的特殊行业,如果不是世面上常见的款式,那么就需要特殊定制,这钉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的,这凶器特殊,就说明可以由此追查凶手。
白玉堂闻言,不得不赞叹道“你和包大人的第一反应,竟是一模一样的。这会儿,恐怕已经有人去县内各处铁匠铺打听这枚铁钉的由来了。”
“而且,这铁钉极长极细,绝不是普通铁匠打造,此案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白玉堂觉得这杀夫案根本没什么难点,因此也提不起多少兴致。
“五爷觉得,是那周吴氏杀夫”
五爷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难道你不这么觉得一来是只有她有作案时间,再有她和那城西的胡西霸确实有些不清不楚。”
“唔,小生只是觉得,那周吴氏一介妇道人家,到底哪里来的神力,能够将七寸长的铁钉钉入一成年男子的脑袋”
周吴氏又不学医,无从知道人头部的穴道,头颅坚硬,远甚胸腔,寻常女子刺人胸腔,拿匕首都可能扎不进去,更何况是拿没有柄的长钉扎人脑袋了。
再有,周青柏的仵作报告上,并没有被下迷药的特征,手上也没有被绑缚的痕迹,一个成年男子,无病无灾,即便睡死了,周吴氏一介女流,能用钉子将其一击毙命吗
“以五爷的本事,若要以铁钉杀人,自然轻而易举,但周吴氏,你觉得她做得到吗”
白玉堂当下就明白过来了“你果然是要那胡西霸死啊。”
不过也对,周青柏的死状这么干净,让熟手的仵作验了三次都验不出来,还是那李县令夫人惊魂一梦,才给了验尸的线索,找到了这枚七寸长的铁钉。
如此行事,绝不是一个普通妇道人家能办成的事情。
“五爷这话说得,怎么是小生要他死呢”黎望拉长了声音道,“若他不行不义之事,即便是官家来了,又能奈他何呢”
说到底,还是不作不死,这夺人老婆,还要杀人夺家产,吃绝户都不是这么个吃法。关键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竟还敢打他大表哥家的主意,那就别怪他下手无情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
“老婆婆,你这是做什么呀快快起来,不用这么跪的。”
这是黎晴的声音,明显带着点无所适从,五爷一推门出去,就见一老婆子跪在院内,就朝着黎知常这边的方向。
“多谢公子救我儿性命,公子善心,老婆子无以为谢,就在这里磕头了。”
“老人家不必这么客气,既是遇上了,便是缘分。”黎望将大氅披上,才进了院中,“看老人家的模样,似乎还有什么难事若是不便言说,权当小子没有问过。”
五爷、黎晴和商嘉玉你突然这么友善,怪让人不习惯的。
老婆子闻言,却又是哭了起来“公子,我家遭了横祸,我儿如今还躺在床上,按理说我应该看着他,可我小女儿被一伙贼人劫走了,我得去县衙报案。”
去县衙报案,那不就是巧了嘛。
黎望看向五爷,五爷最好打不平,见此也不推辞,只上前两步将老人家扶起来“我带你去县衙,包大人正在通许县,他必能还你家一个公道,将你小女儿安然找回来。”
老婆子一听,当即道“包大人可是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
“恩,若你信我,我便带你去见包大人。”
老婆子哪里有不信的道理,闻言当即道谢“谢谢公子,你们都是好人,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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