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薄灯因不安而紧紧咬住的唇被碾开了。
盈润的唇上残留齿痕和水色,嫣红又饱满,微微开合露出一点洁白,仿佛比呵护怜惜,更适合凌虐蹂躏似的残酷的掠夺者毫不留情地占有它,攫取每一道细腻的唇纹,每一个小小的齿痕,把它们重重地烙上自己的烙印。
夹带怒气的掠夺,就像极原的风,又冷,又凛冽,一丝余地也不留给胆敢逃跑的猎物。
仇薄灯几乎要窒息了。
他拼了命想推开半跪在身上的成年男子,但双手被死死扣在头顶,挣脱不得,而他的踢踹除了让狼皮毯子变得皱巴巴外,一点用处也没有。对方俯下来的身躯,仿佛是一个由精铁铸造的囚笼,而他被框锁在其中。
“呜。”
仇薄灯打咽喉里挤出破碎的呜咽。
那些呜咽又一点不剩地全被对方夺走了。
他被亲得眼眸雾濛濛的,连眼尾泛起了一层嫣红,仿佛有谁把胭脂在那儿晕开了,又可怜,又靡丽他就不该生这样的眼睛。
简直是天生用来让人逼哭的。
落下的吻更凶更狠了。
许久,攥住狼皮毯子的十指无力地松开,禁锢在脖颈侧的手指终于卸了力道,仇薄灯死中得活,清瘦的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都是昏沉的直到冰冷的空气接触皮肤,激起一层小小的疙瘩。
图勒部族铜锻羔皮坎肩的蝴蝶龙纹扣被解开。
“不行”仇薄灯挣扎起来。
图勒巫师一言不发,任由他挣扎,又薄又冷的唇线因克制怒气扯得笔直,只一个接一个解开亲手扣上的纽扣。就像古老的祭祀开始前,巫师以苍白修长的手指,解开缠绕在羊羔身上的绳索。
仇薄灯险死还生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冲散了,本能的恐惧爬上脊背。
他拼尽全力蜷起身,像一只可怜的晶莹的上了油锅还想挣扎的小河虾。铜炉的薪火在燃烧,在跳跃第一个夜晚,图勒巫师在他小小地呜咽后,松开了他
“我、我我我疼”
他仓促地抓住了一线生机。
只是
仙门第一世家对小少爷的溺爱毫无底线,他要星星,就把太阳和月亮一块儿摘下来。他压根就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费尽心机,才能从别人那里诓骗到一星半点的甜头。他就是泡蜜罐里长大的。
他根本就没说过谎。
“我疼。”他不安极了,紧张得眼睫毛不住颤抖,“我、我摔到了,磕到树根上了那树太硬了”
小少爷说谎的水平烂到家了。
笨拙得一目了然。
但图勒巫师的动作缓下来了。
他松开仇薄灯的手腕,只稍微用了点力道,禁锢他的肩膀。里衣散开了,仇薄灯急忙伸手去挡他倒恨不得自己真的摔伤了可偏生刚摔的那几下,都有厚厚的积雪和落叶垫着,哪来的伤啊
“在、在背上”
他叫道。
对方把他翻过去,仇薄灯用力一挣,挣出了他的笼罩,滚向尽外一边,拼命伸手,胡乱去抓散落在一边的黑袍手指指尖刚刚碰到厚实的绒布,连抓都没来得及,髂骨就被扣住了。
仇薄灯一声惊叫。
直接撞进图勒巫师的怀里。
对方迎战苍狼时,仇薄灯曾经感受过的精悍肌肉,坚硬骨骼,骤然变成残酷的枷锁,将他死死地铐了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逃跑的羊羔要倒大霉了。
冷厉的怒气落到了它身上。
尖锐、滚烫。
返程的猛犸急速奔跑,木屋在颠簸中起伏。
与第一天相比,整个木屋已经变了个样子
地面铺满了厚厚好几层雪狼皮,门窗处挂起了叮叮咚咚的红珊瑚、绿松石、黄琥珀、蓝宝石珠帘儿,角落里除了铜炉还摆上了一二张菱形花纹的坐垫华丽漂亮得活像悬崖上的苍鹰忽然转了性,学起灌丛小鸟的做派。
唯独那张镀银的鹿骨面具,依旧挂在正墙的高处。
俯瞰这一场掠夺的惩戒。
古老的时代里,牧人们烧红了铜烙铁,往逃跑的牛羊身上重复烫下一个又一个新的烙印尽往最深最敏感最疼的地方儿烙印,非叫它从此以后,就连看到红日都要战栗匍匐不可。
最后一节的烙印在柴火中蹿起火舌,舔舐少年的骨头缝隙。
猛犸奔逃的动静,震得右侧的食盒翻倒在地,滚出一盅凝固的细腻新羊乳。
中原来的小少爷挑剔。
图勒人日常喝的牛羊奶,他一口下去,再好都能吐个干干净净。部族的勇士就没见过他这么娇气的,最后还是他们的首巫大人找到刚下第一次崽的雪山绵羊,专门取那没有沾过腥的新羊乳。
还要守在火边熬开。
熬成细腻雪白、不硬不软的块儿。
游牧民族的扳指,又冷又硬的骨扳指,搅开了白腻的新羊乳。
它们在青金色的铜锅里熬煮,咕噜咕噜地冒出隐秘的水泡,一层一层地泛开细细的白沫。熬成细腻的、嘀嗒的、小少爷拧着眉头,挑剔半天挑不出毛病的块儿。
少年的脖颈骤然绷紧了。
“呜”
他发出破碎的难堪的呜咽声。
脸庞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篝火边。
恹恹了大半天的小少爷拈着瓷勺,小口小口地吞食他饿坏了,羊乳沫儿破天荒沾到红润的唇瓣。沉默冷峻的男人俯过身,用带茧的指腹替他拭去。教养良好的世家少爷不好意思地朝他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空气中弥漫着羊乳的芬芳。
香甜。细腻。
怎么
怎么可以啊啊啊啊
猎物的挣扎被雪原的苍鹰残酷地镇压。
有力的指节死死按住瘦削的肩角。
羞耻感、自尊心、中原礼教下的伦理教条、压倒了世家出身的小少爷。
他崩溃地、自欺欺人地、把头埋进交叠的手臂里,咬住毡毯抑制自己的抽噎。
图腾
扳指上的图腾古老的雪原部族把自己的象征铸进日常生活中可以接触到的任何事物,以青铜,以白银,以骨玉是雪原的角鹿,神圣的雪原守护者,它们看似温良,实则好斗,雄鹿会以自己分枝繁复的巨角与所有窥视领地的挑衅者搏斗。
它们是一群对伴侣独占欲极强的家伙。
仇薄灯的掌心、指骨、指尖满是细腻濡湿的汗水。
雪原巨狼的毛又长又茂密,硬生生被他揪成一缕一缕。
图勒勃额扳指铭刻着复杂冗长的专有名词,雪原之神图勒的代行者,至高的部族巫师,冠以伟大的“降落”意象的名字西洲语系弯曲抽象的文字,经由匠人之手,在冷硬的骨玉面起伏
篝火边,图勒巫师曾强硬地要他记住每一个弯曲,每一个转折,每一道起伏。
名字环绕扳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一圈又一圈烙进灵魂深处。
仇薄灯战栗着,发抖着。
漂亮的、诱人怜爱的肩角蒙上了一层水色,雪粒般反射。
像一只在雪地里颤动翅膀的蝴蝶。
急于赶上大部队的猛犸们沿着冰河全速奔跑,一块块碎石被它们踏碎。铜炉震动,火焰蹿起,把缓缓重叠的身影倾斜投过整面墙壁少年绷出淡青经络的手背被男人宽大的掌心覆盖了。
骨节挨着骨节,指根烙着指根。
“阿尔兰。”
图勒巫师贴近耳膜的声音清冷而低沉,像个古老的、岩石般的誓言。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烫进他的皮肉,他的骨骼,他的灵魂深处。
娇生惯养的中原小少爷,初次遭遇风雨的名贵雏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那一夜的念头到底有多可笑这根本就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他会被吞没的会被摧毁的会被整个揉碎的
“三叔、二叔、鹤姐姐”
小少爷抓住的毡毯,本能地竭力呼救。
下一刻,他被狠狠地按进怀里。
少年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白皙脆弱的脖颈猛地向后仰出一道紧绷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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