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小说:山羊角下狐狸尾 作者:这碗粥
    女孩的电动车, 电量不足,得靠她使劲蹬,特别费劲。

    莫名其妙。倪燕归抱住陈戎的手臂, 质问他“你见过这个女孩吗”

    “没有。”陈戎更疑惑, “她好像很害怕男性”

    “可能是。”她掐起他的脸, “但你是温顺乖宝宝, 有什么可怕的。”

    她牵了他就走。

    到了路口, 等交通灯的空档。陈戎回过头。

    女孩的三轮车停在一个路灯柱。一个男生牵过她的车, 听她说了几句, 转头向这边望过来,正好对上陈戎的目光。

    那是朱丰羽,他冲陈戎挑了挑眉。

    陈戎感觉,手上被拽紧了。

    倪燕归仰头问“戎戎, 我送你去车站,好不好”

    陈戎轻笑“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 你别去了。来回奔波, 很麻烦。”

    天空的红霞像是油彩, 没有雨水的征兆。但这座城市里,有时天上挂大太阳, 也会倾盆大雨。她没有伞, 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好想陪你走走。”

    他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我坐车上也能和你聊天。”

    “网上聊天没有你的体温啊。”她把脸蛋凑上去。

    他和她贴了贴脸“下周见。”

    南方的雨,说下就下。没有前奏, 一来就是豆子大的雨点,“叨叨叨”敲在玻璃上。淌起一股股水流。

    丁建龙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人群匆匆跑过, 没有伞的人聚集在商铺的雨蓬下。

    丁建龙得过金腰带的奖项, 是这家格斗馆的主教练。各行各业竞争激烈, 方圆五公里以内就有五家格斗馆。大多不是单一的拳击训练,而是涵盖了各项格斗技术。商家们花样百出,好比丁建龙,他在点评网站开设了一个“暴击沙袋”的团课。团购的时间比较晚,八点过后。

    格斗馆和健身房不一样,来练习的会员目的性很强,人也比健身房的少。遇上大雨,馆子里空荡荡的。

    丁建龙松了松肩膀,正要去收拾拳套。

    门外有个人进来。

    少年把伞放在门口的大桶里。他沾湿了裤脚,衣服下摆也被淋湿,贴着窄腰。

    丁建龙是练家子,对颀长挺拔的身材见怪不怪。在他眼里,少年的那张脸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线条明锐冷漠,攻击性极强。

    少年来的时间很固定,半个月一次。他话少,不需要教练的指导。他来这里,把团课项目展示得淋漓尽致暴击沙袋。

    丁建龙没有见过少年的笑,他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先是挥手,然后亲切地打招呼“hi。”

    少年不爱理人,冷眼藏着碎冰渣子,很亮,也很尖锐。

    丁建龙发现,最近少年的拳法有了改变。从前,少年大多用直拳和勾拳,后来练上了踹腿、横打腿、蹬腿等等。这不是拳击的招数,偏向了散打。

    少年不是为了听课而来,和教练全程无交流。他全程沉默,对一个沙袋集中攻击。

    另外两个教练没有学员,他们和丁建龙打招呼,说到楼下吃完饭再上来。

    两人一走。丁建龙的耳边连雨声也没有了,他觉得自己只听见拳套和沙袋撞击的声音,“砰砰砰砰”,非常坚实。

    丁建龙到了少年的身边。

    少年瞥他一眼,又击出狠狠的一记直拳。

    沙袋在空中旋转了一圈,上面的绑绳跟着扭转。

    丁建龙问“不错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练拳的”

    他不是第一次问这话,但少年是第一次回答。他有一把清越的嗓音“初中。”

    丁建龙“有几年了啊,练得相当不错。”

    少年快速挥出两拳。

    换作平时,场上只剩丁建龙和少年,丁建龙不会说话,因为太安静了。今天,玻璃不停被雨水冲刷,就算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会冷场。他继续说“能坚持练这么多年,是兴趣吧”

    少年“说不上。”

    丁建龙惊讶了“不是兴趣是想进职业赛”

    “我的兴趣是沙袋,不是拳击。”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少年从不参加理论或者实战课程,而只报了“暴击沙袋”这个项目。

    沙袋是格斗术的训练道具,但从某个方面来讲,这也是一项发泄的运动。

    这个少年不间断地来发泄,可见压力山大。

    对丁建龙来说,少年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他起了怜惜之心,灌输心灵鸡汤,说“后生仔,疏解压力的方式之中,暴击沙袋属于治标不治本,想要达成和解,还是要和自己的心灵对话。”

    少年的拳头击在沙袋上。

    丁建龙听不到空心感,这是实打实的力量。诺大空间,拳风猛烈。

    丁建龙查了查自己的外卖单“吃了晚饭没,要不要叫个外卖,吃完了继续打。今天人少,不给你算时间了,想打就打个够吧。”

    少年说“不外卖,我九点走。”

    八点来,九点走。少年从不缺席,这是一个自律到极致的人。

    丁建龙观察,少年的拳法腿法有他的门路。丁建龙说“报一门课程,能更上层楼哦。格斗的技巧还是需要有人指点迷津的。”

    没有得到回应,他自讨没趣。

    外卖到了,是披萨。

    丁建龙凑到披萨前闻了闻,他屡战屡败,又冲少年喊“要不要吃披萨”

    少年“谢谢,不用。”

    等丁建龙吃完了披萨,少年已经脱了拳套,慢慢解下手上的绑带,准备要走。

    丁建龙拿出会员登记册“留个联系方式”

    仔细数数,这句话他说了不下十次,每次,少年都回以一记冷眼。

    破天荒的,少年这次停了下来,在登记册写下了姓名和号码。

    丁建龙望过去。

    号码是一个固话。这年头还有人用固话丁建龙猜出,少年不想留下真实信息。他再看少年的名字,陈非。“你这个名字,令我想起一个人。”

    少年抬起眼。

    少年的眉眼真漂亮,也真凉薄,薄得像剑刃,锋芒毕露。丁建龙说“我们打拳的,多多少少会听过江湖传说。有一个拳头特别硬的人,他的绰号叫拳狼,真名嘛,反而大多数不知道。”

    少年背起书包。

    丁建龙继续说“他和你同名,不同姓,他叫周非。当然,他是刀口舔血的人,出手比你的狠辣多了。”

    窗外的雨变大。

    少年说一不二,直接走人。

    丁建龙又站在窗前。

    楼下有人推门而出。

    是那个少年,和刚才不同,他戴了眼镜。和装伞的保安说着话。

    丁建龙就在二楼,他清楚地见到,少年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

    微笑亲和

    雨水大,盖住了车声。陈戎见到前方有一束车灯扫过来,照出他脚下的一个浅坑。

    他让了路。

    车子随即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精致的女人脸,雨夜里美得发亮。她轻笑“陈戎。”

    陈戎把伞压低了些,跟着笑笑“妈。”

    陈若妧下了车,没有伞,她一跳,跳到儿子的伞下。她朝驾驶位的男人挥手“亲爱的,拜拜。”

    雨刮器摆了两下,男人透过前车窗,向陈戎点点头。

    陈戎也点头。按照辈分,他叫那个人叔叔。不过,他们没说过几句话。

    车子驶过,留下淡淡的尾灯灯光。

    陈若妧穿了件黑色礼服裙,裙摆宽,撇到了伞外。

    陈戎把伞移过去。

    她挽住儿子的手“回来得很晚啊。”

    “雨太大了,只能躲一阵雨。”

    “不下雨的时候,你回来得也很晚。”这是抱怨。

    “下课晚了。”陈戎的解释永远如此。

    只要说起学习,陈若妧很宽容。

    回到家,她卸下脸上的温柔,收紧了神色。甩掉高跟鞋,她伸了伸懒腰,坐上沙发“对了,你叔叔问我,明天要不要回他家聚餐”

    “嗯”陈戎挂起伞。

    陈若妧低了低头“可能他想和你培养一下父子之情吧。”

    陈戎笑笑“最近忙,以后再说吧。”

    “也对。他那个家太多规矩了,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这一个家。”可是,自从陈戎上了大学,她就不回这个家了。甚至,她把大卧室让给了陈戎。她有另外一个家,那里有男人,有一个两岁的小女娃。她的现任丈夫,并没有心胸宽广到可以容忍她的其他孩子。陈若妧呼了一口气,“陈戎,等你毕业,有了事业的成就,我就放心了。”

    “嗯。”陈戎没有多话。

    “哎呀,身上沾了古龙水的味道。我去洗澡。”陈若妧进去浴室。

    陈戎回到房间,关门,手指轻轻一挑,上了锁。

    他摘掉眼镜,坐上窗台,一脚屈膝,一脚随意地伸直。

    手机响起,是倪燕归「到家了吗」

    「到家了。因为下雨回来晚了,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是我的错。」

    倪燕归发了一个可爱的包子脸「淋雨了吗」

    陈戎「没有,雨已经小了。」

    接着,倪燕归传来一张照片。可能刚洗完澡,她的脸颊浮着雾气一般的红润。她又穿着一件小吊带。

    她很注意角度,正面向他。后背的花纹没有露出半分。

    她的一团雪玉,又软又翘。她弯着唇,眼神慵懒。她处在天真的年纪,娇憨得可爱。她从来不掩饰她想勾引他的目的。

    陈戎的大拇指,在屏幕上的某个部位揉了揉。不大不小,他很喜欢。

    倪燕归「有两天见不到面,我怕你惦记。」

    「已经开始惦记了。」

    「你借这张照片解解你的相思之情吧。」

    「好。」

    外面传来了陈若妧的声音“陈戎。”

    陈戎从玻璃中看见自己的眼。没有笑意,露出的全是刺。他走下窗台,双手捻住镜框,把眼镜架上鼻梁。

    他眨了下眼。

    开门的时候,他一脸温顺“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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