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书房的门紧闭着,也不知道见什么样的医生需要在书房里见,还是大晚上的,似乎迟上一天都不行。
这是傅泊冬的事,瞿新姜也不愿多想,被刘姨目送着回了房,她转念又想到傅泊冬那刻薄冷淡的样子,看不出是生了病的。
刘姨敲了书房的门,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姐”。
在得了傅泊冬的同意后,才把将水果送了进去。
门虚掩着,刘姨眼也不抬的把水果放在了桌上,当即转身想走。
“你和她说话了。”
刘姨一愣,回头答“是,那位客人似乎想吃水果。”
傅泊冬朝桌上那摆盘精致的水果看去,眼里看不出情绪,“给她做一份。”
刘姨连忙点头,什么也没有多问,出去时小心地关上了门。
医生是在刘姨准备第二个果盘的时候到的,门铃声很小,或许是因为隔得远的缘故,在瞿新姜住的客房里,只依稀能听到一点点声音。
瞿新姜在客房里坐着,很难说服自己躺下,她把手机拿了出来,给林珍珍发了信息。
「到家了吗」
门铃还在响,很显然,屋里能开门的只有刘姨和傅泊冬,没有除她之外的第四个人,而傅泊冬在书房里坐着,怎么也不像是会动身的样子。
过了一会,门铃声止,估摸着是医生进来了。
尽管客房并不狭窄,甚至比林珍珍那屋的客厅还要宽敞不少,瞿新姜仍是觉得憋闷,且还提心吊胆的,此时一点什么噪音都能吓着她。
她侧着耳朵听,房门忽然被敲了两下,惊得她一个哆嗦。
刘姨在门外压着声说“水果切好了。”
瞿新姜神色古怪地开门,果然看见刘姨端着漂亮的果盘站在外面。
那果盘真的很精致,水果还是切成了花的,这要是在外面,能卖出很高的价钱。
瞿新姜把果盘接了进去,想了想说了一声“谢谢”。
刘姨笑眯眯地说“慢用。”
或许是刘姨笑得双眼弯弯,或许是果盘摆得太好看,瞿新姜又神经质地觉得,傅泊冬会让刘姨在水果里下毒。她合上了门,把果盘放在桌上,一时说服不了自己下嘴。
刘姨不会擅自给她送水果,这一定是傅泊冬同意了的,四舍五入等于傅泊冬给她送水果,这怎么想怎么离谱。
手机震动了一下,连铃声都没有。
她特地调成了震动模式,把自己的存在感继续降低,毕竟傅泊冬不愿被打搅。
是林珍珍的信息。
「到家了,傅泊冬似乎给我的经理打了一声招呼,经理说有人帮我请了假。」
瞿新姜压根不用多想,这绝对是傅泊冬的意思,如果是文肃星和宗烨,根本不会让林珍珍离开。
林珍珍又说。
「傅泊冬没有为难你吧你现在在哪,今晚还回来吗,呜呜今晚吓坏我了,姓文的真是畜牲啊。」
瞿新姜本来还心惊胆战的,看见这句骂话,不由得翘起了嘴角。她很少看到林珍珍骂人,林珍珍似乎一直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乖乖巧巧的,连生气都不太会。
可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跟林珍珍说,因为她也不清楚傅泊冬在想什么。
「你在干什么呢,你不回我消息我心好慌。」
瞿新姜连忙打字。
「我在傅泊冬家里,今晚大概是不能回去了,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把我带回家。」
瞿新姜不明白,林珍珍就更不明白了,林珍珍见过傅泊冬的次数,远比瞿新姜还少,甚至好几次都是在百米开外。
过了很久,林珍珍问了一句。
「她会让你睡客厅吗,你会不会冷。」
瞿新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不但没有在客厅,还在用具齐全的客房里,屋里开着暖气。
「不冷,我在客房,刚刚阿姨还给我送了水果。来的路上,我差点以为她会把我带到傅家老宅,可是一想,老宅离这里太远了。」
「是因为那次酒会的事吗,我记得你以前挺烦她的,后来一提起她,似乎又有点害怕,我家欠了一堆债,我也没你这么直不起腰。」
瞿新姜打直了腰,在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
「有这么明显吗。」
「有,以前还在初中的时候,每回别人夸傅泊冬,你就要说她脸色臭,说她装模作样,表里不一,虚伪。你让人把她的照片从荣誉榜上撤下来,还把学校里她赢回来的奖杯换到角落,诋毁她的品位,曲解她的行为,就算是别人只提到傅这个字,你也要不爽地回头,就跟狗闻到肉味一样。」
瞿新姜沉默地看着,然后看见林珍珍把消息撤回,重新发过来的句子少了最后面狗闻到肉味那一段。
「你高中在这边还待了半年,后来才出的国。那半年里你对她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但后来有一次回国,我猜是在傅家酒会上,发生了一些事,所以你的态度才变了很多,你上次只说了酒和下药的事,不会还发生了别的吧」
瞿新姜愣了一下。
「没别的的事,我是真的觉得她很假,很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好。」
「后来你每每听到她,虽然还会嘲讽诋毁,但真的很没底气。那之后,我从别人口中听说,她也变了很多,以前那个圈里的人,包括文肃星和宗烨,哪有现在这么怕她。」
林珍珍又撤回,把“诋毁”换成了“嫌弃”。
瞿新姜捧着手机一动不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和傅泊冬的变化,傅泊冬大概也是真不喜欢你,我还从别人那听说,她每回听到你名字都会变脸。」
瞿新姜觉得,这才是傅泊冬正常的态度,因为那天在傅家老宅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荒谬了。
「别人以前说覃傅是世交,我是信的,可看你和傅泊冬,又觉得不应当。」
瞿新姜动了动手指头。
「谁让我害过她一回。」
打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连手指都在颤,还是头一次在别人面前提及这件事。
随后,她又说。
「但我不是有意的,真的。」
林珍珍说“我知道。”但是她没有说后半句话。
后半句,因为你有时候真的像个笨蛋。
瞿新姜松了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出来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只是她似乎从来没有当着傅泊冬的面道歉。
那时候她很难弯得下腰,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傅泊冬会接受她的道歉。
林珍珍没有追问,似乎是知道她脸皮薄,过了一会才说。
「那你早点睡吧,明天回了家跟我说一声。按今天这么来看,我觉得傅泊冬应该不会太为难你,至少和姓文的相比,她是那么的善良又彬彬有礼。」
瞿新姜无从反驳,回了一个“嗯”。
后来她还是吃了刘姨送来的水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安静地等待毒发,但很显然,傅泊冬并没有让刘姨在水果里下毒。
客房的天花板很漂亮,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从外面泻进来的光把房间微微照亮。
床也很大很软,大概能躺两个她加两个林珍珍。
这么舒服,她本应该一闭眼就能睡着,可是却由衷地感到害怕和失落,尝过失去的痛楚,一切短暂的拥有都像极了泡沫。
过了一会,她起身把窗帘完全拉上,在黑暗中,听觉似乎变得极其灵敏。
她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听见了细微的说话声。
好像是医生从客房里出来了,临走前和傅泊冬说了什么。
瞿新姜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偷鸡摸狗的事,她踮着脚走到了门前,把耳朵贴在门边。
外面,医生用很温和的语气说“或许,你可以尝试采纳我的建议。”
瞿新姜不知道傅泊冬说了什么,傅泊冬的语气太平淡了,她甚至分辨不出傅泊冬的态度。
门外是亮的,门缝下能看见一线平坦细长的光。
然而有人走了过来,停在了客房门外,把这一线光切割成了两半。
不知道是刘姨还是傅泊冬,又或许是别的人。
瞿新姜动也不敢动,心想,终于要杀她了吗。
但很快,门外的人走了。
傅泊冬在外面说“明天一早准备两份早餐,至少不能让客人饿死。”
刘姨回应的声音很远。
瞿新姜垫着脚回到床上,盖上被子看着漂亮的天花板,她在想,瞿漛死了,为什么不一起把她带走呢。
这一天夜里,瞿新姜睡得出奇的好,至少没有像住在林珍珍那里的第一个夜晚,被梆硬的床给硌得一晚上无法合眼。
习惯了瞿家给她的优渥,她真的很难改过来。
走出客房前,她换下睡袍,穿上了昨天的脏衣服,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讲究。
客房外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瞿新姜觉得,按照傅泊冬的身份,应该早就去公司了。
果不其然,偌大的房子里似乎已经没有傅泊冬的存在,甚至连刘姨也不见了。
桌上的早餐盖在透明精致的食品罩下,只有一份,大概是留给她的。
瞿新姜犹犹豫豫地坐下,掀开盖子小心翼翼吃了起来。
吃完后,她心急地等着刘姨出现,然而房子里好像真的只有她,于是她喊了刘姨一声。
没有人回应。
瞿新姜思索了一下,打算悄悄离开,可是门却被锁住了,还是智能锁。
冰冷的女音响起,“该功能无法使用,请于软件内操作。”
瞿新姜急得心慌,又拧了一下门把,还是不能打开。
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险些把她魂给吓没。
电话还在响,瞿新姜不安地接听。
刘姨在电话里说“我在外面买菜,小姐吩咐要把您留住,小姐很少带朋友回家,看来她对您真的很在意。”
瞿新姜觉得,傅泊冬可能有点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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