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时洵离开之后, 本来还想接着讲故事大会的嘉宾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 竟然觉得屋子里有些发冷。
安南原打了个哆嗦, 赶紧起身去把旁边的窗户关了,悻笑道“秋, 秋天了哈,晚上是有点冷了。”
男明星哭笑不得“看来讲鬼故事还是得燕哥来, 你们怎么一个个吓成这样”
综艺咖忿忿怼了回去“你刚刚就没被吓到吗你怂得明明比谁都快”
男明星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 试图在镜头前为自己挽回一点形象“那能怪我吗燕哥说的也太吓人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 他没有说出来, 其实燕时洵说的没错, 后来阿婆告诉他, 村里确实有个人在树上吊死了。
如果是假的或者是幻觉也就算了,但是,这都是真实发生的,是他亲身经历。而燕时洵却在他没有说出来的情况下, 猜得完全正确,准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半晌, 其他嘉宾也都陆续缓了过来, 本来还想听男明星讲故事的心都歇了下去, 只想赶紧回到安全的地方。尤其现在离半夜还有些时间,再晚点再回房间, 他们怕不是要被吓死。
于是,嘉宾们都各自找了借口, 从男明星的房间结伴走了。至于一个人睡、房间又最远的安南原, 更是死死抓住旁边赵真的手臂, 一定要手挽手的离开。
赵真“你当是小孩子手拉手一起去上厕所吗”
安南原哭丧着脸,坚决不说自己害怕“哈,哈哈,我这是想要和赵哥拉近关系,万一你哪天就能给我介绍个配角演演呢。”
赵真无语了“虽然这么想的不少,但直接当着直播屏幕说出来,你还是第一个。”
弹幕上顿时刷过一片“哈哈哈”。
谁还记得,这哥最开始是不相信有鬼的
可怜我家哥哥,好好一个偶像,硬是让燕哥搞成了怕鬼小可怜。这也太搞笑了吧两个大男的还非要手挽手哈哈哈哈。
虽然我现在看着屏幕笑得很开心,但是我觉得如果换成我在安南原的处境上,可能就笑不出来了。比如我现在想要去上厕所,膀胱都快要憋炸了,但就愣是不敢下床,大脑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在擅自想一些恐怖的画面了。客厅里站个人,或者窗户外面的街道上有个人在仰头看我家窗户嘶,算了,我再憋一憋吧。
世另我本来讲故事的时候我虽然害怕,但是还好,还在开着窗户坐在沙发上嗑零食。但等燕哥一出来,画风瞬间就变了我的妈,我快要被吓哭了,连滚带爬连拖鞋都没穿就赶紧跑去把窗户关上了,窗帘也拉上了,现在缩在我的卧室里瑟瑟发抖。
主要是,别人讲的我知道那只是个故事,害怕也觉得没多少感觉,毕竟不会真的发生在我身边。但是燕哥说那话的时候真的不像是开玩笑我觉得燕哥根本不是在讲故事,他就是在科普呜呜呜,好怀念大学时候在寝室还有很多人陪着我,现在我家只有我一个人,这怎么办
前面的,说不定你家不知你一个人呢,还有很多人在陪着你,这是你看不见。燕哥不是说了吗,就算有鬼和你脸贴脸你也看不到。
艹前面那大兄弟我谢谢你全家,你抽卡必出n卡我现在觉得我家突然热闹起来了,好挤呢。疲惫微笑jg
而等男明星在门口笑着送所有人离开后,回过身他就赶快关了门,还顺手上了锁。
这套动作看得综艺咖有些纳闷“你锁门干什么”
男明星被提示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道“习惯了。”
“不过我之前好像确实听过别人说,你好像很喜欢锁门。上一次我在另一个综艺,化妆师说你一谈完什么事就锁门,再见你还得再敲门。”
综艺咖半开玩笑的道“别人都恨不得天天敞开大门,让人知道自己没干坏事。怎么,你有什么坏事要干不成”
男明星怔了怔,知道综艺咖这是在给自己递话头,让自己可以当着镜头的面解释清楚。
因为他奇特的习惯,很多人都抱怨他是在耍大牌,最近因为他在和对家竞争一个机会,所以没少被对家买通稿抹黑。其中一大罪,就是他耍大牌的事。并且有图有视频,他完全反驳不了。
只是,要是解释的话
男明星感激的看了综艺咖两眼,犹豫了一下才张口道“那就当做是刚刚故事大会的延续吧,哥你当个故事听就好。”
“我小时候不是被阿婆在村子里带大的吗,我小的时候,有一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村子和旁边的村子总是在死人,每个月都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唢呐声和哭声。老的,小的,年轻的我阿婆说,那是因为那年是鬼年,是阎王爷发怒了,要抓做过错事的人去地府审问,没错的放回来,有错的就留在地府。因为村子里很多人淹死过女婴,手里有人命,所以才挨不住阎王爷的审问,被留了下来。”
“我那时候不懂事,只看到人往天上撒纸钱,觉得特别好看又好玩,就总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抓纸钱玩。然后有一天,我拿着纸钱回家之后,站在我家的篱笆后面,忽然就看到了外面景象的不对劲。”
“男的,女的,老的,年轻的那些我见过没见过的脸,都在村子里的路上到处游荡着,整个人都是模糊半透明的一团。而且最关键的是,就在之前不久,他们都刚刚办过葬仪。他们或是迷茫的停在自家的院子前面,想要进却进不去,像是畏惧贴在大门上的门神画像。”
“看到我看他们,有个我认识的邻村奶奶还朝我招手,说要看看我长多大了。我害怕不敢出去,结果那些人就从篱笆外面的村路上面,田地上面,四面八方的朝我走过来。因为我回家的时候没有锁门,他们直接就推开了门走进我家院子,那个奶奶还说她没有孙子,所以她要带我走,让我做她的金孙”
综艺咖愕然,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这样一个理由。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这事放在之前,他肯定嗤之以鼻,觉得这人怎么给自己解释还解释不清楚,一点不会公关,编了个这么假的故事谁会信啊。
但是,在来了这档节目,又经历过之前那一次之后,综艺咖却忽然觉得,这人没有在说谎。
他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男明星苦笑着道“幸好那次我阿婆就在隔壁田里拔草,一听到我哭了就赶紧跑了回来,一把把吓傻了的我抱进了房间又锁了门。我们婆孙两个就在屋子里,我被阿婆捂着嘴,哭都不敢大声哭,一直待到那些东西离开,我阿婆才冲出去赶紧把院子的大门锁上。”
“我阿婆告诉我,在有人出殡的时候,沿途其他人家都会早早把大门锁上,防止那些新丧后迷茫的魂魄走错了路,进了自己家。有些人家还会在门口摆放一些馒头和水果,当做路祭,告诉新丧的人吃完了就赶紧上路。”
“而我因为贪玩疏忽,没有锁上自家的大门,才使得那些鬼魂都进了我家,想要抓我走。又因为我一直去抓纸钱玩,让小孩本来就不稳的魂魄被影响,所以才忽然就能看到那些鬼魂。”
男明星看向分屏的眼神很是真诚,不像是在说谎。
“这也算是我的童年阴影吧。虽然我知道阿婆可能是在吓唬我,不想让我出去玩,但是我也确实是被吓到了。所以直到今天,我都保留着这个随时锁门的习惯。”
观众们没想到男明星还有这么一段经历,一些本来因为最近到处都是的营销号文章,而对男明星有了恶感的路人观众们,看向男明星的眼神顿时也同情了起来。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吧。不,要是我的话,一定是非必要不出门
卧槽卧槽卧槽我本来只是来舔颜的,毕竟燕哥不开分屏,安南原现在已经快要变身搞笑艺人了,这位的脸又恰好是我的审美,我才留下来舔颜的。没想到上来就给了我一个暴击刚刚已经被之前的那个故事吓得半死了,现在我已经吓懵了,觉得家门之外全是鬼,到处都是危险。
啊啊啊啊艹啊为什么要让我听完这个故事,我家小区最近刚走了个老人,纸扎人纸扎马花圈什么的还在小区里放着呢,天天放哭丧的哀乐到很晚,现在还能听到我的妈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这种环境下边听哀乐边听鬼故事,我人都快吓没了,感觉我家小区的路上也飘荡着鬼啊我想要去确认下我家门锁没锁,但我又不敢,来个人救救孩子吧呜呜呜。
这人不是个明星吗我家买的饮料上面还印着他呢,现在一看,怎么像个说书先生这故事讲得也太好了,有兴趣去德o社发展吗听完故事之后的我面无表情,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
我家沿海地区,最近闷热,我家一直开着窗户和门在通风,晚上还会抱着被子在楼顶上睡。谢谢,孩子已经吓死了,刚刚火速去把门窗都关了,生怕哪个走迷路了走进我家了。我妈还出来问我发什么疯,呜呜呜我要怎么和她解释我只是听了个故事我魂都快吓没了,觉得我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是忘不了这个故事了。至于睡房顶不了我宁愿热死
啊这你们都觉得这只是个故事吗我怎么听着像是他在讲自己的亲身经历呢,真实发生过的那种。
不仅弹幕里是一片哀嚎,就连和男明星同一间房间的综艺咖,都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挪屁股,把自己紧贴着墙壁,似乎这样就能有安全感一样。
“那,那什么。”综艺咖咽了口唾沫,颤巍巍的指了指窗户“我已经脱了鞋躺床上了,就麻烦你关一下窗帘了。”
男明星狐疑的上下扫视了综艺咖两眼,狐疑道“哥你总不会是被吓得不敢下床了吧”
综艺咖嘴硬道“没有”
而那边,回到自己房间的赵真有些奇怪。
之前众人把自己的行李扔在了房间里就走了,也没有太管。但是他隐约记得,之前自己的背包和充电器都放在桌子上,现在却被扔在了门口。不仅如此,很多东西都换了地方摆放,也有些耳机之类的小物件掉在床底下的边缘。
但,很多东西他都没有从背包里拿出来啊,怎么会掉在地上就算是有人翻动过他的背包,但是他的背包是专门的登山包,夹层暗层很多,应该不能连这些小东西都翻出来而且什么东西都还在,没有丢东西,翻包的人又图什么
正在赵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和他同一个房间的宋辞也纳闷的问他“赵真,你看到我的毛巾了吗我刚刚才掏出来放在床上,准备一会儿去洗澡。怎么一转身几秒钟的功夫就没了”
赵真闻言看去,果真看到床铺上有一个浅浅的皱褶印子,说明这里之前被放过轻重量的东西。然而此时已经是空空如也,没有宋辞所说的毛巾。
宋辞是和他一起回来的,也就是说宋辞的毛巾,就是在他们两个都在房间里的时候消失的,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没有看到,毛巾就失去了踪迹。
宋辞见赵真没有回答他,也不在意,只当赵真是没看到。
他挠了挠头发,纳闷道“难道是我记错了我才二十多,记忆这么早就衰退了”
赵真却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想问宋辞,相不相信是有个人就站在房间里,趁他们不注意好奇的拿走他们的东西把玩,然而他们谁都看不到那个人。
就像是刚刚听到的鬼故事,所讲述的那样。
然而赵真张了张嘴,却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锁死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旁边用阴冷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们。
在衣柜的门缝里。
在床底下的阴影里。
在墙角的窗帘后面。
那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在人不注意的地方,用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盯着他们的后背。
在轮流使用着浴室洗漱完之后,嘉宾们就都陆陆续续关了分屏直播,准备早早休息。
毕竟刚才燕时洵来告诉他们了,道路上的路障一时半会是别想挪走了。
他们想去家子坟村的农家乐,就只能翻山过去。所以明天他们会由那个叫杨土的年轻人带着,一起爬山去家子坟村。
所以,为了明天可以预料到的疲惫,嘉宾们都没有玩得太疯,而是选择了睡觉养精蓄锐。
小楼开始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而四楼的燕时洵,因为有个年轻人的房间也在这一层,而那年轻人一直坐在走廊里吹风,所以他耐心的等了一整晚,都没有找到机会再去找杨函问个清楚。
因为知道了杨函的事是村支书家比较忌讳的,所以燕时洵不打算妄动,以免惊扰了村支书家的人,让他们对自己起疑心。
无奈之下,燕时洵只好先回到了房间里,打算等入了夜之后再出去。
但那年轻人似乎是在和网友聊天,一边坐在走廊里吹着风,一边对着手机屏幕嘿嘿笑着,完全没有要睡的意思。
燕时洵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凭借着良好的听力一直在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声音,等待着年轻人回房间睡觉。
半夜十二点刚过,走廊里传来了凳子拖动的声音,随后是年轻人哼着小曲的声音,关门声
终于,一切归于寂寥。
平躺在床上的燕时洵缓缓睁开眼眸,利落的翻身下了床,站在门后静静听着,确定万无一失。
走廊里静悄悄的,好像睡在四楼的无论是村支书家的人,还是节目组的人,都已经关上门睡下了。
燕时洵修长的手掌搭在门把手上,正待一拧,却忽然听到从窗户外面响起一阵急促凶狠的狗叫,划破了村里宁静的夜色。
他的手掌一顿。
他记得这狗叫声,就是在节目组的人虽村支书进村子的时候,沿途听到的一户人家的狗。
是条好狗,会向没有见过的陌生人狂吠,以提醒主人家。
而现在燕时洵听到的狗叫声,比那个时候的更加低沉凶险,还夹杂着狗压低了嗓音之后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是遇到了什么,才能让狗发出这样的叫声
燕时洵皱着眉转身,快步走到没有拉窗帘的窗户边上,向记忆中养狗那家人的方位看去。
昏黄的小灯勉强照亮了一片土地,被拴在院子里的狗压低了身体做出戒备的动作,一直在向院子外面狂叫,像是院子外面有什么东西一样。
燕时洵也随之将目光看向院子外面,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要尽量看清那狗狂吠的对象。
然而黑暗浓重,隔得又远,燕时洵无法看清院子外面究竟是什么。
只是在他偏过头凑近窗户的某一个角度,凭借着反射的光线,一道细长的白影从他的视野中模糊出现,然后又迅速遁入黑暗。
燕时洵修长的身躯一顿,想起了之前在盘山公路的时候,他看着浓雾覆盖的山谷,也恍惚看到有细长状的白色。
他没有大意的转身抛到脑后,而是决定下去探查一番。
从盘山公路开始,他心里就始终有违和感盘旋,说是直觉也好,说是天地鬼神的暗示也罢。他总觉得这附近给他的感觉十分糟糕,像是站在法医室看着从冰柜里拉出来的死尸,看着一直被深埋在黑暗中的尸体,明知道它有怨恨却无法为之申诉。
况且,早餐店老板和妻子的经历,杨函的异常,无一不在提醒着燕时洵,不能大意。
燕时洵推开了门,却没有去找杨函,而是转身下了楼,准备独自去看看那狗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在杨函的房间里,杨函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愣的看向那扇对着后院的窗户,表情却是痛苦狰狞,浑身的肌肉也都抽搐着仿佛怪物。
“杨朵,杨朵”
杨函低声呢喃,痛苦道“我和杨光对不起你,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杨光,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做,他为了杨花对不起,对不起,你杀了我吧”
然而他的低吼只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回响,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后院里,冷冷的月光被乌云遮住,整个天幕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却唯有一抹红色,红得惊心动魄。
仿佛那红,是流干了鲜血提炼的。
红色的裙摆扫过镇魂井的边缘,漂浮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鲜艳的红色绣花鞋,在殷红如血的嫁衣之下若隐若现,衬得那偶尔露出的一截小腿,越发显得惨白如纸。
女人穿着一身庄重的旧时嫁衣,她的面色没有半点血色,白得惊人,像是没有温度的冰块。却唯有那唇,红得鲜艳不祥。她的眼眶中空荡荡的没有眼珠,像是被谁硬生生挖了去,但那眼眶里,却盛着满满的血液,乍一看如同一双全然通红的眼珠。
女人踩在镇魂井之上,抬起头,冷冷的向上望去,目光怨恨。
因为信号算不上好,能接收到的电视频道有限,所以娱乐活动很少的村子里,睡觉都很早。
此时已是夜半,村路上空无一人。
燕时洵身姿轻盈的出了村支书家,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狗叫声依旧从不远处传来,而且一声比一声急促,还夹杂着狗在害怕时发出的呜咽声。
就像是这狗看到了什么令它害怕的东西,它想跑,却还是忠于职责的拼命提醒着主人,想要喝退院子外面的东西。
而在没有了其他的杂音之后,脱离了玻璃的隔音效果,迅速从村路上走过的燕时洵,很明显听到了从四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传来的细微声响。
“咔嗒,咔嗒。”
“咔嗒,咔嗒”
像是骨骼相互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和黑暗与树叶的响动混杂在一起,仿佛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迟缓的行走。
并且那声音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燕时洵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眉眼凝重的向身旁的黑暗看去。
那里,低矮凌乱的植物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走动的时候刮起了树枝。
燕时洵屏住呼吸,让自己的感知和心脏不断下沉,去尽量感受着那东西。
可,一片阴冷的气息,不像是活物。
倒仿佛像是死亡了许久的东西,带着从地下沾染上的阴冷,散发着腐烂污臭的气息,令人作呕。
就在那声音在自己身旁响起的那一刹那,燕时洵身姿迅疾如雷电,早就蓄力的手臂直指向那片杂乱的植物丛,划开了被遮掩住的黑暗。
“喵嗷”
野猫发出一声凄厉难听的叫声,弓起身子受惊般逃走。
植物一片摇晃。
燕时洵这才看清,在植物丛里使得树叶摇晃的,竟然是一只通体纯黑的野猫。
不,不对,他刚刚感知到的不是这个东西。
燕时洵长眉紧皱。
然而他的身前空荡荡的别无他物,身后的狗叫声依旧凄厉骇人,他只好匆匆看过植物一眼,便重新返回到村路上,快步向狗叫处走去。
树木摇晃,投下的阴影绰绰连片,像是招摇的鬼影。
逃走的黑猫重新从远处敏捷的跳跃回来,用那双紧缩成线的纯黑瞳孔盯着燕时洵离开的背影,好一会才低下头去,扒拉开被厚厚的树叶遮掩住的土地,低下头去在吞吃着什么。
腥气腐臭四溢,红黑交杂。
“咔嚓”
白骨在黑猫的牙齿下,应声而断。
燕时洵还没等靠近狗叫的那户人家,就看到院子里的房间开了窗,从上面丢出来一只鞋来,砸向院子里的狗。
“这死狗,大半夜的叫什么叫我还睡不睡觉了”
男主人的声音骂骂咧咧的从上面传来,被鞋子正好砸中了头的狗委屈的“汪呜”了一声,却还是被骂得夹住了尾巴,不敢再叫了。
只是,狗依旧用凶狠警告的眼神看向院子外的某一处,压低了声音发出示威的气音。
燕时洵顺着狗的目光看去,这时才终于看清,在院子外的黑暗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站在院子的铁艺栏杆外,似乎正伸手扒着栏杆,想要攀爬进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黑暗使得视线模糊的原因,燕时洵竟然觉得,那人的动作不像是正常人,手脚皆扭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像是被掰折了。而那人的头也一直耷拉在胸口前,不像是在低着头看狗,倒像是
那人的脖子,本来就已经断了,只是靠着一层皮连着脑袋罢了。
燕时洵眼神一厉,修长的手指立刻灵活的交织成法结,暗中戒备,然后轻轻靠近围栏上的那个人。
面对着燕时洵的狗,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狗的鼻子抽动着嗅了嗅,然后眼前一亮。它认出了这个人是之前夸它的那个人,是个好人。
狗顿时不叫了,而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燕时洵,原本被夹在双腿中间的尾巴都重新支棱了起来,开始快速的摇动了起来。
燕时洵快速瞥了一眼院子里的狗,心中默念着金光咒,在短暂的站定之后迅速冲向围栏上的那个人,手掌借着捏成法结的手势拍向那人的后背。
如果对方只是小偷,那金光咒对人无害,小偷也顶多被这一拍之下惊吓到,从围栏上踩空掉下来而已。
而如果对方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燕时洵的眸光一暗,手掌已经拍在了那人的后背上。然而手掌下的触感却让他愣了下,原本的动作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而微微停顿了下来。
那不是他料想中人类的温热触感,也不是死尸的冰冷。
在衣服包裹着的下面,是一层层凹凸不平的东西,触手黏腻软滑,像是一团烂肉。
不等燕时洵想清楚那究竟是什么,那人都在这一拍之下受惊的猛然直起身,却连看都没回身看一眼,而是直接从围栏上跳了下来,手脚僵硬着飞快从燕时洵身前跑走。
燕时洵迈开长腿便追,但那人却好像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在村子里的小路上七拐八拐的绕了好大一圈,最后跳了墙,跑得无影无踪。
夜色之下村子静谧,却完全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燕时洵站在原地抬眸四望,没有因为追丢了那个古怪的人而有半分情绪波动。
他冷静的记下了那人刚刚消失的方位,大概估算出了那户人家的位置,然后才转身,按照原路返回。
那狗子还在院子里摇着尾巴,一脸兴奋的看着燕时洵。
燕时洵难得被逗笑了,低声道了句“好狗。”
“我本以为你是半夜睡不着,才会出门散心。没想到,你竟是来看狗的吗。”
熟悉的男声从前方传来。
燕时洵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他只是身姿微一停顿,就循声抬眸望去。
果然,是这人。
燕时洵对邺澧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虽然他对邺澧仍旧持怀疑戒备的态度,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邺澧总是会找到任何机会出现在他身旁,他竟然也有些习惯了邺澧在他身边,不会为此而做出过度戒备的反应。
邺澧的眼眸冰冷的扫过院子里的狗,刚刚还兴奋的狗顿时呜咽了一声,畏惧般夹着尾巴跑了。
“喜欢狗”邺澧本就低沉的声音像是淬了冰,虽然语调正常的询问着,却莫名有种阴寒之气。
“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
燕时洵挑了挑眉,从刚刚追那奇怪之人的冷静情绪里脱离出来,俊容上的表情重新鲜活了起来“你大半夜不睡觉,尾随我出来就是为了问我喜不喜欢狗需要我向你推荐精神病医院吗我之前一位委托人是精神病医生,相信我,在那里你能得到很好的治疗。”
邺澧低低的笑了出来,刚刚的冰冷阴寒顿时都像是乍破的冰层,荡然无存。
“你不也是一样半夜出门,好兴致。”
邺澧那双墨色的眼眸紧紧锁定着燕时洵带着嘲讽笑意的俊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有把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他可能,确实是疯了。
从注意到燕时洵的存在之后,他就变得不对劲起来。在一刻钟前,他本来想要感应一下燕时洵的梦境,却忽然发现燕时洵并没有在房间里。那一瞬间,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暴怒,急迫,担忧
他明明知道燕时洵身为人间的驱鬼者,实力有多强大,普通鬼怪无法伤及燕时洵。但在那一刻,他还是无法压制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暴虐和愤怒,想要翻遍整片土地,将燕时洵找到。
那是失去了珍贵之物的恐慌感。
直到他重新找到燕时洵,看到燕时洵的身影,那些恐怖翻滚的情绪,才平静了下来。而当他看着这人竟然在和一条杂毛狗说话时,他其实还想问的是。
你喜欢什么
我都可以给你。
只是,别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燕时洵奇怪的看了两眼忽然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的邺澧,然后并没有在意的迈开长腿,从邺澧身边擦身而过。
“你要是喜欢半夜在外,那你继续,我回去睡觉了。”
“等下。”邺澧却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叫住了燕时洵。
他大步走过来,在燕时洵疑惑的目光中,握住了燕时洵的手腕抬了起来。他掏出一方手帕,微垂下鸦羽般的浓黑眼睫,专注的将手帕盖在燕时洵的手掌上擦拭。
“手,脏了。”
什么污脏的东西,也敢把气息留在他的驱鬼者身上。
垂下的眼睫遮盖住了邺澧眼眸中的怒色,冰冷一闪而过。
燕时洵疑惑的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刚刚他是拍了那个古怪之人的后背。
那手感确实黏腻得令人恶心。
“谢了。我自己来。”燕时洵没有在意,随手从邺澧手里抽过手帕,便自己边擦拭着手掌,边继续向前走。
邺澧微一停顿,也随之跟了上去。
只是,没有留在村支书家的燕时洵,没有看到,在他和邺澧相继离开小楼之后,一具具惨白的骷髅翻过院子的围栏,摇晃着在向村支书家的小楼走去。
指骨抓住了砖缝,白骨攀爬而上,一具踩着一具的肩头,贴着墙壁爬上去。
手掌抓住窗台的一角,骷髅的脑袋从窗台下升了上来,用黑黝黝的眼眶,无声注视着房间里面,在拉上的窗帘上,投射下一个从骨缝里透着光的骷髅头颅装的阴影。
而房间里的人睡得正香,对此毫无知觉。
路星星睡到一半,却梦到自己师父恨铁不成钢的拿着法尺,敲着他的肩膀让他立刻睡醒练早课。
他一个激灵被吓醒,才发现是自己睡姿不太对,压着肩膀都麻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路星星翻了个身调整睡姿,目光无意间扫过没有拉窗帘的窗户,却看到窗户外面,好像有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路星星“”
他揉了揉眼睛,皱眉眯眼的在半睡半醒之间努力看去,便看到了隐没在黑暗中白惨惨的骷髅头。
“什么东西梦中梦这么逼真的吗。”路星星嘟囔了一句,又翻身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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