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姑娘很生气。
她感觉到马背上多出了不属于主人的重量, 而且还是那个让她讨厌的人。她下意识颠簸跑动起来,迅速地朝着山林的方向奔跑。
卫壹和墨痕在后面见状,也纷纷上马追赶, 生怕一个错眼, 人就不见了。
可即便好姑娘身上骑着两个人, 拖着这样沉重的力量,她的速度居然远远超过了卫壹和墨痕胯下的马匹, 甚至在冲入山林时,那些马的跳跃和转速都比不上好姑娘。
墨痕咬着牙说道“卫壹,这样不行”
他说话都冒着极大的风险。
因为一个不小心,他可能就在颠簸中咬断牙齿。
卫壹清楚墨痕说的话没错。
即便莫惊春的身边跟着暗卫, 可是在骑马的时候,就算那些暗卫的武艺再高强,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而且还有陛下
正始帝是故意来蹲守郎君的
陛下的状态摆明了不对劲,如果什么都不做任由着郎君被带走,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之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就让卫壹很是担忧, 若是再来一次, 那当如何
听说马是一种极有灵性的生物,好姑娘会险些袭击陛下,怕也是觉察出了陛下的危险。
卫壹“追, 不能停。”
他胯下的马匹在猛地跳过障碍物后, 一个不小心磕到舌头,满嘴都是血腥味。
就在他们的追逐中,好姑娘带着两人迅速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只留下跑过的痕迹, 不得不细心追逐起来。
莫惊春的手指攥紧缰绳, 生怕再继续下去,他们会深入无人之地,直到马匹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方才能强迫着好姑娘停下来。可即便如此,他们已经入了极深处的地方,抬头望,便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几乎望不到天。
莫惊春的呼吸急促,感觉喉咙似有隐约的血腥味,他微蹙眉头,身后传来的温度不断辐射,强有力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
正始帝的手还覆盖在莫惊春的手指上。
莫惊春沉默了一瞬,“陛下身边一个人都不带”
他们眼下身处的地方太危险了,如果遇到什么事,只有他们两人和一匹马,未必能够安全。
正始帝漫不经心地说道“夫子想说的只有这个”
“最重要的,当然只有这个。”莫惊春微蹙眉头,手指摩挲了下好姑娘的脖子,安抚着尚且焦躁的马,“若不是陛下肆意妄为,便不会深入至此。”
正始帝义正言辞地说道“是你的好马儿肆意胡来。”
莫惊春抿唇,“如果陛下没有上马的话,方才臣便能够让她安静下来了。”
帝王倒打一耙的功夫却是了得。
不过莫惊春想到之前好姑娘差点袭击陛下一事,最终还是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仔细观察起周围的情况,试图找到回去的路。
他们身上连武器都没有,都是赤手空拳。
正始帝平静地说道“寡人最痛恨的便是夫子这一点。”
痛恨
莫惊春被这个词抓住耳朵,下意识回过头。
正始帝的手指摩挲着莫惊春的手腕,然后顺着皙白不见天日的地方滑了下去,摩挲着细嫩的皮肉,轻声细语地说道“或许夫子从来都不知道,每一次看到你如此冷静淡然的模样,寡人都想做点什么打破它。”
“包括您之前让臣杀了清河王的事”
正始帝低低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了莫惊春话里的薄怒与不满。
他摇了摇头,声音骤然冷却下来,“是,也不是。”
他不会为了那样愚蠢的理由去打破夫子的信任。
手指总算突破了莫惊春的戒备,插进了莫惊春的指缝,然后两只手紧扣到一处,那力道之大,几乎要碾碎根骨,让骨头都疼痛起来。
“寡人只是想告诉夫子,什么叫做极致的情绪。”那诡谲疯狂的声音就贴着莫惊春的耳朵响起,“如果只有浅薄的欢喜仍是不够,那再加上浓郁的憎恶又如何这够不够夫子再起炽热的焰火够不够寡人留住镜花水月中的夫子”
莫惊春一时间只觉得古怪,又觉得荒谬。
他看不透陛下的想法和猜测,却有一种恐慌之感,仿佛刚才陛下所说的,是一道还未开启的恐怖盒子。
那盒子不过刚刚掀开一角,就足以令人畏惧发疯。
莫惊春深呼一口气,沉静地说道“陛下,是臣哪些做法,让您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
正始帝喃喃地说道“夫子,这便错了。”
莫惊春问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以为这是近期的事情。
可这不是时间能够衡量的麻烦,而是从伊始便诞生的问题,正始帝的心中始终潜藏着无穷的破坏欲,对莫惊春的恶念并非是无端滋生,而是伴随着疯狂的爱欲而逐渐扭曲偏执。
爱与恨总是相伴相生。
两人坐在马背上相拥,远远看去是一道异常和谐的画卷。
可唯独画中人才知道彼此的危险。
正始帝“寡人只想留住夫子,难道有错吗”
莫惊春简直要为帝王这胡言乱语气得懊恼,他厉声说道“陛下,您究竟在说什么胡话眼下臣不就坐在您的怀中吗”还有什么留住不留住如果是在数年前,这个说辞还有些挣扎的余地,可是在眼下,这又算是什么问题
身后男人的语气近乎怨毒,冰冷淡漠的语句贴着耳根发出来,令人忍不住颤栗。
“夫子,半年前,你给予莫广生的书信,是不是曾提过想要离开京城”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莫惊春怔愣了片刻。
好半晌,他抿唇说道“臣只是与兄长探讨了各地的情况。”而后或许在其中增添了几句希望亲眼目睹的话。
偶尔莫惊春和父兄的家信中,也不是没有提及到远方的风景。
这样一二句对话,落在浩瀚的书信中压根算不得什么,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若要衡量计较起来,也不单单这份书信。
他觉得陛下提起来,并非是为着担心这个。
正始帝“寡人知道夫子没有真正离开的念头,只不过借由此事,寡人开始在想,依着夫子的秉性,若是预见什么违背了你理念的事情,会不会挺身而出会不会为了这些繁琐无谓的事情而伤害自身,又会不会为了那些当死之人,而挥洒无用的善意”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紧扣着莫惊春手指的力道当真要拗断彼此的骨骼,疼得莫惊春忍不住开始挣扎起来。
两人在马背上的动静惊扰了原本平静下来的好姑娘,她着恼得略略昂起上半身,两人将就着从马背滚落下来,一下子砸入荒凉的山丛中,枯叶残枝拍打着两人的衣物,一道浅浅的红痕出现在公冶启的眼角。
那道红痕艳丽异常,仿佛无形涂抹出来的胭脂,让得那一瞬间的艳红坠入莫惊春的心头。
莫惊春的呼吸猛地一窒。
纯粹的美丽,有时候透着摧枯拉朽的蛊惑。
公冶启慢吞吞地坐起身来,似乎全然无视了方才的摔伤,只一双眼瞧着莫惊春,阴郁地说道“夫子,您有时候纯粹到令人可恨。”他的手指抚上莫惊春的头发,将上面的碎屑取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寡人无法容忍,夫子会为这种愚蠢的事情失去性命。”
莫惊春紧蹙眉头,没有抗拒帝王的亲昵动作,“陛下,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您的臆想”
“撒谎”
正始帝怨毒地看着莫惊春。
莫惊春几乎要被帝王眼底的恨意和怨毒所压垮,那纯粹的冷意爆发出来,是长久不安的暴戾,“当初在西街时,为何不让暗卫出手”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而且不管是罪魁祸首还是牵连的人全部都处置完毕,莫惊春想不明白为何陛下会在此刻重新提起西街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旧账。
莫惊春“当时暗卫已经出手了,而且后续的报告,陛下都已经看到了,臣认为这其中的处置并无什么问题。”
正始帝欺身而上,猛地靠近莫惊春,压着他的肩头重新将他推倒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莫惊春,眼底的孤傲和冷漠透着决然的恶意。
“没有什么问题”他一边说,冰冷的手指从莫惊春的小腹划到心口,尖锐的指甲就如同一把锋锐的尖刀,几乎要生生剖开莫惊春的五脏六腑,“夫子说没事的时候,为何不想想,当时您分明可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命令暗卫强杀了孔秀在她对你出手之后,为何不做”
莫惊春微愣,这个问题
“不管臣那时候让不让人动手,已经受伤的事实不会发生改变”
他的话还未说完,正始帝的眼神变得极其阴冷。
“不,夫子是生怕如果有人当街杀了孔秀,到时候为了掩饰您身边的异样和皇室对亲族去世的反应,或许西街的百姓都会受害。”
当时西街的百姓已经围在了马车周边,甚至做出了异常过激的反应。
如果后来不是莫惊春强撑着没晕过去又劝阻了那些百姓,京兆府都未必能够将人平安带出去。
正始帝的手指在莫惊春的心口上变手掌为拳头,狠狠地抵着胸口。
“夫子或许不知道,孔秀被带走的时候,那把弓弩的第二发,已经上了。”帝王的语气慢悠悠,像是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再慢悠上一时三刻,依着这位群主的性格,夫子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莫惊春盯着帝王的神情。
面无表情的面孔上,莫惊春几乎不能从中看出一星半点情绪,仿佛正始帝在说话间就已经将所有的情感都封闭在表皮下,唯独那种恐惧疯狂的感觉原来越明显,从身旁好姑娘的情绪越来越躁动就足以看得出来。
帝王在畏惧。
一贯无畏无惧的皇帝,居然在为了此事而畏惧惶恐。
莫惊春沉默了片刻,叹息着说道“陛下,人之难变,想必您很是清楚。您觉得臣的性格会有更大的麻烦,可臣年长您这么多岁,倒是清楚人之顽劣,难以更改。您想改变臣,想让臣成为更加心狠之人”
更希望打破莫惊春对世事之平静,想要夫子能够撕开那淡漠冷静的表皮,露出底下鲜活自然的模样,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莫惊春隐约触碰到了正始帝扭曲的想法,却只能露出苦笑。
人之性格的塑造,若是倚靠着一事一人,便能轻易变更的话,那为何还有“头撞南墙不回头”的说法
莫惊春坦然地看着正始帝,轻声说道“臣无法。”
正始帝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那种不自然的冰冷触感让莫惊春微蹙眉头,下意识想要扶住帝王的肩膀,却看到他猛地弓下身来,一下子咬住莫惊春的肩膀。
狠厉的力道咬得生疼,几乎撕开皮肉,莫惊春的身体疼得轻颤了一下。
透着衣裳,帝王几乎真的咬开莫惊春的肩膀。
“郎君,陛下”
远远传来了墨痕和卫壹的叫嚷声。
他们的声音不敢扬得太大声,又怕太小声没办法引起两位主子的注意,只能一声高一声低的叫喊着,然后沿着刚才好姑娘穿梭留下来的痕迹,然后一点点往前找。
莫惊春听到找人的动静,手指下意识抵在帝王的肩膀上推了推。
他可没有在人面前演绎活春宫的打算。
而且陛下的模样看起来虽然还未到冷静,但
莫惊春迟疑,应该比之前的失控要好一点了,吧
他不确定地想。
他摸着陛下的脑袋,无奈叹息了一声。
盖住了眼底的热意。
华光寺中,桃娘正陪着徐素梅和安娘在听经。
安娘年纪小,早就在那不停的讲话中昏睡过去,正靠在徐素梅的话中睡得异常安稳。
待到休息的时候,徐素梅就将一直陪在她身旁的桃娘赶出去,笑着说道“你不是约了几个手帕交要来此处顽耍吗且出去走走,莫要再陪在我身旁了。”
桃娘的身旁跟着侍女和好几个家丁,沿着寺中山道往外走。
她虽然约了手帕交,但也只说好要是能遇上再一起顽闹,却是没说要在哪里相聚,毕竟谭庆山也不小,只能有缘再聚了。
在经过一处山道时,桃娘正好看到了几十个僧人正扛着一座巨大的佛像在往山上走。她忍不住驻足观看,在那轻声颂念的佛声里,她忍不住也低头一起肃穆下来。直到那些僧人离去,桃娘才忍不住叹息,如此场景,着实让人震撼。
只是她刚移开眼,却正巧在过道对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熟悉又陌生,即便是桃娘也是在忍不住揉眼了好几下,这才确定那个人当真是阿正。
阿正的身旁只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冷不丁一瞧,还以为是什么贼人。
不过看着他们守在阿正的身后,桃娘忍不住叹息,原来阿正的出身当真不错,就他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便是几十两拿不下来的昂贵。
见到阿正挺滋润的,桃娘就没有一定要上前打招呼的念头,只是心满意足地看了几眼。
只是她的视线似乎引得那几个原本站在阿正身后的男人关注,他猛地看了过来,那如同鹰般的视线异常敏锐,刺得人生疼。
他蹲下来跟阿正不知说了什么,阿正便也抬头看了过来。
那小脸上稍显冷漠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惊喜起来,那张漂亮的小脸通红,顿时迈开小短腿越过山道,“桃娘。”
桃娘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阿正。”
一大一小在这华光寺意外相遇,高兴之余,桃娘也忍不住埋汰阿正的爹娘,“你年纪这么小,他们怎么可以放着你一个人独自来这里”
阿正对这个话题很是漠然,“阿娘前些时日去世了,父亲,有事。”
桃娘皱了皱鼻子,即便是有事,怎可以让阿正一个人在这里乱逛呢
她看了眼那两个跟在阿正身后的侍从,即便是有家丁跟着,也不太安全,至少桃娘这么大了,她身后都跟着一个侍女和五六个家丁呢。
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最容易出事,即便是在佛门脚下也是如此。
所以莫家长辈都觉得给他们带多少个侍从都不嫌多。
阿正平静地说道“他有事要出来,带着我,只是个幌子。不过这样也好,我自从上次偷跑后,离开的法子已经被找出来了。要再那么顺利出来,不是那么容易。”
桃娘晃了晃阿正的小爪子,“还没说呢,你回去后如何了”
阿正抿着嘴,微红着小脸说道“一直都在读书写字。”很无趣的日子。
他有点担心桃娘会不会觉得他无聊。
桃娘笑着说道“那可真好,我家兄弟就是读不下去,如今正跟大伯祖父他们一般去参军了。只瞧着他眼下这步调,怕是还得好些年才能回来。”她轻叹了口气,若不是有了安娘,大伯娘怕是又要寂寞了。
好端端养大的少年郎,一眨眼又投入那浪潮中,也不知几时能家来。
不断的离去仿佛是莫家的命数,如今桃娘只庆幸阿耶并不是武将,不然她也要面临那样的酸楚和痛苦。
一大一小将整个华光寺走了大半,这对外的部分都是外寺,面积极大,即便是在初冬,也是腊梅张扬肆意,异常艳丽的雪景遍布了整个山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而唯独内寺却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如同方才那沐后的大佛像要再搬入,便是往内寺去的。
桃娘遇到了好些个相熟的女郎,但可惜的是她身边还带着阿正,就不好带着他与她们接触,只往外走。
不远处,郑云秀正在与几个小姐妹说话,不经意抬眼,却骤然变了脸色。
身旁站着的康雨佳奇怪地说道“你在看甚”
一贯冷静自持的郑云秀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可实在是稀奇。
郑云秀干巴巴地说道“只是看到个熟悉的人影,你瞧,那是不是莫家的莫沅桃”
康雨佳看了一眼,“确实是她,不过她身旁跟着的这人是”
她微蹙眉头,瞧着那小孩有点脸熟。
那一日入宫时,唯独郑云秀和康雨佳。
郑云秀低声说道“你怎就看不出来,那是大皇子”
康雨佳猛地反应过来,露出震惊的神色,“莫沅桃怎么会跟那位在一起”
两人神色一动,撇下那些小姐妹,跟着桃娘的方向而去。
桃娘奇怪地看着这两个拦下她的女郎,“云娘,佳娘,你们两人找我可是有事”她和这两个小娘子可是一点都不熟悉。
他们的圈子不太相同,尤其是莫家的地位有些特殊,反倒是跟世家走得不太亲近。
世家女也未必看得上莫家的出身门第,甚少交往。
郑云秀看向桃娘牵着的人,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这位是”
桃娘没想那么多,“他是我从前认识的小友,因着一时跟家中走散,眼下正跟我一道。”她心知阿正家里复杂,但到底是他的家事,可不能随便往外说。
大皇子任由着桃娘介绍,也不与她们说话,摆明是要瞒下去。
康雨佳咬了咬唇,漂亮的眼睛看向桃娘,“你这是要带着他去找家里人”
桃娘心里猛摇头,她可是知道阿正对家中父亲的看法,既然都在外了,当然是能待多久就待多久了,怎可能立刻回去
“不了,方才阿正已经派人去通知过了。”
阿,阿正
郑云秀险些惊叫起来,谁不知道大皇子的名讳确实是公冶正
她们两人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身边正带着一丝淡笑的大皇子,后知后觉地跟康雨佳一起矮身行了礼,却没有道破大皇子的身份。即便桃娘说话时异常亲昵,却也看得出来,莫沅桃压根不知道她手里牵着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郑云秀当即说道“桃娘,既然遇到,便是有缘。不如我们与你一起走走,也可一起欣赏这山寺的美景”
桃娘可有可无,只担心阿正。
低头一瞧,看到阿正抬头,笑吟吟地说道“桃娘喜欢便好。”
既如此,倒也无妨。
这略显奇怪的组合走到一处,倒是让一些相熟的姊妹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只是在郑云秀的摇头下,她们并没有靠近。
远处,艳红与白雪交织下,曹刘正在和几个人说话。
瞧着这几个郎君皆是相貌秀丽,高洁出尘的模样,偶尔有人来往,也会忍不住侧过头去,轻轻看上几眼。
曹刘摇着扇子说道“再拖下去,可是危险。”
“再危险,也没有你危险。”站在他右手边的那个俊秀郎君笑着说道,“你可是差点栽了。”
曹刘没好气地说道“那可是赖我别再提了。你怎么不说”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一个矮小黑瘦的男子直直朝这里步来,轻声地在右手边一个男人的耳边说了什么,旋即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
“有人看到大皇子了。”
“什么”
“大皇子出宫了”
“这怎是可能”
“在何处”
那个人说道“他眼下,正和郑云秀等人走到一处。”
“云秀”曹刘微蹙眉。
云秀又怎么会和大皇子在一处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这些人之所以会在这山寺里聚头,自然不会无的放矢,只为了来游玩。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却是打乱了他们的步调。
大皇子为何会出现在谭庆山
是只有他一人,还是
他们耸然一惊。
认得大皇子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
虽然大皇子甚少在宫外露面,可算上宫宴和偶尔有人去太后宫中拜访,多少是能够看到大皇子的相貌。
曹刘咬牙说道“既然大皇子在此处,那此地怕是引起皇室的注意了。”
他在这些时日中算是清楚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只是小小的差错,都可以引来无数的麻烦,他如今万分谨慎,可不想再跟之前焦家那般一不小心就折进去什么。
“让人盯着如今大皇子的一举一动,都要在我等的眼皮下”
“是。”
曹刘派出去的人轻而易举地潜入了这热闹的庆典,有个瘦小的男人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娇小的女子,惊得她不小心倒退了几步,如果不是身后柳红扶住了她,她怕是要一头栽倒在身后的雪石上去。
等她站定的时候,那个撞了她的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陈文秀愤怒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着恼地说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呀,这么没素质。如果不是柳红在,我岂不是要脑袋开花”
柳红“脑袋不会开花。女郎,那是个练家子。”
陈文秀蹙眉,“练家子是旁人的雇佣如果是侍从的话,那为何不在主家身旁,瞎跑什么”
柳红无奈地说道“您可别乱走,若是不小心走丢了,婢子只能以死谢罪了。”这些天的相处中,柳红清楚对于陈文秀来说,威胁她未必有用,反倒是拿别人的命来威胁她反倒是比较得当。
就如同现下,柳红的话说完后,虽然陈文秀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到底没有再跟之前那样乱走。
“我只是来这里找师傅的,岂料这谭庆山的人这么多。”
陈文秀却不是为了严华会来的。
她来谭庆山,只不过是因为她看中的一个人才要来这谭庆山,不然她也不稀得来这人挤人的地方。陈文秀看着人山人海,心生退却,“我看这么多人,就算是我佛慈悲再是有缘,都很难在这里找到他了。”
柳红奇怪地说道“女郎何必一定要他”
陈文秀漫不经意地说道“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战略意识很有趣,特别超前。就算不能留在书院做老师,当个朋友也不错。”
陈文秀为了女子书院,倒是真真投入进去。
为了维持书院的运转,她还带着王妃留下来的班底跑了京城好几个富商化缘,拉来了不少钱财,然后又在书院内要求学生必须吃喝热水,洗手,甚至是其他的习惯改变,桩桩件件都落实下来。
读书教习的事情她插不上手,但其他的她好歹可以帮忙统筹。
而她遇到的这个奇人,是陈文秀在一次意外中撞见的。
那时候,陈文秀正带着几个学生外出,在外头酒家吃食前,刚好小二端上来的水是冷水,陈文秀便下意识让小二去换过热水,再重新端上来。
一个名叫二丫的学生好奇地说道“院长,您一直要我们吃热水,这是为何呀”
陈文秀说道“出门在外,谁也不知道热水里有什么,如果烧开的话再喝下肚,好歹不容易出事。二丫,你之前不是说,你父兄不知在路上染上什么病,最终去了吗如果能够勤洗手,然后再吃热水,只要做到这简单的两件事,就可以避免很多脏东西入口了。”
“呵呵。”
在陈文秀说话时,隔壁桌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
那笑声未必是善意,带着几分无奈的嘲弄。
陈文秀瞥了过去,倒是看到一个相貌秀丽的男子,他独自一人坐了一桌,桌上除了一碟花生,就只剩下三两壶酒。
他漫不经意地吃着酒,头也不抬地说道“简单光是热水,便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
陈文秀微怔,认真思索片刻后,倒是反应过来自己当真是想当然了。
在她看来,烧开水吃热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是对二丫她们从前经历的环境来说,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只能打短工或者是用尽别的手段,几乎不可能去思考如何改善的可能。而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他们地里的田便是养活他们的根基,只有得空的时候才能上山去砍柴火。而这砍下来的柴火也不单单是自己用,还要抬出去卖。
如果要频繁烧火,煮水,这样的花销日积月累下来,便是他们不舍得的开销。
当然,若是落在普通人家,这又不算什么。
可在这些不算什么的人家里,也未必会因为脏东西入口而生病了。
陈文秀想明白这一点后,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站起身来,冲着那人矮身行礼,“多谢郎君指教,不知郎君姓氏名谁,可有落脚的地方”
这突如其来的话,倒是让那郎君吃了一惊。
即便陈文秀不清楚自己的出身来历,可她偶尔的行为还是与当朝的女子别有不同,又露出了几分爽快和自然。譬如这等与陌生郎君说话的淡定从容,半点都没有女儿家的拘束,生生让那郎君当真下意识被带出了话。
他叫林欢。
陈文秀见这林欢谈吐不凡,在交流时,又显露出了几分在外走动才有的博览才学,一时间见猎心喜,忍不住说道“不知郎君如今可有职务在身,或是另有事要做若是没有,可愿与妾回去,做一做老师如何”
林欢被陈文秀的直白吓得落荒而逃。
陈文秀第一次干巴巴的招揽就此失败。
等到二三次后,林欢意识到陈文秀便是最近京城闻名的女子学院的院长后,也忍不住吃了一惊。陈文秀看起来娇小可爱,光是看着面相,顶多十五六岁,这样的年纪,却是承载了这样的分量,着实有些了不起。
怨不得这女郎的谈吐与男子无异,更是比寻常男儿更爽朗些。
只是林欢有事在身,到底还是拒绝了。
柳红也曾问过陈文秀,书院中的老师已是不少,为何独独还要再找林欢。
陈文秀无奈说道“那些老师虽是尽心尽力,可到底有些疏懒。我知王妃姐姐是想着找那些有才学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也容易眼高手低,他们未必会愿意真心沉下来教学。你看咱书院里,除了刘先生外,其他的几个,不都是随便打发的吗想要继续走下去,还是得再找些好老师才是。
“那林欢看起来便有所不同,主要是他在外面走动多,见识广,信手拈来的例子便是开拓视野的新奇事,这对那些女孩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多宽广,才能让她们意识到自己也能如此,不然长此以往下去,这女子书院办了也不过是无用功。
她们自己的意识也定要发生转变才是。
柳红若有所思。
只是眼下这谭庆山如此多人,想必是不可能遇上那人的踪迹,陈文秀摸着脸上稳固的面具,兴冲冲地拉着柳红往前走,“走走走,我可还未看过这朝代热闹的庙会呢,哇,好多人啊”
柳红“”
您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她无奈被陈文秀拉入人海中。
这谭庆山的热闹非凡,除开华光寺内的严华会,在谭庆山脚下,也正有一处热闹,前来庙会热闹的人是如此之多,浑然不惧这初冬的严寒,待到午间,天上飘飘落了几片白雪,多少盖住了上午凌乱的脚步。
这雪色丝毫盖不住人群的热闹,而往那深山老林中,也为撕开的热血盖下冷肃的白色。
公冶启将处理好的猎物破开肚子挖出内脏,这才用锋利的小刀一处处割开肉块,然后再插过已经处理好的树枝,然后挨个递给莫惊春。
莫惊春生起火,正在盯着架着的烤肉。
那头猎物是正始帝打下的。
处理的人也是他。
甚至都用不上墨痕和卫壹。
于是他们两人就在外围远远地将那些血污给处理了,免得这浓烈的血腥味引来了无法招架的虎豹。等到他们处理完后,两人面面相觑,登时摸出了放在马背上的馍馍,齐声说道“小的去远处戒备。”
然后就带着干粮远远躲开,半点都不打算掺和。
莫惊春瞥了一眼那两个憨货,淡淡说道“陛下吓到他们了。”
“缘何是寡人吓到他们”用冰冷的溪水洗干净了手,正始帝走到莫惊春的身旁坐下,“可不是夫子少有的发火吓到他们”
莫惊春淡定地说道“臣发火的时候,不会迁怒其他人。”
正始帝若有所思地说道“也是有理,如夫子这样的秉性,怕是牵连了其他人后,等回过神来,自己都要懊恼不已。”
莫惊春听出了其中的嘲弄,无奈地将烤好的肉递给陛下,“只有盐末,未必好吃。”
赶快吃着堵上您的嘴吧
帝王接了过来,看着烤肉,片刻后说道“夫子怎不吃”
莫惊春取下一块,看着那滋滋作响的油滴下来,跌入火堆时那一瞬,便有火苗卷起,再栖息下去,“怕有毒”
他咬了一口。
还成。
毕竟只有盐,也不能挑剔什么了。
公冶启“你可以先吃。”
没必要敬着他。
莫惊春微愣,笑了笑,“有什么先后所谓您便吃了就是。”
他低头吃东西的时候,正始帝却一直在看着他。
他们两人的对话在墨痕和卫壹追上来后戛然而止,然后就是不紧不慢往外找路的过程。有好姑娘在,要找到出去的路并不难。只是刚才经过一路狂奔,就算是再好的马也得歇息一二,再加上如今好姑娘可是一点都不乐意让公冶启上身,一旦靠近就要撩蹄子,思来想去,只能略作休息后再行考虑。
实在不行,墨痕和卫壹那里还有马。
稍微调换一下顺序,总也出得去。
“陛下,您再看下去,那肉也不会主动跳进你的嘴巴。”
莫惊春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么近的距离,便是瞎子,也能感觉到其中的炽热。
陛下再这么看下去,就算莫惊春想装傻也装傻不了。他将吃完的树枝插到一旁,然后翻转着火堆上的其他烤肉,“墨痕,卫壹,过来拿肉。”
“不必了郎君,我等吃饱了。”
卫壹的声音远远传来。
莫惊春微蹙眉头,吐了口气,就听到正始帝冷冰冰的话,“还不滚过来”
卫壹和墨痕麻溜就滚过来了。
拿走一半的烤肉后又麻溜地滚了。
莫惊春将一根树枝的肉递给正始帝,“陛下,您也没吃多少。”
触手可及的温度,冷得有些冰人。
莫惊春凝眉,将正始帝往火堆的方向推了推,让他烤火。
正始帝看着手里的烤肉,再感觉那暖洋洋的温度,摇头说道“饿倒是不怎么饿。”他转动着手里滚烫的烤肉,突然笑着说话。
“夫子,你知道吗人的皮肉撕下来后,那纹理,其实跟这些东西,也无甚差别。”
莫惊春“陛下,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些话。”
他看着手里的烤肉,一时间倒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正始帝懒洋洋地笑道“寡人这可是好心在给夫子讲解,寻常人要让我开口,可是一点都不能。”
莫惊春总算忍不住轻踹了一脚陛下,总觉得陛下就像是个没事找事的熊孩子。
帝王将吃完的树枝丢到一旁,看着最后三四根树枝,“寡人觉得我没错。”火焰的光泽明明灭灭,只可惜如今是在白日,即便这篝火的色调打在身上,却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只隐约闻到了肉香和炭烤的味道。
莫惊春缓缓说道“陛下恼怒臣之脾性,不够心狠,不够看重自身。或许您的说法是对的,只是如果臣当真那么容易改变的话,陛下又何苦来哉等了这些年”
他倦怠地叹了口气。
正始帝的想法偏执到了极致,如果不是费劲心力,莫惊春未必能够猜出这诡异的角度。可即便莫惊春隐隐触及到了其中的症结,却还是茫然。
这如何能改
陛下所流露出来的残暴与霸道,着实太过狠厉。
难道靠着杀人,便能够塑性吗
莫惊春沉默了片刻,想起父兄身边那些冷厉的亲卫,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地将最后那些烤肉分成两半,逼着自己正始帝吃了下去。
然后徐徐吐了口气。
果然,就算猎物的肉再是鲜美,可只有盐末还是有点难吃。
腥臊味挥之不去。
正始帝一脸嫌恶,吃到最后一口幽幽地说道“寡人怀疑,这是夫子的报复。”
莫惊春“这是陛下亲手打的猎物。”
帝王瞥了眼莫惊春,看他正在慢条斯理地清理着火堆。
莫惊春刚才处理了他打的猎物,然后又亲手制成肉食送与公冶启吃,这其中的亲密链接,让他的情绪多少是安静下来,获得了某种源自于古老血脉的满足。
仿佛这种外出打猎,回家则由着最亲密之人料理食物的餍足是从古老至于如今,都是残留在血脉里的倒影,涌动着莫名的喜悦。
莫惊春将火堆都浇灭,然后又用东西盖住这里的痕迹,这才拉着公冶启起身。
今日这一回倒也是没白来,好歹是摸到了正始帝的症结在哪里。
虽然莫惊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有了思路,总好过之前没思路那般无头苍蝇乱撞。他看向墨痕和卫壹的方向,却看到原本应该在树下的两人却不见踪影。
莫惊春脸色微变,看向好姑娘。
只见她已经不再低头吃着那些寥寥无几的草根,反而是机敏地四处查看,那长长的眼睫毛闪动了几下,大尾巴甩动起来,马蹄子不太安分地刨着地面,挖出来两个小坑。
莫惊春心下懊恼,他今日出来,早知就要带上兵器。
却看到远处,墨痕和卫壹小跑着归来,两人的脸上都透着不同程度的凝重。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走路的时候也生怕踩到地上的枯枝烂叶,一看就是异常谨慎。
墨痕窜过来,小声说道“陛下,郎君,我等刚刚在高处往下望,那溪流底下,却是来了一伙人。”
这溪流已是半结不结冰面的模样,只是这两日温度高了起来,便又开始缓缓流动。莫惊春他们停留的地方是在上流,那些水流的痕迹当然是冲到下流去。那群人聚集在下流倒没什么所谓,可他们要往外走,却是必须往下流去的。
那些人恰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莫惊春压低了声音,“你确定那些人是意外闯入,而不是追着我们的痕迹过来”
后至的卫壹皱眉说道“不确定,但是他们停下来大吃大喝,看起来不像是在追踪的模样。”他抬眸看了眼莫惊春,复看了眼正始帝,小心翼翼地说,“小的倒是觉得,他们那模样,有点像是盗贼。”
至少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莫惊春蓦然想起,在此之前,袁鹤鸣曾经说过,最近的谭庆山不算太平,让他外出的时候要小心行事。
“如果这伙是之前袁鹤鸣说的贼人,那倒是有些倒霉。”
莫惊春这话却是没错,他们几人身上,除了陛下都没携带武器,便是有,也都在马车里,也有两个暗卫跟了过来,只是这些暗卫身上,能带着的也不过小巧的兵器,也算不得大用。
正始帝“人数有多少”
卫壹蹙眉,“约莫几十,眼下他们正分散出几人来狩猎。”
这才是他们担忧的点。
若是那些人冲撞进来,那可就麻烦了。
莫惊春听着卫壹的描述微蹙眉头,但在看向陛下时,却感觉到了某种奇怪的诡异。正始帝的脸上看不出焦躁,甚至还透着淡淡的愉悦,他背着手说道“如果只有几人,那这些倒是可以慢慢解决掉。”
莫惊春听得出来陛下的意思。
他们要离开,就只能往下流突破。
可这些人堵在下流,一时间也看不出他们的意图,但从墨痕和卫壹的描述中,倒是可以听得出来,大抵都是些杀人如麻的货色。能被袁鹤鸣提点一二的贼人,怕不是危险至极。如果在山中猝不及防撞见
那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正始帝想要逐渐分化他们,一点点侵蚀,这好过直接与他们所有人对上。
这本该是个极好的建议。
莫惊春突兀地说道“陛下,您这次出宫是为何而来”
正始帝微讶,俊美的面容在看着莫惊春时,露出漂亮明艳的面容,“当然是为你而来。”他背着手站在稀薄的日光下,让得陛下的模样愈发美丽,轻易移不开视线,尤其是那双如墨的眸子,仿若浸满了无数情愫。
可莫惊春的心却忍不住下沉。
陛下如此模样,到底让莫惊春勘透了这其中微妙的荒谬。
正始帝此番出宫,为何要带上大皇子呢而他孤身前来,就连刘昊和侍从也没带而他们因着好姑娘的异样冲入山林时,也再没看到其他人的踪影,唯独墨痕和卫壹追了上来如果墨痕卫壹不是莫惊春的人的话,他都要怀疑连他们两人也都是陛下的谋算。
即便眼下他还未捉到痕迹,心里却是清晰地意识到这其中蹊跷。
莫惊春的脸色有些难看,“陛下,您最好不是故意以身涉险”
这样的事情,还当真正始帝做得出来。
正始帝扬眉,倒是真真露出个无奈的笑意,他步到莫惊春的身旁,“难道在夫子眼中,寡人便是个如此疯狂的人吗”
莫惊春直视着公冶启的眼,一字一顿地说道“疯狂,怕是不够形容陛下。”
他忍下心头的猜测,开始着眼眼下的危机。
陛下的身上带着兵器,但也唯独一柄软剑,而他们几个身上,只除了木棍,倒是别无其他。好姑娘腻歪在莫惊春的身旁磨蹭,只要看到莫惊春和公冶启挨得近了一点,就忍不住拖着他往后走。
顽闹了一会,正始帝挑眉,抬手点了点好姑娘身上披着的布袋,“还在担忧什么兵器,夫子这马,不正带着吗”
莫惊春挑眉,摸上好姑娘的屁股。
一刻钟后,三个结伴的男人拨开树枝走了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在骂娘,“这都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再这里继续待多久”
“再忍忍,总是要等时机的。”
“时机时机,有什么时机要我说,眼下不就是时机吗”
“也不知道那姓林的到底给老大灌了什么迷汤,都到这里来了,怎么还踌躇不前再忍下去,老子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之前不是说,在这谭庆山是最好的时机吗”
他们几个似乎是笃定这里不会有旁人,就算说话也说得肆无忌惮,只透着冰冷的寒意,“要我说,不过都是孬种临到头了,养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娘的狗东西,我们可在这里窝了几十天,好容易将这山头都摸清楚了,结果临到头了,又他娘给停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藏在一旁的莫惊春微蹙眉头,有什么谋算在今日被中止了是因为
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一瞬的灵光,那三人已经发现那三匹马了。
他们反应的速度比想象还要快,下意识一个暴退,正狠狠被从后跳出来的墨痕和卫壹一人用布袋罩住一个,猛地勒紧绳子将他们脖子套紧。
而余下的那一个露出狰狞之色,猛地抽出刀朝着墨痕砍去。
莫惊春早在墨痕和卫壹动作的瞬间就灵活下树,手里的木棍狠狠地敲在他的脑后。
一下犹是不够,莫惊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然后木棍绕过脖子猛然勒住他的下巴,脚下使劲踩住小腿,毫不犹豫咔嚓一声,腿骨开裂的同时,莫惊春也将这人勒晕了。
他从那人的手里拿走长刀,转过刀背,给那两个被套在布袋里的脑袋一人一下,将他们抽晕过去。
没有兵器,那就去抢。
总是会有的。
莫惊春将他们身上带的兵器全部取走,然后让墨痕和卫壹将他们的嘴巴都堵住,再用腰带捆起来。
正始帝不紧不慢地说道“慢着。”
他从隐蔽处走来。
帝王刚被莫惊春勒令不得出手。
他盯着莫惊春,“夫子,这些人摆明了不是什么好人,眼下敌在明,我们在暗。若是留下活口,将他们捆起来的话,等其他人不小心看到他们,岂不是麻烦”
留下活口,便是祸害。
莫惊春沉默,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他抽刀。
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
墨痕和卫壹要做的,就变成了藏尸。
莫惊春慢吞吞地归刀入鞘,这刀具算是不错,落血无痕。
便显得这些人更加可疑。
他心里正思忖着事情,却冷不丁看到帝王抬起的眼眸,炯亮异常。
公冶启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冷淡,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他的注意力,他的黑眸,只停留在莫惊春的身上。
黑眸眼底深处的炽热,如同烈火燎原。
所谓冷淡,不过伪装,那紧绷到几乎要崩裂的线条,吐出的声音却是万分冷静。
“杀得果断。”
他像是在为莫惊春方才杀人的模样而惊叹,而欢喜。
莫惊春呼吸微窒。
公冶启迎着莫惊春的视线,露出一个克制的浅笑。
杀得好。
一人,两人,三人
再多些,更多些才好。
公冶启抬起脚,一步步走向莫惊春。
他隐忍着疯狂的念头,生忍下暴躁的恶意,那暴戾的情感在步步靠近莫惊春的时候化为谨慎的步伐,眼底锋利得像是捕猎的猛兽。
一步,一陷阱。
夫子的心中没有恶兽,有的只是无穷尽的怜悯和温和。
既然生造也是不能,那将公冶启心中的恶兽强塞进去,那会如何呢那头永远不知餍足的野兽,若是再钻进去,可有得到满足的一日
他确实是个疯子。
帝王眼波微动,人已经到了莫惊春的跟前。
公冶启冷漠地想,夫子当真是太过倒霉,怎么偏是遇到他这个疯狂的暴君呢
势在必得的傲慢下,是恶兽低下头颅。
踩碎一切惶恐,荡平所有的阻碍。
没有万一。
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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