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小说:大清第一太子 作者:时槐序
    毓庆宫。

    小柱子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胤礽,立马迎上去,随其入内, 将一个木匣奉上。

    “裕亲王知道是殿下要东西, 亲自去书房取的。有关塔吉古丽的资料, 并这些年监视之人的传信回禀都在里面。”

    胤礽打开盒子,将东西拿出来, 一页页查看。

    小柱子又道“裕亲王说, 塔吉古丽这几年救助了一些人, 多是走投无路的妇人, 或是颠沛流离的孤女。她都收在医馆内, 让她们帮着干些活计。闲暇时就教她们认字, 也教她们一些粗浅的医术。如今至微医馆, 除她之外,大约还有十来人,皆是女子。

    “塔吉古丽的药酒效果不错, 有好几家同行盯上了,还曾派人上门委婉提过合作。塔吉古丽没有一口回绝,却也始终没松口答应。

    “另外,因里头都是女子,有两个长相还算上乘, 颇为打眼。意图美色的不在少数。若说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推手。那么觊觎药酒与觊觎美色的都有可能。

    “裕亲王说, 医馆内的探子对此也一知半解。如果太子想弄清楚, 他可以让人去查查。玲珑阁廖掌柜那边也是这个意思,询问太子可要往深了查。”

    胤礽摇头“暂时不用。不管是谁, 觊觎什么, 他一定还会出手。盯着就行。”

    “是”

    挥退小柱子, 胤礽继续看资料,看完资料,又将传信一封封打开。

    今日之事让他对塔吉古丽有几分好奇,所以要来她的资料。这一看,倒是给了他几丝惊喜。

    塔吉古丽收留女子在医馆做事,甚至让她们认字学医。初听到这话的时候,胤礽怀疑过她的目的。毕竟她是温春送入京的,即便裕亲王观察几年说她没问题,可若是她藏得深呢

    譬如她是不是想将这群女子收为己用,帮自己办事。譬如她是不是想借此打出名气,收拢人心。胤礽最初的“宣传部培训班”操作上可差不多呢。

    但现在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塔吉古丽或许有目的,如他所料,她在教导认字学习时,也会灌输一些思想。但这些思想与胤礽所猜测的全然不同。

    她通过种种行为与举止,以及各类故事,告诉这些女子,女性也要有一份收入,如此在娘家婆家都靠不住的时候,还能靠自己。

    她告诉这些女子,不能对夫家百依百顺,得有自己的原则与主见;甚至她还告诉这些女子,如果夫家日子过不下去,要懂得为自己考虑,试着换条路走。

    胤礽看着看着,眼中亮光逐渐闪烁。

    他的手指抚摸着资料上塔吉古丽的名字,陷入沉思。

    次日,胤礽一边用早膳一边吩咐“准备一下,孤要出宫。”

    小柱子一顿,“现在”

    “有什么问题”

    小柱子瞧了眼天色“殿下,这会儿皇上快下朝了,您还得去御书房给皇上念奏折呢。”

    是的。念奏折。

    这事还得从去年康熙晕倒那回说起。

    处置完惠妃胤禔之后,康熙借机与胤礽长谈。

    “你今岁十四,该上朝理政了。”

    胤礽眉毛轻蹙“汗阿玛怎么又说起这个,咱们不是约定好了,再等两三年的吗”

    “朕见你尚书房的授课,戴梓的火器研制,便是今日景山书院之事都上心得很,怎么朝堂上的事就不愿意呢”

    胤礽叹气“汗阿玛,干自己喜欢的事,跟干自己不喜欢的事,能一样吗”

    康熙神色严肃“保成,你是太子,你要知道,如今你所做的这些,虽能收获声望,但真正的权柄还在朝堂。”

    “我知道。可是儿臣要那么多权柄做什么”

    康熙

    “再说,上朝好累的汗阿玛,你每日朝会听完禀奏,回头还得处理折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觉得累啊”

    康熙什么鸡什么狗

    “我虽手头揽着尚书房的授课,但数理化的科目全排在辰时以后。”

    胤礽觑了康熙一眼,继续道,“我好容易不必在尚书房读书,刚松快两年,能多睡会儿呢。至于书院那头,既然是我主持,那自然是按我的规矩来。我说了算啊。

    “而且有庄亲王总揽,雷金玉设计,我也就出出主意,做个监督的。这可比朝堂上那些事容易多了。

    “儿臣这些年在御书房眼瞅着您处理一件件政事,好些东西极为琐碎,好些东西又牵扯甚广,需得方方面面都顾及到。儿臣”

    胤礽指了指脑子“儿臣光想想就觉得头痛。”

    康熙合着让你入朝,给你权利,还委屈你了

    “汗阿玛,权柄在手,是很诱人。可权利与义务是相对的。拥有什么样的权利,就得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履行什么样的义务。权利越大,责任越大,义务也就越多。”

    这说法康熙还是头一回听,别说,还挺新颖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句句在理。

    “你是太子,这些东西总归要学的。”

    “这不是有汗阿玛吗”

    康熙哭笑不得“朕会老,会保成,你不可能永远只做自己喜欢的事,逃避不喜欢的。”

    胤礽沉默。

    康熙想了想又道“你也瞧见了,朕这回突然晕倒,可见身体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康健。若是哪一日朕突然去了,你怎么办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你压得住吗就算是朕一直在,你既然知道朕累,那么能不能帮帮朕”

    胤礽愣住,耳边回响起太皇太后的话。再看康熙,发现他虽然才三十多岁,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细纹,神色也不如前几年精神。

    想到他这回晕倒的情形,胤礽心里十分不好受。见康熙说得悲戚,语气里几乎算是带了几分恳求,胤礽一咬牙,大有视死如归之势“行只要能帮到汗阿玛我学”

    康熙让你学入朝理政,又不是让你去送死,至于吗

    不过,行吧好歹是答应了。

    “既然答应了,是不是该准备准备,过两日随朕上朝”

    胤礽这么快给点缓冲的时间啊老铁

    “那个汗阿玛,我才十四岁,正在长身体呢,睡得少会长不高的”

    康熙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邪说

    答应是一回事,可

    胤礽笑嘻嘻试探“要不,汗阿玛您把上朝的时间改一改”

    康熙脸色一沉,胤礽缩了缩脖子,立马表示“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康熙又觉好气又觉好笑,见他这副被逼上朝宛如被逼上断头台的模样,整个人都焉哒哒的,顿时心软,退了一步。

    最后二人拉锯来拉锯去,胤礽成功被特许可以不必日日上朝,但隔三差五也要去一次。另外给了他一项任务。每日内阁整理好收上来的奏折后,先交给他,由他再行细分,才送到康熙身边。再由他按轻重程度,为康熙念读。

    记忆回笼。

    如今胤礽已为康熙念了一年的奏折,哪里还会不知道,当初康熙的种种姿态虽有一半是真,另一半却是装的。呵。

    胤礽撇嘴“今日不去了。”

    小柱子有些发懵“为何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传太医”

    说完觉得不对,刚才还说要出宫呢,不舒服还出宫

    胤礽摇头“没有,孤就是不想去。”

    小柱子

    他神色为难“殿下,乾清宫那边恐会派人来问。”

    怎么跟皇上交待直接说不想去吗这也太

    哪知胤礽真道“跟小池子和夏草吩咐一声,不论谁来,直接把这话告诉他就成。”

    小柱子

    胤礽喝完最后一口粥,站起身来“走吧”

    他前脚离开,后脚梁九功的徒弟小李子就到了。听完小池子与夏草的回答,静默良久。

    小池子与夏草更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小李子只能无奈返回乾清宫。

    听到答复的康熙

    就知道昨天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哎

    宫外。

    胤礽来到庄子上。如今这处当年用于猪饲料实验的庄子经过调整修葺,与最初已截然不同,颇有几分学堂的模样。自进庄一路走来,可见学子聚一处读书或谈论课业,看到胤礽,未曾上前,却都停下手中的事恭敬行礼,口称先生。

    这些人中小的七八岁,大的也不过十七八,皆为胤礽早年收留的无处可去的乞儿、孤儿或是被原生家庭所累,有父母不如没有的苦命人。不仅有男,也有女。男女分东西院读书,却同样做的儒生装扮。

    他们不知胤礽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是出钱出力供养他们还请夫子教他们读书的大善人。

    胤礽穿过月亮门,进入内院。

    宋管事上前见礼“主子前几日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可是有事”

    “是有事。景山学院要开了,庄子上这些孩子,学问足够的,若是愿意,都可以去试试。”

    宋管事怔愣“景山学院是官办,这些孩子的身份低微,恐怕”

    胤礽抬手打断“景山学院也同庄子上一样分东西二院,西院不看身份地位,有教无类。不过能不能通过入学考核,还得看他们自己。”

    宋管事大喜“奴才替这些孩子谢过主子。”

    胤礽轻叹“我也希望他们能有出息。他们若是学有所成,日后也是大清的栋梁。只是学院暂时只招男子,庄子上女孩这边,还得你多费心。”

    “是奴才明白。这些女孩子能在庄子上读书,已经很好了。”

    很好吗胤礽神色闪了闪,没有接话。

    宋管事觑着他的面色道“主子这回过来,应当不只是为了说这个消息。”

    若是如此,派个人来告知一声即刻,哪里需要亲至。

    胤礽点头“你上回说,这群孩子里,有几个读书不太行,但是性子活泛,十分机灵的。”

    “是”说到此,宋管事无奈,“去岁孟公公来庄子上教附近几个村子的农户堆肥施肥,那几个就特别积极,跟着去各个村里跑。听孟公公说,等这边教完,主子有意让他再去别的地方教,就闹着要一起去。说受了主子数年大恩,想要还恩。”

    去年,孟吉祥将海外带回来的几种作物都种植出来,且总结出经验授予他人后,就闲了下来。在宫中,胤礽虽也看中他,但毓庆宫已有小柱子小池子,他的用处不大。

    彼时,他便说,想再去庄子上试试别的活。胤礽应了。

    也不知怎的,孟吉祥竟开始捣鼓堆肥。胤礽见此,还特意从顺治的书里寻了两本给他钻研。

    前两年胤礽也想过研制化肥。可化肥种类繁多,每种的制作皆不相同,还有一定的危害。若由官方推广化肥,恐怕会造成化肥滥用的情况,反而是一大祸患。

    思来想去,由于种种限制与顾虑,胤礽放弃了。

    其实大清目前已有许多堆肥方式,堆肥技术趋于成熟。问题只在于并非所有农户都懂,他们没有一个较为系统并全面的学习渠道,知识得不到广泛传播。

    孟吉祥询问了好几个民间堆肥好手,结合他们的经验与书本知识,总结出各类堆肥的方法和运用方式。就此开始行走各个村落传授。

    对此,胤礽喜闻乐见。

    宋管事继续道“奴才费了老大劲,更是承诺说主子日后需要人手的地方多了,总有他们的机会。这才让他们消停下来。不过此后,他们就隔三差五来问奴才,主子有没有事要他们做。前儿还问呢。”

    为这几个小子,宋管事头发都不知掉了多少。

    “奴才还能不知道他们,就是不想拘在庄子上读书了,想下山寻别的营生。当然,他们也确实感念主子的恩德。若是能将营生同报恩联系在一起,他们指定高兴。主子可是要用他们”

    胤礽轻笑,他这几年收留这些人目的不纯,却并非想让他们记恩。他不缺这点恩情。他想要的是他们心向祖国,是他们能接受他的理念和知识,是他们能够有朝一日从庄子上走出去,把他的思想传播各地。

    他想尽可能地改变这个世界,哪怕道路艰险,哪怕终其一生也可能只是一点点。

    但他同样自私,他害怕成为众矢之的,害怕被群臣围攻,害怕太子身份都不一定护得住他。所以他不敢大刀阔斧,不敢与士族门阀硬碰硬,他只能通过一些小手段,或投机取巧,或剑走偏锋,偷偷摸摸去进行。

    虽未曾想过让这些人变成他的忠实从属,可这些人愿意为他所用,倒也不错。

    “我这里确实有两件事需要人去办。其一,天津卫那边有个鸿海商队,找两个人混进去,探探他们的底,最好能打入核心。若他们只是做正当生意,就随他们去。平日也不必多做什么,权当自己在那谋个营生就行。若他们有何不妥,传信给我。”

    宋管事点头“是”

    “其二”胤礽将塔吉古丽的基本资料递过去,“这事有点难,需得去一趟准噶尔。帮我查查这个人。看她的身世背景是否有问题。此去准噶尔路途遥远,那边人生地不熟,还需打听消息,不容易。”

    宋管事轻笑“明白了。主子若是信得过奴才,人选便由奴才为您挑”

    胤礽点头。对庄子上这些孩子的性情本事,他了解的只是一二,自然不如宋管事全面。

    宋管事本是唐十九的两个书童之一,自小被卖入唐家,跟随唐十习,唐十九离开之前,因考虑到胤礽能用的人手不多,许多事情不方便总找康熙与索额图去办,便将小宋留给了他。

    胤礽直接把庄子交给了小宋管理,让他做了管事。

    他信唐十九,自然也会信小宋。

    “行,你去办吧。”

    离开庄子,小柱子十分疑惑“塔吉古丽入京已经数年,主子早前不是不在意她吗,怎么突然要查她”

    胤礽轻笑“以前我没打算与她有交集,自然无所谓她所说的身世背景是否属实。可我如今想用她,自然要查清楚。”

    用她

    “主子想纳她入东宫”

    胤礽

    见他不答,小柱子很识时务地闭了嘴。

    胤礽颇感无奈,现今这个时代便是如此,但凡他说想用某个女性,旁人不会想到别的用途,只以为他是要收入内院。因为在他们眼里,女性没有事业,除为男子附庸,没有别的用途。

    但是古往今来,多少杰出女性,又哪里比男性差了

    胤礽最初改造这个庄子,是为了收留孤女,男孩不过是顺带的。他想培养出一批有学识有能力的女性,他想在这群人中找出一个或者两个女性魁首,去刺激与呼唤女性的自我觉醒。

    奈何庄子上的女孩最大的也不过十一岁,等她们成长起来,至少还需数年。

    胤礽不是不能等,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塔吉古丽。塔吉古丽昨日应对闹事之人的举止颇有几分男儿豪爽。胤礽本来想着,或许可以拉过来好好教教,妥善引导。

    结果一看资料,竟发现塔吉古丽其实早已明白女性在这个时代的处境,也有了女性意识的觉醒。

    既然如此,倒是不妨一试。

    皇宫。

    胤礽刚回来就听闻康熙病了,直接去了乾清宫。只见康熙病歪歪坐在桌案前,手里捧着本奏折神色恹恹,时不时瞄他一眼,咳嗽着说,“没人帮着念,今日这些奏折,朕看得眼睛疼。”

    胤礽

    虽心中呵呵,到底还是上前接过活,把每本奏折整理妥当,为康熙念读。

    康熙轻笑着听,偶尔做出应答,朱笔批阅。慢慢进入工作模式,沉浸其中,竟忘了装,精神抖擞,声音洪亮,哪有半点此前的病虚之相。

    胤礽早有猜测,只道果然。

    将奏折念完,胤礽放下本子“汗阿玛,儿臣今日同您讲个故事吧。”

    康熙偏头“你又从宫外听了什么新鲜话本”

    “这故事的名字叫做狼来了。”

    胤礽将狼来了的故事娓娓道来。

    康熙

    他若还听不出胤礽什么意思,他就是个智障

    胤礽冷笑,自打去岁康熙用过这招,发现应付起他来,十分好用后,就迷上了这种操作。一个皇帝,做这种事,也不嫌丢人,太跌份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自己玩过了,深知其中奥妙,因此后妃里头若有人病了来请,康熙总会多问几句,难免怀疑。尤其是如果这位后妃生病的时机还十分微妙的话。

    对此胤礽很是无语。没想到,他竟然还间接提升了康熙在这方面的鉴女表能力。

    故事讲完,胤礽看着康熙,不言不语。

    父子尽皆沉默,气氛相当诡异。

    康熙尴尬地挪开脸。

    胤礽一叹“汗阿玛,往后别这样了。好好的,称病作甚。若像故事里一般,哪日真被您自己说病了怎么办”

    他屁股挪过去,挨着康熙坐下“汗阿玛这一年来对我格外不同,为什么”

    康熙不语。

    胤礽笑起来“汗阿玛是不是怕我跑了”

    自打晕了一场,又接连发生弹劾之事,康熙就仿佛钻进了牛角尖。

    大约是因为当初有过对胤禔轻拿轻放,不做处置,甚至忽视胤禔的混账心思,反而担心胤礽知晓后对其留有心结的举动。康熙回过神来,总觉得对不起胤礽。

    带着这份愧疚,他时常做梦,梦见胤礽气呼呼跟他说汗阿玛,我不理你了。我要往江南去,往海外去,再也不见你。

    尤其当初那两个场景模糊的梦境又出现过两回。虽然不过康熙如何努力,仍旧看不清梦中人的长相,听不清具体的言语。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安。这份不安仿佛种在了心里,根深蒂固,成为萦绕在心底里无法散去的症结。

    每每醒来,心有余悸。

    而他缓解自己这份心悸,避免自身担忧成真的方法也十分简单粗暴,那就是对胤礽好,拼命地对胤礽好。以至于康熙自己都没发现,他对胤礽的态度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不像是老子对儿子,似乎彼此身份掉了个个儿一样。宛如胤礽是老子,他才是儿子。

    胤礽抱住康熙手臂“汗阿玛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走。汗阿玛,我不走的。我要一直陪着您,缠着您,您可不许嫌我烦。嫌我也没用,反正我就烦您,烦您一辈子。”

    康熙心中欣喜,又觉哭笑不得“烦朕一辈子只怕你娶了亲有了孩子,就不这么想了。”

    胤礽挑眉“不可能。成了亲,您也是我汗阿玛,有什么不一样。”

    康熙失笑“成了亲就是大人,你若是再这般没脸没皮,小心叫你儿子瞧见笑话你。”

    胤礽神色一肃“他敢他若是笑我,我就揍他,一顿不够,就打三顿,揍到他不敢笑话为止。”

    这话说得一脸认真。康熙不禁为自己还没影的孙子担心。

    就胤礽这性子,这教育手段,他未来孙子处境堪忧啊。胤礽在大事上聪慧,可私底下十分任性。他自己都是个孩子呢,让他教儿子,不是打就是揍的,可怎么得了。

    哎,不行,往后有了孙子还是他来养吧,绝对不能让胤礽给祸害了。

    可怜的胤礽一点都不知道康熙已经打算剥夺他的抚养权,仍在努力宽慰康熙,又是亲昵黏着,又是言语哄逗,使出浑身解数,誓要让康熙从牛角尖走出来。

    效果很是不错,此后,康熙一点点恢复“正常”,但当日养孙子的决定却未曾更改。

    胤礽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他一门心思为康熙着想的同时,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当然,知道了,他这会儿也不会在意。

    儿子在哪儿呢连个受精卵都不是,这会儿来争,至于吗等生下来再说吧。康熙就算抢走,他难道还不能抢回来了看谁抢得过谁呗

    次日,胤礽没再闹脾气,按时去了御书房。

    第三日如此,第四日仍是如此。

    康熙脸上的笑容一天天加深,心里美滋滋地。

    这般过了五六天,胤礽再度出宫,去了趟玲珑阁。

    廖振全已经搜集好了有关塔吉古丽的一应资料准备着。胤礽大致翻了翻,与裕亲王给的差不离,相比之下,裕亲王给的比他详细得多。

    倒不是他信不过裕亲王,而是担心裕亲王探子传回的消息与市井搜索的,方向角度不同。他想了解的更全面。

    还未看完,便有小厮在门口探头,廖振全出去问了两句,再回来,直接给胤礽甩了个炸弹。

    “刚得到的消息,顺天府前往至微医馆,把塔吉古丽抓走了,说是涉嫌杀人。”

    胤礽蹙眉“杀人杀了谁”

    “袁勇。就是当日在医馆闹事的男子。”

    眼见胤礽面色不愉,小柱子忙道“可要奴才去知会一声顺天府尹”

    顺天府若知道塔吉古丽是太子的人,自然不敢擅动。

    胤礽摇头,如今事情不明,小柱子出面等于他出面。不论塔吉古丽有罪没罪,顺天府都会放人,也只能放人。但如此以权相压,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要用塔吉古丽,便不能让她背上这样的污点。

    总归要先弄明白原委。人究竟是不是她杀的,若不是,一切好办。若是,也得清楚因何杀人。

    胤礽看向廖振全“你去一趟顺天府,暂且不必提孤,就用你自己的名义,同衙门的人打声招呼,罪名未定之前,让他们别为难塔吉古丽。另外了解清楚案情来龙去脉,再报于孤。”

    “是”

    半个时辰后,廖振全去而复返。

    “当日闹事之后,袁勇将老太太遗体带回去,布置灵堂。因他闹了这么一出,倒也不敢再耍手段。只是他承诺了风光大葬,可回头同家里一说,两个弟弟都不同意。三兄弟都已成亲,膝下孩子好几个。即便铺子生意尚可,支出太大,平日也没多少剩余。

    “袁家人的意思是,死人总归没有活人重要。钱都拿去办丧事,其他人吃什么喝什么。日子怎么过。就此又牵扯出许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个个指责对方从前用过多少银子,这些银子全是公中的,大伙儿都有份。

    “闹来闹去,丧事没人操持,全吵着要分家,争铺子的归属。白大夫十分失望,几次斥责,袁家人不予理会。她又不能直接从袁家人兜里抢钱,顾虑着总不能把老太太的遗体晾在那,等袁家人扯完皮,老太太的身上恐都生虫了。

    “于是,她自掏腰包,出了笔银子请人办事,想先将老太太入土为安。老太太是能入土为安了,她却因此惹上麻烦。袁家人咬死她办丧事的钱是老太太生前给的。

    “袁家虽然如今日子窘困,可早年袁老爷子在的时候,不说富贵,也算殷实。老太太几十年里,多的没有,二十两左右的私房总能攒下。结果老太太死后,谁也没找到她的钱。最初三兄弟都疑心是对方搜到瞒下了。

    “现在全一致对外,觉得是老太太生前老糊涂了,都给了白大夫。若不然就白大夫与老太太这医者与病患的关系,怎么会这么好心拿十两银子出来办丧事这是手中掐着二十两,心里过意不去了,拿出一半,还能剩一半,不心疼。”

    胤礽冷嗤,这跟后世老人摔倒好心人去扶,老人家属的言辞何其相似。如果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然后呢”

    廖振全继续道“白大夫见识到他们如此丑恶的嘴脸,直言替老太太不值。后来更从三兄弟的互相指责中得知,老太太确实是病死。但她之所以犯病,是因为三兄弟一起来找她说要分家,并且全都想要铺子。

    “老太太气得咳喘不止。可惜老太太被一口痰堵得都快厥过去了,那三兄弟并媳妇没一个发现,甚至正在为铺子大打出手。等他们停手,终于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老母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没了。

    “三兄弟互相推诿责任,两个弟弟说袁勇是长子,本就该给老太太养老送终,所以把老太太丢给他,就不管了。至于袁勇如何鬼迷心窍带着老太太的遗体去医馆讹人,他们确实不知情。

    “白大夫得知真相,便说他们枉为人子,堪比禽兽,甚至禽兽不如。袁勇则骂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逼她把老太太生前的银两拿出来。

    “若不是街坊邻居听到动静,上前撕扯开袁勇,白大夫只怕要遭殃。可就算如此,白大夫还是被袁勇扇了一巴掌。

    “第二天,袁勇就被发现死在野草地里。仵作验了尸,证实是利器刺入胸膛,伤了心脉而死,并且他死前曾中过迷药。顺天府多方调查,得知最近白大夫与袁勇的龃龉,并且白大夫昨日离开时,曾言天道好轮回,袁勇必会自食其果。”

    胤礽蹙眉“单凭这句话,不能说明就是她杀的。更何况似袁勇这等人,与他有矛盾的,绝不可能只有塔吉古丽。”

    “是”廖振全一叹,“关键是,顺天府在白大夫房内搜出了迷药以及一把带血的匕首。经验证,这把匕首就是杀死袁勇的凶器。并且,还有人证。”

    胤礽抬头“人证”

    “是医馆的人,名叫柳三娘。她男人陈大山在外面有了相好,相好的想要入门,又不愿做小,就撺掇陈大山休妻。柳三娘不愿意,说妇有三不出,她替陈大山孝顺父母,先后送走两位老人,为他们守孝六年。陈大山不能休她。”

    所谓三不出,是说三种不能休妻的情况。

    有所娶无所归者,不出;与更三年丧,不出;前贫贱后富贵,不出。

    柳三娘的情况符合第二条,陈大山若是想休妻,柳三娘告到衙门,是要受杖责的。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比如妻子犯下大错。

    胤礽刚想到这点,便听廖振全道“陈大山就施计灌醉了她,把她跟一个混子锁屋里,然后来了出捉女干在床。拿捏着这点大骂柳三娘不守妇道,与人有染。甚至还说她偷盗家中财物去养野男人。

    “柳三娘娘家父母都不在了,兄弟听闻后,皆以她为耻,哪会为她出头,甚至扬言,与她断绝关系。

    “陈大山见此,也不休妻了,直接拽着柳三娘出门,说要把她这给卖了。既然她喜欢偷人,就让她偷个够。扬言要将她卖去花楼。即便柳三娘年纪大了,只要肯接客,总能卖几个钱。”

    胤礽果然这人啊,没有最渣,只有更渣。

    “白大夫撞见他们夫妻在街市吵闹,听明原委,可怜柳三娘,却奈何不了陈大山,只能出钱把柳三娘买了下来,让她呆在医馆,好歹比去花楼强,也算有个容身之处。”

    胤礽嘴角冷嗤“如今她反倒站出来指认塔吉古丽杀人”

    “是柳三娘说,昨日白大夫回来曾与她言,要给老太太讨个公道。她问白大夫,老太太的死虽然是因袁家人,却不是袁家人所杀,衙门只怕也不好治罪。这公道恐是讨不了的。

    “白大夫回她,衙门管不了,她就自己来。柳三娘劝她别冲动,白大夫是女子,袁勇是男子,力量悬殊,别反害了自己。白大夫说力量悬殊也有取巧之道。具体怎么取巧,白大夫没说,柳三娘不清楚。

    “但柳三娘说,昨天傍晚,白大夫曾让她去跟袁勇说愿意还老太太的银子,以此为由帮忙把袁勇约出来。”

    胤礽手指轻巧桌面“约在什么时候当时塔吉古丽在哪里”

    只需塔吉古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前头所有安排都是不成立的。

    廖振全摇头“白大夫说,她吃过晚饭,喝了杯水就歇下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大清早,没有出去过。可当时医馆众人都已休息,与她不在一个屋,谁也没法证明。”

    胤礽眯眼,看来设计此局的人很清楚塔吉古丽的生活作息和医馆内的情况。

    “塔吉古丽恐怕是冤枉的,柳三娘有问题。”

    廖振全也是这么认为“小的已经把这点告诉顺天府。因京中大多数人都知道,小的是替主子办事的,因而寻常事情都愿意给小的几分脸面。顺天府那边答应会着重调查柳三娘,必不会冤枉了白大夫,也承诺不会用刑,不会让白大夫在牢中受罪。”

    “你多盯着些。”

    廖振全点头“是”

    想了想,胤礽又道“如果顺天府查得严,眼见要洗脱塔吉古丽的罪名,幕后之人可能会现身阻拦。若是有必要,可以跟顺天府说明,直接把孤搬出来。当然前提是,塔吉古丽确实清白。如果人真是她杀的”

    胤礽顿了片刻,“便先弄清楚案情原委,到时候再说。”

    “小的明白。”

    查案是需要时间的,急不得。再有,于刑侦方面,胤礽是个外行,便不去指手画脚了,干脆将一切交托给顺天府。有廖振全盯着,又提前打过招呼,胤礽放心得很,倒也不怕顺天府的人乱来。

    数日后,事情总算有了结果。

    “顺天府已查明真相,白大夫确实是冤枉的。凶手另有其人。对方是故意栽赃白大夫。白大夫房里的迷药跟匕首为柳三娘悄悄放进去。”

    胤礽问道“柳三娘是对方故意安插进医馆的”

    “不是柳三娘确实是被夫家所害,机缘巧合被白大夫救下,与幕后之人无关。”

    胤礽挑眉“如此说来,塔吉古丽是她的恩人,她为何要这么做”

    廖振全叹息“是她男人让她做的。”

    胤礽

    “她虽离了陈家,可在陈家还留下一个儿子。这儿子原本是陈家的独子,因此即便她不在了,陈大山也没亏待儿子。只是陈大山续娶了相好,如今这位相好已经有孕。大夫说,很大可能是个男胎。

    “眼见又添子嗣,还是跟心爱之人的孩子,原配所出嫡子就不那么贵重了。陈大山态度一放松,她儿子就被那相好为难过两回。她担心儿子,想把儿子要过来,陈大山不愿意。毕竟是男娃,是陈家的种。就算不如先前看重,也没有送出去的道理。

    “她儿子已有十四,也算是个大小伙了。白大夫曾提议让她儿子自己离家,随便去哪游历,或是找个营生自己过活都比呆在陈家这个火坑要强。但柳三娘颇多顾虑。她不甘心母子俩就这么被陈家赶出来。

    “陈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也有一间绣坊,生意还算过得去。身为长子嫡孙,柳三娘觉得这家业合该是她儿子的。如果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白大夫劝她,钱财再重要,也没有人重要。如果她儿子再呆在陈家,就凭那位继妻的蛇蝎心肠以及陈大山的狠毒自私,恐怕哪天会连命都没了。柳三娘被吓住,有些犹豫,说再想想。

    “就在这时候,陈大山转回头来找她,让她办件事,并且答应她,若是办成了,替她澄清偷人的事,重新接她入陈家,她做大,那位相好的做小。”

    胤礽又蠢又毒

    现实版东郭先生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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