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旧事

    第53章

    孟琨玉, 曾经也是修真界名动一时的剑修。

    凡是抵达元婴之境的修士,都会在玉简书卷上留下一笔记载,即便是散修、魔修突破, 都常常被记录其中,更别提这种正道剑修。

    此人勤奋刻苦、天资卓越, 曾经一剑斩退三千英才,乘飞剑铺路大笑而去,被视为一等一的傲气狂徒。

    只是她从刚刚踏入金丹开始,便从清源天女手中接过了清源剑派的实际主导权,以大师姐的身份处理门派内政。那时清源天女乃是化神期老祖,虽然陨落于大道之前,但清源剑派却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

    清源天女一死, 门派地位也一落千丈, 客座长老越权干涉,而她的三个弟子却都还未突破,实力不足, 几乎所有人都判定这门派的主人即将改名易姓,被盗取千载基业, 然而孟琨玉却以玉清真人的身份接掌, 收敛一身锋芒, 出人意料地扛了下来。

    她的心机、手段、城府,以及行事作风、判断思考, 绝非一个单纯剑修。也正是这样,原本天才英拔、亮博不群的孟琨玉, 也被门派事务拖累了精神, 一个年少动天下的天才, 竟然拖到寿数将尽、前途无望的地步。

    十四年前, 她的师妹谢风息渡劫未成,心境受阻,一生的前程几乎尽毁,而孟琨玉也算出自己时日无多,短则五年,长则二十年,就会彻底油尽灯枯。

    孟琨玉与谢风息彻夜长谈,灯烛亮了整夜,在烛泪成灰,日光映过枯蜡的第二日,孟琨玉将清源剑派的掌教之位传给了小师妹沉萱。

    故而,沉萱除了玉真剑君之名以外,还身为清源剑派的掌教,手持一把天宝玄器昆吾剑,因为昆吾剑为玄器,几乎只有化神期的老祖们才持有,故而她也有幸被尊为昆吾剑仙。

    十四年前的那件事,孟琨玉也曾怀疑过,只不过她更为信任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师妹,认为她不会做出如此断情绝义之事,便真的以为是明二公子寻到了元配真爱,师妹另娶他人,是无可奈何之举。

    然而今日,那个在沉萱口中留书私奔的二公子,却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指责谢风息与沉萱狼狈为奸、掳走圈禁他,这实在太挑战孟琨玉的底线了。

    她身躯只有六岁左右,脸颊圆润,但此刻面沉如水,紧皱眉头,她穿过清源剑派巨大的万剑冢,在遍地插满名品飞剑的苍莽广场上行过,周遭的内门弟子见到她,无不躬身行礼,口称剑君。

    明无尘跟随着她,但此刻已经将斗笠长纱拨下来,隐藏存在感。所以剑修们大多见到的是梅问情与贺离恨两人,这两人生得实在醒目,俊美者锋锐,清艳者温润,实在是少见的既矛盾、又般配。

    四周剑修有男有女,只不过女修要多些,大概占到六成。若是在主攻医毒的门派或是合欢宗,这个比例则会大大变化,合欢宗的男弟子更是要占到七成以上。

    在剑修弟子的一路行礼之下,孟琨玉很快便将几人带到清源剑派的内殿,虽是内殿,但也宽阔广大,中间拿来斗法恐怕都足够。

    孟琨玉进了内殿,见上首无人,拽了一下守殿弟子的袖子,怒气冲冲“沉萱人在哪儿谢风息呢叫她们两个给本座滚出来。”

    若不是认识这是本门剑君,这弟子简直要以为是什么邪魔外道来捣乱了,她从没见过孟元君发这么大的火,哆嗦了一下,连忙道“掌门去了无极宗,说是午后归来,二长老的行踪,向来神出鬼没,晚辈何曾知晓啊。”

    这个二长老跟客座长老的含金量可不一样,乃是清源剑派的嫡系,可以共参大事,地位崇高。

    孟琨玉道“去敲钟,给我把人叫回来。”

    那守殿弟子瞪大眼眸“敲钟请您三思,没有非死即伤的大事,门派内是不能敲钟的啊上一次钟鸣,还是祖师离世”

    “让你去你就去。”孟琨玉怒道,“我要让这两个孽障给活活气死了,难道我死不能敲钟还是我这师姐做得不好,这千秋基业传给她,我倒成了罪人了”

    守殿弟子再不敢言,连忙转身离去,拿着孟琨玉的令牌前往吩咐。大约半烛香后,清源剑派山门顶上的巨大古钟,响起了一声几乎震荡寰宇的悠长鸣响。

    一、二、三总共敲了七声,意思是“十万火急,速归。”

    在钟鸣震荡天下,传遍整个清虚之境时,一道锐利剑光也突破云霄,飞快地云端降下,再扫荡成一片波光,冲进殿中。

    这个叫法确实行之有效。这道剑光一闪,便有浑身锋芒毕露的身影立在殿内,正是玉真剑君沉萱。

    她花颜乌鬓,脸庞虽然极美艳,可望之又极清冷,有一股疏离寒意。发丝之间戴着金梳玉簪,斜斜地缀着一条水晶步摇,虽然无甚表情,但的确如松如柏、凛若秋霜,怪不得一个女子,能让无极真君那样的男人为她甘心付出。

    若不是她眼中闪过几许惶急之色,恐怕都看不出是赴钟鸣而来。

    沉萱先是端详孟琨玉,见师姐虽然面有怒色,却并无异样,便收剑向下,合手道“沉萱见过师姐。”

    孟琨玉吐了口气,试图冷静“谢风息呢她怎么不来”

    沉萱道“师妹不知。”

    她不知道,梅问情倒是知道几分,谢风息被她断了一臂,元气大伤,又远在清虚之境以外,就算是用比飞行法器快的遁光前来,也没有那么快,估计日之内,甚至她的伤更重些,半个月都未必能到。

    “你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怎么会跟谢风息干出这种无恩无义,不知廉耻的事”

    孟琨玉忍不住喝骂她一句,招手让明无尘过来,两人当面对质。

    时隔十余年,明无尘再度见她,此人已从一个身怀抱负的金丹真人,成为了人人尊敬的昆吾剑仙,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是怨恨还是叹息,原来年幼相识的青梅竹马,数百年交情,也有如此凉薄的一日。

    “二公子,你不要怕。”孟琨玉道,“有何冤屈,可以直言不讳。”

    明无尘深吸了一口气,将长纱撩了上去。

    他已非昔日少年,不再有一身温润君子之风,也不再青涩天真,此刻的明二郎,早就在谢风息手里被养成了艳丽尤物,就算素衣白衫,也透露出一股楚楚动人的风情,他的豹尾藏在衣服底下,可展露出来的这些,已经跟当年判若两人。

    沉萱的眼眸瞳孔紧缩,眼珠几乎跟着颤了一瞬。

    明无尘道“萱娘不,剑仙阁下,可还识得二郎”

    沉萱单手支在剑柄上,剑锋狠狠地嵌入地面,昆吾剑吹毛断发的锋芒斩裂了内殿的砖石。她道“许久不见。”

    “昔日我失踪,剑仙对师姐、对明家,都说的是我跟他人私奔了么”明无尘问,“你就没有,找过我吗”

    沉萱缓缓地闭上眼,然后又掀起眼睫,神情复杂,一言难尽“难道二师姐不曾好好待你”

    这话便是承认了。

    别说孟琨玉被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连梅问情都跟着琢磨了半天,跟贺郎道“她这脾气很硬啊,连迂回都不肯,这样果断的心性,只可惜人太无情了。”

    贺离恨“你要是这样,我就先一步杀回去,捆住你的手,将谢风息那疯女人的手段在你身上用一遍,看你还敢不敢始乱终弃。”

    “咳。”梅问情道,“那哪儿能啊我多忠贞,是吧小惠。”

    小惠姑娘目不斜视,脸上写着“我只是个纸人,不懂你们之间的情调。”

    沉萱这话不仅将孟琨玉气得够呛,连忍耐至此的明无尘都突然控制不住,手指攥得紧紧的,眼角泛红,咬紧牙根才说出话来“你知道,好,你把我让给她了是吗可我不曾是个物件,不曾是个礼物,你们凭什么这么让来让去”

    他快走几步,逼近沉萱面前,伸手揪住她的领子,当面问道“你为什么要说我另结新欢,污蔑我的声名,你跟你的好师姐根本就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沉萱,你告诉我,我哪里负了你,竟然变成你们师姐妹之间交易的筹码你把我送给她换来了什么啊”

    沉萱垂眸不答,只是道“她说会好好待你的。”

    明无尘怒不可遏,几乎从愤怒演变成一股可悲,莫大的哀痛和懊悔侵袭而来,让他心口闷痛,喘不过气,揪住她衣领的手渐渐脱力,却又不甘心,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沉萱受了这一巴掌,清冷脸庞上浮出指痕,她既没有阻拦,也没有躲。她凝视着明无尘,昔日的二公子被作践得体无完肤,这种耻辱之中,也有她的过失。

    沉萱道“我是昆吾的执掌人,清源剑派的掌教,我不能犯错。”

    “所以,就只能是我的错就只能是我另结新欢,与人私奔,背上骂名”

    明无尘的声音有点嘶哑,无力地松开手,不停深深呼吸,恢复理智。

    “谢师姐她,没有遵守给我的诺言。”沉萱道,“她说终生只娶你一个,绝不再娶,待你如正君,生前建立共庙,死后合为一坟。”

    明无尘闭上眼,苦笑了几声,转过头不再看她,而是道“若她亲手将我折磨死,再自杀,也算合为一坟了。”

    沉萱望着他背影,一时失语。

    那日明无尘从她的观剑亭下山,滂沱雨幕,她的剑奴原本护送着他,然而却尽皆杳无音信,殒命当场。到了午夜,她察觉事情不对,出门去寻,见到谢师姐站在观剑亭外,擦拭长剑,静静地等她。

    沉萱窥见她剑上的血迹。

    谢风息说“师妹,你那未婚夫的身段,十分不错。”

    沉萱道“我真该杀了你。”

    “可你不会。”谢风息走近几步,绕着她漫步一周,道,“你根本不爱他,你只是爱你自己,所以才稍微对这个体质纯净的正君好那么一点儿,可要是你有了别的选择、更好的选择,你还会惦记着他吗”

    沉萱的目光随着她动作而偏移。

    “你杀了我,清源剑派的势力便会小一分,对你报仇就更无益了,要是我将你的身世告诉魔尊,你说他会不会一时兴起,来永绝后患呢”谢风息笑道,“师妹,只要你将二郎许给我,不仅掌门之位是你的,我还会为你寻找更好的男修助你修行,我这个师姐,也甘心臣服,任你驱驰。”

    “为什么”沉萱问。

    “为什么”谢风息重复一遍,忽然扬唇大笑,差点笑得直不起腰,她的手搭在沉萱肩上,眼睛眯起,轻盈地道,“上有孟师姐,下有你,我虽然入了元婴境,可前途无望,还不如去死。沉萱,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抢了我多少东西不过也罢,你是我师妹,我照料你是应该的,以往我都不计较只不过这一次,也让我看看你的人,究竟是什么滋味吧。”

    沉萱难以理解她。

    “我求道中途,受困在此,只想寻欢作乐。”谢风息笑着道,“你知道最让我高兴的是什么吗就是把他按在怀里时,他哭着喊你的名字,向你求救,可是沉师妹,你却救不了他。”

    沉萱默然片刻,似乎思考了许久“我要你好好待他。”

    “放心,我会让他重新喜欢我、爱慕我的。”谢风息走近几步,手指轻轻掸了掸沉萱的衣衫,讽刺道,“师妹,我早就说过,你只爱你自己,真是个伪善小人。”

    沉萱后退半步,语调冰冷“那你呢,疯女人。”

    这些年以来,即便在孟师姐面前,她们两人都是貌合神离,更何况在私下,沉萱就更不会去主动打听谢风息的事情了。

    此事她虽牢牢记得,但却难以宣之于口,只能缄默,过了半晌,才忽然道“二郎,我替你杀了她。”

    明无尘并未感动,只觉得这是一种根本没意义的怜悯,他道“有朝一日,我自然会亲手杀了她,也会亲手杀了你在我眼里,她虽然不可理喻,万死不足泄恨,但你也一样,跟谢风息没有什么不同。”

    说罢,他便重新放下面纱,不愿意再看沉萱一眼,而是躲在贺离恨身边,靠在贺郎君身边流眼泪。

    贺离恨刚想要规劝他,为这种人流泪不值,仔细哭坏了眼睛,话还没说出来,一旁的小惠便道“主君放任他吧,人总有发泄之时。”

    贺离恨先是点头,而后又扭头看着小惠,目光疑惑,今天的小惠姑娘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

    可他目光转过去,小惠却目视前方,脸上胭脂红艳,唇红齿白,目光跟陶瓷人偶一样,莫得感情。

    明无尘不跟她动手,一旁的孟琨玉却按捺不住,她快要被这两个师妹给气死,要不是已经返老还童,打不过沉萱,恐怕现在就能清理门户。

    即便打不过,孟琨玉周身也剑气凝聚,汇成令人胆寒之气,几乎一剑就能让沉萱重伤。而站在不远处的昆吾剑仙却眉睫未动,合手躬身,向师姐请罪。

    这剑光将出未出之际,一道滚滚清光笼罩而来,将无尽锋芒按下去,一个清朗男声从外响起

    “萱娘走得太急,我原以为是结姻亲之好的清源剑派出了问题,所以赶来相助,没想到遇见孟前辈动怒,只是萱娘再有错,也是怜衣的妻主,孟前辈岂能挥剑说斩就斩呢”

    话音在殿内反复回荡。

    清光一卷,剑意锋芒仿佛被无形的波涛裹挟着,化刚为柔。一个男子站在沉萱身侧,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

    这位正是沉萱的正君,无极真君魏怜衣。

    怜衣此名出自于一句描述夫妻恩爱之诗,说是一对道侣成婚百年,夫君寿尽之时,身形纤瘦,弱不胜衣,他的妻主在床头榻尾照顾左右,不离半步,夫君死后,妻主也大病一场,跌落了几个小境界,见到夫君的故衣,便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魏怜衣的年龄比沉萱要大几分,但也是芝兰玉树,气度不凡。他站在沉萱身侧,不仅外貌相配,似乎还能给予沉萱无限的支撑与后盾。

    孟琨玉道“她是我的师妹,我要教诲她,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魏怜衣先是对沉萱低语几句,随后抬首道“这未必就是萱娘的错,何不等谢元君归来,询问清楚再说就算萱娘一时不察,耽误了这位嗯,二公子那也是她心中爱慕怜衣,不负怜衣的缘故,请孟前辈海涵。”

    这话别说孟琨玉了,就是贺离恨听着都感到无语,他审视着这个四年找段归七八次麻烦的无极真君,喃喃道“脑子里只有恋爱吗还是只有自己的妻主这昆吾剑仙也不像个会说话的”

    他坚定地觉得,自己被梅问情蛊惑,是她嘴甜温柔,手段高明,陷入这种人的罗网,属于是一时不察,情有可原。

    但被沉萱这样的蛊惑了脑子,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魏怜衣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逼问了数次、被确定已死的前任魔尊就在此中,此刻仍面带笑意,一派温和,语调如沐春风地道“孟前辈,既然你这里客人也多,不如我们坐下喝一杯酒,吃点东西,慢慢从长计议吧。”

    他唤一声孟前辈,那是礼貌,孟琨玉就是再怒火难消,但她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这种情况,又能撑几年呢只得给无极真君面子,缓和冷硬的神情“如此也好,真君你其实也该好好尽尽自己的本分,规劝一下你的妻主。”

    魏怜衣行了一礼。

    这极为僵硬的气氛,居然就这样缓和了下来。孟琨玉用手掐了一下眉心,吩咐弟子道“你们接待一下客人,等谢风息那个孽障回来。”

    周遭剑修领命而去。

    一时半会其实等不到谢风息。

    梅问情心知如此,却不多言。她与贺离恨共坐一席,姿态亲近,一看便知是一对佳偶,仿佛对清源剑派的“家事”丝毫不过问,只是在茶点上用工夫,给贺郎挑点好吃的。

    贺离恨胃口不好,吃不下这些甜腻东西,然而梅问情如此关心,他实在不好意思不吃,皱着眉头尝了一点儿。

    她问“有没有喜欢的。”

    贺离恨诚实摇头。

    “你这嘴巴越来越刁了。”梅问情道,“这让人怎么养得胖”

    她说完此话,便又靠近他耳畔,轻声低语“你说,这个魏怜衣实力如何,打不打得过你”

    贺离恨抬眼望去,见她递过来一杯白水,便举杯轻啜,端详着对面跟孟琨玉商议的无极真君魏怜衣,他思索片刻,道“如无意外,能让我谨慎在意的,只有那把昆吾剑。”

    梅问情道“好,那一会儿我来找他的麻烦,咱们想办法动手,不说杀了他为段魔君报仇,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让这人知道咱们魔尊不是好欺负的。”

    贺离恨看过去“咱们魔尊”

    梅问情先是“嗯”了一声,然后恍然大悟想起自己不是魔修,严谨修订道“我的魔尊。”

    贺离恨哼了一声“我怎么不见你有半点高洁伟岸的样子,你真是正经的道门正修吗还是说,你只是功法充充样子,实际上是什么旁门左道。”

    梅问情叹道“身具阴阳二气,自然是参详的先天阴阳大道,我可是真金不怕火炼、纯粹无比的道门正宗啊。我不爱杀生的,难道你不知道”

    是,你不爱杀生,只爱看热闹罢了。

    贺离恨瞥了她一眼,反正也习惯了,懒得说什么,正待他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动手时,不知不觉中便将杯子里的白水饮尽了,正当他考虑到一半,忽然觉得这水居然回甘,舌头上都泛着甜,而后又有一丝甘冽辛辣。

    “这是酒”

    “酒”梅问情也倒了一杯,稍微尝一口,“不是水吗”

    两人四目相对,大约片刻,迟缓的甜味从舌根上蔓延过来,梅问情才慢慢地道“有点,难喝。”

    贺离恨将杯子放下,然后又推得远远的,准备跟守殿弟子问一声有没有茶,然而还没说出话来,就觉得一阵头晕,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的酒量不至于此。

    一杯而已,这酒跟水一样,能有什么劲儿。

    贺离恨眨了眨眼,松开手,道“没事,才一杯”

    他的嗓音被酒水浸润,有一股软糯感,尾音又透着轻微的哑,结果刚说出两个字,就倒了下去。

    “哎,你。”梅问情赶紧接住他,将贺离恨抱了个满怀,向自己怀抱内侧拢了拢,她抬指挑起他的下颔,见对方真的醉过去了,简直有点难以相信,“这就醉了这不就是水贺郎”

    这头的动静不大不小,正好惹来孟琨玉的注意,她正跟魏怜衣商议得心烦意乱,于是先撂下这人,转而问“道友,这是怎么了”

    “劳烦孟道友为我们准备一间房。”梅问情道,“你们这酒真是普渡众生、慈悲为怀,厉害,厉害。”

    要不是贺离恨喝醉了,这时候应该跟他们打一架才是。

    孟琨玉没能意会,目露茫然“这是我派的大梦浮,酒性极淡,引人磨练心境、了悟红尘,怎会饮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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