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邺澧一直都在燕时洵身边, 但是赵真等节目组所有人,都对这个男人没有印象,也记不住脸。
即便面对面, 但只要一转身,有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就会消失。
直到今晚,赵真才真正看清了男人的形象。
距离如此之近, 赵真甚至能够感受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男人长腿横扫,直接将扑向赵真的工作人员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墙上又摔了下来, 然后被男人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原本赤红的眼珠上的血色慢慢消退,然后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赵真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抵着墙才觉得自己能够堪堪呼吸。
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对方要连自己也一起踹飞出去。
毕竟他和工作人员纠缠打斗在一处, 距离那么近的情况下,还是力道那么强的一脚,带起来的历风刮得赵真脸发疼, 在心惊的同时, 也做好了会被连带着被波及的准备。
却没想到对方如此之准。
他毫发无伤, 发狂的工作人员却已经被制服。
赵真大气不敢出, 邺澧侧身看向窗户外面的黑暗时, 他也只敢注视着邺澧,想要说什么但话在嘴边过了几次, 却都觉得不妥当。
好半晌, 赵真看着躺在地上的工作人员一点动静都没有, 才终于鼓起勇气“那个您”
邺澧漠然回眸看向赵真,面无表情的等着听他说完。
虽然邺澧脸上没有表情,但赵真却硬是看出了一种“因为燕时洵才愿意听你说话,快说”的感觉。
赵真原本生升起的勇气,就像是烟雾一样溃散了。
他后背冷汗津津,也是这时候才忽然觉得,路星星不愧是海云观出身的道士,之前在这样的人面前,竟然还能正常说话。
他觉得光是被这人这么看着,就仿佛被看穿了魂魄,连同出生到现在做过的所有善恶大小事,全部被从魂魄深处翻出来。
像是站在审判台下忐忑等待被宣判罪行的人,焦急无助。
赵真张了张嘴巴,在邺澧失去耐心之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师婶。”
赵真眼睛一闭,回忆着路星星面对邺澧时的态度,也学着模仿。
他豁出去的道“这人您给留口气,千万别杀他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是鬼怪,应该是被邪祟上了身。”
毕竟冬天寒冷,地板上这么躺着,时间长了必然要生病。
而且这人刚刚被一脚踹了出去,连赵真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清脆“咔嚓”声,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所以赵真看到邺澧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模样,也有些担忧起昏死过去的工作人员了。
听到称呼,邺澧原本冷肃的面容一点点化开。
他瞥了赵真一眼,随即退后一步,放开了脚下踩着的人。
工作人员软软的瘫了下来。
赵真赶紧过去,半蹲在地上看他的情况。
只是很奇怪的是,赵真一碰工作人员的衣服,就有很多白色的花瓣被抖了出来。
定睛一看,竟是和村中一样的白菊。
“这”赵真讶然。
刚刚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人发狂的,那时候这人身上分明没有菊花瓣,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确实是被邪祟上身。”
邺澧轻轻垂眼,漠然看向脚边蹲着的赵真“既然你想救,那就救。不过,后果要自己承担。”
赵真讶然抬头“他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邺澧低沉的声音平静道“种了因果,自然要偿还。拿了别人生命,就要补自己的生命回去,如是而已。”
“你最好希望他晚一点醒,不然,就有的闹了。”
能对赵真说这么多,已经是邺澧对除了燕时洵以外的人耐心的极限了。
话音落下,他便迈开长腿,漠然从赵真旁边擦身而过,下了楼。
邺澧的眉眼都因为不快而阴沉了下来。
燕时洵不在小楼,去了村子里,连气息都从小楼抽离走了。
可偏偏,燕时洵在临走前又把小楼里所有的生命都交到了他手上,让他连追过去都不行。
邺澧在心中艰难权衡,一边是心爱的驱鬼者,另一边,却是心爱之人交付他的信任,到底选哪个
而赵真在听到了邺澧的话之后,思索片刻,也意识到了邺澧话中的意思。
是说这人等醒来之后,可能会伤害其他人吗
赵真低头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人,他现在显得很正常,除了眼下浓重的黑青显得格外憔悴以外,依旧是赵真认识的那个工作人员。
赵真咬了咬牙,还是弯腰将工作人员抱了起来,直接往房间里走。
就算是有邪祟在身,可能伤害其他人,但工作人员本身毕竟还是肉体凡胎,扔在这冻一晚上,命就别想要了。
至于会伤害其他人
赵真将工作人员扔在椅子上坐好,就立即在房间里寻觅了一圈,将床单拧成绳子,把工作人员绑了起来。
做完这些之后,赵真又立刻去看房间里其他人的情况。
他记得很清楚,一开始他感觉到不对劲,就是因为透过房门看到了房间里一动不动的人们。
而这一看,却让赵真心凉了半截。
其他人哪里是昏睡过去,分明就是被袭击了。
有的人头上青肿起一块大包,也有的人满脸都是血红色的抓痕,以别扭的姿势倒在床上和地面上,像是根本没有戒备袭击者,就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击中。
赵真在试探过所有人的脉搏,发现几人只是昏迷过去,生命体征还是稳定的之后,也才敢松了口气,又忙着将几人搬起来。
这时,对面房间的白霜在听到外面的声音弱下去之后,才敢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朝外看去。
“赵真是你吗”
白霜看到对面房间的赵真,颤抖着声音问“刚刚发生什么了我听到有人在喊,还停了电。”
黑暗袭来的那一瞬间,白霜的第一反应就是出门去找燕时洵。
但是转念一想,白霜又害怕门外有危险,要是自己贸然出去,会不会正好撞上可能蹲守在门外的鬼怪,给燕时洵添麻烦。
所以,她就一边揪紧了心,一边瑟瑟发抖的缩在门后。
外面每一声巨响和惊呼,都会让她心中一跳,对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恐惧在心中蔓延,逼得她喘不过来气。
白霜一边焦灼的胡思乱想,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其他人,连眼泪都吓出来了,一边却也只能死死的抓住房门,听着外面的声音,防备着万一有鬼怪冲进来。
就连赵真和人谈话的声音响起,白霜都没有敢出门,生怕是什么东西在骗自己开门。
直到外面安静下来,白霜才敢悄悄的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
赵真听到声音一回头,就看到了白霜扶着门框一副忐忑小心的模样。
他一边咬着牙将有些沉的工作人员搬上床,一边露出个笑容,试图安慰白霜。
“是我,别怕,导演说是村里电压不稳所以才断电。”
赵真道“不过,确实是又有邪祟出没,白霜你自己也小心点。”
听到赵真讲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之后,白霜瞪大了眼睛,一副被惊到的模样。
在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前,白霜觉得如果自己知道了,应该就会感到害怕。
但此时她意识到,在知道了具体情况之后她开始畏惧周围的黑暗。
仿佛那些看不清的角落里,就潜伏着危险,伺机而动。
赵真忙着给受伤的几人包扎,一时也顾不上白霜。
白霜倒是想要过来帮忙,但是赵真想了想,还是道“既然你刚刚在房间里是安全的,那还是继续在房间里吧。”
“燕哥现在好像不在小楼,我刚刚喊燕哥求助,来的是一直在燕哥身边那位。现在只有那位和星星两个人在保护我们,人手紧缺,还是避免走动。”
虽然黑暗下,两人只能模糊分辨出对方的模样,但赵真还是尽可能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令人心安,安抚白霜道“别怕,我就在这里守着他们,离你也很近,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喊我。”
毕竟几名工作人员都已经昏迷过去,毫无自保之力。
权衡之下,赵真还是留在了这边的房间。
他觉得,只要自己不关房门,就可以同时保护白霜和工作人员。毕竟白霜是女孩子,他也不好让白霜过来和自己一间房。
燕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危险也不知何时过去,如果要这么守一夜,白霜和他们几个人待在一起也休息不好。
赵真的心思过了一圈,提出了折中的办法。
白霜点点头,还是不放心的看了赵真一眼“你也是,有忙不过来的就叫我。”
赵真笑道“好,你快回房间把门锁好。”
等将几名工作人员都搬上床之后,赵真抹了把额头的汗,就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找医药箱,想要帮几人简单处理下伤口。
毕竟这里是工作人员房间,后勤物资还是全的。
而赵真虽然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但也因此常年拍戏受伤,所以对处理伤口算得上是熟练。
赵真摸索了半天,不仅找到了医药箱,还有和医药箱放在一起的备用手电筒。
他心中一阵惊喜,刚准备起身,就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柜子。
“啪”的一声,一个东西砸了下来。
赵真纳闷的拧亮手电筒看去,就见一本落满了灰尘的书本面朝下扣在了地面上。
他捡起来之后,才发现那其实是一本笔记本。
看款式并不像是村里人会使用的,让赵真不由得猜测,这是否是以前来这里的游客留下的。
赵真带着好奇的在旁边坐下,翻开了这本笔记。
开头注明着笔记本主人的身份,还夹杂了两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专业的户外徒步装备,带着护目镜,朝照片外笑得灿烂。
在男人身边,还站着几个差不多穿戴的人,他们身后还能隐约看到“长寿村徒步队”的旗帜。
看来,这是徒步前徒步队的合影。
笔记本上留下的记录也证实了这一点。
赵真想起来,在来长寿村的路上,向导就介绍过,长寿村最开始就是因为徒步背包客的口口相传而出名的,甚至因为长寿村环境太好,还有很多人最后定居在了这里。
可是,今天并没有看到定居的人啊
怀着好奇和疑惑,赵真翻开了笔记本。
最开始,笔记本的主人还在扎实的记录着每一天的行程,还有团队的分配和后勤保障,可以看出来是真的在认真组织一次徒步。
紧接着,就是笔记本的主人高兴的写下来,说他们已经到达了长寿村,这里的山水就像是传闻中的那样好,村民们也都很热情,不仅给他们辟出来一栋没人住的小楼,还有丰盛的食物和干净的水源。
他盛赞长寿村的水质,感慨这是他喝过最好喝的水,真是舒服得不想走。
赵真翻了几页,都是在记录在长寿村快乐生活的点滴。
但慢慢的,记述的内容开始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一开始标准的一天一页纸,开始有了空页,上面只有凌乱和不通顺的字句,像是人在困极了的情况下依旧努力坚持写下来的。
赵真努力分辨,却在读懂了的那一瞬间,心脏猛然一跳。
不对劲,河里有
笔迹之重,甚至透过了纸面,划到了下一页。
可是话没有说完。
赵真翻到下一页,却是另外的风格。
字迹工整漂亮,行文间满是对长寿村的赞叹,还说这是自己度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一点烦恼都没有。
凌乱和整齐,对比鲜明。
再翻过一页,又是重重划下的字迹。
水水不
下一页,却依旧变成了对长寿村的赞美。
赵真心中止不住的慌乱,他开始接连翻了数页,却发现整本笔记都充满了这样的割裂感。
前一页还像是绝望之下的挣扎,似乎拼了命的想要记下些什么。
可后一页,就变成了岁月安好的轻松闲适,话语间满是对长寿村的赞叹,像是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拼命的痛苦挣扎。
赵真几乎能够通过扎透了纸面的笔迹,看出那人曾经反复的努力和挣扎,但最后却都失败了。
笔记本的主人忘记了自己所有的不快乐,连带着那些会让他产生负面情绪和不安的事情,也一并忘记了。
在最后的几页上,笔记本的主人一副幸福的口吻,感叹说自己果然还是想在长寿村定居,等出村打点好一切,他就会回来,永永远远的留在长寿村。
可在最后几行,他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笔迹凌乱的试图写下些什么。
长寿村有尸体,会动,快走,是因为
话没说完,笔尖一直停顿在纸页上,洇开了一大片墨迹,像是写字的人在茫然的沉思。
不过最后,笔记本的主人还是补上了一段话。
我忘了。我忘了我到底忘了什么,我好像是想要记下来,或是告诉同伴们什么,不过同伴们一个个消失不见,我也忘了他们到哪里去了。村民告诉我,他们都受不了山中苦寒,所以走了。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印象
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如果我现在还能确定什么,那就一定是这句话。
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可我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赵真在看到最后一段话时,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下来,将他浇得透心凉。
他忽然想起来,他好像也忘记了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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