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皇帝虽然疯过了头, 却还是给莫惊春留了余地,至少没让他跟之前一样连起都起不来。也可能是没再跟之前一样跟吃不上肉的饿狼一样,所以能够在小小尝了几口后, 就堪堪忍住。
而莫惊春也甚少有这种在做完还被公冶启搂着的经历。
他们在劝学殿胡天胡地来了一场, 多少有着膻腥气味。此处又是堂中,并未来得及去有软塌寝床的地方,公冶启还记得在莫惊春身下垫着衣裳, 就已经算是不错。他们两人纠缠在一处,被随意抛在一旁的是刚刚扯下来擦拭的软布。
莫惊春仰躺在公冶启的怀里,正呼吸急促地喘着气。
他的眼, 带着少许水雾。
像是还没从刚才的那一场激流里回过神来。
公冶启的手指在莫惊春的身上摩挲着, 却没有再碰那最是敏锐的地方。刚才他已经把夫子折腾得半死,连哀求的声音都逼了出来。
人餍足了, 自然不会再在这歇息的时候乱来。
公冶启“夫子,我哪里不好”
他不是自艾自怜, 也不是在质问, 那是一种纯粹纳闷的情绪, 又像是凶兽在饭后懒洋洋地一声轻哼,辨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情绪。
“你是皇帝。”
得, 连尊称都没了。
想必夫子心里还想踹他几脚。
别说莫惊春没踹过。
别看他看着内敛沉默, 是个温和谨慎的人, 可实际上公冶启与他入巷云雨之时, 彼此是充斥着纯粹暴力与压迫的。
公冶启和莫惊春的性爱, 从一开始就充斥着力量的暴戾。
最开始那一次或许是莫惊春没反应过来,可是之后的那几次, 即便公冶启用着绝对力量与身份占据上风, 可是在翻云覆雨时, 只要莫惊春还留着一丝神念,或是踹,或是打,或是抓公冶启在莫惊春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可是莫惊春又何尝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公冶启最是喜欢,也最是享受的便是将莫惊春做到最后软化成一滩水的时候。
那时候的夫子,不管说上什么,问上什么,都会乖乖去做。
可爱得恼人。
要是夫子在清醒的时候也是这般,那就好了。
这或许是公冶启忽然有此一问的缘由。
莫惊春其实能起得来,但是他腰酸得狠,而且下肢仍然在抽搐,他不是很想动。尽管他确实不愿,可是这种事情做熟了,身体与身体的接触也变作了一种诡异的习惯。如果是其他男人靠他这么近,莫惊春早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公冶启偏不。
他用一种另类的,痛苦的,激烈的方式,将莫惊春硬生生掰得与他契合。
莫惊春闭着眼,脑袋底下是公冶启硬邦邦的胳膊,他出神想了一会,倦倦地说道“另一个,大抵也是因为你是皇帝。”
公冶启似乎是有些不解。
莫惊春在心里绝望,瞧瞧,不知不觉中,即便公冶启不说话,不表态,可是他已经熟稔得能够判断出他究竟是什么心情。
有时候,他在朝堂上发火。
只要一眼,莫惊春就能看得出来他究竟是在装的,还是真的气得暴怒,又或者是在发疯的前兆。
“我并非不信,至少此时此刻,陛下待我,想必是有几分情谊在身,不然不会这么苦心孤诣,也不会”
想着最近府上几乎被堆满了的动物,莫惊春忍不住想翻白眼。
“然陛下时至今日,还是学不会尊重臣的心思不过,”莫惊春苦笑了一声,“若是您尊重臣的意愿,也就无法达成您的意愿了。”
这是无解的,相悖的,无法相融的挣扎。
若是遵循莫惊春的想法,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和陛下发生这般的亲近,可要是依从公冶启的心思,他更是无法容忍莫惊春有逃离的可能。
殿内陷入沉默。
而外头,暴雨仍在继续,如果不是门窗关得紧,眼下这风雨怕是也要侵蚀殿内,毫无可以躲避之处。
正如同公冶启这个人。
公冶启慢吞吞地说道“那日,夫子说过,你无法容忍伴侣身旁,还有旁人之位”
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如果按照公冶启这么来说,其实也没错。
莫惊春“莫家人,不管是男,是女,皆是如此。”
公冶启扬眉,奇怪地说道“女”
莫惊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显出了几分鲜活,“大概,是在三十几年前,其实父亲还有一位长姐。莫家家训,是要女婿答应后,才会将女郎嫁出去。姑丈是应了的,不过几年后,他背弃了诺言,纳了几房小妾而后,姑母,就养了面首。”
面首这词其实甚少听闻,常有在公主府出没。
不过这几代的公主都各有威严,与驸马的关系一直都还算不错,便也不怎么听说。至于民间,更是从未有过之传闻。
莫家其实是从底层一步步爬出来的后起,与京中权贵是半点都不搭。
永宁帝在二十余年前开始重用莫飞河,方才有如今的京城莫家,无人不晓。也才开创了我朝驱逐异族,再无进犯的赫赫战绩,而莫广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公冶启忽而说道“夫子那位姑母”
莫惊春低低叹息“陛下不是也猜到了当年莫家不过是乡下泥腿子,家里出了这么个女郎,那姑丈自然气得说要休弃她。父亲便亲自将姑母迎了回来,别说她要养面首,就算是再不出嫁也由她。
“不过她的身体毕竟是在那几年争执里衰弱下来,没几年就去了。”
公冶启“好一位刚烈的女子。”
莫惊春淡淡道“刚烈吗其实世人又何尝不如是百姓惯来一夫一妻,是因为他们不爱美色吗并非如此,只是养不住,也没有闲钱。至于京城里头多少恩爱夫妻,回了家中,便是连同床都异梦,谁知道几时丈夫又去哪个人家中”
他坐起身来,光滑背脊上全是痕迹。
原本盖在他腰腹的软布滑到腰间,堆出小山的皱褶。
莫惊春背对着公冶启,看似平静地说道“陛下为君主,自然是世间难寻的奇男子。可正是如此,您如今对臣而言,便如世间一切男儿对待妻妾一般。如此地位悬殊,何谈情爱”
莫惊春将凌乱的墨发拨弄到身后去,“如果陛下无事的话,臣便先回去了。”
尽管刚才公冶启已经帮着他粗粗清理过,可是身体还是不太舒服,莫惊春想回去再清洗一下。其实如果是在宫中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异常简单,甚至于公冶启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是他只是看着莫惊春略显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将自己重新再变回那个一本正经的宗正卿,而后双手交叉行了大礼,就慢慢退了出去。
公冶启没有拦着,只是在莫惊春即将推开殿门的那一刻,忽而说道“如果两年后,遵循朝臣与太后的意愿,这后宫再进人的话”
他没有再说下去。
这显然是要莫惊春来答。
莫惊春背对着他,轻轻一笑,“陛下想如何,自然如何。”
狂风带雨扑入殿内,莫惊春毫不犹豫地踏进风雨里。
公冶启的脸色骤然阴狠下来,似是不满莫惊春的回答。
好半晌,刘昊才踩着殿门边上的水渍进来,只是这么一小会的时间,就连殿内也开始蔓进水里。刘昊身上只有衣裳下摆和肩头湿了,也不知道刚才跑哪里躲雨去了。
随着殿门打开,殿内暧昧的气息也散了出去,只剩下夏雨的寂寥。
刘昊看也不看皇帝身上的痕迹,跪下来说道“太傅刚才离开,奴婢已经命人去送。”
公冶启只穿着裈裤,屈起一条腿靠在身后的坐塌,漫不经心地说道“今日外面守着的人如何”
刘昊的额头冒着薄汗,“都是殿前带来的人。”
那便是口风紧的。
公冶启沉沉地看着大开的殿门,外头的风雨也在他的眼底。
他自然可以强行将莫惊春留下来清洗身体,或是更进一步,让他留在宫中歇息。
他不是不能。
只是他到底没这么做。
刘昊自然也看出来了。
“想说什么就说,寡人又没封住你的嘴。”
帝王冷冰冰的话让刘昊讪笑,尴尬地说道“奴婢只是觉得,如果陛下是真的对太傅上心的话,也清楚太傅的软肋,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何必”
他之前试探着劝说过帝王放手,可是正始帝对莫惊春上心程度并非是先前猜想的那般浅薄,那自然是换了思路。
刘昊反倒开始担心起一直在拒绝的莫惊春了。
公冶启淡淡说道“你是再让寡人放出去风声,让朝野都心知肚明寡人与夫子的关系,又或者拿着莫家威胁他就范”
刘昊斗大的汗珠就冒了出来。
皇帝这一连串带着恶意的说辞,必定是先前就曾经想过,不是一瞬间就能脱口而出的事。
公冶启嗤笑了声,语气淡漠,“拿着莫家来威胁莫惊春,那确实是个便宜法子。只是依着他的脾气,他能百般容忍自身的威胁,却绝不会让祸害蔓延到他的家人身上。这不过是下下策。”
独有在莫惊春试图逃离的时候,方才会使出来的昏招。
“至于放出风声寡人总不会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只是如今却还是不行。他向来端庄自持,就连衣襟都要再三确认过整洁方才会出门的人,何苦来哉在这时候平添他的思虑”
公冶启平静冰凉的声音透着几分压抑。
不是没有更强硬疯狂的法子,只是在帝王还有理智的时候,这些想法也不过是在暴戾张扬的一瞬闪过,还不到会实施的时候。
刘昊微顿,他倒是没想到陛下的言行虽然一直都是在强取豪夺,却的的确确有为莫惊春思虑过。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只是陛下您日后,又打算如何处置太傅呢”
刘昊总是觉得自己命苦。
夹在中间难做人。
处置么
正始帝的眼神冰冷起来。
刘昊在他身边多年,早已经知道他的脾气,可即便是刘昊,在他和莫惊春的这段情上,总也是小心认定未来总有一日夫子会有凄凉的下场。
刘昊如此,莫惊春又会如何认为
架在膝盖上的胳膊不经意地暴起,像是想要捏碎什么东西一般狰狞得恐怖,又缓缓地纾解下来,恢复了平静。
正始帝忽而说道“去让老太医来一趟。”
他非但没有回答刘昊的问题,反而是南辕北辙,提起了别的。
至于刘昊压根就没敢于要一个答案,在听到皇帝提起的话后早就跑了出去。
独留正始帝一人坐在雨幕昏暗的殿内,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惊春这一趟出去,终究还是得到了想要的。
至少皇帝没再见天地用着各种法子往府上送东西,这种讨人喜欢的方式实在是过于粗暴又诡异,让人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更是无奈。
而莫惊春也不知道他这一趟出去是不是得不偿失。
他抱着桃娘在莫府上转悠,懒洋洋地说道“桃娘,明日生辰,想要什么礼物”说是这么说,礼物肯定是早就备好,只是在逗弄孩子罢了。
桃娘咯咯笑道“想要阿耶在家。”
莫惊春心里酸涩,他在外的日子确实是多,只有在休沐还有晚上才有空闲。
莫惊春一口应下。
桃娘的小脑袋靠在莫惊春的肩膀上,像是高兴的小雀儿一般,过了好久,她才小小声说道“阿耶,以后还会再娶娘子吗”
莫惊春拍了拍她瘦弱的背脊,轻声说道“是哪个与你说的”
桃娘的小脑袋就在肩膀上滚来滚去,“没有谁与桃娘说的,是桃娘听到阿燕说,她阿娘去世后,阿耶再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她不经意自称的转变,就让莫惊春听出了几分怯懦。
莫惊春淡笑着说道“原来桃娘年纪小小,也会担心这个问题。怕什么,若是阿耶对不住桃娘,桃娘就去找张阿耶来打。”张千钊夫妇对桃娘仍旧是关心,逢年过节还会特别再给莫府送一份礼节,也是为了桃娘。
“桃娘知道,阿娘曾经对不住阿耶”
莫惊春微顿,原来是在怕这个吗
“桃娘,对于以前的事情,你知道了多少”
莫惊春想了想,并没有因为桃娘年纪小就敷衍她,而是抱着她在屋内坐下,打开的窗外正是夏日绵延小雨,不断拍打着屋檐发出清脆的响声。
桃娘托腮,小脸蛋发愁。
在她断断续续的讲述里,莫惊春也知晓了大概其实桃娘知道的,也差不多是全部了。
莫惊春敛眉,摸着她的小脑袋淡淡说道“桃娘,我没有办法为还未发生的事情给你承诺。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曾经发生过的种种,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他并不怨恨惠娘,更不会因此迁怒桃娘。
桃娘小身子贴在莫惊春的背上,默默无声掉了好几颗眼泪,然后嗫嚅地说道“其实多个小弟弟小妹妹也没什么,我看沅泽哥哥就很期待。”说着说着,她居然还有点向往。
小孩的脾气就跟三月天一样变来变去,怎么都说不准。
莫惊春听着桃娘刚说的话,不经意间想起公冶启,他说过的那些残暴言语一闪而过,让他的脸色也忍不住微变。
尽管都是胡言乱语,到底让莫惊春有些发愁。
他哄着桃娘睡觉,不自觉叹了口气。
养着个小姑娘家家就是连愁绪都多了些,到底是不比男孩那般,可以糙一些。这么小小柔软的生命,实在是害怕一着不慎
他低头看着桃娘酣睡的模样,露出了少许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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