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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把东西送过来, 瞿新姜才知道傅泊冬找了点什么事给她做。
一架定制的三角钢琴,漆壳白得通明锃亮,刻痕上用鎏银勾边, 很低调, 也很好看。
刘姨回头让瞿新姜过去看看,“这玩意看着就金贵。”
可不是吗,瞿新姜心想。
她坐了过去,有点手足无措, 半晌才轻声嘟囔“怎么还真买了啊。”
刘姨也有点拘谨地站在边上, 新奇地左右打量, “从幸安过来后,老宅的钢琴被拿去拍卖了, 小姐似乎很久没有碰过琴,这边也没有安置。”
她一顿, 又说“现在多了这么件东西,还挺不习惯。”
瞿新姜慢腾腾按下一个键,琴音流出。
刘姨笑了,“我听不明白这玩意, 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要不我录个小视频发给小姐看”
瞿新姜连忙摇头, 连耳根都红了, “可别拍。”
刘姨哪会真的拍,倒是给傅泊冬发了信息,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瞿新姜上一次碰到钢琴, 还是在录制节目的时候, 要不是孟紫苓邀她一起, 她还万分抵触。
节目组里的是立式钢琴, 不算差,但和面前的一比,差距尽显。
现在再看到钢琴,瞿新姜的心绪好像又变了,知道是傅泊冬特地准备的,她不觉抗拒,心口被焐得很热,又觉赧然。
她想着傅泊冬,手落在琴键上时,竟然有种在傅泊冬脊背触碰的感觉。
瞿新姜从来没想过,她还能把钢琴比作傅泊冬,她总是忍不住想到傅泊冬,现在更加。
刘姨没多看她,省得把人看羞了,在给傅泊冬发了消息后,就回房间去了。
瞿新姜揣在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她连忙拿出来看,看见备注时,口干舌燥。
是傅泊冬打来的电话。
“看到了吗。”傅泊冬压着声,也许和手机贴得很近,所以呼吸声很明显。
傅泊冬那边似乎有人在用话筒讲话,声音很响,英文发音流畅又标准。
大概是在开会。
瞿新姜一愣,手很轻地碰了一下琴键的边缘,没有往下按,“看到了,我在楼下。”
“喜欢吗。”傅泊冬又问。
手机里,傅泊冬刻意压低的声音近要被背景中愈发激动的说话声淹没,变得很含糊。
瞿新姜摸着琴键,“你怎么忽然买钢琴了。”
“我之前好像提过一次,现在才付诸行动,还显得有点晚了。”傅泊冬带着隐约笑意。
近在耳畔,而且傅泊冬的声音压得太沉,瞿新姜甚至能感受到共鸣。
说话的人逐渐加快了语速,显得很振奋,其后似乎是说到了关键点上,稍微停顿后,把一些重要的字眼被咬得很重。
瞿新姜想起来,傅泊冬的确是提到过,只是那时候她心里没有底。
很空,空到架不住钢琴。
现在满满当当的,好像多塞进来点什么都嫌多,心底那一亩三分地已经被傅泊冬占尽了。
“我以为你只是嘴上说说。”瞿新姜说。
傅泊冬又含着笑意说“我是这种人吗。”
“不是。”
“当然不是,骗你的事,我才不会做。”傅泊冬轻声。
瞿新姜气息微滞。
手机另一边,还有人在兴致勃勃地讲话。
这时候对感情的宣表,就像她正和傅泊冬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情。她不知道傅泊冬怎么说得出口,她光是听着,就面红耳赤。
“你是在开会吗。”瞿新姜问。
“嗯。”傅泊冬慢声说“小会,只是在介绍产品,放心,大家都在关注产品,没有人在意我,他们也听不清我在说什么。”
瞿新姜想,怎么会有人不在意傅泊冬,傅泊冬说一句不行,产品怕是要回炉重造。
傅泊冬又说“要不,你弹一段给我听听。”
“你怎么不回来自己试呢。”瞿新姜哪里肯,摸着琴键的手一收,连碰也不再碰了。
傅泊冬压着声,“我心急,你总得让我知道我这钱花得值不值当。”
瞿新姜又想,傅泊冬悄悄花钱的时候,可不像是会在意值不值当。
“钱不能白花,我还想省得给我们换个新房子。”傅泊冬轻地笑。
“嗯”瞿新姜招架不住,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一点,省得耳朵闹脾气。
想起来,之前傅泊冬是说过,觉得房子买小了。实际上住着还好,也算是满满当当,不至于太寂寥。
瞿新姜觉得,以傅泊冬的行事风格,说不准真的在看房子了。
她支吾说“别,现在的住着挺舒服。”
“你喜欢就行。”傅泊冬说。
瞿新姜轻吸了一口气,收拢的手慢腾腾伸出一根手指,“我已经很生疏了,只能给你弹一段。”
“好。”
于是瞿新姜把手机放在了边上,按了免提,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很久,才落了下去。
琴键好像掀起的黑白相间的浪涌,此起彼伏。
傅泊冬听得很认真,一句话也没有说。
瞿新姜真的只弹了一段,最后一个琴音逸出。
恰就是此时,说话的人做完了产品介绍,有人附和,手机里传出一阵鼓掌声。
“好听。”随后傅泊冬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很轻,几乎听不到。
瞿新姜小声说“你在敷衍谁。”
“在认真夸你,对他们才是顺便敷衍。”傅泊冬直白。
瞿新姜听得耳朵热,忍不住指责“你在开会呢,怎么这么不专心。”
傅泊冬笑了,“那我专心。”
瞿新姜随即说“那你把电话挂了吧。”
“你挂吧。”
瞿新姜借着这间隙,仔细听起背景里另一人抑扬顿挫的发言,确实是在介绍什么东西,大概是还没上市的新产品,所以她没有多听,轻声说“那我挂了。”她在手机上轻触了一下,断了通话。
瞿新姜在家里闲着,上午在书房里看了一会乐理,吃饭时刘姨又劝她多出去走走,省得在屋子里闷坏了。
刘姨翻翻找找,从房间拿出来一张电影兑换券,“要不去看场电影,这是我前两天去买菜的时候,一个大姑娘送我的。”
兑换券干净平整,看日期还有很长的兑换时间。
瞿新姜左右也没别的事,只好接了过去,琢磨了一下时间,这时候去看的话,她回家时大概傅泊冬也差不多到家。
“去吧。”刘姨又说“我就不去了,买点什么爆米花之类的,过年的时候好像有不少电影上映,你大概都没看过吧。”
瞿新姜回国后就没看过电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错过什么好片子。
“早点回来就成,太晚了不安全。”刘姨叮嘱。
出门时,刘姨本来想让瞿新姜开家里空闲的车,可瞿新姜连驾照都没有。刘姨又说送她出去,瞿新姜哪里好意思,连忙摆手,说是有朋友过来。
实际上,瞿新姜走到小区外,打上车就走了。
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她点开媒体平台上节目组的热门词条看了一会,意外地看到了自己。
节目是昨晚开播的,话题度还挺高,她的截图夹杂在众多的精修美图里。
其实瞿新姜想过会在话题里看到自己,也许会是一些恶评,可没想到并不是。
她有几个闭眼的镜头,被反反复复截了出来,有人询问她是哪一家公司的艺人,有仔细看了节目的观众替她答了。
可是有人不信,因为她的穿着并不便宜,模样也太过好看,不像是没有公司的。
瞿新姜又翻看了其他的内容。
节目的一些拍摄花絮被放了出来,在第一天录制结束的时候,金明莹在现场接受采访,正巧拍到瞿新姜独自从正门离开,门口站着一个人影,似乎是在等她。
只是镜头聚焦在金明莹的身上,其后的种种显得很模糊。
瞿新姜看见了视频里朝傅泊冬走去的自己,如果不是身在其中,她还认不出远处那个模糊的人影是傅泊冬。
一切因为朦胧的画质而显得不可言说,瞿新姜心猛地一跳,她忽然觉得,也许在此前,傅泊冬就对她变了想法。
这意外的发现让她异常欣悦,她不由得扬起嘴角,把她和傅泊冬模糊不清的背影截了下来,存在了相册里。
谁也不知道在等她的是傅泊冬,也没有人知道她在朝傅泊冬走去。
网络上的言论总是千奇百怪,会有欣赏和吹捧,也会有诋毁和鄙夷。
瞿新姜很快划开,并不是那么在意。
年后电影的排档和过年时差得不多,还是那些排片。
瞿新姜兑换了一部轻喜剧,又点了爆米花和奶茶,抱着进了观影厅。
这时候来看电影的人已经不多了,年后,且又是工作日,学生也已经开学。
偌大一片观影区域,只零星坐着几个人。
瞿新姜坐在最后一排,她一向喜欢最后一排,座位很高,往后不会有人能看到她在做什么,好像是一个很私密很自在的位置。
开播的时候,中排有情侣在打闹,两人克制不住地嬉笑了几声。
瞿新姜望过去一眼,有点羡慕。
她很少一个人看电影,再怎么也会拉上一两个人,因为她包票还包吃喝,所以怎么也会有人愿意和她一起。
独自看电影,是会有点落寞,尽管看的是一部轻喜剧,瞿新姜想。
电影很长,两个多小时,因为她坐的位置太高,并且观众席上的人又坐得稀稀拉拉的,她很容易注意到中间那一对小情侣的举动。
看到电影中的某一幕时,男生学着女主矫揉造作的姿势,偎依在女生身上,被女生糊了一拳头。
男生又歪着头靠过去,这一回女生没推拒,还把他那颗脑袋揽到了自己肩上。
瞿新姜两边都看得津津有味,险些没注意到傅泊冬发来的语音。
因为是在电影院里,所以瞿新姜把声音调得很小,然后才贴着耳朵听。
傅泊冬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出门了”
瞿新姜打字。
「嗯,刘姨给了我电影票。你回去了今天好早。」
傅泊冬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接通的那一瞬,大概是傅泊冬碰了几下琴键,毫无规则的琴音断续响起。
“开完会没别的事,我就回来了。”傅泊冬一顿,“没想到回来只看到琴,没看到人。”
瞿新姜压着声“我不知道你会提前回来,所以就出来看电影了。”
“看的是什么电影”
瞿新姜报了个名字。
“好看吗。”
瞿新姜抬头看向银幕,“还行,还没看完呢。”
“在哪看,我也去。”傅泊冬说。
瞿新姜一愣,看了一眼时间,“你也要看等你过来,好像有点晚了。”
傅泊冬笑说“那就吃了晚饭接着看,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看电影”
瞿新姜哪会不想,她还是把定位发了过去。她只是觉得,傅泊冬不像是爱看电影的。
电影离场之前,傅泊冬就到了楼下。
瞿新姜后半段看得心不在焉,落幕的那一瞬,起身就往外走,急匆匆想进电梯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
“姜姜。”
瞿新姜忙不迭回头,只见傅泊冬环着手臂站在候影区,卷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低马尾,鞋换成了车上备用的平底鞋,看起来像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傅泊冬说“去吃饭,吃饭再过来看一场。”
一顿,她又说“陪我,我想看。”
瞿新姜应了下来,等着傅泊冬走近,她也往前挪了挪,装作不经意地碰上傅泊冬的肩,让两人间了无罅隙。
傅泊冬看出了她的刻意之举,干脆握住了她的手,掌心还带着凉意,就跟互相汲取温暖一样。
瞿新姜和傅泊冬前后进了电梯,电梯下行时,中途挤进来不少人。
瞿新姜垂下眼,看向自己和傅泊冬十指交缠的手,是那么光明正大,又心照不宣。
她挣了一下,却被傅泊冬握得很紧。
傅泊冬侧头看她,“帮我焐焐手怎么了。”说得就很顺其自然。
瞿新姜被捏了一下掌心,心尖也跟着痒起来。她心想,最好真的只是焐手。
“我订好了餐厅,很近,走过去就行了。”傅泊冬说。
瞿新姜点头,也不好奇订的是哪儿,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和傅泊冬交握的手上。
过斑马线时,傅泊冬牵得很紧,忽然说“有人找导演搭线,想把你签下来,导演今天来问了我的意思,我说这得看你的主意。”
一侧大楼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当红女星拍摄的广告。
瞿新姜抬头看了一眼,摇头说“不签,休息一阵,等下个学年到了,我想回去上学。”
傅泊冬突然就笑了,“你用上学这个词,显得我”
“嗯”
“显得我,好像占了你很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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