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王爷, 三爷那边又为您添了位乖孙”
听完小太监的回禀,海公公笑眯眯地转个身,进来给燕王报喜。
燕王坐在窗边, 正在看朝廷新颁发修缮的几条律法,闻言便笑了开来,一手拿着公文,一手摸着胡子道“孙子好啊, 多学学老三的本事, 将来也能沙场御敌。”
海公公拍马屁道“三爷也是您教出来的, 有您提点, 咱们王府的郎君们个个都是栋梁之材。”
燕王很受用, 叫海公公给三儿媳赐赏去。
澄心堂。
徐王妃等人也都过来了, 喜气洋洋地围观新出生的王府七郎。
前面出生的衡哥儿、六郎都是大胖小子,对比两个哥哥,六斤重的七郎显得就特别小,但七郎只是个头小一点, 一头胎发又黑又密, 大房的六郎都一岁半了,头发还没有七郎的多。
当然, 头发长得有快有慢, 多少都与健康没关系,可七郎头发好脸蛋也光溜,在新出生的孩子里面,属于非常漂亮的宝宝了。
“小七瞧着更像他娘。”徐王妃抱了一会儿,对温夫人道。
温夫人笑得最喜庆真挚“那敢情好, 长大了比五郎还好看。”
衡哥儿与儿子一样, 是丹凤眼形, 笑起来还好,一旦生气或不高兴,就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儿媳妇的桃花眼多漂亮啊,男孩子长双桃花眼,大了更讨女孩子喜欢。
众人都看过孩子,徐王妃就把七郎还给乳母去里面照看了。
这时产房里面也收拾干净了,开窗散过味儿,大家又都进去探望殷蕙。
殷蕙躺在床上,一头浓密的长发用红绸裹在头顶,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可她的眼睛明亮喜悦,就像一幅美人图的点睛之笔,让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起来。
“精神不错,接下来好好养着吧,出月子正好过年了。”徐王妃关怀地道。
殷蕙笑道“嗯,叫母亲担心了。”
徐王妃又待了一会儿,率领众人离去,这也是为殷蕙娘俩好,无论产妇还是新生儿都很脆弱,人多了容易过病气。
魏曕送走众人,这才有机会来产房看她。
进屋之前,魏曕脑海里浮现出她刚生完衡哥儿时的样子,面白如纸,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看到他就开始掉眼泪。没等他说什么,产婆们抢着劝她不要哭,说月子里哭容易伤眼睛,留下病根不好,他就又看着她闭上眼睛,强行把泪憋了回去。
手触到帘子,顿了顿,魏曕才进去了。
殷蕙正抱着睡着的七郎,看得目不转睛的,余光瞥见有人影走进来,她抬头看去,就见魏曕已经换了一身常服。
目光相对,她笑了,他的眼眸亦不再冰冷,有温情,也有几分担忧过后的放松。
产婆与乳母悄悄退下。
魏曕坐到她身边,先问道“这么抱着,会不会累”
殷蕙摇摇头,看着七郎的小脸道“这次生得快,没有费我什么力气。”
魏曕又看了她几眼,才看向襁褓里的奶娃娃。
殷蕙想起来,问“衡哥儿呢还没回来”
魏曕道“刚回来,洗手去了。”
话音才落,外面就传来蹬蹬蹬的跑步声,以及乳母低声的劝说“五郎别跑,小心又溅起灰尘来。”
最后衡哥儿还是被乳母抓住,重新擦掉身上的浮灰又擦了手脸,才得以进来。
“娘,我有弟弟了吗”衡哥儿跑到床边,踮着脚往襁褓里望。
魏曕接过襁褓,方便他看。
衡哥儿渐渐皱起小眉头“弟弟好小。”
殷蕙下意识地看向魏曕,魏曕也看向她,夫妻俩默默对视一眼,都选择了沉默。
那些凶险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孩子了,免得小家伙害怕。
“很快就会长大了,像六郎一样。”殷蕙笑着道。
衡哥儿想到走路摇摇晃晃的六郎,被三郎嫌弃太慢的六郎,对着七郎的小脸道“弟弟长大了,我陪他玩。”
他就不会嫌弃自己的弟弟。
殷蕙摸他的脑袋“衡哥儿真是个好哥哥。”
衡哥儿“娘,弟弟叫什么”
殷蕙看向魏曕。
魏曕解释道“先叫七郎吧,弟弟满月时,祖父会给弟弟起名。”
从大郎到六郎,都是如此,包括大房的眉姐儿、二房的庄姐儿。
殷蕙下午生的孩子,人来人往的,不知不觉就到天黑了。
殷蕙已经回了上房的屋子,这几晚她都该一个人睡,方便产婆、丫鬟照顾她,魏曕若在,会有很多不方便。
魏曕只能在饭后陪她说说话。
知道她关心廖秋娘的事,魏曕将冯腾的话转告给了她。
殷蕙惊讶道“这么快就成了”
魏曕“应是如此,过几日我问问他婚期。”
殷蕙替廖秋娘高兴,小姑娘吃了太多的苦,如今能够嫁个好郎君,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们成亲那日,我带你去冯家吃席。”魏曕忽然道。
殷蕙像是听了什么梦话,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魏曕补充道“若是他们年前成亲,那就算了。”
要去也得等她出了月子才行,今日是冬月二十四,距离过年只有一个月零几天。
殷蕙忍不住地笑,刚提亲,哪有那么快成亲的,再早也得等春暖花开呢,那时候她早恢复好了。
“谢谢您。”殷蕙拉着他的手,笑得比花儿还好看。
魏曕就是要她开心才这么说的,她生孩子不容易,他除了这个,别的也帮不上什么。
“早点休息吧。”看看天色,魏曕拍拍她的手,站了起来。
屋里暖和,外面还刮着寒风,风吹散了云,夜空剔透,闪耀着一颗颗寒星。
魏曕站在廊檐下,看了会儿天,这才来到前院。
安顺儿伺候他洗脚时,魏曕想起一事,问“可有派人去殷家报喜”
安顺儿笑道“派了,夫人才生完,金盏就过来叫我安排了,肯定是夫人提前吩咐过。”
魏曕明白,她是怕殷老牵挂。
她爹娘死得早,完全是殷老一手带大的。
过了几日,燕王叫来三个指挥使与魏旸、魏曕,商量三卫所招兵的事,此次抗击金国,燕王的五万人马损失了近七千人,得尽快挑选精壮之士补足。
燕王的意思是,年前就给办妥了。
冯谡、高震、杨敬忠异口同声地应下了。
他们退下后,魏旸也要离开,却见魏曕站在原地不动,似乎还有别的事说。
就在此时,燕王也察觉了,笑着问“老三有什么事吗”
魏曕颔首,并不避讳魏旸还在,看着燕王商量道“父王,七郎庆满月的时候,儿子想请七郎的曾外祖父与舅舅过来吃席,不知您意下如何”
魏旸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整个王府,没有人把殷家当正经的姻亲,以前逢年过节有什么宴请,也从未给殷家下过请帖。
他还以为老三有什么大事要与父王商议,结果竟是为了这个。
燕王沉默片刻,用眼神示意长子、海公公都退下。
两人告退。
燕王坐在书案后,招招手,叫魏曕走近点。
魏曕绕到桌案,站在父王面前。
燕王打量一眼已经完全长成成年男子身形的儿子,笑道“怎么,知道疼自己媳妇了”
魏曕立即红了耳垂。
他可以搬出很多理由,但英明如父王,又怎么会信。
燕王却收了笑,微微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这个儿子“现在把殷家当亲戚了,以前不当,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觉得你本可以像大哥二哥那样娶京城的名门贵女,觉得我偏心,没把你当回事”
魏曕脸色大变,跪下叩首道“儿子不敢。”
燕王哼了一声“不敢,那为何衡哥儿满月、周岁时你不请人家”
魏曕看着地面,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自然委屈过。
因为生母的出身,他被大哥、二哥、府里的下人们看轻,虽然那些明显的恶意的轻视都发生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别人以为他不懂,其实他懂。
于是他努力读书勤练武艺,大哥二哥还在睡觉时,他已经爬起来蹲马步了。
他不与大哥比文,凭借出众的武艺被父王看重。
就在他自觉可以与二哥比肩时,父王要他娶一个商户家的姑娘。
大哥二哥都来安慰他,却不知越是这种安慰,越让他心里不是滋味儿。
燕王看着沉默的儿子,忽地叹道“我知道你委屈,但我不是不看重你,谁让当时只有你在适婚的年纪咱们拿了殷家那么多银子,总不能叫殷家姑娘给你大哥二哥当妾吧,还是说让殷家姑娘嫁给比她们还小的你四弟”
魏曕眼眶发热,额头触地道“父王无需多言,儿子都明白,儿子确实糊涂过一阵,后来您选我进京给皇祖父祝寿,儿子就都明白了。”
燕王点头,扶他起来道“这都是人之常情,何况你还年轻,更何况,父王很清楚,你之前不请殷老进府,不是你还在怨父王什么亦或委屈什么,你那是好面子,怕再被兄嫂们笑话,是不是”
魏曕垂眸道“兄长与嫂子们不是那种人,是我自己虚荣。”
燕王笑了“原来你也挺会说话的。”
魏曕惭愧地低下头。
燕王离席,负手对儿子道“虚荣,这世上有几人不虚荣不好面子父王都能理解,如今你是为了疼媳妇也好,自己想明白了也罢,你能跨出这一步,父王都很欣慰。叔夜你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心胸越大,能容的事越多,前面的路才越宽。”
他没丢过人吗
都是皇子,太子守京城,他却要远就藩地。
都是藩王,秦王、代王只懂享乐父皇骂完之后仍然继续养着,他频繁往返战场,父皇还嫌他耗费军饷太多,让他自己想办法。
儿子娶商女委屈,他安排这门亲事时难道脸上很有光燕地哪个百姓不知道他从殷家拿了银子
厚颜无耻的人才会心安理得地花别人的银子,他做不到。
待到太子病逝父皇宁可封皇太孙也不封他,他更是在全天下面前颜面尽损。
一时委屈可以,天天只记着委屈不委屈的,不行。
要往前看,要学会忽视别人的幸灾乐祸或流言蜚语,专心走自己的路。
这些话,燕王并没有说出来。
可魏曕看着父王伟岸健硕的背影,完全能明白父王的隐忍与豁达。
父王留下他,不是要训他,而是要教他。
“父王放心,儿子都记下了。”
“嗯,给殷家的帖子你自己安排吧。”
“是。”
燕王摆摆手,魏曕自行告退。
走出勤政殿,就见魏旸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他。
“大哥。”魏曕上前招呼道。
魏旸注意到他眼圈微微泛红,叹道“七郎出生,大哥知道你高兴,可殷家什么身份,你刚刚那么说,不是给父王添堵吗”
老三一定挨了父王的骂,还被骂哭了。
魏曕迎着他好心劝说的目光,坦然道“殷家是五郎、七郎的母族,不是外人,父王已经准我下帖子了。”
魏旸愕然。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