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洵在看清了南天的脸的那一瞬间, 脑海中划过了很多种可能。
在他的认知里,南天应该在小木楼里,和节目组众人在一起。
就算路星星没能靠得住, 那也还有邺澧兜底,可以保证所有人安全。
但是南天现在却出现在了河上游的长寿村里
就连燕时洵自己, 现在都没有彻底搞清这个同名却不尽相同的长寿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位置又在哪里,进村的路线又是如何。
那南天是怎么来的
燕时洵甚至想好了最坏的可能性, 比如在他离开下游的长寿村后,村子突生巨变, 发生了他之前没有料想到的事情。
小木楼受到重击, 甚至连邺澧都没能保护住节目组众人。所以,南天才会离开村子, 也同样通过河水来到了这里。
目前唯一已知并且成功的来到上游的方式, 就是河水。
而如果路星星或者邺澧的保护防线失败,才有可能让小木楼里的人离开,触碰到河水。
燕时洵的思维迅速转过, 原本对节目组众人的放心也变成了担忧,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而情绪激动的南天虽然有很多话想对燕时洵说,却也不傻, 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旁边还有其他人在。
柳名看了看身边的南天, 又惊奇的看向燕时洵“你们之前认识”
“这位客人正好先你一步到了村里,我正要给你介绍他呢。看你们都是山外人, 待在一处应该更有共同语言吧。”
柳名笑道“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 这就太好了。”
看来南天在进长寿村的时候, 也是柳名带的路,引他来的村长家。
燕时洵不知道南天之前是怎么对柳名说的,因此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笑着看向南天。
南天立刻心领神会,一副与燕时洵久别重逢的模样,向柳名解释道“我回老家的路上看到了他,因为都是要来南溟山的,就一起聊了聊,成了朋友。”
“本来在进山的时候我们是分开走的,没想到这还能碰上,真是太好了。”
看到南天一脸的惊喜激动,柳名也不疑有他。
或者说,柳名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什么异常,哪怕南天给出的理由漏洞百出,他也只会笑着相信。
柳名笑着点点头,又热情的招呼燕时洵。
“那可太好了,正好离明天的祭祀还有一段时间,你们正好可以叙叙旧。”
说着,柳名就搓了搓手,也颇有些开心的道“我先带客人去房间,然后再去看看村长在不在,给你们准备些饭食。”
燕时洵笑道“我和他一间房就行,好多天没见,有太多话想聊的了。”
见燕时洵坚持,柳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见旁人离开,南天这才像是强撑着精神去考试的学生,等考试结束就猛地放松了下来。
他的腿都软了,差一点没站稳的往地上扑。
好在燕时洵眼疾手快,一把拽着南天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
“燕”
“回房间慢慢说。”
燕时洵打断了南天激动的呼唤,他一手拎着南天,沉着的走进小木楼“你房间在哪指给我看。”
南天不明就里,但还是遵照着燕时洵的要求,一手捂着嘴,另一手小心翼翼的缩在胸前,指了下小木楼二楼的右侧。
燕时洵掀了掀眼眸,确认了南天房间的位置。
虽然他还没有看清整个小木楼的架构,但是粗略看起来,这里和下游长寿村的构造都是一样的,应该是地方建筑特色。
因此,燕时洵直接在脑海中带入了下游小木楼的构造,整个村长家的模样就像是在3d模型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展开。
不过,村长家的布置明显不同于下游。
节目组的小木楼布置温馨,更加贴近山外城市的习惯,像是安南原白霜这样没怎么去过村子的城市孩子,一点都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白霜更是感慨,这简直像是设计师布置出来的家,黑胶唱片鲜花画框咖啡杯,包括现代化风格的家具,无一不体现着以前住客贴近城市的审美,想不到这竟然是村里年轻人住过的房子。
而此时,当燕时洵一踏进村长家的小木楼,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白色挽布,就悬在正中间的厅堂里。
白色的布幔垂下来,客厅里只有几把老式木椅子,没有多余的装饰。
而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空出来的一整面白墙,还有白墙下面摆着的簇簇黄白菊花,让这里看起来,更加像是等着宾客前来祭奠送别的灵堂。
唯一所缺少的,只有墙壁上的遗像,和应该摆在正中央的棺材。
先燕时洵一步到了长寿村的南天,显然已经在之前就看到了村长家这不像正常人家的装饰。
但即便如此,他再走进灵堂一样的客厅里时,还是被吓得猛然打了个哆嗦。
南天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在山里穿得少了的缘故,他觉得有股凉风,刚好在他进门的时候,轻轻擦过了他的后腰,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紧缩的瞳孔里,埋藏着深重的恐惧。
要不是燕时洵拽着他肩膀的手掌,始终在源源不断的传过来热量,他恐怕已经吓得走不动路。
南天对鬼神之事从来都怕得不行,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他掩饰不了的恐惧。
也唯有燕时洵在他身边,让他堪堪有了些安全感。
南天一边在心里拼命的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要相信燕时洵,有燕哥在,就一定不会出事,一边强行克制住自己僵硬到几乎无法动弹的肌肉,像个机器人一样,脖子一卡一卡的扭过去,看向身边的燕时洵。
燕时洵也在进门之后,迎来了灵堂带来的视觉冲击。
他的脚步微顿,感觉耳边好像吹拂过若有若无的幽幽叹息。
等他再想要仔细听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不同于恐惧的南天,燕时洵在短短两秒内就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平静无波的表情没有泄露任何一丝多余的东西。
紧接着,他才在白板一样的脸上,重新覆盖上新的面具,做出了惊讶的模样。
就好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在乍一面对这样的情形时所会做出的反应。
旁边的南天“”
赵真的演技摆过来,恐怕都要甘拜下风。
然后,燕时洵迈开长腿,就准备走向二楼左侧。
南天讶然,还以为自己指的位置没让燕时洵看清楚。他正想要提醒燕时洵,就看到对方横过来的冰冷一眼,带着阻止和警告。
燕时洵在告诉他,闭嘴,不需要提示。
因为山中潮湿,所以主要的卧房都在二楼,像是厨房这类都放在了一楼。
燕时洵在老婆婆的小木楼里,就发现了她的小木楼与节目组小木楼的构造有些许不同。
节目组的小木楼没有厨房,原本应该空旷的乘凉空间,也被做成了房间,应该是从最开始建造的时候,就想要作为招待客人之用,尽可能多的安排了房间。
而村长家则介于两者之间。
虽然一楼有厨房,但另一侧却并非卧房,而是一间上了锁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房间。
柳名在厨房里开心的哼着民俗小曲,为客人准备食物,熟练得像是这里是自家。
燕时洵在经过厨房门口的时候,也装作漫不经心的用目光从那边扫了一眼。
堆在灶台上的蔬菜清脆新鲜,还带着露水,一应食物和容器似乎都再正常不过。
但是,燕时洵却敏锐的嗅到了从身旁飘过的奇异味道。
像是中药,但却并非单纯的药味,而是带着腐臭血腥之气。
像是敷在已经腐烂伤口上的药膏,又被绷带牢牢绑住,所有的异味都被封在了里面,不得溢散。
直到很久之后拆开绷带,那股子腥臭异味才混合着中药味道,一股脑扑了过来,直冲天灵盖。
就连不太敏锐的南天都皱起了眉,被熏得眼圈发红。
燕时洵极缓慢的走了两步,然后以味道的浓淡和方位迅速确定了来源。
正是那间闭锁的房门。
他在与那间房间擦身而过的时候,垂眸看了过去。
一把重锁,就挂在门上。
上面锈迹斑斑,还带着黑红污渍,看起来已经使用了很多年。
而在细看之下,燕时洵在门缝下看到了些许渗出来的黄黑色水渍。
像是腐烂的尸体沁出来的尸油,却又不知道为何混上了中药的汤汁,于是形成了连同颜色和气味都如此古怪的汤水。
并且,连带着木门下面都染上了一层层轻重不一的黄黑色,像是长久浸泡在这样的东西下,已经年代久远。
中药吗
燕时洵皱了皱眉。
偏南地区并不以中医闻名才对。
不过,因为旁边不远处就是柳名,在没有摸清情况之前,燕时洵并不准备将自己的意图和计划曝光,让柳名这样长寿村的住民看出任何异常。
所以,他只是放缓了脚步,像是一个走路稳重的正常人一样,在尽可能拖延时间的情况下飞快的多看了那房间两眼,随即,才走上楼梯。
听着木质楼梯响起的吱嘎声,原本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摘边菜的柳名,忽然停下了唱曲声,原本拿在手里的蔬菜,也被他随意扔进了旁边的木盆里,发出“啪”的一声。
一只腐烂到皮肉不全的手,立刻从炉灶的缝隙中伸了出来,短暂而急切的摸索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将那把被扔掉的蔬菜抓在手里,然后迅速缩回了炉灶下面。
但柳名却对此漠不关心,没有分出一丝目光给下面的异响。
不知道是他没有听见,还是早已经知道那下面藏着的是什么,已经习以为常。
柳名缓缓抬起头,开朗笑着的表情也在抬头的过程中慢慢消失,直到面无表情。
他直勾勾的看着厨房门外已经不见了那两人身影的灵堂,许久,才重新咧开嘴巴,扯开一个笑容。
可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黑暗,没有半点笑意。
燕时洵在踏上二楼之后,立刻拽着南天往与房间相反的房间走。
他的神情自然得像是就是在回自己的房间,还转过头来与南天轻松的说笑“没想到还能看到你,我以为你已经躺在家里房间了呢。”
“南溟山真是个好地方,来之前我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世外桃源。”
“兄弟,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不过现在也不迟。”
南天一头雾水的看着燕时洵的笑容,一时不知道燕时洵在说什么。
他是不想让别的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和身份,所以才会编出一个“进山前巧合相遇然后分开,没想到在山里迷路到了一个地方”的故事。
但是,别人不知道,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燕时洵不知道吗
这根本就是他乱编的故事而已。
不过,燕时洵那声“兄弟”还是让南天受宠若惊。
这几期节目的拍摄下来,南天也发现了燕时洵并不是个热情的人。
别说普通的关系,就连其他人可望而不可及却在燕时洵面前被双手奉上的权贵人脉,燕时洵都嫌弃得连看一眼都不。要说朋友,那燕时洵也不是个朋友很多的人。
正如燕时洵自己所说,他并不轻易与人结因果。
即便南天因为身为节目组嘉宾,所以也在燕时洵的保护之下,几次都惊险逃过危机。但是他很清醒的知道,那是因为导演张无病的缘故。
南天感激燕时洵保护了他的安全,也感激这档节目带给他的流量和资源,但他只体现在具体行动上。
积极与节目组官方互动,在社交平台和其他对自己的采访中,都一次不落的宣传这档节目。
而张无病和节目组需要的人脉和关系,他也毫不藏私的拿出来,帮助节目组。
之前张无病头疼与直播平台的沟通,就是南天翻出了自己朋友的联系方式,在其中牵线搭桥。
虽然以张无病本身背靠张家的后盾和如今节目的体量,与直播平台官方达成良好沟通也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但南天的帮助,还是让节目组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时间和烦恼。
这让张无病和导演组都非常高兴。
甚至不少南天的粉丝都调侃他,说他是节目组野生代言人。
不过,南天自己却清楚。
那是因为自己无法从口头上表示对燕时洵的感激。
人人都想要与优秀的人做朋友,南天也不例外。
但是,他也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张无病,羡慕他可以毫无顾忌的靠着燕时洵撒娇抱大腿,而他自己,却一步都没有迈出去过。
因为幼年时的经历,让南天对于鬼神之事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虽然在多年前,阿婆很快就意识到了小南天的恐惧,果断将他送出了村子,放到城市里父母的身边长大,但是对于南天来说,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挽回。
回到父母身边后的几年之中,幼小的南天都一直在做噩梦,不管焦急的父母请了多少神佛,看了多少大师,都没有效果。
那些看到小南天的大师神婆,都疑惑明明小南天的身上并没有被邪祟入侵的痕迹,阳气旺盛没有问题,那为何会做噩梦
看着父母焦急内疚的脸,小南天懂事的隐瞒了这件事,只说自己不再做噩梦了。
可是,直到已经成年长大,直到进入娱乐圈成为明星,站在镁光灯下的南天闪闪发亮,被很多人追捧,他依旧没有逃离童年时的阴影。
噩梦一直在纠缠着他,从未离去。
他总是在做一个相同的梦。
他梦见小小的自己站在家门口,手里捧着吃到一半的食物,僵硬的看着不远处村子里的三岔路口。
有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在从三岔路口走过。
那人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存在,微微抬起斗笠,斜来的那一眼里不带一丝感情。
冰冷得不似凡人。
南天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在梦里是如何僵硬在那一眼之下,仿佛整个人被看了个透,一生中做过的所有善恶都被赤裸裸曝晒于阳光之下,无法藏起一点阴私。
梦中,他僵立在家门口。
想要跑回家里赶快锁上门,想要张嘴喊阿婆来救自己,但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好像被那一眼看得失去了所有力气。
直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南天才重新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松了口气想要转身回家。
可是,那才是噩梦真正的开始。
就在低下头的时候,南天看到自己手里吃到一半的食物,忽然间变成了冰冷的泥土沙石。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团泥土顺着自己的指缝漏了下去,砸在自己的鞋上,触感如此真实。
可他的嘴里,明明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
紧接着,整个村子的植物都迅速枯萎,像是南天曾在末日电影里见过的那样,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变成枯黄没有生机的黑白两色。
而腐烂的尸体,从村子的转角处冒出了头。
隔壁早已经死亡的邻居婆婆,竟然又出现在墙后面
不仅是隔壁婆婆,还有无数早就已经死亡的村人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时都失去了原来的生机,脸上带着丑陋的尸斑,脸皮都松垮得几乎要从骨头上掉下来,随着行走一摇一晃,慢慢出现在了南天的视野里。
原本游魂一样漫无目的的死尸意识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他们僵硬迟缓的扭过头,向南天看来。
猝不及防之下,南天与他们对上了视线。
然后,那些死尸就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调转了脚步,直愣愣的朝南天过来。
小小一团的南天害怕到哭泣,嚎啕着要阿婆。
而南天也会惊恐的大叫,喊着阿婆浑身冷汗的从床铺上翻身坐起,心脏剧烈跳动如擂鼓,然后在反应过来又一次梦到了同样的场景之后,脱力一般捂住脸,再也无法入睡,睁眼到天亮。
但是,即便这个噩梦纠缠南天多年,他甚至越来越熟练,像做清醒梦一样居高临下的旁观,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几乎可以默背下来所有的场景。
可他,从未再见过阿婆的脸。
噩梦永远在小南天哭嚎着要阿婆救命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么多年来最疼爱他的阿婆,他最喜欢的阿婆,从未来梦里看他一眼。
南天也曾迷茫的去过寺庙道观,问遍了那些道士僧人,却一无所获。
而幼年时的经历,直到现在依旧严重影响着南天的行事和选择。
身为明星,南天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和风评,但他却依旧有一个无法否认的黑点。
耍大牌。
即便是南天的粉丝,都对此无法辩驳。
有的明星耍大牌还会看看场合和对方的咖位,但南天的“耍大牌”,从来不分场合轻重。
他拒绝在正对着三岔路口的房间。
只要能从窗户里看到三岔路口,南天就会反应激烈,脾气控制不住的暴躁,坚持让工作人员为他更换房间。
就算主办方的体量远远不是南天能够得罪的起的,哪怕工作人员拉上了窗帘,南天都坚决要求离开。
好像再在这样的房间待一秒,他就会死一样。
其他人无法理解南天为什么会这样,于是觉得他是在耍大牌。
可是,就连南天自己家的房子,都一定要地处房屋中心,四周绝不能有任何临街的房间,更不能有面对着三岔路口的窗户。
他就像是受过伤的人,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
除此之外,进门后习惯性反锁门,在房间里就会检查每一扇窗户是否关闭,临进门前就会大跨步冲刺,仿佛慢一步就会有危险出现
这都是曾经的经历留给南天的小习惯。
南天也痛恨着这样的自己,但进行过几次心理干预,都没能得到缓解。
那是来自于魂魄深处的恐惧,求生本能已经被刻进了骨子里,已经不是大脑能够控制的维度。
正因为如此,所以南天在节目组遇到燕时洵时,他看着燕时洵背对着他们挡在鬼怪之前的修长背影,愣神许久都无法收回视线。
一直畏惧着鬼神的南天,直到那一刻,才真正感觉到了心安。
像是一个失眠几十年的人,终于能够安稳睡去。
燕时洵在南天心里的位置拔得很高,与日月比肩。
也正因为这个,所以南天才无法鼓起勇气走上前,像张无病那样作为燕时洵的朋友。
他只能仰视燕时洵。
可现在,现在
燕哥称呼他为兄弟
南天激动得脸都憋红了,甚至有那么一刻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忘记了小木楼和长寿村的诡异之处,高兴得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燕时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燕时洵一垂眼,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
猝不及防的燕时洵“”
南天在搞什么想什么呢,自己问他的问题他是没听出来吗
燕时洵无语的看着南天,觉得自己和对方的思维应该是没接上弦。
在燕时洵冷冽的注视和隐晦的提醒下,南天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
哦燕哥是话里藏了音,在问他是怎么从节目组休息的地方出现在了这里,南溟山是哪里,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他讲给他听啊。
在意识到燕时洵的本来目的之后,南天心里的小人“啪叽”一下跪倒了下来。
他就像是被冷水猛地泼了一身的萨摩耶,连耳朵都蔫嗒嗒的垂了下来缩在湿淋淋的皮毛里,垂着眉眼,原本晶亮的狗狗眼显得好不可怜。
不过,在燕时洵堪称死亡的注视下,南天还是强撑起精神,露出了一个追星失败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的道“是啊,有很多话想要和燕哥聊聊,我们回房间慢慢说。”
南天内心简直下起了倾盆大雨。
燕时洵却终于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他觉得,南天虽然反应迟钝了些,但总归比路星星强,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
在两人演出来的说笑间,燕时洵一把推开了二楼左侧最尽头的房间。
门没锁,燕时洵一推就开了。
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客房。
虽然里面家具比较简陋,但并没有任何不应该出现在正常人身边的东西,只是个四壁光秃秃的普通房间。
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床上。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是委顿,不知道是经受了什么样的打击,像是无法承受生活重担的中年人,被压弯了脊背,于是空洞而无助的坐着发呆,不知道应该如何重新恢复希望。
南天好奇的往房间里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就又抬头看向燕时洵,想从他脸上得到些答案。
燕时洵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啊,我走错房间了,抱歉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燕时洵的脸上挤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扬声向房间里的人问道“不过,你也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的吗”
男人听到陌生的声线之后,原本连推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在意的他,忽然僵了一下,然后才迟缓的转过身来,朝门口望去。
燕时洵也因此看清了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到处都是苦难留下的痕迹,像是男人之前为了生活受尽了苦楚,最终被压垮了脊梁。
男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麻木,不像是柳名那样热情,却也没有过于深重的绝望。
像是大多数的情绪都已经从他的身躯里被抽离了出去,连带着生机也不复存在,只有“活着”的本能在驱使着他喘气,习惯性的在活着而已。
麻木而平静。
男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燕时洵,然后,缓慢的摇了摇头。
“不是。”
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男人的声音粗粝沙哑“我来这里我来这里,治病。”
似乎是燕时洵身上镇定的气场感染了男人,或者男人看出了燕时洵对他没有恶意,他顿了顿,才重新开口。
“你的房间,不在这一侧,走吧。”
奇怪的用词。
燕时洵的心里浮现出疑惑。
大部分人在别人找错房间之后,下意识会说不是这一“间”,而不是这一侧。
这人为什么将整个二楼左侧都排除了出去
燕时洵心中疑惑,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笑着点头向男人道谢,本想继续从男人口中问出些什么,但男人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木然的转过头去,继续呆坐在床边看向窗户,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燕时洵也只好最后扫了眼房间内的布置和物品,暗暗记在心里,然后关上房门,继续往下一间走去。
从最左侧一路走过来,燕时洵像个忘记了自己房间在哪的人一样,挨个拉开房间的门,然后与里面的人问话交谈。
但是越看,燕时洵的心脏就越是沉沉的往下坠去。
就连旁边本来不明所以的南天,都看得心惊胆战,逐渐明白了燕时洵在做什么。
既然村长家有这么多房间,与其他正常结构的小木楼不同,反而像是旅店一样,一个房间挨一个房间,那燕时洵自然要看看每个房间都是什么情况。
而忘记了房间在哪,就是最好的借口。
每个房间看下来之后,燕时洵发现,每个房间里的人都是一样的麻木,就像是第一个房间的男人一样,已经对生命失去了感知和兴趣一样,已经无所谓身边发生什么了。
甚至很多个房间里的人,还不如第一个房间的男人。
有些人转过身来时,燕时洵看到他们的眼睛只剩下迷蒙浑浊的眼白,看不到了瞳仁。
还有些人,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口舌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最严重的,甚至连床都起不来,只是睁着眼睛仰视着天花板,像是植物人一样。
不过,这种情况也只截止到中间。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间隔隔开了两边的世界。
以中间为界限,左边房间的人都举止古怪,像是临终疗养院一样,每个人都麻木而没有生机。
可从中间向右,除了南天住的那间房间以外,每间房都锁了门,敲门也没有人回应,像是并没有人住。
南天看着燕时洵的行动,紧张的咽了口唾沫,颇有些神经质的慌张往身后看,生怕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那个叫柳名的村名正好上楼抓他们个现行。
没有做这种事情经验的南天,畏畏缩缩的看着像个小偷。
还是刚入行的那种。
连燕时洵都在无意间一低头时,被南天这副模样逗笑了。
燕时洵轻笑着摇了摇头,要是以南天这副模样,才是真的暴露了。
而且
想到楼下厨房里的柳名,和他口中本应该在这里却从未出现的村长,燕时洵的眼眸暗了暗。
他可以说出天衣无缝的谎言,以假乱真不会有人怀疑。
但是燕时洵在和柳名一起走向村长家的路上,他有意无意的说了几次前后矛盾的话,可是,柳名却依旧毫无察觉一样选择了相信。
这反而让燕时洵产生了怀疑。
要么是柳名真的愚笨迟钝,听不出来别人在说谎,要么
就是柳名根本不在意别人对他说的是谎话还是真话。
猎物已经进了陷阱,四面环山没有路,插翅难逃,猎人自然放松了警惕,洋洋自得的觉得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这样的表现让燕时洵意识到,不管柳名之前到底是什么人,他现在都已经是长寿村的村民了。
所以,燕时洵才会在进入小木楼之后,一步步试探着柳名能够容许的界限,也是借助这一机会摸清小木楼的情况。
柳名之前说过,他们村民的家中条件不好,所以来的客人都会住到村长家。
不说下游的长寿村和河水又诸多诡异,就说这深山之内,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迷路到一个偏僻村子
况且,柳名的行动看起来还那么熟练。
燕时洵甚至怀疑,是否连柳名住在河水旁边都是故意安排的。
以目前已知的手段,也就只有河水一条路能够抵达上游的长寿村了。
而每一个从河水上岸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被柳名发现,然后被他带到村长家来。
但如果是这样,他第一个遇到的女孩阿玉,就变得毫无作用了起来。
燕时洵心中沉思,却动作不停的往南天的房间走。
他一把将一直拎在手里的南天扔进了房间里,然后迅速关上门又拧上了锁,欺身而上。
在南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燕时洵就拽过了南天的手掌,强制让他伸平了手掌,修长的手指落在南天的手掌心里。
两人的距离极近,惶恐的南天甚至能够看清燕时洵微微垂下的浓密睫毛。
借着身形的掩护,燕时洵微凉的指腹划过南天的手掌。
你怎么来的
其他人还安全吗
发生了什么
南天被划得有些痒,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却被燕时洵强势的拽了回去。
然后他才慢慢意识到,燕时洵是在他手心里写字,无声的向他询问。
南天定了定神,也伸出手,在燕时洵的手掌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回答。
我不知道,我只是睡了个觉,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燕时洵心中一惊,抬眸与南天对视。
同一时刻,在节目组休息的小木楼里,路星星扶着门框傻在了门口半天,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赵真看到了路星星的不对劲,他纳闷的走过来,就看到了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的南天。
“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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