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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傅泊冬的头发是自己吹干的, 瞿新姜放下吹风筒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傅泊冬下楼喝水,正巧刘姨在擦桌子。
刘姨回头问“小姐需要什么。”
“水。”傅泊冬已经端起了杯子,“我自己来。”
刘姨捏着帕子, 略微担忧地望去一眼, 意有所指地说“那位医生很久没有来了。”
傅泊冬下颌抬起,吞咽时脖颈微动, “嗯, 换医生了。”
这医生换得并不突然, 毕竟前一位已经很久没有上门了。
刘姨有点诧异,“新换的医生不来吗。”
傅泊冬放下杯子,“来的。”
她垂下细密的眼睫, 说实话很想联系医生, 但太依赖医生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刘姨又假模假样地擦了两下桌子, 忧心忡忡地看了傅泊冬一眼, “小姐心里有事”
傅泊冬很轻地“嗯”了一声,她在思考, 究竟是哪来出了问题。
她莫名希望瞿新姜开心一点, 但结果不尽如人意。
“要联系医生吗”刘姨问。
傅泊冬摇头, “不用。”
上楼时, 她明白过来,她虽然对自己那方面的需求还不能习以为常, 甚至觉得抗拒, 但这样的念头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思考。
她会下意识觉得瞿新姜也和自己一样,她总是过多地站在自己的角度,其实这样并不公平。
翌日, 第二轮没有开始录制, 瞿新姜去找孟紫苓继续讨论歌曲, 以及尝试磨合,其间会有花絮老师过来拍摄。
在琴房里,瞿新姜坐着听孟紫苓弹钢琴,孟紫苓把自己改过一遍的歌弹唱了出来,不得不说,和原曲出入不大,却也带上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瞿新姜听得有点恍惚,这是她做不到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有什么样的偏好,特点在哪里,所以如果换作是她来编曲,她怎么编都编不出朵花来。
孟紫苓回头,有点不好意思,挠了一下额发问“你觉得怎么样。”
瞿新姜颔首,“很好听。”
孟紫苓却不是那么满意,又在钢琴上反反复复弹奏高潮那一段,嘴边一边哼着,反复调整,想在细微的变化里找到最优解。
瞿新姜觉得,如果是她,她不会这样勉强自己。
很突然的,她又想起傅泊冬,如果傅泊冬在,也许会对孟紫苓分外满意,因为傅泊冬也是这样的人。
在重重复复弹了好几遍后,孟紫苓又在谱子上用笔修改了许多,音符被划去,歌词被修改。
说是合作,其实这更像是孟紫苓的单人创作,因为去瞿新姜没有参与太多。
孟紫苓创作起来还挺投入的,就像是忘记身边还有人,甚至连水也没有喝。
过了有半个小时,孟紫苓把那一段的旋律重新确认好,才讶异回头,想起来瞿新姜还在她后边坐着,连忙问“你要不要过来试试。”
瞿新姜也愣住了,下意识想拒绝,不是不想试,只是不太想碰钢琴。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碰过钢琴的,以前在国内的时候还会碰上一碰,后来出国,连钢琴都不想多看一眼。
孟紫苓看她犹犹豫豫的,往旁挪了点儿,脸有点红,“不如你过来,我们一起试试。”
瞿新姜沉默了好一阵,看着那架钢琴就好像在看什么极其陌生的东西。
这种目光让孟紫苓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因为按理来说,瞿新姜不应该对琴陌生,就算是不熟悉,也不会是这样陌生到以至于有点惊怕。
“没事没事,”孟紫苓干巴巴开口,“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
可瞿新姜还是坐了过去,坐在钢琴前时,气息有点憋滞,一时间不知道手要往哪里放。
孟紫苓先落了手,旋律从指间流泻而出,她很容易沉浸在音乐里,好像音乐一起,她就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瞿新姜跟了一段,总是很容易慢下一个拍子。
两人没有分段,就这么唱完了一整首。
孟紫苓抬起的手一顿,把谱子拿了下来,抓着笔思索了一阵,“我觉得分配也要改一改。”
“你想怎么改。”瞿新姜问。
然后孟紫苓重新划分,嫌自己画得太花了,又重新拿了一张干净的谱,把调整的段落照着修改,接着才给歌词分了段。
这次一目了然,瞿新姜一下就看懂了。
在确认了编曲后,两人又磨合了很久。
经过昨晚,傅泊冬的一番言论,使得瞿新姜尤为敏感,把孟紫苓的一些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实际上她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不觉得孟紫苓和她稍微亲密一些,是对她有意思,但是傅泊冬在歪曲了她的意思后,使得她的想法也朝另一个方向倾斜。
可能是孟紫苓太容易害羞了,总是在她面前脸红。
瞿新姜尝试着把自己那一段唱了一遍,“这样可以吗。”
孟紫苓摇头,显然不太满意,“缺了点什么,没有我想要的那种先抑后扬,那种”
她不好意思地眨了几下眼,又说“就是压抑,我想要你唱出压抑的感觉。”
瞿新姜不懂,她只会照着谱子唱,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毛病,但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拍摄花絮的老师进来了,对着瞿新姜和孟紫苓一通拍,孟紫苓还在教瞿新姜,乍一回头,看见涌进门的镜头,猛地红了脸,摆手说“能不能等会再拍。”
瞿新姜这才发现,孟紫苓对着谁都能红脸,这完全怪傅泊冬,让她想多了。
等到拍摄的人走了,孟紫苓才定下心,继续跟瞿新姜讲自己的想法。
两人坐得很近,孟紫苓的头发上也沾着香味,闻起来淡雅又温柔,但不会让瞿新姜心悸,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唐突了对方,好像只是一股平平无奇的香味而已。
这和傅泊冬带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到下午三点,两人也还在琴房里,孟紫苓唱着唱着就没了力气,有点儿蔫,很害羞地说“饿了。”
“去吃点什么。”瞿新姜也有点馋。
孟紫苓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要不叫外卖吧。”
瞿新姜看了手机,这才看到傅泊冬两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信息。
「午饭吃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有点迷茫,手忙脚乱地打字“在看了。”
已经过去那么久,她不知道傅泊冬还会不会回复。
傅泊冬过了一会才开始输入。
「太迟了,已经三点了。」
可不是吗,在岭洋的别墅时,刘姨总是三餐不落,每天准时开饭,相比之下,确实是太迟了一些。
瞿新姜估摸不准傅泊冬的意思,斜了孟紫苓一眼,又低头打字。
「在编曲和磨合上花了很多时间。」言下之意,她不是故意不吃的。
过了一阵,傅泊冬发过来消息。
「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瞿新姜不明所以,动了动手指。
「在的。」
然后傅泊冬又说。
「不用点餐了,等半个小时。」
边上,孟紫苓还在看外卖,“吃点什么,其实有点想吃辣的,但我经纪人不让。”
瞿新姜目不转睛地看傅泊冬发来的消息,然后点开对方的资料看了一阵,确实是傅泊冬没错。
“你有什么主意吗。”孟紫苓回头问。
瞿新姜眸光闪躲,“不用点了,一会可能有人送过来。”
孟紫苓诧异地问“你点了啊。”她停顿了一下,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头。
很显然,瞿新姜没有点,但半个小时后,真的有人送餐过来了。
送餐的人没有穿外卖的制服,反倒像是什么高级餐厅的服务员,小心谨慎地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孟紫苓消化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吃的啊”
瞿新姜走去打开包装,才发现送来的东西不少,别说两个人了,就算是四个人吃也绰绰有余。
孟紫苓看着桌上的餐盘和碗,就像是把餐厅搬过来了一样,她把碗翻了过去,看见了碗底的印章,轻轻哇了一声,“这家上回我连预约都预约不上。”
瞿新姜埋头闷吃,不明白傅泊冬是什么意思。
吃完后,两人又捣鼓了好一阵,临近傍晚的时候开始录制第二轮,刚好给满了二十四小时的编曲时间。
程碧在现场等着,在看见瞿新姜后,在她耳边说“在录制结束后,老板会过来。”
瞿新姜点头,因为傅泊冬的关切不知所措,“她要过来看吗。”
程碧摇头,“老板过来接您。”
瞿新姜这回是真慌了,想劝程碧叫傅泊冬不要来,可这哪里是她和程碧说了算的。
因为是合作舞台,所以服装化妆都是商量过的。
瞿新姜留意到,其他小组的人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和和气气的,但莫名给人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这并不奇怪,组里两个人会分别接受投票,票数低的人将会离场,这正是金明莹觉得不公平的地方。
在化好妆后,程碧再度惊诧于瞿新姜的相貌,那张脸在冷光下显得很白,漂亮得不太真实。
程碧小声问“会紧张吗。”
瞿新姜心跳得不是很快,她很少能体验到紧张的感觉,只有傅泊冬,总是能让她悬起一颗心。
虽然心底对结果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但其实她还是有一些期盼的。
孟紫苓涂好了口红,朝镜子里的瞿新姜看了一眼,耳朵有点红,“该我们上去了。”
瞿新姜点头,跟着上了台,和孟紫苓一起完完整整地诠释完一整首歌。
她很认真在表演,这可能是她这几年里做得最认真的一件事。
台下所有人都在认真注视,专心聆听。
也许瞿新姜在技巧上真的有所欠缺,但那张脸出现在屏幕上时,确实秀色可餐。
她太好看了,脆弱易碎,容易让人产生破坏的念头,以至于为了蒙蔽内心的阴暗,她的一些缺点被允许存在。
可惜观众投票并不能完全看脸,票数出来之后,孟紫苓的得票要比瞿新姜高上许多。
瞿新姜并不惊讶,而且还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孟紫苓确实比她好很多。
下台的时候,孟紫苓和她拥抱,两人连面颊都贴在一起,被投映在硕大的屏幕中。
程碧跟着瞿新姜离场,在后台等她换好衣服,在手机亮起的时候,连忙说“傅总快到了。”
瞿新姜有点落寞,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时间。
金明莹敲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很关切地按住了瞿新姜的肩,“没事的,还可以有下一次机会。”
瞿新姜笑了一下,“我猜到结果了,孟紫苓确实很厉害,在还没有上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金明莹看她眼梢有点红,觉得瞿新姜虽然嘴上说没事,实际上还是难过的,“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瞿新姜说可以。
快要到金明莹上台的时间,所以金明莹没能逗留太久就离开了。
孟紫苓还要准备别的,所以瞿新姜走的时候,没能过来送她。
录制现场还是很热闹,有观众站起来欢呼,鼓掌声此起彼伏。
瞿新姜和程碧走到了停车场,走的路上,瞿新姜给林珍珍发了消息。
「二轮游结束了,同台的歌手很厉害,编曲全程是她在负责,她弹钢琴的样子有点像以前的傅泊冬,很投入,可惜傅泊冬没有继续弹。其实我早就猜到结果了,只不过想到票数的对比,还是会有点难过,因为我真的有在很认真地做这件事。」
林珍珍的名字很快就变成“正在输入中”。
「我刚培训结束,刚好就看到你的消息啦,你要想,你已经过了第一轮了耶,多少人连第一轮都过不去,而且认真对待了,不论结果怎么样都可以接受对不对,反正你尽力了。」
「你又拿自己和傅泊冬做比较了,你不用为她感到可惜的,她现在可厉害了,又聪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瞿新姜定定看了很久,然后发过去一句谢谢。
林珍珍回了个猫猫跺脚的表情,像是恨铁不成钢。
程碧挽着瞿新姜的胳膊,因为瞿新姜一直在看手机,她怕对方走着走着就摔了。
远处一辆车驶了进来,车灯晃眼。
程碧拉着瞿新姜停下了脚步,“傅总到了。”
瞿新姜连忙收起了手机,下意识紧张地偏过头,看向程碧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很不自然地扒开,像是想避免一点什么误会。
在车停下后,程碧给瞿新姜开了门,自己坐到了前排。
瞿新姜上了车,看见傅泊冬正叠着腿,坐姿有点散漫。
她知道傅泊冬在车上,只是看见时还是有点不太自然,“你怎么又来了。”
“顺路。”傅泊冬说。
人都上齐后,黄顽一声不吭地把车开出了停车场,程碧在前面端端正正坐着,在傅泊冬面前不敢懒散。
傅泊冬眼帘微抬,也许是太疲乏,看起来像是昏昏欲睡,“怎么样。”
不问起还好,一被傅泊冬问起,瞿新姜就莫名委屈,“差距有点大。”
傅泊冬定定看了她一阵,又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升了起来。
还没等傅泊冬靠近,瞿新姜已经自觉往旁一避,半个身贴在了车门上。
傅泊冬很轻地笑了一声,“知道差距不是很好吗,这样才知道该从哪里改。”
这才是傅泊冬的思考模式,瞿新姜愣了一阵,猛地抬手遮在了眼前,眼睛红得很快。
挡板又遮了许多光,瞿新姜的眼很快就湿了,但眼泪没有出来,只是有点湿润。
可能因为后排的空间看起来像是密闭的,且又有了上回的经历,让她一时间可以忽略黄顽和程碧的存在。
“可我已经很认真在对待这件事,我不是在玩,我没有玩。”瞿新姜解释。
瞿新姜的难过溢于言表,引得傅泊冬又开始思索,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傅泊冬像是有点开不了口,在偏开目光后,才生硬地说“我误会你了。”
“我尽力了。”瞿新姜仰起头,她的眼泪太浅,很容易哭,企图把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傅泊冬偏开的眸光忍不住斜了回去,她一愣,很快扯了纸巾,按在了瞿新姜的脸上。她按着纸巾的手,犹像在捧着瞿新姜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瞿新姜觉得自己受到了珍视。
这一段时间以来,傅泊冬看见她红眼,仍旧会被激起潜伏的兴致,气息会急促,身体也会发生变化。可是这一回,竟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尽管只有一点点,但傅泊冬察觉到,她对瞿新姜束手无策。
傅泊冬很轻地擦去了瞿新姜眼下的泪,她本来想收手的,却不大收得住心,放任般覆着瞿新姜的脸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瞿新姜仓皇屏息,傅泊冬的肯定让她想临阵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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