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哥儿天不亮就被叫了起来, 沐浴、更衣,又有专门的婆子过来绞发、梳头。那婆子摸着永哥儿窄而挺立的侧脸,笑眯眯地夸他长得俊, 一会儿把脸上的浮毛去了,修了眉毛,保证他的脸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漂亮。
永哥儿听个高兴就算了,其实根本不信。他的脸最近擦了羊油才嫩了一点, 其实以前磕磕碰碰的小印子,甚至眉骨上的疤痕都在, 再漂亮又能漂亮到哪儿去
那婆子在他脸上一阵捣鼓, 永哥儿初始只觉得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后来好像又抹了羊油和香粉“你长得白, 香粉就不多搽了, 这天又热,不然到了晚上没法看”
她又闲聊似的说起某家哥儿长得黑,结果非要抹个大白脸,后来到了洞房夫婿一掀盖头,只看见了一张斑驳难看的鬼脸。
永哥儿一听就急了“那、那还是不搽了吧。”
“别呀,我只搽了薄薄的一层, 看不出来,不信你问雨哥儿。”
雨哥儿赶紧点头, 又从怀里掏出借来的小铜镜。那铜镜周围都发黑了, 只是中间被重新磨过,勉强能看清人影。
永哥儿左右看看, 实在照不出什么, 雨哥儿又一再保证好看, 他只能勉强信了。
其实他哪是好看啊, 简直是惊艳
那婆子给他编了发,其余的整整齐齐的挽了发髻,又绑了镶玉的红色发带。长眉清朗,深眸含水,浓墨一样的黑发,红色锦缎喜服,越发衬得他面白如玉、腰若细柳。
雨哥儿觉得他像有钱人家的小公子,都有点不敢认了。
那婆子也觉得好,这简直是她从业生涯最满意的一次,她左右看看,又转头四处找“盖头呢”
永哥儿犹豫地道“没、没有,程哥说不用”
那婆子一拍大腿“哎呀,那怎么行你就这么出去,有他后悔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漂亮的哥儿是她巧手装扮出来的,今后肯定有很多人来找她
既然新郎官都不在意,那就这么办吧
吉时一到,程铎果真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了,他也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双眸若星,神采飞扬。
到了门口,程铎长腿一跨,就潇洒地从马上下来了。傲人一等的身高加上新郎官的身份,从进门开始就有不少哥儿满脸羞红地望着他,连旁边有人洒喜钱都忘了去捡。
喜哥儿就是其中一个,此刻的他浑然忘了,自己之前还嫌弃过程铎是个猎户。
可惜了,对方长得这么高大英俊,这么有本事瞧瞧这迎亲的阵仗,同来的汉子都快赶得上洪家的队伍了,并且洪家也没有马
他好像也不比永哥儿差吧
喜哥儿刚这么想,那边永哥儿就被人扶着出来了。一身红衣,姿容绝艳的永哥儿一出场就震翻了所有人,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喜哥儿涨红了脸,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永哥儿本来就紧张,他一出来大家都看着他不说话,他就更紧张了,只拿眼睛去瞧院子中间的程铎。
程铎也看呆了一瞬,回过神来赶紧挥手让人去点爆竹,又上前拉住永哥儿手“别慌,我带你出去。”
然后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一把抱起了永哥儿,众人顿时一阵惊呼“哇”
“新郎官抱新夫郎了”
“新夫郎好漂亮”
程铎大步走出院子,手臂一抬就把永哥儿放到了马背上,永哥儿哪儿会骑马啊,下意识抓住了程铎的手。
程铎见状干脆不牵马了,踩着马镫坐到了永哥儿身后,高大的身躯将他牢牢地环在身前。
“怕吗”
永哥儿摇了摇头,因为程铎在后面,他现在一点也不怕了。并且高高坐在马上,灰蓝色瞳仁中逐渐透出兴奋来“好高”
程铎给山娃子递了个眼神,山娃子不舍地放开了马缰。程铎一手抓着马缰,脚下轻轻一夹马腹,那马就顺从地往前走了。
永哥儿双眼晶亮地转头看他,眼神里的崇拜简直要溢出来“程哥,你竟然还会骑马”
程铎逗他“昨天才抽空学了一会儿,你别乱动,不然这马乱跑我可拉不住它。”
“啊”永哥儿果然不敢乱动了,僵硬地靠在程铎怀里,双手抱住腰间的大手,觉得这样才安全一点。
美人投怀送抱,程铎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最近笑的次数格外的多,今天尤其是,连眉目间的狠厉好像都淡了很多,只剩下意气风发。
敲锣打鼓地打了自家院子门口,程铎先下去,然后又把永哥儿抱了下来。
谢源已经来了,这会儿看到永哥儿,也是满脸惊艳“你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他有几分认人的本事,因此就算永哥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还是凭借着一些特征把他认了出来。
毕竟长着一双异族人的眼睛,又骂过他骗子的哥儿可不多见。
永哥儿根本就不认识他了“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谢源不敢置信地转头去看程铎“程兄,你这就不厚道了吧”
他还想出现在永哥儿跟前,看他面露惭愧地认错呢,结果程铎根本没帮他澄清
“这就是那个第一次见面,说要请我们吃饭的骗子,他家确实是开酒楼的,你可以叫他谢大少。”
“难怪我觉得有点眼熟。”
“”本少爷这么英俊潇洒,你只是觉得有点眼熟还有,程兄你都帮我澄清了,竟然还叫我骗子,别以为我没听见
可惜程铎已经把永哥儿带走了,人家大好日子,谢源也不好意思追上去讨要说法。主要是程铎打人太凶残了,万一传出他觊觎人家新婚夫郎的流言,程铎会把他打死的
丁头一看谢源和程铎说话的态度,心里就有谱了,不枉费他大老远跑来巴结,这位程爷和谢大少的关系果然不错
别看谢源在程铎面前平易近人,其实他带来的随从和护卫不少,一般人根本没机会接近他。
当然,除了丁头,程铎邀请的宾客也不敢主动接近他就是了。像沙二叔、李大壮兄弟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谢大少一行一看就非富即贵,他们见了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呢,更没那个心思巴结讨好。
好在谢大少也不在意,他来吃喜酒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程铎,丁头自然有他带来的管事去应付。
吉时一到,程铎和永哥儿在李三爷的主持下拜了堂,因为双方父母都不在,高堂的位置干脆就空着。
仪式完成,程铎又大大方方地领着永哥儿挨桌敬酒,他也没有多喝,每桌敬了一杯就和永哥儿回主桌吃菜去了。
考虑到谢大少可能不习惯,主桌这边只有李三爷、王大夫、丁头和谢大少带来的一个管事。加上程铎和永哥儿,他们这一桌一共才七个人。
谢源本来觉得程铎领着永哥儿敬酒就已经够出格的了,没想到程铎吃饭还不安分,每次他要开口说话,都被程铎给他家新夫郎夹菜的举动打断了
“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这红焖牛腩做得不错,喜欢吗喜欢我给你多夹点。”
永哥儿埋头苦吃,无奈碗里堆得菜越来越高,只能停下道“你也吃啊,别只顾着我。”
他有心想效仿程铎给他夹菜,又顾忌到旁边的谢源,眼睛往那个方向瞄了一眼,忍着没动。
程铎“别管他。”
谢源忍无可忍,把自己的碗往程铎那边一推,装模作样地凑过来道“程兄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人家也要”
这个销魂的尾音,如果被桌子那头的管事听到,大概会吓得当场喷出来。
永哥儿倏地抬起头,满眼警惕地瞪着谢源他想干嘛
程铎无语地推开谢源,先安抚了永哥儿一句,然后才拿起碗快速地夹了几个肉丸子,往谢大少面前一放“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说完赶紧闭嘴,他想打人
谢源低头看着那碗,有点嫌弃“我不喜欢吃肉丸子”
发现程铎没好气地斜眼过来,又赶紧改口,说起了正事“程兄,那个韶光酒还有吗”
程铎顿了一下“没有了。”
也正是这一停顿,让谢源看出了端倪“骗人,你那里肯定还有”
“剩下的我留着有用。”
“程兄,我的好程兄,你就再卖我一瓶吧现在韶光酒的名气都打出去了,很多贵人慕名而来,点名就要喝这酒。”
程铎有点惊讶“你还真的把酒分装卖了”
谢源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指头,满眼都写着“奸商”“两百两一杯。”
他一开始也考虑过拿到京城待价而沽,可是韶光酒因为郭屹之的缘故,已经在二十里坡已经小范围传扬开来,甚至已经有了力压拾花酿、玉泉酒、竹叶青的美名。
既然这样,他又何必舍近而求远
程铎无语“就算我再卖你一瓶,没有稳定货源,你也不可能长久地卖下去。”
“程兄此言差矣,你以为我卖的是酒吗,我卖的是名气。不是什么人出得起钱我都愿意卖他的,身份不够,有钱我也不卖。”谢源得意地摇了摇手指。
程铎大概听明白了,谢源卖的只是个噱头而已,遇上真正拒绝不了的人物,他才肯把酒卖出去。
这就跟古代的花魁“卖艺不卖身”一个道理,花魁把客人吸引过来。其实很多人连花魁的面都见不着,只是慕名而来,消费一晚,出去也有了谈资。
而花楼也可以借着客人口口相诵,把自己同其他花楼区别开来,毕竟它是有“花魁”的花楼。
其实奢侈品也是一样的道理,有钱人买的是那个包吗他们买的是品牌的名气。
谢源卖酒的价格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离谱,但对真正消费得起的人说,他们说不定还要以喝不喝得到,来分个你高我低。
这谢源果然是个做生意的人才,一点机会就让他抓住了
程铎沉吟了一下“或许我们可以合作,做别的生意。”
“什么生意”
“火锅。”虽然炸鸡奶茶、玻璃肥皂都是穿越者必备,可是炸鸡太容易模仿,奶茶茶叶又很贵,至于玻璃和肥皂,程铎在末世十年,化学知识早忘光了。
他记得火锅,还是因为他外公开了几十年火锅店,他每年暑假去玩,都会帮外公炒火锅底料,他外公还手把手教他炒过。
谢源来了兴趣“火锅是什么”
程铎简单解释了一下“不过火锅需要的香料很多,你们这里不知道有没有”
“没关系,你写个单子,我来找”
谢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当场拉着程铎都不想放手了。
这次换永哥儿忍不了了,“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谢大少,你不吃饭程哥还要吃呢,再聊下去菜都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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