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的, 打磨了许久的小木棍,摸起来异常的光滑,可是总有些硬。
正始帝把弄着小小的棍子, 还是重新丢回去水盆里。
那水盆看着普通, 实则却是药浴。
帝王弯下腰,在其中寻寻觅觅,最终捡出来又一根细小的玉石。在温热的水中泡得有些烫, 指腹摸上去, 毫无粗粝的感觉。
听说,玉石这东西,也养人。
泡过药水, 处在身体内, 多少也不伤人。
捞起边上放着的油膏, 那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正始帝那小心谨慎的模样, 可谓异常惊悚。
这一年到头来,他怕是还从未使出十分的理智,就只单单为了眼前的事。
正始帝一本正经地想, 他这是好生探索。
以免,日后夫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极限。
他将玉石随手丢到水盆里, 而后照料着小人偶好生清洗, 再穿上一身素袍, 系好腰带,又放其在枕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帝王的错觉, 他总觉得这小东西,变得更柔软了些
不管是四肢, 更像是
他偶尔抱着这小东西, 都有种错觉, 就像是这小人偶,是活着的一般这种奇怪的错觉,有时候就像是一种诡异的暗示。
就仿佛这存在,当真是半身。
是莫惊春的半身。
正始帝眼眸幽深,手指拨弄着小人偶的手指,不可否认,小人偶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安抚了帝王贪婪不歇的恶念,但
得陇望蜀,替代的东西,总归是替代。
帝王的大拇指擦过下唇,稍显粗鲁地将特制的被料盖在小人偶身上,仿佛也盖住诡谲的念想。
不多时,刘昊敲了敲殿门,入内说道“陛下,何明东回来了。”
正始帝眼前一亮,沉声说道“宣。”
何明东是个相貌粗犷的男人,长得三大五粗,光是在那一站,就特别有气势。他穿着灰扑扑的衣物,如果不是他腰间的挂牌和依稀辨认出来的模样,刘昊都快要认不出来这人居然是何明东。
早些年,何明东还在正始帝的身旁做武侍读的时候,看起来还是白白净净,颇有些文雅书生的气质,如今却是顶得上两个柳存剑那么壮实了。
何明东在偏殿候着,被刘昊引进来后,当即就跪了下来,“卑职何明东,拜见陛下”
十来年了,何明东在正始帝登基的时候都没有回来,如今这一拜下,却是连眼睛都红了。
正始帝亲自扶起了何明东,笑着说道“哭啼啼作甚,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寡人可是好些年都没看到你,如今这么一瞧,你可算是成为你想要的模样。”何明东忍不住憨厚地笑了笑。
这倒是有点从前的样子。
何明东早些年对自己白净的样子特别不满,可是无论他怎么锻炼,许是年纪还小,还没到张开的时候,看起来总是跟文弱书生没两样。但他身手不错,不然也成不了正始帝的武侍读,就是平常总爱在没事的时候往死里锤炼如今这么一瞧着,却是和从前的模样相差甚大,反倒是得偿所愿。
何明东双手抱拳,长身一礼,“陛下,卑职总算不负所托,找到了叛军的大后方所在,在回来之前,已经修书一封,送往莫大将军处。”
正始帝淡笑着说道“你是如何寻到的”
何明东“明春王对此非常小心,从不泄露。但之前莫大将军切断了他们的粮道,断了叛军的粮草。他们为了能够夺得足够的粮食,去骚扰了沿途的城镇,结果引起了恒氏等世家的反应,故,为了遏制这种局面,他们不得不另行开辟粮道,确保粮草的安全。卑职在他们周近潜伏已久,发觉了他们周转的途径,为了能够暂时应付前线的需求,他们另取捷径,走的,确是他们运输军器的道路。尽管只得了一次,但已经足够了。”
何明东顺藤摸瓜,在附近潜伏了许久,又摸着他们行动的脉络,将左近的联系全部给带了出来。
明春王很谨慎。
他的大后方没有放在他的封地附近,反而是在一处极其凶险的山崖下。名为曲靖山下。而且,曲靖山有一处异常凶猛的山贼,来往掠夺谋杀商队,在过去几年前,闯出了赫赫威名。
附近的官府多次试图追捕这伙贼寇,却屡次失败。
故,敢于去曲靖山的商队也逐步变少,除非是不得不从那走,却也得雇佣镖局的人才刚尝试一过。
正始帝若有所思,手指捋着腰间的小毛球,淡淡说道“刘昊,雷老大那一伙人,出身是哪里”
刘昊脸色微白,欠身说道“出身,曲靖山。”
这便对上了。
明春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给雷老大这群人送兵器呢
联系他们的是林氏不是吗
明春王又是从哪个渠道知道的
或者,从一开始,这些贼人就是明春王的自家人呢
这不过是左右倒右手的事情。
正始帝玩味笑了起来,“不管是明春王,还是林氏,他们会勾连上,这本就有些问题。曲靖山依着莫广生现在的兵力,如果要僵持住明春王的炮火,再分头去剿灭曲靖山本来就不容易。”
他看向刚回来的何明东,“累吗”
何明东微愣,旋即明白过来,露出一个憨厚,又带着煞气的微笑,“卑职,正求之不得”
莫惊春在床榻上翻过来。
片刻后,他又翻过去。
正在屋内伺候的墨痕忍不住笑着说道“郎君,您这模样,可真像是”他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先被笑意给吞没了。
莫惊春慢吞吞地说道“像什么”
墨痕“像在烙饼。”
铲子往下一铲,然后顺手就将人给翻了过来。
莫惊春“”他慢慢坐起来,感觉身子都是松软。
他刚沐浴过,墨发带着淡淡的水汽。
尽管已擦干,但多少带着水润的湿气。
他有点累。
下午那突如其来的欢愉,带着试探,和焦躁。
那种诡异分明的触感,让莫惊春几乎说不出话来,可不管是从哪个层面来说,都让莫惊春精疲力尽。
也在无形间,点燃了莫惊春心里的一把火。
莫惊春倦倦地盖住衣襟,看向墨痕,“去准备马车。”
墨痕微讶,“郎君要去哪里”
莫惊春磨了磨牙,散漫地说道“姬府。”
姬府
墨痕反应过来,是东府。
他不敢再言,退下去准备。
莫惊春默默起身,步到屏风后,取着衣裳在换。手指下意识停留在小腹处,沉默了片刻,他无声无息地按了按,没有感觉,就连其实也毫无痕迹,就好像,一切都只是莫惊春自己的错觉,才会有那一场极。
他闭了闭眼,看向角落里摆着的铜镜。
片刻后,莫惊春平静地移开眼,让衣裳盖住了自己。
他慢悠悠地出门,给家中留下口信,今夜会友,或许不会回来。然后,莫惊春上了马车,靠在车厢上,慢慢闭眼。
车轮滚动,驽马哒哒。
出了这条安静的街道外,便是稍显喧嚣的坊市,莫惊春闭眼倾听,像是听进了人间烟火气。他的手指搭在膝盖上,慢慢地敲击起来,像是无声无息的节奏。
马车一路往东去,除了车顶外挂着的牌子,几乎看不出来这是莫家的马车。
低调而沉稳,看不出半点奢靡姿态。
在这辆马车过去的时候,街边茶摊上,正坐着好些个大汉。
为首的那人在看着那辆马车上的印记,双手捧着茶,遥遥朝着那远去的马车敬了一杯。他如此动作,却是惹得身旁的弟兄奇怪,“徐兄,你这是为何”
徐鸣将茶一口闷下,大笑着说道“那是莫府的马车。”
“莫家”身旁有人说道,“是最近坊间传闻的那个”
“那不然,这天底下,哪里再来第二个莫家”人高马大的徐鸣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对莫家人尊敬些。”
“莫飞河在边关打仗,莫广生在关内抗击叛军,莫惊春在之前陛下遇袭时力挽狂澜,稳定朝纲,都是人中龙凤啊。”另一人叹息,“我听说,那莫家小子,好像也去了水军”
“可我听说,那莫惊春可不是什么良善人,最近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可不正是他引起来的麻烦吗”
徐鸣正色说道“我和莫惊春接触不多,可我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我这命,可以说是他担保下来的,而我也曾亲眼看过他待陛下的忠诚。不论外面的风声如何,在我徐鸣这里,莫惊春便是大大的好人。”
他拍着胸脯说道。
东府。
莫惊春下马车的时候,揉了揉鼻子。
他总觉得有些痒痒。
等抬头看着挂着姬府门匾的府邸时,阍室内早有人急急步了出来,欠身行礼。
莫惊春平静说道“劳烦府中,准备汤泉。”
“喏。”
莫惊春缓缓步入东府,稍显寂寥的庭院萧瑟,清扫干净的道上,又有白雪缓缓飘下,盖住了去路。
他踩着那还未沾染痕迹的素白,留下了一连串的印记。
长乐宫内,正始帝微蹙起眉,看向正坐在“东府”内看书的小人偶,缓缓说道“夫子,在东府”手指敲了敲桌面,将奏折放了下来。
正始帝看了眼现下的时辰,已经到了下午,再是晚一些,都该是膳食的时辰。
夫子在此时外出,而至于东府,本来便是不合逻辑的事情。
且,不入宫,而在东府,夫子想试探什么
“准备出宫。”
正始帝慢吞吞说道,不管是为何
见一面,总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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