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三日, 陆问君才到鹿兴园。
一应手续都盯着人办妥了,这婚不管是离还是不离,财产上, 她没让董贞宓吃一点亏。
瑶瑶还在夏令营,对家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章致声也在。陆问君到的时候,他正守在董贞宓身旁。
两人坐在客厅,董贞宓双眼肿得厉害, 一看便知这几天哭过不少次。
从怒不可遏拳脚相加, 到情绪崩溃大哭几场, 过了怒火上头的那股劲,反而没了力气。
平时精神饱满的样子不见, 颓靡坐着,一整天都没说话了。
章致声嘴角有点淤青, 一副自责悔恨模样,拿手帕想给她擦眼泪, 董贞宓撇开头。
见陆问君来, 章致声讷讷站起来, 想说什么, 又在她冷淡且锋利的眼神下退却。
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是真,悔恨也是真。
他和董贞宓从大学时相爱, 彼此都是初恋, 相知相恋相守到现在, 已过二十年。
他不爱董贞宓吗爱的。可是男人一生中有太多犯错的机会,有几个能真的守住那条底线。
章致声家世虽然比不上陆家高门大户, 也算殷实, 年轻时称得上俊朗端正, 和董贞宓是同届里有名的一对才子佳人。如今年过四十, 人生顺风顺水,生意越做越大,保养还不错,比起那些中年发福的男人,也算得上抢手,多得是年轻鲜嫩的送上门。
他爱他的老婆和女儿,但这份爱没有大过他的侥幸和贪心。
陆问君道“我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章致声低头看董贞宓,弯腰说话的声音很小心“你和问君聊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
董贞宓没有理会,也没有看他。
他出去的时候带上门,陆问君站在原地,目光冷清地看着董贞宓。
董贞宓抹掉眼角的湿润,嗓音也有点哑“问君啊,过来坐吧。”
陆问君走到沙发前,坐下。
董贞宓张口想说话,眼泪却先掉下来。
原本以为这几天早就把眼泪流尽了,看到亲人,却还是忍不住鼻酸。
姐姐走了,父母前几年也相继离世,家里亲戚虽多,到底不是一家人,最亲的就剩下这么一个外甥女。
董贞宓抑制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
“我以为这三天,已经足够你冷静了。”
陆问君不但没有安慰,说话也有些冷血。
“我哭一下怎么啦。”董贞宓气愤,“我丈夫出轨了,还不许我哭吗。”
“哭有用吗。”陆问君的冷静,在这时显得有些无情,“你们的共同资产都已经转到你名下,手续我已经替你办妥了,财产上,我不会让你吃亏。”
董贞宓还在抽泣,肩膀颤动。
“律师我也安排好了,拟了一份协议,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签字。”
一大滴泪从董贞宓手心掉下来,砸到地板,晕开一片无色水痕。
停了片刻。
陆问君继续道“如果你没有意见,我现在让人把协议拿上来。”
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格,董贞宓放下手,露出一张狼狈的脸。睫毛全被打湿,盈盈水珠往下滚落。
“我我还没想好。”
陆问君默然半晌,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唯一清晰的,是其中秋霜般的寒气。
“你不想离婚”
这句话并没有太多询问成分,她似乎已经确定,甚至有些不难分辨的讥讽。
那种讥讽更让董贞宓刺痛,像血淋淋的伤口还未停止流血,又扎进尖利的一刀。
“我们在一起二十年了,我半辈子都是和他一起度过的,那是说斩断就能斩断,说算就能算得清的吗你以为我想要的就是那些财产吗我根本就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一个阳奉阴违,嘴上说着爱你,身体和其他女人滚在一起的男人”陆问君语气又冷又硬。
“和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余生都在期盼他回家,期盼他回过头来看你一眼,施舍你一点爱意,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不希望你变成第二个董贞仪。”
“我和你妈妈不一样”董贞宓眼泪汹涌,胸口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他和你爸也不一样”
喊完,她便觉得失言,有点懊悔。
陆问君眼里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冰,冰上满是尖锐的刺。
“你和她有什么不一样。一样自欺欺人,自甘卑贱。”
董贞宓用手蹭去脸上的眼泪,悲怆地摇了摇头“问君,你没有爱过人,你不明白。”
陆问君神色没有丝毫温度,站起身“我为你铺好了所有的路,既然你自己不肯脱离泥沼,从今往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我不会再管你。”
她说完便离开,步伐决绝,没有停顿。
一个员工弄错一组数据,在总裁办公室被骂得狗血淋头。
三十好几的男人,一米八的大个,出来时差点哭了。
路安人人自危,私下互相警告陆总这几天心情很差,工作千万不要出差错,没事别往她跟前凑。
大难临头,连陈一放都飞了,除非要紧事,平时都绕着陆问君办公室走。
随着崇峖湾工程逐渐步入正轨,公司的重心转移到新项目,两司一起开会的次数越来越少。
没了沈总在前面以一己之力化解陆总的炮火,大家纷纷觉得日子好难过。
自上次从他家里离开,陆问君没再联系过沈沣。
偶尔碰面,也鲜少交流,她变得疏淡,像回到最初,界限清晰的距离感。
这种疏淡,又和之前因为吻痕跟他生气不同。
同样是冷脸,别人也许体察不出区别,沈沣却能分辨。
因为前者,她的眼神不会在他身上停留。
新项目竞标,路安和future再次成为竞争对手。
跟着陆问君参加评标会议的女职员,看到沈沣眼睛都亮了。熬到会议结束,挤到沈沣跟前问好。
沈沣态度亲切,温和得她心花怒放,代表大家诉说思念“沈总,您好久没来,我们都很想你。”
说完瞧见沈沣身后future职员怪异的表情,下意识回头,才发现他们陆总刚好经过。
她吓得一缩头。
陆问君面无表情扫过来一眼,不知道看的是沈沣还是她。
没多少情绪,只是叫人后背发凉。
竞标输给future,想也知道她此时心情自然不善。
完了完了。
两边员工纷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
陆问君说“这么思念沈总,不如跳槽去future,沈总应该不介意多养你一个员工。”
夹枪带棒,语气寒凉。
沈沣看她一眼。
陆问君没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职员赶紧跟大家道别,缩着脖子抱着文件跟上去。
晚上,陆问君从饭局上离开,留白副总继续招待。
邱杨在车上等着,看到她出来马上下车,绕到右侧为她打开车门。
车窗打开,余温未尽的空气与冷气交换。
陆问君撑着头,窗外虹光时而掠过,浓艳明亮,她神色却极淡。
回到公寓,走出电梯,意外看到一人,站在她的门口。
陆问君抬眼。
沈沣从公司过来,最简单没有装饰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总是端正熨帖,似清风霁月,不染凡尘的洁净。
他站在那里,沉静如林间松木。
男人有千万种样子,只有一种叫沈沣。
陆问君收回目光,侧身对他,伸手开门。
她没问他为什么而来,也没赶他走。
他们没有说话,却默契地纠缠在一起。
陆问君心里有气,在床上表现尤为明显。
以前较劲是为了与他争输赢,她不愿意服软,尤其是面对沈沣。
今天却带有一种冰冷的敌意,只是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
结束之后,她正要下床,被沈沣扣住。
他抬起她脸,不紧不慢,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片刻,问“心情不好”
陆问君轻嗤一声“沈总抢了我的标,还想抢我的员工,难道想我大方祝贺不如明天我让人给你写一封祝贺信,一千字,够不够”
沈沣意味不明看她几秒,松了手上力道。
“不是说过,工作的事不要带到床上。”
陆问君嘴角轻扯,手指暧昧滑过他下颌,声音却微带凉意“我也说过,工作的人不带到床上,你现在不是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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