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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泊冬回来的时候, 瞿新姜正在网页搜索签证。
在那个被涂成藕粉色的房间里,她反复把网页点开又关闭,专注得一看就不是在直播。
至少直播的时候, 她会对着摄像头或多或少地说上几句话, 而不是皱着眉头,忧思很重。
“该吃饭了。”门外忽然传进傅泊冬的声音。
瞿新姜下意识关掉网页,回头刚撞上傅泊冬的目光,耳根烧了起来。傅泊冬的脚步太轻了, 让她根本没意识到门外来了人。
“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这不是说了么。”傅泊冬拧开门, 身上还穿着正装, 灰色调的衣裙总是过于严肃,但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点, 露出笔直的锁骨。
就好像傅泊冬成了一个两面派,她饱含深情又克制不住渴求的那一面, 只会在瞿新姜面前展露无疑。
瞿新姜连忙把放在椅子上的脚垂了下去,蜷着趾头,在略显冰冷的地上找起不知道被踢到了哪里的鞋。
她低头找鞋的时候,傅泊冬走了进来, 从她的背后伸手, 把鼠标给握住了。
瞿新姜直起身时, 后脑勺险些撞上傅泊冬的下颌, 她猛地一顿,弓着背说“我找不到鞋了。”
傅泊冬轻击鼠标,把标题文字泛紫, 显然是被瞿新姜浏览过的网页再度打开。
瞿新姜连忙说“我只是不太明白。”
“那你怎么不问我。”傅泊冬大致浏览了一下, 把打开的网页又关上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忙。”瞿新姜还差一只鞋没找到, 左脚穿了一只, 赤着的右脚又踩回了椅边。
傅泊冬嘴角一翘,“就算我在忙,你也可以给我发信息,打搅我,这是你的特权。”
瞿新姜一愣,这才很实质地感受到了两人关系的转变,傅泊冬在一一践行她的承诺。
“这是什么特权。”她明知故问。
“你说呢。”
瞿新姜不吭声。
傅泊冬揶揄,“是你问的我,问我希望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现在是不认了”
瞿新姜哪会不认,这一番话听得怪难为情,就好像她得了趣后翻脸不认人一样。
“我没这个意思。”她支支吾吾。
“那你说,是什么特权”
瞿新姜并不是还没有接受,只是羞于开口,如果她接受不得,那昨天夜里也不会主动发出某种邀约。
于是傅泊冬倾身,越过了椅背,没有扎起的头发扫到了瞿新姜的肩上,很亲昵,像是夜里头发被彼此压住的时候。
她说“是女朋友的特权。”
瞿新姜用了好一会才消化了女朋友这个说法,很轻地吸了一下气,连舌根都酥了,“可是这样不太好。”
“万一我就喜欢这样呢。”傅泊冬把搜索页也关了。
她说得自然而然,又好像极其任性,把自己原本的规矩都打乱了。
瞿新姜垂在身侧的手勾了一下椅垫,感觉自己似乎凌驾在傅泊冬的工作之上了。
她从未想过能从傅泊冬的口中听到这样怠惰的话,也无从数落傅泊冬的不是,只干巴巴开口“怎么会。”
“不行吗。”傅泊冬微哂。
“怎么会不行。”瞿新姜红着耳根,又低头找鞋。
傅泊冬的目光又落在电脑屏幕上,“急着回去上学了”
瞿新姜摇头“不急,不是说好了下学年再去吗,我只是闲着没事,有点担心。”
傅泊冬思索了一阵,“那我给你找点事做。”
“嗯”瞿新姜很容易想歪,因为她和傅泊冬之间的关系,从她回国开始,就不是那么的单纯。
她会觉得,傅泊冬给她找的解闷的事,是和她一起,比如在柔软的床褥上,用一些她没有见识过的新鲜花样,说一些她没有听过的话。
但傅泊冬颇为轻松地说“明天吧,其实我很早就这么打算了。”
瞿新姜不明所以,可傅泊冬又把心思捂得很严实,像是要给她什么惊喜。
傅泊冬放开了鼠标,弯腰从座椅下把那只瞿新姜找不到的鞋拿了出来,“穿上。”
瞿新姜蜷着脚趾头,把脚套进了鞋了,跟着一块儿下楼了。
刘姨看见她们下来,提前掀开了食品罩,“赶紧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她把围裙脱了,因为沾了油,所以顺手丢进了篮子里,把干净的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挂在了厨房中。
瞿新姜坐下时看了一眼,看到林珍珍发来的消息。
「要开播了」
瞿新姜一愣,这才意识到,是那一档节目要开播了。
她竟然,因为满心念着一些情爱和亲密的事,忘记了节目的首播。
瞿新姜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开播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怎么了”傅泊冬问。
瞿新姜闷了一会儿声才说“要开播了。”
傅泊冬竟不惊讶,反倒意味深长的,“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早回来是为了什么。”
瞿新姜喝了一口汤,垂着眼看摇晃的汤面,“我以为你是回来陪我。”
说话时,她把声音压得很轻,怕被刘姨听见。
“嗯。”傅泊冬慢声,“是陪你,早点回来陪你看。”
瞿新姜咬住了汤匙,小心朝刘姨那睨去一眼。
刘姨坐在长桌另一端,吃饭吃得很认真,好像没听到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不是刘姨走神,她会听得很真切。
瞿新姜因为傅泊冬的坦诚而觉得心很燥,又因为节目开播而有点儿闷。
明知道淘汰是既定的事,其实她不应该紧张,但还是心不在焉。
傅泊冬看着她,把颊边遮挡视线的头发拨开,“不愿意和我看啊。”
瞿新姜犹豫,“要不别看了”
“可是我想看。”傅泊冬像在征求意见,目光柔和,又带着微不可察的期盼。
瞿新姜很容易被蛊惑,尤其是看到傅泊冬鲜少袒露的一面时,很容易就被说服了,“那看吧。”
傅泊冬嫌头发太碍事了,回头说“刘姨,给我拿个发圈。”
刘姨正要起身,瞿新姜眼一眨,把手腕的发圈捋了下来,给傅泊冬递了过去。
那根指头上勾着的发圈是藕粉色的,细细一根,还是瞿新姜刚搬过来的时候,傅泊冬让刘姨去准备的。
“不用去拿了。”傅泊冬接了瞿新姜的,随手把头发扎了起来,“一会一起看,让刘姨弄点你喜欢吃的。”
瞿新姜把汤碗推开,报复般拿着叉子往鱼排上戳了几下,“那我想吃炸薯条。”
“行。”很罕见的,傅泊冬没有拒绝这样的油炸食品。
瞿新姜想,看一看其实也没什么,她不看,也总有人会看。
刘姨在边上笑眯眯的,“家里没有薯条,我让人送过来,再顺便拿点别的,鸡块之类的,你们年轻人喜欢吃。”
瞿新姜下意识朝傅泊冬看去,想知道刘姨口中的年轻人包不包括傅泊冬。
傅泊冬坐得身正腰直,未置可否。
送货的人来得准时,在约定时间内送到了。
刘姨拿到东西后就进了厨房,而傅泊冬上楼,打开了阁楼的投影仪,还把窗帘都拉上了,就开了一盏很黯淡的落地灯。
阁楼不常用,但刘姨没有疏于打扫,放眼望去还是干净整洁的。
傅泊冬把坐垫从沙发上拿了下来,坐在地毯拿起遥控器,等着节目开播。
瞿新姜盘腿坐下,四处打量了一圈,“怎么还要在这看,不如到楼下。”
“你录的时候我没能到场,这样比较沉浸。”傅泊冬把毯子从沙发上扯了下来,给瞿新姜盖在了腿上。
被盖住的是腿,瞿新姜却觉得傅泊冬怕是想要她的命。
因为傅泊冬太温柔了,她根本招架不住。
傅泊冬往后一倚,后背抵在沙发上,穿着西装裤的腿在地毯上伸直,露出的一截脚踝有点细。
那一身正装和她现在的姿态极不相称,随手扎起的头发还被乱糟糟地压在身后。
瞿新姜本来已经退怯了,心想要不还是别看了,可她的目光顿在了傅泊冬身上,总觉得傅泊冬好像为了迎合她,变得异常随性。
傅泊冬坐得不太舒服,又换了几个坐姿,索性把衬衣的纽扣又解开了一颗。
阁楼的灯光很暗,投映出来的画面也没有很明亮。
瞿新姜就借着黯淡的光看傅泊冬,不由得靠过去了点儿。
傅泊冬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二十分钟。”
瞿新姜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竟看见傅泊冬关了手机,原本显示着时间的手机屏幕骤然一黑。
“怎么关机了。”她一愣。
傅泊冬把手机放到了沙发上,“是工作机,我不想我看节目的时候,会有人突然打过来。”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呢。”瞿新姜忍不住转头。
“可现在是下班时间。”傅泊冬很自然地说。
这哪里是傅泊冬平时的做派,有些时候,傅泊冬深夜还在思考邮件要怎么回复。
瞿新姜心想,这就是女朋友的特权吗。
傅泊冬的眼微微一弯,嘴角翘起的弧度很轻微,又像在精明地盘算什么。
紧接着,瞿新姜就看见傅泊冬勾了一下手指头。
瞿新姜穿着很单薄的睡裙,正屈着腿抱住膝盖,腿上盖着毯子。她翕动的眼睫仿佛在阴暗里匿形,泛红的耳廓也隐藏得很好,因为心知傅泊冬看不清她的面色,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靠了过去。
傅泊冬像是又犯了瘾,很慢地噙住了她的唇珠,松开时吮出了轻微的声响。
碾过来的的触感柔软潮湿。
瞿新姜的嘴角被很轻地亲了几下,没有再进一步,好像做出这件事的人在固守什么界线。
这样很舒服,但又不好满足。
昨夜的种种,她感觉自己汹涌的悸动好像有了突破口,心底的堤坝却来不及拓宽,所以轻而易举就会被渴求淹没。
瞿新姜会想到傅泊冬柜子里的种种物件,会猜想,傅泊冬什么时候才会动用。
她气息闷热,摸索着把傅泊冬衬衣的纽扣又解开了几颗,还把那件深色的外套拉下了傅泊冬的肩头。
她不怕傅泊冬生气,因为这是她的特权。
傅泊冬衣衫不整,却好整以暇地看她,“一会的节目不想看了”
瞿新姜回过神,忙不迭收回手。
可她的手腕被握住了,本欲收拢的手指被强硬地按在了傅泊冬敞着的衬衣底下。
掌心下,蕾丝的纹理尤为分明。
温热,软颠颠的。
瞿新姜的手被按着,盖在腿上的毯子被傅泊冬掀开,细直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踝骨。
毯子下,睡裙被卷到了膝盖上。
瞿新姜想,傅泊冬很快就能碰到什么,如果她不把腿并起来。
楼下,刘姨榨好了果汁,连带着一些小食放在了托盘上,往阁楼上走。
阁楼的台阶被踩到时,会嘎吱作响。
刘姨的脚步声显得有点重,在门里会听得很清晰。
瞿新姜并起了腿,很快收回了自己被摁住的手,还把盖在腿上的毯子拉严实了。
傅泊冬笑了,收回手拉拢了敞开的领口,却没有重新把扣子扣上,只是虚虚地掩着。
刘姨敲门,“小姐,饮料和小食拿上来了。”
“进来。”傅泊冬说。
刘姨进门的时候,因屋里两人拉得过远的距离顿了一下。她低着头把托盘放下,又说“太暗了,伤眼睛。”
“没事。”傅泊冬说。
刘姨没说什么,转身就下楼了。
瞿新姜把脸埋在膝盖上,有点难为情,“你也不怕刘姨看见。”
“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傅泊冬说。
瞿新姜一愣,直勾勾地看着傅泊冬。
傅泊冬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曾让她觉得难堪的瘾和欲。
是的,傅泊冬很平静,她已经接受。
瞿新姜“嗯”了一声,心觉欣悦。
到点时,平台上一下就能刷出节目第一期的视频。
傅泊冬就这么点了进去,没给瞿新姜任何的准备时间。
节目是从海选的节段开始的,长达半个月的海选被浓缩成了短短的十几分钟,过选的选手面容上被打了马赛克,只有声音是清楚的。
在短暂的十几分钟里,瞿新姜找到了自己,视频里被遮掩了面容的人影变得有点陌生。
她慢腾腾朝傅泊冬睨去一眼,傅泊冬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好像无所觉察。
瞿新姜隐约有点失落,但很快因傅泊冬一句“是你”而打消。
“可惜那天没能和你一起去。”傅泊冬说。
瞿新姜侧头,小声嘟囔,“你让程碧和我一起去了,程碧那天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汇报行程。”
“嗯。”傅泊冬笑了,“那当作我也参与了。”
其后的正片中,原先被遮住脸的选手一一露面,其实素人选手的镜头并不多,但瞿新姜在其中还是很显眼。
陌生人堆中,瞿新姜的一举一动显得很生涩,总是由内而外地透着荏弱。
瞿新姜很快扯高了毯子,遮住了视线,转而朝傅泊冬看去,好像光看傅泊冬,她就能知道屏幕里的自己是什么样。
傅泊冬却看得很专注,“该你唱了。”
那是第一轮,灯光下的瞿新姜显得有点苍白。她没有看镜头,把麦克风握得很紧,戴着的耳返有点像鱼鳍。
经过后期处理,她的一些瑕疵被遮掩了起来,似乎是因为紧张,临近结尾时气息有些短,显得更加荏弱。
但也许是曲风的原因,就像原本的设计就是如此,又因她模样好看,所以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那一轮里,被淘汰的选手没什么不舍,笑着摆摆手就下台了。
傅泊冬看得并不仔细,在主持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耐心地跳过了,进度飞快往前拉了一截。
“你怎么跳过去了。”瞿新姜伸手抢遥控。
傅泊冬还挺无辜,理所当然地说“可我只想看你。”
“我都想看看。”瞿新姜紧紧捏着遥控。
“你头都不抬,我以为你不想看呢。”傅泊冬坐近了一些,又说“那你倒回去。”
说完,她干脆伸手推了推瞿新姜压在遥控上的手指头,手把手一般,引着她把进度退了回去。
调回了进度,瞿新姜把遥控放到地毯上,因为剪辑,有一些顺序被打乱,她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分钟出来,所以会觉得一小时一期的视频变得很漫长。
节目中,抽签结束,她和孟紫苓在钢琴房里讨论歌曲,明明是二十四小时的准备时长,可视频仅用十来分钟就说清了头尾。
再接着就是两人同台唱歌,在票数的比对下,她遗憾离场。
两期节目里,她的镜头到此为止。
瞿新姜本来是不太想看的,尤其是她和孟紫苓联弹那一幕播出来的时候,她甚至不怎么敢看傅泊冬。
看到自己下台,她才侧着头把脸抵在了膝盖上,连眸光都氤氲着水汽,“那之前我好久没碰钢琴了,就全凭记忆,所以很生疏。”
“那你做得很不错了。”傅泊冬问,“还看吗。”
瞿新姜摇头,不大想看了。
傅泊冬关掉投影,凑过去和瞿新姜脸贴着脸,“看完有什么感想,想继续在荧幕上唱歌吗。”
其实傅泊冬有私心,她并不想瞿新姜颔首。
瞿新姜被贴着脸,不由得歪了头,她抿着唇,眸色湿淋淋地往另一边看。
过了一阵,她索性侧过身,直视起傅泊冬的眼。
傅泊冬也不回避,就干坐不动,任由她看。
对于前程,瞿新姜考虑了许多,可因为瞿家,其实她做什么都不大适合。
她像是什么都缺,所以在拍摄结束后思索了很久,原本是想赚快钱的,比如继续直播。可现在,她又像什么都不缺了。
落地灯太暗,傅泊冬却目光炯炯,那温和又不缺理智的回望显得很专注。
瞿新姜忽然有了主意。
她想试着努力一次,想让她和傅泊冬看起来能更般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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