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会和谁在一起, 执子之手共白头吗
燕时洵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在乎过。
身边接触的,无论是李乘云还是张无病, 或是其他道长大师, 似乎都是独身。或是从燕时洵认识他们的时候, 就已经有了伴侣。
燕时洵没有见过他们从独身到有了爱人的状态转变,也不觉得自己独行有什么问题,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他不喜欢与人结下因果,更是因此常年的走街串巷捉鬼驱邪,看了太多悲欢离合,于是连自身都冷了下来。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寻找爱人呢还有太多生命和冤魂等待着他的帮助, 而闲暇时回到小院, 光是读书睡觉, 也可以有趣的度过, 似乎并没有多余的空间留给所谓的爱人。
虽然偶尔也会生出寂寞之感,但是燕时洵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人总是孤独的, 从生到死,死的时候也会一个人走。
燕时洵见过太多生死,他已经习以为常,并且深刻的认为自己会独身至死。
但是,兰泽和成景撼动了燕时洵的认知,而兰泽对他说过的话,也让燕时洵再看向邺澧的时候,常常不自觉的眼神复杂。
这位鬼神爱他
在没有前来长寿村之前,燕时洵也曾坐在小院里, 在井小宝的背书声中, 渐渐陷入了怀疑的愣神沉思中, 反复回想着兰泽对他说过的话。
兰泽说,一个人就算隐藏得再好,真心深爱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笑容和温暖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就连气质也会改变。
虽然燕时洵在修行一道上远远高于兰泽,但他很清楚,术业有专攻,从兰泽和成景在海云观的相处日常里,就能看出兰泽精通爱情,远比他专业。
虽然兰泽在听到燕时洵虚心求问的理由时,被燕时洵这种把爱当做需要查验的真相一样对待的认真态度,搞得哭笑不得。
兰泽直言燕时洵什么都好,就是完全没有爱情那根弦。
怎么会有人把爱情称为“专业”呢
不过,得益于兰泽的耐心讲解,燕时洵还是慢慢意识到,或许,邺澧确实对自己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燕时洵还在犹豫怀疑,觉得邺澧就算对他特殊,但也应该不是爱,更多的应该是像海云观道长们之间的那样,相互扶持和信任。
但是邺澧此时的直言,却将燕时洵心中其他所有的猜测都统统砸得粉碎。
燕时洵没有爱别人或者别人所爱的意识,但是,他善于从最末微的细节中将真相连根拔起。
就在此刻,燕时洵直视着邺澧的眼眸,将那双眼眸中的郑重和认真,尽收眼底。
燕时洵意识到,邺澧爱他。
这个认知让燕时洵睁大了眼睛,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不自觉的弯了弯。
明明邺澧的体温微凉,但燕时洵就是感觉有一股热度从他的身上蔓延过来,连带着将自己的温度都提升了起来,喉咙像是有火焰灼烧般干渴沙哑。
燕时洵眼神复杂的看着邺澧,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
可是,他的大脑却像是被大型猫科动物玩耍过的毛线团,原本畅通清晰的思维都纠结成了一团,乱糟糟理不出头绪,连带着语言系统都错乱一般,平日里的从容荡然无存。
燕时洵上下滚了滚喉结,唇边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就带上了笑意。
但他想说些什么时,薄红的唇开开合合,却忽然失语。
邺澧眼不错珠的看着燕时洵,却良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
于是他试探性的展开双臂,动作轻柔迟缓的,将燕时洵拥入怀中。
温热结实的身躯落进怀里,像是这个怀抱中,本来就应该被对方填补空缺。
燕时洵没有拒绝。
邺澧的手臂慢慢收紧,然后喟叹般,缓缓靠近燕时洵的脖颈,呼出去的气息都落在燕时洵的耳廓和脖颈上。
他眼看着燕时洵的耳后和脖颈晕开一点粉红,而他的眼眸中染上笑意。
看,他心爱的驱鬼者对他并不是全无感觉。
邺澧本来想要率先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就在这时,燕时洵原本水波破碎的眼眸却突然重新犀利了起来。
以燕时洵正对着南村的角度,让他正好看到村子里的异动。
原本静谧祥和的村子,就在南阿婆家的隔壁院子里,一名老妇人推门走了出来。
她的行动鬼祟,滴溜溜转的眼珠神经质的往四周张望,像是在担忧被旁边的邻居看到自己的动向。
而她的怀里,抱着一整团被子,蹑手蹑脚的往三岔路口走。
燕时洵越过邺澧的肩膀,皱眉看着朝着他所站立的方向走来的老妇人。
连同她的动作和她怀里的被子,都让燕时洵觉得奇怪。
忽然之间,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刚刚还毛线团一般的思维,燕时洵猛地睁大了眼睛,意识到了那老妇人怀里的到底是什么。
婴儿
那哪里是什么被子,分明是个简易的襁褓。
老妇人急匆匆的往三岔路口走,嘴里还低声的念念有词“我也不想的,但是谁让你是个女娃娃。记得这辈子受的苦,下辈子就别来我们家了,你再来我还摔死你,你回去也要和其他人说,是个女娃娃就不要来我们家,知道了吗”
说着,老妇人就将那襁褓猛地抛向三岔路口,神情紧张。
燕时洵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现在逐渐消失在偏南地区的传统,而在这个时间节点,明显还在被南村使用着。
按照古旧腐朽的传统,若是谁家生了女婴又不想要,就会将女婴扔在外面人车流量众多的道路上,让往来的行人马车将女婴压死,碾压成一地肉泥。
这样,知道疼了的女婴会对这户人家心怀畏惧,等她去投胎的时候,也会告诉其他的魂魄,这家人会将生下来的女婴杀死。
如此一来,就再也没有女婴胆敢投胎到这户人家,于是,这户人家就能得偿所愿的生出男孩。
很显然,从老妇人念叨的那些话里,她也想要如此对待那女婴。
燕时洵来不及向邺澧说什么,一把将他推开,然后长腿迈开迅速奔向那老妇人,手臂下意识伸出去,想要在女婴落地之前接住襁褓。
邺澧看到了燕时洵的动作,从善如流的放开了他。
他知道,燕时洵这是在急切之下甚至遗忘了这里尚在梦境之中。
而无论是老妇人还是女婴,都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现在不过是重新展现在燕时洵的眼前。
就像是重新放映的幻灯片。
即便心中再焦急,又如何能够进入已经发生过的场景,改变既定的事实
燕时洵的手掌在迅速接近被高高抛起又落下的襁褓,他屏息凝视,生怕自己没有衡量好落点而与襁褓擦身而过,让襁褓中的女婴落地受到伤害。
然而,襁褓离燕时洵的手掌越来越近,却在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接住的时候,直直穿过了他的手掌,“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燕时洵愣住了原地。
就像一团并非真实存在的空气,只是被投射出襁褓的模样。可人又如何能够接住并不存在的东西
燕时洵低头看去,然后他发现,襁褓里的女婴面色青白没有血色,显然早就已经死亡。
老妇人从一开始,抱出来的就是个死尸。
是了。
南村的传统,死尸祭。
村人会将家属死亡后的尸体供奉给南溟山里的“神”,以此来乞求让自己获得别的所想要之物。
而这老妇人,明显是想要用女婴的尸体,来换取下一次家中生出男孩。
还不等燕时洵回神,他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怒喝。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燕时洵下意识侧身看向邺澧,但邺澧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朝他身后指去,示意他往后看。
燕时洵被刚刚邺澧的直言而搞得一团乱的思维,也迅速恢复了正常的运转,重新回到平日里冷静理智的状态。
这是二十年前的南村,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再次投影。
而二十年前的那一年,被众多道长和驱鬼者,称为“鬼年”。
但审判罪孽的,却并非早已经消散身亡的阎王。
而是邺澧。
他刚刚听到的声音,也来自于二十年前的邺澧。
电光火石之间,燕时洵捋顺了一切,他迅速回身向后看去,眼神锐利。
在他身前不远处,一身黑衣的邺澧正面色阴沉的看着老妇人。
魂魄所有的罪孽,都在黑衣邺澧的注视之下无所遁形。
老妇人腿一软,颤抖的跪倒在地,她虽然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人是谁,但她却被从魂魄深处传来的巨大恐惧几乎压垮,不自觉想要求饶。
但不等老妇人哆哆嗦嗦的为自己辩解,黑衣邺澧就已经抬眸看向南村。
整个村子在鬼神眼中,都笼罩在沉重的黑气之下,一团团罪孽死死缠绕着众多院落,那是已经死亡之人对生人的怨恨,同样也昭示着生人的罪孽。
酆都之主震怒。
原本晴朗的天色迅速阴沉下来,阴风怒号。
狂风从山脉之间迅疾而过,呼啸如群鬼哭嚎哀鸣。
锁链拖行于地的声音规律的从黑暗深处传来。
鬼差自酆都来,奉酆都之主意志,接引南村所有魂魄,前往酆都接受审判。
无罪者还阳,而身缠罪孽者
长留酆都苦牢。
霎时间,整个南村哭喊惊呼声一片。
“你怎么了说话呀,别吓我”
“醒醒,醒醒啊”
家家户户亮了灯,却无法抵抗阴沉天幕下的黑暗蔓延。
但渐渐的,南村里嘈杂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到最后,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村路,草编筐骨碌碌滚过,扬起沙尘。
却没有一个人影。
所有村人都昏倒在自家,他们的魂魄被鬼差带走,一个接一个,审判一生的罪孽。
但是,能够回来的人,却没有几个。
燕时洵看到了南阿婆,她最先推开了院子的门。
看着村里的样子,还有之前像是睡梦一般从阴间走过的经历,南阿婆什么都明白了。
她衰老的面容阴沉下来,严厉得可怕。
因为酆都之行,更为纯粹的鬼神力量压顶而下,原本南溟山中“神”的力量不解自破,南阿婆原本被动了手脚的记忆恢复了正常。
她想起来了多年前在南溟山中遇到的师公,还有那些沉在河底的尸骸,以及南村从未停止过的死尸祭典。
南阿婆从自家门外向村路尽头望去,她看到了沉默站在三岔路口的高大身影。
男人一身黑色,压得极低的斗笠看不到面容。
南阿婆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神。
她颤抖着,向三岔路口深深躬下身,愧疚于自己多年来作为南村神婆,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虎作伥,主持过那么多次祭典。
南阿婆立下誓言既然这是南村的罪孽,那么,就理应让南村来结束这一切。
她身为南村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等南阿婆直起身时,三岔路口已经空无一人。
鬼神原谅了她,给她自行了结因果的机会。
而小南天也已经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走到南阿婆身边,拽住了南阿婆的衣摆喊饿。
南阿婆很快就联系上了早已经离开村子的南天父母,向他们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曾经和现在发生的一切,并且将小南天交到父母手里,送出村子。
临行前,南阿婆叮嘱小南天绝对不可以再靠近南溟山,不可以回到南村。
她很清楚,她将要面对的师公是怎样的强敌,她带领剩余的南村人进山,就没有想过能够活着回来。
而南天身为见证了这一切的最后的南村人,就算她没能将师公杀死在南溟山中也一定会大幅度削弱师公的力量,如果师公想要恢复,就必定需要南天传承了南村习俗和南阿婆的血肉魂魄,来重新完成祭祀。
南阿婆让南天离开得远远的,既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防止师公死灰复燃。
另一边,对于魂魄的审判却并未停止。
在看到南村大部分都身缠不可饶恕的罪孽之后,二十年前的邺澧对人间失望至极,一怒之下,他将审判的范围扩张到整个南溟山附近。
而其他的村落虽然比南村的情况好些,却也有半数之多的魂魄,因为罪孽而被留在了酆都。
一时之间,整个南溟山地界,棺材供不应求,卖到最后甚至连草席裹身都做不到。
死尸横野,亡者在家中腐烂。
师公看到恢复了记忆的南阿婆,又看到南溟山附近的情况,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他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鬼神注意到了南溟山。
如果任由鬼神查证下去,那么他多年来在南溟山所做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不过,师公虽然慌乱,却还是勉强稳住了阵脚。
毕竟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并非白做,就算他并非天地承认的神,但也已经摸到天地的边界。如果发现了南溟山的那位神,力量薄弱,也有很大可能会败于他手下。
毕竟天地大道已经倾颓,想必神明也已经势弱。
师公觉得,到那时,他反而可以踩着神明的尸骸,成为新的神,逼迫天地认可他。
师公志得意满。
他将根本不能与他抗衡的南阿婆等人杀死在南溟山中,成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然后就看到了随后而来的黑色身影。
二十年前,邺澧给了南阿婆补救的机会,南阿婆的死亡是因为她自身曾经做下的罪孽,所以,邺澧不会插手。
但是在南阿婆身死之后,邺澧却不会放过南溟山中假作神明的师公。
因此,在南阿婆死后,邺澧现身于师公面前。
师公还在急切的想要看到神明死亡的场景,期待着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然而,不被天地所认可的师公,并不知道,即便百年之前大道安然无事,在所有神明之中,邺澧仍旧是最特殊的一位。
而在大道倾颓之后,邺澧因为他的特殊性,而成为了仅剩的最后一位鬼神。
就连大道都奈何不了邺澧,以及邺澧统率的酆都十万阴兵。
又何况一个靠着阴邪手段获取力量的师公
师公败得干脆彻底,仓皇中逃窜求饶,在邺澧恐怖强横的威压之下抖如筛糠。
但就在邺澧将要杀死师公之时,师公的身影却猛然溃散成了一地菊花花瓣,不见了踪影。
邺澧感知天地,却愕然的发现,无论是阴阳生死,都没有师公的身影。
师公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邺澧在南溟山寻找无果,便将南溟山封锁,让师公即便用了特殊手段窜逃,也逃不出南溟山,不会对山外造成任何影响。
然后,因为南溟山附近村人的累累罪孽,而对人间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的邺澧,转身离开了南溟山。
他无声行走于人间,并最后在一个小镇落脚,坐在集市的边缘,冷眼旁观人间的热闹烟火。
邺澧想要再看人间最后一眼,然后就此回到酆都,再不踏入人间。
但是他没有料到,就在那个集市上,他遇到了名为燕时洵的小少年
燕时洵看着一切如幻灯片一般重演在他面前,直至最后,所有的景象消失,梦境之内只余一片黑暗,留他和邺澧两人独立。
而他久久无法回神。
邺澧没有说话,他定定的注视着燕时洵,耐心的等待着。
燕时洵抿了抿唇,缓缓抬眼,看向邺澧。
邺澧本来已经做好了迎接燕时洵任何疑问和制止的准备,比如责问他为何不救南阿婆,比如问他为何要带走那些有罪村人魂魄
邺澧很清楚,他作为鬼神做出的判断,虽然正确却理智,却不近乎常人情感。
就算燕时洵责骂怨恨他,他也能够理解。
但是,邺澧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却没料到燕时洵开口就道“所以师公本应该早就死在二十年前,却又出现在了刚刚,并且又一次变成了菊花”
邺澧难得有些茫然。
他纤长如鸦羽的眼睫轻颤,却在抬眸时,看到的只有燕时洵严肃郑重的面容。
邺澧从燕时洵的眼眸中,读懂了他心中所想。
燕时洵做出了与邺澧同样的判断。
既然早早种下恶因,想要利用他人尸骸得到自己本不应得到的东西,甚至残害幼小的生命,那这份恶果,就应该由那些村人自吞。
此为,因果循环。
罪孽可能不为外人知,甚至因身边环境都是如此行事,而将罪孽当做正常。
但是,天地永远注视着生灵,无声却公正的记录一切罪孽。
而阳间不判之事
阴间判。
燕时洵不认为邺澧在二十年前的所为有什么问题,虽然判决的结果没有温情和心软这种东西,但却是正确的。
否则,那些被村人害死的生命、无法投胎的魂魄,他们的冤屈又如何偿还
所以,燕时洵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更别提邺澧本来准备好承受的指责。
燕时洵面色平常,但邺澧却一点点睁大了眼眸,狭长的眸中光华流转,如日月共存其中。
他看着眼前心爱的驱鬼者,只觉得巨大的惊喜在心中绽放。
这种同道而行的契合,让邺澧简直想要不顾一切将燕时洵紧紧拥抱在怀中,永远不放开。
不过,邺澧还是了解燕时洵性格的。
他知道燕时洵既然这样问,就意识到了师公并没有死亡,还存在于梦境之外,所以燕时洵一定会离开梦境追赶师公,保护南溟山中的生命。
要是他这个时候拥抱燕时洵,恐怕要被心爱的驱鬼者厌烦,觉得他妨碍他救人了。
所以邺澧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冷静的点点头“是。二十年前,南和也就靠着这样特殊的手段逃开审判,而刚才,他又一次做了相同的事,逃离梦境。”
燕时洵听着邺澧的话,因为那句特殊手段而皱眉。
但忽然,他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师公的场景。
当时师公并非独立存在,而是撕开了村长的人皮、从村子的身躯里走出来的。
也许师公的特殊手段,就是借由他人的存在,来覆盖自己的存在痕迹。
所以师公才只会在长寿村每年的祭典出现。
因为除开祭典之外,他都隐藏在别人的皮囊下面
所以邺澧才无法在天地之间感知到师公,因为师公根本就是为了苟活而舍弃了一切
想通了一切的燕时洵,猛地抓住邺澧的手臂。
“我们也立刻离开梦境。”
燕时洵眼神锐利的看向邺澧“就算师公跑了,冬至祭没有完成,他也一定舍不得眼看着到手的成功,贪婪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他现在一定就在南溟山中”
邺澧垂眸,微笑着应和“好,如你所言。”
话音落下,狂风从邺澧身周升腾而起,狂暴撕扯着整个梦境的世界。
而邺澧迈开长腿上前一步,将燕时洵拥入怀中,不让风刃伤及燕时洵半点。
“砰”的一声,梦境坍塌。
一切归于黑暗。
燕时洵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像是落进了意识的深海中,直直下落。
不过,他始终能够感觉到,邺澧一直都在他的身边,紧紧抱着他。
燕时洵勾了勾唇角,从来紧绷着神经谨慎应对危机的他,第一次尝试着放开手,选择了信任邺澧。
从来都是站在危险的最前面,保护别人的燕时洵,忽然觉得,有邺澧在身边
很安心。
他的神经一松,放任自己彻底陷入黑暗。
燕时洵知道,邺澧会接住他。
无论身处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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