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喜嫁丧哭(25)

    直到安南原回到厨房, 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综艺咖有些奇怪“你不是去找燕哥了吗这怎么失魂落魄的,发生了什么”

    厨房里柴火灶上炖着的鸡汤散发着热气和香味,蒸汽扑面而来, 将被夜风吹得冷透了的肌肤也温暖了起来。

    安南原眨了眨眼, 原本模糊的视野重新清晰,剧烈摇晃的心神也在周围的温暖和欢笑人声中,渐渐安定了下来。

    像是从地狱里, 重新迈进了人间。

    面对综艺咖好奇询问的目光, 安南原欲言又止“杨”

    他想说, 自己在外面看到了骷髅, 也想说,自己将老板杨云错认成了惊悚的死尸人头。

    但是话到嘴边, 他停顿了一下, 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 外面太黑, 我被吓到了。”

    综艺咖立刻笑了起来,不含恶意的嘲笑道“这不行啊安老弟, 你这胆子也太小了。”

    “这边鸡汤好了,快来帮把手把菜都盛好, 拿到餐厅去。”

    安南原心不在焉的顺口应道“来了。”

    被吓到的,不止是安南原一个人,还有在他分屏前的观众们。

    尼玛, 差点没把我吓得心脏停跳了,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啊。那个农家乐的老板怎么站在那么黑的地方完全没看到那里还有个人啊, 到现在我这心脏都砰砰直跳。

    你已经算好的了, 知足吧。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张白惨惨的鬼脸的时候, 正好我妈推门进来问我话,我差点没被吓死。好几十秒脑子一片空白,就知道在那“啊啊啊”的喊,刚刚才回过神来,我妈说我喊得像要被杀的猪。猛猪落泪jg

    我弟弟那个熊孩子我拿着平板边走边看节目,本来就被那个鬼脸吓得不轻,心脏狂跳,结果他躲在我家角落里突然冲出来吓我我踏马差点直接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瑟瑟发抖,幸好我是在被窝里看的这节目,而且房间还开着灯。哈,哈哈,我一点都不害怕qaq

    看完之后,我默默的把我家所有灯都打开了。果然,只有光亮能带给人安全感刚才没开灯坐在地上玩手机,结果看完那一幕之后,我就疑神疑鬼的觉得我周围的黑暗里,全藏着这种东西,真是绝了。

    是看错了吧,刚才安南原突然回身,因为光线突然改变,他的摄像头不是重新聚焦了吗。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成像出了问题,光影失调,才让老板看起来有点吓人吧。你用手电筒从下往上照自己的下巴,也能看到相似的鬼脸。

    我觉得不是,我是有点灵感的那种,所以我很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根本不是光影失调的人脸。那就是一张鬼的脸,面色青白,眼球全白,满脸是血。在看到那张鬼脸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冷得发抖,就像自己也在太平间一样。

    我在看到那个画面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往上窜,脖子上带着的翡翠平安扣直接撞到桌子上,碎了。但这个本来不应该这么容易碎才对,我总觉得有点毛毛的,我不会是真的看到鬼了吧

    我有个不好的猜想可能很多后关注这档节目的观众不知道,但咱们老观众都知道,这节目,邪性啊。从第一期开始,普普通通住个别墅能撞鬼,平淡无奇避个雨能遇到大老鼠。所以刚才那个,真的是我们看错了吗

    哭了,哥哥不是要去找燕哥的吗求求他赶紧去把燕哥找回来啊啊啊,燕哥的分屏还没开,不知道在哪,哥哥又看到了这样的鬼脸。我的天,我好慌呜呜呜。

    那个老板后来看着不是挺好的吗,还把哥哥扶起来了,还关心他。而且后来在镜头里看着也挺正常的,所以果然是之前看错了吧。我觉得这老板看起来很直率啊,不像鬼。

    鬼想要害人的时候又不会直接自保家门,说自己是鬼要来害人了。做点伪装什么的,不也很符合逻辑吗我反正是觉得这老板挺奇怪的,白天我在燕哥的分屏里看到这老板的时候,就觉得他好奇怪,而且表情也很扭曲,不太像正常人类能做出的表情。

    安南原颤抖着手,本来掏出手机想看看粉丝们给他的留言,安慰下粉丝们,告诉她们自己没事。却没想到,他看到的弹幕都是在提及老板杨云,并且很多人焦急的劝他赶紧找到燕时洵。

    对哦,我本来是要出门找燕哥的。

    安南原被吓得发木的脑袋,重新运转起来,想起了自己刚离开厨房去院子里的初衷。

    但他想了想刚刚在院子里看的那一圈,却意识到燕时洵根本不在院子里。

    燕哥这是去哪了

    安南原脑袋上冒出问号。

    但身后赵真他们已经在催促安南原赶紧过来,让他去端鸡汤。安南原只好匆匆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等把菜都端上餐桌再去找燕哥吧,反正怎么也是要找燕哥来吃饭的。

    安南原这样想着,很快就把这事放在了一边。

    厨房里的声音欢笑温暖,但是躲在墙后缝隙里的两兄弟之间,却气氛僵硬。

    在和安南原分开之后,杨云本来是要往后院走的,他准备回去照看着自己的花丛。

    然而刚走没几步,就猛地被杨土拉进了旁边墙侧的阴影里。

    “土啊,你这是”

    杨云在看到杨土严肃的脸时,原本带着爽朗笑意的脸,也慢慢冷了下来。

    “哥,你实话告诉我。”杨土的眼睛赤红,一手紧紧的拽着杨云的衣领向上,干惯了农活的手力气十足,几乎能将杨云勒到窒息,明晃晃的在说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些,那些”杨云的另一只手指向农家乐大门的方向,声音颤抖着,好几下才勉强将自己的疑问完整的说出来“农家乐的花丛下面,埋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杨云本来带着笑意的嘴巴线条慢慢回落,抿成了一根直线。

    “土哇”杨云就像是在叹息一般,叫了杨土一声“我一直是把你当亲弟弟、最好的朋友、值得感激一辈子的人看的。咱们之间二十几年的关系了,我不想对你怎么样。”

    杨云没有挣开杨土紧拽着自己衣领的手,即便粗糙的布料已经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痕,皮肤深深凹陷下去没有回弹。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还在自顾自的和杨土说着话。

    “土啊,要不是你,我看不到那么广阔的世界,也不会把农家乐开起来,让村里的人都羡慕我和我妈。可是,也正因为我离开了村子,所以我妈才连个能求救的人都没有,就这么去了。”

    杨云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你。所以这件事,也由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你不要插手。”

    “别问了,土啊,这是为你好。”

    杨云缓缓抓住了杨土提着自己衣领的手,力道极大,不由分说的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你听哥的话,哥不害你。燕先生他们明天就走,等明天早上天一亮,你也和他们一起走,回嘉村去,好好照顾二叔,爷爷,好好建设村子。”

    “至于家子坟村你不要再来了。”

    杨土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带着泪水,整个人不断颤抖着。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又只是站在原地,转过头看着杨云大步离开的背影。

    “哥。”他喊了一声。

    杨云站定了脚步,没有回头。

    “那你告诉我,你那么做是有理由的。”

    杨土像是最后想要抓住什么,向杨云确认道“那些,那些人,他们有他们该死的理由,是吗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杨云却只是抬手摇了摇,然后继续向前离开“明天就走吧,杨土,回去过你的生活。”

    在杨土身后的不远处,一处墙角下的花丛被挖开了土层,土壤翻滚,花瓣散落一地,花朵被推倒在地上,沾染了泥土,变得丑陋凌乱。

    而植物的根系纵横。

    但是借助着从建筑物里透出的微弱灯光,却能看到在棕褐色的泥土之中,有青白的人头露了出来。

    那人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植物的根系沿着洞口钻进去,绿色的根须扎进了人头的眼球里,鼻子里,口中,又从耳朵里冒出来,再次深深扎入泥土中。而植物的最上面,还怒放着色泽艳丽的花朵。

    整个根系牢牢的抓住那人头,将它变成了自己的养分,开出了最漂亮的花,引得村里的女孩子都喜爱不已,前来采花。

    直到杨云的身影已经走远,再也看不到,杨土滚烫的泪水才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他瞥了眼那边土翻滚的尸体,再也无法忍受的扶住墙壁,一阵剧烈的干呕。

    在嘉宾们和观众们都好奇燕时洵在哪里的时候,他已经从农家乐的院落里进了房间。

    只是,不是他自己的。

    而是邺澧的。

    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挑了挑眉,狭长的眼眸中含着笑意,低头看向燕时洵拽住自己手臂将自己拉进房间的手掌。

    “作为一名早已经成年很久的男性,在看到这样的暗示时,我是否应该期待些什么”

    邺澧往常低沉冰冷的声音,被无法止住的笑意温暖融化,变得温和而调侃“所有人都在院子和厨房里,其他地方没有人存在。而你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拉着我躲进了我的房间明明如果有事情,只需要在院落里问我就可以,不是吗”

    像是终年积雪不化的山峰被春风吹拂,于是那些雪花都化作了春水,沿着陡峭崇峻的山脉一路向下,溪水清澈,叮咚作响,一如止不住的好心情。

    于是,燕时洵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一下顶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燕时洵“”

    “等回去之后,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掏钱给你去医院看看脑子。”

    燕时洵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个思维方式是从哪学的这么多年都没人揍你吗恕我直言,上一个和我这么暗示的,已经被我套麻袋暴揍了一顿扔在小巷里了。还是你对这种体验比较好奇,想要试试”

    邺澧眼眸里的笑意,因为燕时洵的话反而加深了。

    疏离和有礼貌是最可怕的。

    因为那意味着,对方根本不在乎你,连生气都已经没有意义,当做空气处理才是合理。

    而只要有了情绪,无论那具体是什么情绪,就说明对方的心防已经被撬开了一条线,容纳了自己的存在。

    “因为能有资格和我说话的人,很长时间以来,只有你一个。”

    邺澧含笑道“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试试。”

    燕时洵毫不掩饰自己的暴躁,直接冲邺澧翻了个白眼。

    不过因为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所以燕时洵也只得按压下自己内心的暴躁和揍人的冲动,强制让自己调整好情绪和表情。

    等他攥紧了拳头低下头去,几秒之后再松开拳头抬起头后,他看上去就已经和平时无异,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平静的直视向邺澧。

    邺澧眼不错珠的看着燕时洵,全程都没有让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线条冷峻的面容上染上兴味的笑意,似乎觉得燕时洵这样瞬间变脸的模样颇为可爱。

    人间的驱鬼者真是有趣到让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哪怕错开一秒钟,对他而言,都像是巨大的损失。

    在看到燕时洵的表情重新变得官套而礼节后,邺澧的眼神看起来还颇为遗憾,似乎没有看够燕时洵刚刚那生动的表情。

    注意到了这一点的燕时洵“”

    他就说,这个名叫夜厉的绝对是有点什么大病,都可以去和张无病做兄弟了。

    不过燕时洵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很快就心中的吐槽扔到一边,严肃的向邺澧道“长话短说,我想要寻求你的帮助。”

    已经入夜,很快就会到凌晨,时间紧迫,燕时洵没有再多说任何无用的话语,而是言简意赅的将自己的想法全盘向邺澧说出,听上去极为诚恳。

    如果有心软的人,甚至会当场一口答应下来。

    燕时洵没有将陈警官和官方负责人那边的事说出来,只是将自己今天在家子坟村里看到的异动,都大致讲给了邺澧听,并且精准冷静的分析了这些异常可能会导致的后果。

    “家子坟村已经不是安全的了,虽然目前看起来还没什么问题,但我恐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

    燕时洵冷静道“所以我已经告诉张无病,明天一大早天亮之后,所有人就都会出发,离开家子坟村,翻山回到嘉村。”

    “等抵达嘉村后,所有节目组的人原地留下,我会重新返回家子坟村。”

    “我已经计划好,让海云观的道长们帮助我代为保护节目组的人。但是为了防止意外出现,我要为海云观的道长们明天早上无法准时到达嘉村的可能性,做备用计划。”

    燕时洵抬眸看向邺澧,让对方看到自己眼眸里的真诚“我知道你绝不是导演助理或是其他闲杂人等的身份,虽然我不知道你所隐瞒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很确定的是,你的实力绝不在海云观任何一位道长之下。”

    “所以,我想请你。”燕时洵郑重道“在我不在节目组所有人身边的时候,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帮我保护他们。”

    邺澧挑了挑锋利的长眉,有些惊讶。

    在他看来,燕时洵不畏惧天地鬼神,连作恶的神明都能斩杀在眼前,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令燕时洵动摇或畏惧。

    但现在,燕时洵竟然在寻求自己的帮助

    所以燕时洵刚刚,才会拉着自己到房间内一叙啊

    不到一秒的短暂时间之内,邺澧的思维转过了几道弯,便想通了所有事情,冷峻的眉眼间带上了了然的神色。

    邺澧迈开长腿,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坐下。

    他的一双长腿交叠,让一双笔直有力的长腿所带来的压迫感显露无遗。而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虚虚的撑住自己的下颔,做出了一副诚恳倾听的模样。

    但那份锋利的气势,却惊心骇人。

    “很长时间以来,想要向我寻求帮助的人有很多。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却知道有我的存在,所以日夜不曾间断的乞求。但是,我从来没有回应过任何存在。”

    “我也曾短暂的认为,或许是我对向我求助的人要求过于苛刻,我也许应该更偏向于人,或是更温和一些。所以在很多年前,我来人间走过一遭,想要看看,我是否做错了。”

    “罪恶被重新审理,冤魂哭嚎着生前的冤屈,群鬼夜哭至天明,而人心动荡。”

    “我行走过大地,躬身向人们伸出过手。”

    “但是很遗憾,我的结论是这个人间世,没有得到我回应的资格。”

    邺澧低沉磁性的声线带着笑意“而现在,你在向我寻求帮助,期待我的回应,想要让我去保护其他生人,庇护于他们。”

    “既然你想要让我亲自破坏我的限制,那么。”

    邺澧向燕时洵抬了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掌掌心向上,平摊而开,像是想要燕时洵将什么东西放在自己手掌中“给我一个回应你的理由吧。”

    人间的驱鬼者。

    说服我吧。

    让我心甘情愿的将我的力量交给你,让我降临于你,让我听一听这个人世间还有拯救和帮助必要的可能性。

    无论是正义或是生命,都已经无法打动邺澧。

    千年来,他淌涉过尸山血海,血液浸透了他曳行在地的宽大衣摆,让他每走一步,心脏就沉重一分。

    他冷眼看过朝代更迭,生死交替,冤魂厉鬼哭喊如擂鼓,刀山火海里,处处是恶鬼哭嚎。

    可阳间不判。

    世人作恶,驱鬼者却视而不见。

    冤魂哀哭,驱鬼者却手起刀落。

    邺澧对人间仅存的善意,早已在千年间被消磨殆尽,变得冷硬而毫无情感。

    天地鬼神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但是,他并不是没有给过世人机会。

    邺澧曾经走下自己高高的殿台,迈进了人间。

    但是,他伸出去的手,却只得到了蔑视和怨恨的污。

    邺澧对人间世彻底失去了善意,认为人间已经无救,世人明明活着却让自己如厉鬼,天地大道钟爱的人间已经变成了恶鬼地狱。

    就在他冷漠的收回手时,却有一颗糖,被少年冰冷稚嫩的手指,放进了他的手掌中。

    我有两颗糖,但是我不想把草莓味的分给你。

    那时,邺澧扣着一顶草帽坐在集市边缘,但太阳曝晒之下,人来人往的集市上没有任何人愿意走向他,向他给予一点善意。

    直到少年冰冷又倔强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来。

    邺澧微微抬起了眼眸,映入他眼中的少年衣着破烂,白皙的脸蛋上还带着蹭到的灰尘,却让少年本就倔强的漂亮面容看上去更加不羁而肆意,仿佛天地间,没有少年去不得的地方,活不下去的日子。

    少年并不强壮的身体,看来过得并不富足。

    但是,少年分给了他一颗糖。

    仅有的两颗糖中的一颗。

    少年似乎是看出了邺澧的冰冷和失望,他恶声恶气的将那颗包装粗劣,散发着廉价工业香精味道的糖,拍进了邺澧的手掌里,然后径自上手将邺澧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掰回去,让邺澧握住了那颗糖。

    别总想着死,有颗糖吃不也挺好你看我父母把我扔在这自己跑了,我不也没想着死

    少年冲邺澧扬了扬下巴苹果味也很好吃,不要挑剔。

    那时,邺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与众不同的少年。

    很少有人能有资格和缘分看到他。

    但是在那些看到他的人眼里,他的形象无一不是满身血液刀伤的狼狈残酷模样,于是那些人只会惊呼一声,然后匆匆离去。

    只有少年,走到了他的面前,劝他活下去。

    虽然少年猜测的和真实完全不同,但是邺澧还是皱眉轻笑了一声,问他你不害怕我吗。

    在邺澧的眼里,少年除了人的那一面,还有凶鬼狰狞的一面,那些森森鬼气沿着少年的骨骼肋骨和经脉游走,入侵少年的魂魄与身躯。

    竟然是恶鬼入骨相。

    邺澧知道,也许这个少年活不了太久了。

    从没有恶鬼入骨相的人,能够活到自然死亡。那些鬼气虽然会帮助他们成为斩鬼的最佳助力,却也会侵蚀他们的生机,甚至连带着他们身边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就像是这少年说的,被父母遗弃。

    也许下次,当他重新踏入人间世时,少年已经死亡。

    邺澧心念一动,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这是,这颗糖的回礼。邺澧短暂的笑了一下我不欠任何人神鬼的因果,其他存在,也担当不起与我有因果的后果。

    少年错愕,然后看着邺澧的眼眸突然瞪得滚圆如玄猫。

    你身边,站满了鬼。

    邺澧惊讶。

    却听那少年郑重的建议他去找集市里那个算命先生看看,他还算是有点真本事,不是骗人的。你去让他帮你驱鬼,这样的话,你就能平安活下去。

    为了让你活下去,约定一下吧,等下次我再遇见你,就把草莓味的糖分给你如果那个时候,我还能吃得到糖的话。

    燕时洵垂眸,看向邺澧向自己伸来的手掌。

    灯光打在他的眼睫上,在眼眸下方落下一片阴影。

    邺澧没有催促燕时洵,只是在静静等待着。

    不过,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他只是在向燕时洵索要一个理由,一个说服他去保护除了燕时洵之外的生人的理由。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回应燕时洵本身。

    我还在期待你那颗草莓糖的味道所以,我在等待你想起来,将那颗草莓糖放在我的掌心里。

    为我还存在,为你还活着,为我们的重新相遇。

    就在邺澧以为燕时洵已经没有其他说法,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自己的时候,燕时洵终于动了。

    燕时洵向前一步,却是将自己的手掌放入了邺澧的手心里。

    在温暖干燥的触感落入掌心中的时候,邺澧只觉得星火瞬间燎原燃烧,将所有的冰山与雪顶通通烧融成一江春水,将他没顶淹没。

    邺澧冰冷的手指缠动了一下,几乎想要就这样握紧燕时洵的手掌。

    就像很多年前,他握住了那颗糖。

    “我不会说服你,因为驱鬼并非没有危险之事,很多和我做一样事情的人,都在驱鬼的时候被鬼所杀而死亡。这不是寻常的帮忙,你行动,那必然要出于你本身的意志。”

    燕时洵的语调平静,严肃道“只是,这是我的委托,我在主动向你结下因果,是我和你之间的阴阳契。”

    “我的意志使得我回去保护节目组所有人的安全,而如果你帮助我达成了我的意志,那么作为因果的闭环,我会将这份果,在此事之后偿还于你。”

    燕时洵直视着邺澧的眼眸,让他看清自己的郑重与诚恳“我欠你一次。”

    “因此,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来偿还这一次的因果。”

    燕时洵的话音落下,房间跌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谁都没有说话。

    邺澧却仰起头,原本散落在肩膀上的黑色长发随之滑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数次,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噗通

    噗通

    邺澧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正在强有力的跳动着。浑身的血液都被温暖燃烧成了火焰,将千年来的冰冷和失望,全部驱赶了出去。

    看啊,这就是人间的驱鬼者。

    这就是他的驱鬼者。

    邺澧心中感叹着,苍白的薄唇扯开带着温度的笑意。他甚至不愿眨一下眼睛,错过如此近距离注视着燕时洵的机会。

    “好。”

    邺澧低低的笑着,结实的胸膛一片震动。

    他慢慢握住掌心中燕时洵的手,修长的手指挤进燕时洵的指缝,在燕时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与他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你给出的这个理由。”

    邺澧微微垂下眼眸,唇边带着笑意“胜过人间无数。”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燕时洵本来应该因为目的达成而高兴,但是他感受着手指间邺澧冰冷的触感,颇有些难受的皱起了眉,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干什么。

    邺澧却并没有得寸进尺,他在燕时洵忍耐的边缘从善如流的放开燕时洵的手掌,然后从藤椅上起身,微微弯腰,与燕时洵平视。

    他笑着道“你放心。”

    “你的意志和所思所想,都会所向披靡。”

    “我始终在,等待回应你的声音。”

    安南原找到燕时洵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的神情古怪极了。

    燕时洵原本锋利不羁的眉眼间都写着困惑,有种嫌弃但又疑惑的神情,这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收到爱慕者情书的少年,拿着情书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也读不懂那些字句。

    毕竟在此之前,他的思想中压根没有情窦与爱慕的概念,对他而言,这些都遥远到不真实。

    安南原频频回头,奇怪又八卦的看向燕时洵。

    但往日里极为敏锐,几乎是在第一次注视的时候就能发现他的目光的燕时洵,现在却毫无反应,像是仍旧沉浸在自己的难题中。

    安南原越发好奇得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燕时洵消失了这一会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终于,他忍不住的发问道“燕哥,你刚刚是去听粉丝告白了吗”

    燕时洵“”

    他面无表情的扭过视线,缓缓扫向安南原。

    安南原赶紧有眼色的换了个话题“燕哥你把分屏关掉了,你的粉丝们都很着急啊,他们都跑到我这边来想要让我劝你开了分屏了。”

    燕时洵毫不在意的哼了一声“看什么分屏,让她们早点睡觉。明天不上班不上学吗熬得那么晚伤了元气,神仙难救。”

    燕时洵每说一句,安南原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膝盖上被射中了一箭。

    有这种感觉的,还有安南原分屏前的观众们。

    本来在找到了燕时洵的时候,他们还搓手手很是高兴。

    但随着燕时洵的话说出来,他们的头就越来越低,几乎呜咽出声。

    别骂了别骂了呜呜呜,孩子这就去睡觉。

    第一次追星结果偶像骂我我还很高兴,绝了。

    安南原握手成拳抵在嘴边,假咳了一声“燕,燕哥,你这个骂的面积就太广了。”

    燕时洵面无表情的看向安南原。

    安南原“燕哥说的对”

    两人走进餐厅时,嘉宾们都已经将晚饭做好并且摆好在了餐桌上。

    浓郁的鸡汤香气扑面而来,烧得色泽金黄诱人的栗子烧鸡撒发着袅袅热气。在温馨的灯光之下,摆了满满一桌的菜看起来丰盛又温暖人心。

    让白天接连被吓的嘉宾们,也都彻底放松了起来,彼此之间说说笑笑,不时有笑声爆发出来。

    但是满桌上,只有坐在最边缘的杨土耷拉着头,垂头看着自己碗里莹白的米饭粒出神,没有参与到其他人的话题和欢笑中。

    嘉宾们也只以为杨土是想家了或是累了,毕竟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少,而且老板杨云中途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是杨土在照顾的。年轻人嘛,正在长身体,因为饿的累的提不起精神很常见。

    于是,在燕时洵落座之后,嘉宾们就立刻张罗着开饭,开始争先恐后的伸向鸡汤,在镜头前节目效果拉满。

    “饭前一碗汤,赛过活神仙啊。”一口暖汤下肚,综艺咖仰头悠悠的感叹着,一副人已经喝得无欲无求了的模样。

    “杨土小兄弟,你也试试。”

    因为综艺咖也承担着活跃节目气氛的任务,自身情商和眼力又都很高,所以当他看到杨土耷拉着头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时,主动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农家乐里的鸡是真的好啊,我们几个厨艺不怎么样的都能把鸡汤做得这么好喝。”

    杨土恹恹的道了声谢,接了过来,却始终没有动。

    整顿晚饭上,他也没有提过几次筷子,夹菜也只是夹了几口青菜,就匆匆的说自己已经吃饱了,离开了餐厅。

    燕时洵不动声色的将杨土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小病应该已经告诉大家了,不过我还想再强调一次。”

    在晚饭结束的时候,燕时洵声音平淡的向众人道“今天晚上,无论你们听到什么声音,看到窗外有什么,都不要出门,更不要离开农家乐的院子。锁好门,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我们出发回到嘉村。”

    因为燕时洵的严肃,众人的笑容也都消失了一瞬。

    所有人都郑重的点了头“放心吧,燕哥。就算是燕哥来敲门,不到天亮我都不会开的。”

    嘉宾们都迅速的在洗漱之后各自回了房间,按照燕时洵交待的,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放在最方便拎起来就走的地方。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都紧接着离开,只将主屏直播设备对准着嘉宾们的房间落地窗,调整好角度后,就也都回了他们的房间。按照燕时洵所说,并没有留人在房门外看守。

    所有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时,燕时洵却没有在房间。

    他去找了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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