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其实瞿新姜并不清楚,傅泊冬是不是专程过来的,她希望不是。
然而傅泊冬一边捻着那根烟,一边看她,“我的公司在湖心区,现在你跟我回岭洋。”
湖心区和岭洋离得挺近,但和这边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如果不是特意过来,车压根开不到这边。
瞿新姜浑身不得劲,不明白傅泊冬是个什么意思,明明互相不讨对方喜欢,却偏偏要大老远跑来帮她,这怎么想怎么离谱。
打赏离谱,加好友离谱,借钱离谱,把她带走更加离谱。
她愿意将这解释为傅泊冬今天被门夹了脑袋,又或者说,傅泊冬有什么阴谋,比如要把她带回去杀了。
瞿新姜落在傅泊冬脸上的目光开始闪躲,联想颇多,眸光略显涣散。
“你在想什么。”傅泊冬问。
瞿新姜回过神,想起来傅家老宅根本不在廉城,她白担心了一场,于是讷讷“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
“你住哪里。”傅泊冬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
瞿新姜心里略微一喜,红着眼小心翼翼地说“在西环那边。”
她这副模样落在傅泊冬的眼里,是怯生生的。
傅泊冬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地看她,“你是想把我当成司机”
瞿新姜愣住。
傅泊冬慢声“如果我让你回家,我会把你随便放在一个地方,让你打车回去。”
这确实是傅泊冬做得出来的事,她一向不讲什么情理,连对远亲也是如此。
瞿新姜不说话了,她每每在傅泊冬面前开口,总是会觉得自己很笨拙,她不想承认自己的笨拙。
等到了岭洋的别墅,司机才停了车,下去给傅泊冬打开了车门。
瞿新姜还坐在车上,不怎么想下去,保不齐傅泊冬今晚会对她做什么,可能真的会暗杀她。
和傅泊冬独处,她不免想起那年在老宅发生的事,那虽然不是她厌恶傅泊冬的根源,却是她惊怕的根源。
窗被敲了几下,傅泊冬站在外面微微倾着身往窗里看。
瞿新姜不得不打开门从车上下去,拘谨得像是一只误入了天鹅群的鹌鹑。
傅泊冬这才转身朝别墅走,大衣微微晃动,搭在侧肩的卷发垂了一绺在后背。
司机自始至终都在边上面无表情地站着,和设定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
瞿新姜连忙跟上。
别墅在安保严密的小区里,院子里的花草看样子刚种下不久。
傅泊冬打开门,回头说“自己在柜子里找鞋,你今晚住客房,衣服已经备好了,就在床上,有什么不懂的不必问我,问阿姨。”
在林珍珍那住了三个多月,瞿新姜已经不太习惯这么宽敞明亮的房子,踏进门时还僵了一下。
在以前,她也是住这样的房子的,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又开始翻江倒浪。
她低着头把鞋柜打开,看着里面好几双崭新的拖鞋无所适从,最后从底层拿了双一次性的出来,拆开包装穿上了。
傅泊冬没有阻止,似乎本也只想她穿这种一次性的。
换好鞋,瞿新姜才发现阿姨就在边上笑眯眯地站着。
阿姨岁数看着不大,四十来岁的样子,向前迈了一步似是想替她拎包。大概以前傅泊冬在时都是这样的,所以她的动作十分熟练,手已经碰到了瞿新姜的胳膊。
瞿新姜连忙避开,压着声说“我自己来。”
走在前面的傅泊冬意外地回头,睨了她一眼。
阿姨还是笑眯眯的,好像天生就是一张笑脸,“那客人请跟我来,我带您上楼。”
瞿新姜垂着眼,穿着并不合脚的一次性拖鞋,窸窸窣窣地走着。
傅泊冬没有拦她,也没有说什么讥诮的话,就像真的想她留宿一晚。
虽然瞿新姜觉得,她并不需要收留。
客房也很宽敞,床上果然放着睡袍,路过盥洗室时,她看见洗漱台放着的牙刷和毛巾。
阿姨把窗帘拉上,点燃了桌上的蜡烛香薰,回头说“睡觉的时候记得吹灭。”
瞿新姜茫然点头,明明也曾是含着金汤匙的,却有种从平民窟误入富人区的落差感。
门轻轻合上。
她垂眼看向床上的浴袍,不觉得这片刻的安逸是失而复得,只觉得心里闷得慌,想生气,又不敢生傅泊冬的气。
她觉得傅泊冬是故意羞辱她,用从前她也拥有的一切羞辱她。
外面静谧无声,这里住户不多,安保也不错,外面几乎没什么走动的人。
瞿新姜贴到门上听了一会,心扑通狂跳着,她是真的觉得傅泊冬有可能会找人杀她。
可是门外什么动静也没有,安静得有点出奇。
她坐立不安地四处张望,想找到什么针孔摄像头,羞辱她的方法可以有很多,她想一件件查证。
于是在客房里,她举止古怪地上蹿下跳,等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大得体,才倏然冷静了下来,坐在沙发上发呆。
放在桌上的座机忽然响起,吓得她差点从沙发上弹起。
座机的响铃听起来不急不躁的,跟傅泊冬本人一样。
瞿新姜惴惴不安地接听了电话,以为会听到自己的死期,没想到傅泊冬在电话里说“没什么事不要找我,找刘姨,这话只说一遍。”
很显然,傅泊冬的意思是,她还有事要忙。
在对面挂了电话后,瞿新姜才怵怵地把听筒放下。
没有听到死亡日期,傅泊冬没有要暗杀她的意思,她羞愧地觉得自己刚才四处翻找的行为很不雅。
过了一会,等她想要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她不得不找傅泊冬。
她只想找傅泊冬,不想找眯眯眼阿姨。
装作粉丝打赏的是傅泊冬,慷慨带走她的也是傅泊冬,所以比起刚刚那位眯眯眼阿姨,她信傅泊冬更多一些。眯眯眼阿姨头一回见面,傅泊冬再怎么吓人,也算是个老熟人。
瞿新姜脸皮真的很薄,脸一下就热了起来,推开门想去找傅泊冬的卧室。
然而傅泊冬的卧室里没有人,门是虚掩着的,里边漆黑一片,只有书房的门紧闭着。
瞿新姜敲了书房的门,听见傅泊冬在里面问,她应了一声,然后心一横就扭开了门把。
书房的摆设很简单,架子上几乎放满了书,一些看起来就很复杂晦涩的书名并列在一块儿。
傅泊冬坐在桌边,面前的笔记本却是合上的,手机也在边上静静搁着,她甚至没有在看书。
瞿新姜顿了一下,半个身挡在门外,嗓子有点干。
傅泊冬皱着眉回头,“我不是说了,有事不要找我么。”
瞿新姜耳朵很红,手还握在门把上,“你给我的东西备少了。”
“什么。”傅泊冬冷声。
瞿新姜心觉难堪地回答“没有内衣裤。”
傅泊冬像是在压抑什么,明明坐着一动不动,可沉寂的眼里像是有火星在噼啪燃着。
又有点像当时掐她脖子时的模样了。
瞿新姜犯怂了,“算了,我去问阿姨要。”
傅泊冬站了起来,面色沉沉地走到了她面前,嘴里刻薄地吐出两个字,“麻烦。”
也许是图方便的缘故,书房离傅泊冬的房间很近。
傅泊冬走进房间,开灯后推开了衣帽间的门,弯腰拉开柜子翻找了一番。她虽然看起来很不耐烦,却没有把东西翻乱,有条不紊地找着。
瞿新姜有点尴尬,在傅泊冬翻找的时候,不敢去看对方的脸,于是目光一别,无意中撞见了一些东西。
她不知道傅泊冬的卧室里为什么会有这些,因为它们看起来和傅泊冬整个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项圈,很细的链条,一些看起来像是用来做什么的小玩具。
除却那夜在傅家老宅发生的事,傅泊冬总是表现得很冷淡傲慢,古板固执,没有任何的娱乐,其身上标签应该是禁欲二字。
瞿新姜一时不敢相信,甚至还很困惑,接着一个黑色的礼盒伸了过来。
“这一套是新的,一会别再来打扰我。”傅泊冬冷冷开口。
瞿新姜把盒子接了过去,耳廓有点烫,微微点了一下头。
“抓紧时间回味以前的生活不好么。”傅泊冬冷淡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我留给你的时间,不会很多。”
瞿新姜耳廓沾染的绯红陡然散尽。
傅泊冬在讥讽完后,不近人情地从她身侧擦过,又回到了书房里。
瞿新姜拿着盒子走回客房,碰见了端着果盘上楼的刘姨。
刘姨的脚步声很轻,看见她时笑眯眯地问“时间不早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您就回房间去吧,到两点前不要出来走动,小姐不喜欢被人打扰。”
“我只是找傅泊冬拿了点东西。”瞿新姜垂下手,盒子轻轻掩在身后,幸好傅泊冬没有从盒里拿出来给她,否则她薄薄的一层脸皮可承受不住。
刘姨点点头,小声说“那就请回房间去吧。”
瞿新姜看了一眼刘姨手里的果盘,不解地转身。
也许傅泊冬是要加班处理事务,可这样的果盘倒像是用来待客的。
刘姨以为她是馋水果,想了想压着声说“您要是想吃,一会我给您送到房里,这是给医生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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