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和方离开的时候, 正是愁容满面,深有大祸临头之感。
莫惊春着人送他离开,好笑又无奈地看着陛下, “您吓唬他作甚分明可以走正门,偏偏要跳窗,难道您不觉得这有些不符您的身份”
正始帝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身份皇帝的身份吗”
他笑嘻嘻地跳入书房内,那畅快得意的笑容,和任何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年郎没什么差别。陛下如今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 却仍然有着这般肆意洒脱的自由, 这无疑是因着他的身份。
可是他站在莫惊春的跟前, 眼里的笑意未散, 得意的神色却转瞬即逝, 变得可怜巴巴,还带着几分委屈地说道, “难道夫子还不知道吗这整个京城,都已经知道寡人对您爱而不得的传闻。既然是这样可怜失落的人,会因爱生恨,做出一些得寸进尺,让人不敢细想的事情,那也是正常的吧”
正始帝自顾自地说话,完全没给莫惊春辩驳的机会,便一下子软倒在莫惊春的身上, 哎哎呀呀地说道“脚软了,要夫子抱。”
莫惊春“”您几岁
他心里蓦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怎么感觉陛下一下子变得“童趣”了起来。
这显然不是一个褒义词。
但, 莫惊春在沉默了片刻后, 当真弯腰将公冶启抱了起来。
公冶启比他高, 当然也比他重。
但对于经常习武的人来说, 这样的斤两,并非多重的压力。
只是当莫惊春抱着公冶启出门的时候,墨痕和卫壹脸上几乎是惊天骇地的震撼,让莫惊春心里蓦然升起一种古怪的有趣。
以及,难以掩饰的满足。
我的。
莫惊春有某一处,正在如此挣扎着,试图将这样的欲念倾吐出来。
他非常艰难地压下这样的狂躁,强装漠然地抱着公冶启回去。
墨痕就跟飘魂似地跟在莫惊春的身后,而卫壹早早就离开,去前面清道,免得有谁这么倒霉刚好撞上,那可真是
莫惊春走了几步,前方传来了稍显吵闹的动静。
他的理智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但是莫惊春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公冶启身上,因为这是他的心里逐渐满足下来。
直到一声尖叫
莫惊春蓦然回神,猛地留意到,就在走廊的尽头,卫壹正焦头烂额地拦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影看起来是如此熟悉,那是
桃娘。
莫惊春瞪大了眼,抱着公冶启的胳膊下意识一松,旋即又一紧。
公冶启原本两条胳膊不过是随意地搭在莫惊春的肩膀上,他漫不经心地回眸看了一眼,正站在卫壹的身后,那张扭曲的小脸,看起来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但是哈,那合该是妒忌。
公冶启用力地抓住莫惊春的衣襟,将他看着那处的视线猛地拽了回来,然后抬头一口咬住了他的下嘴唇,恣意撕咬吮吸了片刻,而后才充满恶意地撒开手,朝着桃娘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然后,公冶启在莫惊春的怀中缩了缩,委屈巴巴地说道“不是吧夫子,难道您就想将我摔下去吗”他刻意没有提及“寡人”,也没有提及他这高大的身材,反而竭力地试图将自己缩小在莫惊春的身上,死活赖着不下去。
那不应该说是赖着,更是理直气壮。
桃娘用力地推开了卫壹,而卫壹不敢伤到她,却又急得要命。
偏生陛下还在火上浇油,这不是找事吗
卫壹在心里哀嚎了几下,却只能斗胆跟上去,试图在桃娘惹出麻烦前拦住她。
毕竟,毕竟那可是陛下
桃娘脚步匆匆地走到他们两人的面前,看着正始帝,再看着莫惊春,左右来回看了好几眼,她才咬着下唇说道,“阿耶,您,您为何不将他放下说话”
这不合规矩。
对于莫惊春来说,任何不合规矩的事情,都会让他觉得不太适应。
即便是莫惊春再与陛下爱得浓烈,也是绝无这样的可能。不然他何必在莫府上都要瞒住他和陛下来往过密的事情
桃娘是莫惊春的女儿,虽然未必清楚他的一切事情,可到底对他的脾气还是有点了解的。
公冶启可以让莫惊春为难。
他甚至可以让桃娘更为难堪。
莫惊春眼下的状态,并不正常。
这是只有正始帝才能感觉得到的异样,他的体温正在不断上升,瞳孔有些扩大,呼吸越发的急促,抱着他的胳膊先是用力,而后又是松开,如此循环好几次后,莫惊春的手指力气猛地攥紧,几乎要掐入正始帝的肉里去。
如此奇怪的感觉,如此不得体的行为,莫惊春或许会在私下做,但绝无可能会坦然地表露在桃娘的面前。
莫惊春可是要面子的。
罢了。
公冶启在心里轻哼了一声,淡漠地斜了一眼桃娘,脸上却挂着不相符合的微笑,懒洋洋地说道“寡人方才不小心崴伤了脚,你阿耶这是要带着寡人回屋去疗伤,所以,桃娘,接下来,便是寡人与他的事情。”
他的话语看着平静,却已经是赤裸裸的驱逐。
桃娘的脸色胀红,硬邦邦地说道“我也一起去。”
正始帝笑得更浓,脸上仿若是凝固了冰冷的微笑,“桃娘,寡人劝你,还是不要太过理所当然。”他的手指绕过莫惊春的脖颈,用力地紧箍住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莫惊春抱着公冶启,还是在他身上的帝王正牢牢禁锢住莫惊春,“他是你的阿耶,却也不独独是你的。”
桃娘神色微变,垂落在身旁的双手紧握成拳,干巴巴地说道“陛下,您觉得,这般就是为了阿耶好吗在您无所顾忌的时候,阿耶却是需要承担那些骂名,而您高高在上,无所畏惧。这些事情对您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小事,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若是您突然抽身,也不会有人骂您,只会说您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而阿耶呢”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只会落得被人唾弃的名声”
这些话,藏在桃娘的心里已经许久。
莫惊春闭了闭眼。
和正始帝的接触,让他长久压抑下来的燥热一下子迸发出来,但他也不是完全被热意冲昏了头脑。桃娘的话,或者她的言行,还是短暂地帮着他找回了理智。
莫惊春正想着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正始帝轻佻的口吻,“所以呢”
他舒服地倚靠在莫惊春的怀中,笑得像是个纯然的恶人,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和冷漠的恶意,勾勒着冰冷的怨毒,“你生来为他子嗣,这得天独厚的干系,让你无需付出任何的代价,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取得莫惊春的关切,而寡人偏是得苦心孤诣,步步算计,花费这么多心思,方才与他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别说是声名,纵然他死,寡人都绝不会撒手。让开”
正始帝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透着暴戾和疯狂。
“寡人只说一次。”
卫壹再忍不得,猛地从身后扑了出来,一下子捂住桃娘的嘴巴,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风度,急忙忙地敲晕了桃娘,而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免得她磕到了哪里。
莫惊春感觉自己撕开成了两半,一半的他想要急急地去查看桃娘的安全,另一半的他却被固定在了原地上,什么都没有办法让他松开手,仿佛此时此刻落在他怀里的,便是他的珍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拱手让出的东西。
莫惊春的喉咙炽热得难受,牙齿紧扣住,几乎要咬出血来。
“墨痕,卫壹,带桃娘下去休息。”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和冰冷,旋即,莫惊春抱着公冶启大步离开。他一路畅通无阻,寻常会有奴仆来往的地方,也正是空无一人,不知是被卫壹先前的动作给引开了,还是暗卫在背地里的活计,但是莫惊春只晓得他心中欲火和怒火交织在一处,情绪变得极其高昂,像是要将公冶启活活碾碎在怀中,又恨不得将他给掐死。
墨香院内,空无一人。
莫惊春大步踢开了漆黑的正屋,在将正始帝愤怒地丢到床榻上后,他转而要离开,却被猛地抓住了衣裳,只听得身后男人懒洋洋地说道,“要去做什么夫子,莫要告诉寡人,您现在这个状态,还要去查看桃娘的情况”
陛下意有所指地往下瞥了一眼,即便这屋中漆黑,也没谁能看到彼此的动作,但是莫惊春还是像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窜了起来,然后猛地离开,三两步走到了桌案边,干巴巴地说道“臣要去点灯。”
片刻后,这漆黑一片的屋内,总算燃起了小小的灯火。
莫惊春端着那盏灯座回来,却看到陛下已然舒适地在床榻上打了个滚,懒洋洋地与一堆衣裳与各色各样的物什纠缠在一起,笑吟吟地说道“夫子,您这个地方,做得可当真是有趣,寡人怎么瞧着,这像是”
他迎着莫惊春的眼,故意露出艳丽漂亮的面孔,“窝。”
猩红的舌头吐出惑人的语句,莫惊春几乎能感觉到那疯狂的冲动从血脉骨髓里涌了出来,几乎强迫着莫惊春要去做些什么。
他颤抖地用舌头抵住了牙齿,几乎咬伤了舌尖的楚痛,让莫惊春猛地抓住那一瞬的清明,然后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用劲过大,一下子将头给抽歪了过去,五根手指分明的印痕旋即浮现了出来。
正始帝原本似笑非笑的模样当即冷了下来,面色阴森得可怕,“您在作甚”
莫惊春揉着脸,可真是疼。
嘴巴里似乎有着血腥味,挥之不去,却更加刺激着他。
莫惊春苦笑着说道“您别再诱惑我了。”他有些倦怠,又有些无奈,不敢去仔细看着陛下躺在床榻上的模样。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毛头小子,压根就压抑不住那种狂躁的冲动。
他明明
他分明应该去查看桃娘的身体,好好安置她,再是安抚她。
可是眼下,他却还是坐在这里。
舍不得。
身体的本能在咆哮。
他舍不得。
莫惊春隐忍地说道“您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要与桃娘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您也不是不知道您以前给她留下什么印象,她都差点以为是您胁迫臣”
“那我胁迫夫子了吗”
公冶启骤然问道。
莫惊春揉着侧脸。
疼,疼痛中,还带着一种苦涩的味道。
他尽可能平静地说道“您在惧怕些什么”
莫惊春终于抬头,认真看着眼下正躺在他精心打造的小窝里的陛下,他的发髻有些凌乱,许是因为刚才莫惊春那随意的一抛开,但更显然是陛下随手取下了固定发髻的冠帽,那散漫肆意的姿态,流露出来的自得和舒适,让莫惊春蠢蠢欲动的本能得到了满足。
他的伴侣喜欢这里。
正始帝支撑起身体,“莫家人,对夫子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不管是这莫府中的谁人,都可以轻易地让你为之牺牲,尤其是莫沅桃。莫惊春啊莫惊春,你觉得,这些人,在寡人的眼中,又算是什么呢”
是莫惊春的家人,是朝堂重臣,是障碍,是眼中钉,肉中刺。
莫惊春沉默。
他的呼吸依旧急促,炽热得难受。
额角青筋暴起,更有难忍的热流在体内流窜。
忽而,莫惊春笑了。
他的笑意却与眼下这诡谲的画面截然不同,更是平静得可怕,又透着少许打趣的意味,“陛下,您错了。”莫惊春真心实意地叹道。
正始帝挑眉,“错哪里”
而您,又在笑什么
莫惊春像是清楚明正始帝那未尽的话语,从那阴暗的角落里站起身,几步走到床榻边坐下,那稍显慌乱急促的脚步,仿佛这张床上的人对他有着什么极致的吸引力,他欢愉地褪去了鞋袜爬上床,双手捧住正始帝的脸。
“臣笑话您,只知道他们是臣的家人,而您,又何尝不是臣的家人呢”
莫惊手指一勾,挑开了被紧扣住的锁。
啪嗒
项圈被挑开的瞬间,正始帝也被猛然的外力按到在了床榻上。
“臣倒是没有想到,您到现在,都不知道。”
莫惊春咬住了正始帝的后脖颈。
这是本能的标记。
11
无情的叮咚声起。
精怪的提醒也随之响起。
夜色深沉,寂静的墨香院内,就连一个守卫也没有,唯独有着几乎没有声息的暗卫藏在各处,悄无声息地庇护着此间。
暗十一站在庭院阴暗处的死角。
他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得到任何接近墨香院的异动。
一道灰扑扑的身影急急地从外院掠了过来,然后悄然地翻过墙头,一下子落在暗十一的面前。卫壹这些年的功夫倒是没有落下来,这身手还算不错。
暗十一看了他一眼,蓦然没有说话。
卫壹压低声音说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我去小院的时候没找到你。”自从郎君吩咐说不要再查下去后,卫壹本来是要和暗十一转达此事,却没想到一连去了几日,小院里谁都在,但是偏偏暗十一不在。
暗十一“去做事。”
卫壹翻了个白眼,觉得暗十一在说废话。
“我是说,你去哪里做事了郎君吩咐说,之前我拜托你的事情,暂时不要再查下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暗十一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神情。
这对于一直面瘫脸的暗十一来说,可实在是难得。
卫壹自己也有过那个状态,也知道面具戴在面上久了,就难以摘下来。但是,暗十一这张冰冷的面具戴久了,卫壹却没想到还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他不由得说道“还是说,你查到了什么劲爆的内容”
暗十一沉默地说道“既然主人都说了不要再查下去,那便无事。”
卫壹的眼前一亮,暗十一这说法,那就铁定是有事。
“嗯啊”
就在他想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正屋内隐约传来的声音,让卫壹整个僵住,恨不得就这么直接死掉过去。
这下换做是暗十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这有什么”
他们做暗卫的深入简出,总是藏在常人所不知道的地方,而且做的事情又是保护的职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情,该听的不该听的声音,其实基本上都知道得差不多。
卫壹幽幽地说道“我只是在想,陛下是不是故意的”
郎君要是知道外面有人,肯定不会出声。
可是陛下
卫壹不期然想起今天晚上的席和方,他全须全尾离开的时候,即便是卫壹,也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地为他感慨。
甚好。
还能在陛下那死亡的视线下离开。
毕竟那一幕浓浓的捉奸感,实在是让这底下伺候的人也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总感觉陛下时时刻刻都要暴起。
但是万万没想到
暴起的人居然是郎君。
卫壹已经不愿再去回想陛下小鸟依人靠在莫惊春怀里的模样。
他觉得胃有点痛。
也可能是眼睛瞎掉了。
怎样都好,那一刻,他是非常能够共情家里的二娘在想什么。
毕竟
陛下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可太是气人了
脑子一热做出来的事情,往往是会让人后悔的。
眼下,莫惊春就有些后悔。
他挣扎地看着外头已经高升的日头,几次试图爬起来而不得,他的腰上横着一条胳膊,牢牢地将他禁锢在怀抱里。
莫惊春捂着头,最后还是用上了一点劲道,这才挣扎着爬下了床。
他的膝盖有点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这怪不得他。
莫惊春想,昨夜陷入疯狂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个,如果没有正始帝的纵容,莫惊春是无法做到这一步的,毕竟他几乎榨干了陛下,还将他的脖子咬成那模样。
他悄悄回头,正对上陛下懒洋洋抬起的眼。
莫惊春僵住。
帝王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密密麻麻都是或深或浅的咬痕,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遇到了什么袭击,可是这袭击也实在是恐怖了一些,那些重叠出来的视觉冲突,即便是莫惊春这个缔造者,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在经过一夜的沉淀后,陛下身上的痕迹显得更为严重。
莫惊春都顾不上去穿戴衣裳,忍不住说道“陛下,臣去给您取药。”那种狂热的躁动如潮水褪去,像是昨夜的冲动一下子消失无踪,眼下的莫惊春,又是纯然冷静自持的他。
只是那把声音还是沙哑得难受,还足以听得出来昨夜的热闹。
莫惊春回想着精怪的科普,猛地打了个哆嗦。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abo真可怕。
莫惊春默然地想着,感觉喉咙的灼烧,异常口渴。
他有点渴水。
感觉自己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喝过水了。
他勉强走到桌边,就着冰冷的茶水,先灌了几口,才算是止住了那种难捱的感觉。
正始帝从床榻上爬起来,看着混乱不堪的床铺,旋即扯过一条汗巾随手缠绕在脖颈上,得意洋洋地说道“为何要上药”
他可不在乎。
不仅是不在乎,还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莫惊春。
陛下那肆意快活的姿态,可全然看不出昨夜嫉妒暴躁的模样,相反,他还非常好心地提示莫惊春,“您今日可不是休沐的时候,如果不快点过去的话,说不得又要传出更加离谱的传闻哦。”他的尾音诡奇地上扬,似乎相比较劝说,其实他更期待那个局面。
莫惊春听了这话,身体一僵,匆忙忙地整理起来。
皙白的身体被衣裳所掩盖,然后就看得莫惊春急匆匆地出去,然后再进来。时间确实有些来不及,莫惊春甚至只来得及洗漱和换衣服,然后就不得不离开了。早食还得是墨痕小跑着送上马车,紧着在路上可以垫垫肚子。
不过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莫惊春还是犹豫地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陛下。
“您,不打算”
他意有所指。
正始帝正慢吞吞地站在那个箱子前端详着那杂乱无章的模样,摆摆手说道“不必担忧,等吃完早食,寡人会回宫处理政务的。”
即使有些羞赧那个大箱子的乱象被陛下看到,但是莫惊春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着急这个,转身便离开了。而陛下摸着下巴,在里头翻找了片刻,从压在箱子的底部扯出一件还不算皱巴巴的长袍,而后他的鼻子古怪地动了动,缓缓地低头,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柔软的布料上。
哈。
俊美的面容笑得几乎要扭曲起来。
原来,夫子在这里,做过这样的事情
桃娘倦倦地爬起来,吃早食的时候,人都有些疲懒不堪,那情绪比之前还要不堪,看起来像是可怜得缩成一小团。
东湖担心地在边上团团转,难得不太稳重。
桃娘好笑地说道“东湖,你再转下去,我可是要头晕了。”
东湖叹息着说道“可是您什么都不说,婢子怎能安心”
桃娘沉默了片刻,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还是让东湖出去了。
她看着东湖特地为了让她高兴,做得比平时还要多的早食,却觉得肚子里顶得慌,一点都吃不下去。
“没胃口”
非常轻柔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掐出一把水来,却让桃娘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
她抱着小小的粥碗,抬头看着光明正大从门口走进来的帝王,喉咙仿佛被堵住,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您对他们做了什么”
这里的他们,显而易见说的是桃娘院子里的下人。
他们是不可能没看到这么个大活人进来,却没有任何的告知。
正始帝笑了笑,摆了摆手,“寡人又不是那么嗜杀的人。”他坦荡荡地在桃娘的对面坐了下来,那淡定自若的模样,就好像他才是坐在这里的主人。
桌上本来就备有空余的碗筷,陛下取过筷子,夹起一块软糯的糕点,“大早上可不好吃这个。”
他这么说着,然后一口吞了。
桃娘看着他这么淡定的姿态,心里蓦然涌起一股怨气,再加上昨夜的事情,让她忍不住心口的怒火,“陛下,小女不想见您。”她硬邦邦地说道。
正始帝肆意地挑眉,混不在意地说道“谁在乎你的看法”
桃娘的呼吸一窒。
帝王随手将筷子丢在一旁,还是觉得夫子亲手带来的奶香糕比较好吃,他弯了弯眉眼,“如果你不是莫惊春的女儿,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他偏了偏脑袋,露出乖戾的微笑,“寡人虽然大度能容人,但也不是什么好性的。你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寡人,不就是觉得,若是惹怒了寡人,夫子必定能看清这皇帝凶残嗜血的一面云云”
他拖长着嗓音说道,颇为无趣地摇了摇头。
桃娘宛如一尊沉默的泥塑,不说话,也不辩解,只是盯着正始帝。
“桃娘,可你是不是忘记一桩事情,”正始帝并不在乎桃娘的反应 ,自顾自地调整着衣领,不经意间露出脖颈处驳杂的咬痕,“莫惊春或许比你知道得更多,也知道得更早呢”
桃娘盯着正始帝脖颈上的伤口,几乎移不开眼。
她张开嘴,沉闷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阿耶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肯定想清楚了得失,也坦然接受了会有的代价。”桃娘吐了口气,垂下头。
可莫惊春不在意,她会在意啊
这怨不得桃娘想多。
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多见,可是仔细想想便能知道,眼下正始帝是肆意妄为,可是下一任皇帝肯定会看不过眼这等行为。当然,正始帝的年纪尚轻,或许在帝王逝去前,莫惊春就已经先走一步但是,只要正始帝不再,莫惊春会面临的下场,或许比死还难受。
糊涂的人活得自在,聪明的人,有时候就会变得更加痛苦。
正始帝挑眉,倒是没想到桃娘已经想到了那么深远的时刻。
他的神情微动,突然收敛了几乎蓬勃而出的恶意,将其收敛得彻底,仿佛当真是一个为桃娘提建议的大好人,大善人般,“可桃娘莫要忘记了,寡人已经在列祖列宗的面前发过誓言,是不会再有子嗣。当然,你也可以将其当做是一桩谎言,但是大皇子还在。”
帝王歪着脑袋,露出纯善乖巧的模样,“桃娘和大皇子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桃娘警惕地看着正始帝,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怀疑,“陛下想要对阿正做些什么”
阿正
正始帝抵着牙齿,温柔地笑了起来,“如果寡人要杀了他,他一开始就不能活下来。眼下他活得如此顺畅,不正是因着寡人的善意吗”
自吹自擂,说得大义凛然,可当真是陛下能做得出来的行径。
桃娘对正始帝是报以十二万分的戒备。
但是陛下的话,某种程度上却也戳中了她的心。
她和大皇子的交往没有半点利益干系,两人非常投缘,这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为好朋友。即便后来桃娘知道了大皇子掩饰的身份,在经过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没有拒绝阿正的好意。
桃娘异常敏锐。
她厌恶正始帝,是因为正始帝也厌恶着她。
更是曾流露出勃然的杀气。
她喜欢阿正,也正是因为阿正是全心全意地待她好。
但是陛下方才的暗示
不便是要桃娘和大皇子走近的意思
正始帝没有其他的孩子。
大皇子就是他唯一的子嗣,不管陛下将来要不要让大皇子继位,但皇位肯定会和大皇子有关,如此说来,和大皇子保持良好的关系,那岂非也是一个办法
桃娘猛地昂起小脑袋,“小女和阿正的交往,并没有您想得那么龌龊。”
正始帝摆了摆手,并不在意地起身,笑吟吟地说道“不管是出自于本意也好,掺杂着利益也罢,那是你们的事情。至于夫子”
凶残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桃娘。
“他一直都很担心桃娘,”他裂开温柔的外表,露出压抑阴鸷的内在,“最好,不要叫他失望。”
桃娘眼睁睁地看着正始帝离开,心口的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不到片刻,东湖跟没事人一般地逛了进来,在看到桃娘苍白的脸色时吓了一跳,紧张地跑了过来,蹲在桃娘的面前急声说道,“女郎,女郎,您这是怎么了可要婢子去叫大夫”
桃娘虚弱地靠在东湖的身上,喃喃地说道“东湖,你刚才去哪里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哭腔。
东湖着急地说道“婢子方才被厨房的人叫了过去。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婢子现在就去将他们骂一顿。”
桃娘听着东湖语无伦次的话,抿着嘴摇了摇头,吸着鼻子说道,“东湖,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就像阿正那样的好脾气,绝对不要找一个坏脾气,阴阳怪气,还特别小肚鸡肠,恐吓小孩的臭男人。”她趴在东湖的肩膀上,咬得小小声。
但,其实桃娘也知道,自己是在使脾气。
阿耶要选择谁,那也当是阿耶的事情。她昨夜和今日的行为,何尝不是只顾着自己,她是在担心,但是否也带着“她所认为的好意”在强求阿耶呢
这样只会使得阿耶在她和陛下之间左右为难。
尤其是
陛下那话。
她何尝不是仗着阿耶和陛下的关系,才敢于在正始帝的面前发脾气
谁敢在帝王面前使小脾气
不过是正始帝爱屋及乌,这才没有计较罢了。
但即便桃娘清楚这点,还是有些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抹着眼睛坐了起来,“东湖,桃娘是不是个坏孩子”为什么她不能高兴地祝福阿耶呢
东湖像是明白她心事一般,摸着桃娘的小脸说道,“您只是过于担忧尚书罢了,您一直都甚是敬爱他,这才会对尚书的事情如此上心,生怕他在流言里受伤而已。”
桃娘想了想,也回过劲来。
她其实一直都是在自找苦吃,这种两相纠结的心思,不过是她的小女儿姿态,其实也是对阿耶的强求和过分的为难。
桃娘虽然是莫惊春的女儿,却也不能独占着他。
对她来说,一直只属于自己的阿耶被抢走了,她当然会难过。
桃娘眷恋着,依赖着莫惊春,当她清楚地意识到,其实阿耶还有那样在乎,依赖的人时,才会有那样仓皇和难受的反应。
桃娘摸了摸微肿的眼角,抿着嘴笑了笑,“其实阿耶有个可以依赖的人,也不错,对不对”
东湖有些茫然地点头,“对”
桃娘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好吧。
如果那个人,那个张扬肆意的帝王当真能够让阿耶更快乐,高兴,有个可以依赖放松的地方。
她会学着接受的,只要阿耶能高兴快活。
毕竟
昨夜之时,桃娘还是看得出来,阿耶对于陛下,并非只是纯粹的敬畏,至少那样的举动,肯定已经是亲密至极,才会有那样的抱法。
但是陛下阴阳怪气,小肚鸡肠,还以大欺小这一点,她是绝对不会改变看法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