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第 224 章

    战区的地图并不是宫理习惯的电子全息地图, 而是打印出来的,纸张很厚,甚至感觉还有印刷不当造成的横条。

    有可能是这个房间里不能容纳电子设备, 也可能是为了防止黑客间谍,打印地图似乎在每两三个小时都会更新,右上角标注的时间正是今天凌晨。

    甘灯站到展开地图的桌边, 宫理这才发现, 两国之间的无人区相当大,就像一条皮开肉绽的腐烂的伤口, 越裂越大的从过去的边境线向两侧蔓延。

    “大家都已经没有打全面战争的能力了, 所以基本上争端还是在国境线附近。这次的任务也是主要为了还击北国,要打疼他们,你如果想看的话, 可以在执行任务时去指挥舱看一看。”

    甘灯指着地图,讲起双方未来可能发动的进攻,宫理却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她已经有点想走了。

    甘灯有点想笑,叹了口气“你是只想跟我发展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宫理看着他“说的跟你对我有除此之外的想法似的。”

    甘灯本来想说点什么, 但他也隐约猜得到前几任跟她分手的原因, 就只是眉毛动了动,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宫理抓住他揽着她腰的手臂, 本来想咬他一口, 但甘灯手臂白的发蓝,臂弯内侧更是青色血管依稀可见,她又有点下不了口。她扔开他胳膊“我对打仗不感兴趣。我走了。”

    甘灯眯眼睛, 甚至一瞬间觉得她可能是在这儿吃不着, 就会去找别的男人。

    但他细想, 又觉得她不像是这种人。

    而且但凡那个平树有点本事,也不至于说话如此沉不住气。

    他靠着会客室的桌子,道“我说了还是想用几天你的假期,你考虑考虑。”

    宫理回头笑了一下“再说吧,万一我裙子都丢了呢。”

    宫理回到套房的时候,平树还没有回来。

    她绕了远路去医务室,隔着玻璃就看到平树还穿着划破好几道的羽绒服,坐在凳子上脑袋困得乱点,却不肯睡过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修复仓里的。

    他坐在圆凳上,困得真差点往后仰过去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托住他脑袋。

    平树抬头看到宫理,强撑着坐直,对她笑了一下。

    宫理两只手伸到他胳膊底下,直接将他从凳子上拖起来,就像拖着一条缅因猫一样。平树脚蹬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直,就被宫理拖到旁边的诊疗的单人床边。

    平树刚坐在床沿上,宫理脚蹬了一下他鞋后,特别简单粗暴的把他两只鞋踩下来,然后道“抬手。”

    平树条件反射的就跟投降一样举起两只手,她直接抓住他外套和卫衣的下摆,然后往上一薅,将两件衣服从他头顶脱下来。他头发也跟被十级大风吹过似的乱成一团,平树里头还穿了一件长袖的薄t恤,在她向上拽衣服的时候,里头的t恤也往上卷,露出一截腰,他赶忙拽了拽t恤“干、干嘛”

    宫理手掌按住他额头,将他往后推,平树对她从来没有反抗的意识,就这么被她按着仰倒下去,宫理把他腿也推到床上去“睡觉。我知道还有几个小时就出来了,你想让她醒来就看到你。但你万一磕破了头怎么办”

    平树眨了眨眼睛,老实把诊疗室的保温毯一直拽到下巴处“你是回去洗了澡睡过觉,又过来了吗”

    她的不耐烦,似乎又被平树几句日常闲话捋平了。

    宫理挠了挠脸颊“唔,顺便又开了个会,方体那边有事找我。我不困,可以坐在这儿看着。你看你这么睡,醒来也是能见到你的。”

    平树转头看了一眼,乖乖点头。

    宫理拉上一半帘子,能遮住些医务室隔间中的灯光,她52ggd21坐在床头的圆凳上,正好在与平树之间,低头玩着光脑。

    但她听平树的呼吸就知道,他没睡着。她偏过头去,果然他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脑子里装满了事儿。

    宫理觉得有点好笑,他脑袋瓜子里能装什么大事还能比甘灯那种人心事还多

    平树有主见却没有什么野心,属于是举着蜡烛闷头走好自己每一步路的人,估计这会儿也是在想没有合适的衣服之类的事吧。

    他呼吸一直没有平稳下来,宫理翻着光脑上的新闻,道“睡不着要不给你拿点药”

    平树在保温毯下挪了挪身体,睁开眼看向宫理的侧脸,观察她片刻后,没头没尾道“你头发湿着的时候就没好好梳开,等全干了之后就不好梳了。”

    宫理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你还在意这个,能不能睡觉啊”

    平树“我睡不着。”

    宫理脚蹬着带滚轮的圆凳,靠近床边,低头看他“担心还是担心战事”

    平树被她这样低头看着,有点不太好意思“不是,我只是想我们的旅程就这么结束了,有点不舍得。”

    他以为宫理这样绝不回头的洒脱性格,估计会嗤之以鼻,但宫理只是托着下巴笑了一下,道“车我又不卖,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再出去玩,到时候可能还要给做儿童餐,她没法再喝汽油了。”

    平树笑了起来,他手在保温毯下蜷起来,有点想要像那样,去握住她的手指,但并没有伸出去。

    “我好喜欢那辆车,喜欢的都有赚钱的动力了,又好开,又帅气,还很舒服。而且我前几年,其实很害怕回北方”

    宫理垂眼看他。

    平树侧过身子来,他一直长得挺显小的,下巴虽然尖尖脸上却也有点软肉,压在枕头上“但回来这趟,只是很感慨,并不害怕了,突然像是视线拉远了看自己的家乡了。”

    “挺好的。”宫理道“要真是我一个人,这趟旅程肯定会无聊又不舒适。而且我说不定就困在哪个加不到油的地方,搞得跟荒野求生似的。”

    平树笑“我猜你会吃一路罐头和泡面。”

    宫理后退了一点,继续低头看着光脑,随便刷着视频网站“我也可能找不到,找不到研究中心,或者死在废墟里。别多想了,旅游这么一趟你也该明白,有些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咱们的生活就是公路旅程。”

    平树知道她说的是他的过去。

    塔科夫、脑机、、迁山乐队还是平树,旅程像是知道了很多事,像是在心里震荡起波浪,但宫理还是往前走着的姿态。

    他应了一声,伸出手指将保温毯往上扯了扯,脸朝着宫理的方向闭上眼睛“嗯,我睡了。”

    宫理并没有抬脸看他,只是也拽了一下毯子,毯子边沿盖住了他下巴,她手指拿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下巴一下“睡吧,我开骨传导刷会儿视频,醒的时候我叫你。”

    平树再醒来的时候,另一半帘子也拉上了,他听到宫理笑着的声音“再试试、再试试”

    平树都顾不上穿鞋,连忙拉开帘子,只看到穿了一件宫理的t恤和衬衫,挽着袖子,右手上装着tec给她做的那个义体。她还用不太习惯,在努力抬起手,去抓宫理手上的一个充电器。

    头发都被剃掉了,伤疤也因为修复仓而消失,脑袋上戴着他之前缝缝改改的小熊帽子。

    她正憋着一股劲,快要抓住充电器,但因为太久没有走路而踉跄了一下。

    宫理正要抱住,却没想到转头看到了平树,就这么个踉踉跄跄随时都会摔倒的姿势,朝平树的方向跑过去。

    与此同时,医务室隔间里那台关机的诊疗机器人突然亮了起来,欢欣的挥舞起手臂,发出声音“健康健康您的身体十分健康”

    旁边的医生吓了一跳,平树却抬起手将一把抱起来,他光着脚踩在地上,却忍不住笑的眼睛泛红“”

    装着义体的那只手,搭在了平树的肩膀上。

    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声音,但似乎也在叫他的名字。

    平树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又带着好奇的在飞行器上四处看。她是飞行器上唯一的孩子,不少干员都跑过来跟她玩,甚至还有个干员的能力与隔空取物相关,不知道从哪个几百公里外的商场,隔空取到几套连标签都没摘的童装。

    至少有鞋穿了。

    这孩子好歹是能操控着机器身体在黑赛中暴打各路选手的啵啵熊,反应能力也快,好奇心也强;但她又看到很多穿制服的人,看到这整洁又庞大的飞行器内部,倒也有点谨慎的牵着宫理的手,努力做出一副乖孩子模样,逢人就笑。

    宫理进入飞行器指挥舱的时候,也没有人拦她,甚至还有干员给她找了个视野比较好的位置。指挥舱用了特殊的投影设施,整个舱顶与地板看起来都是透明的,能直接看到地面与云层,他们好像是一群大雁飞行在空中。

    宫理看到扁平的主舰正悬停在一片战场上,没有前进或上浮,就隐匿在云层中。外头还在下雪,地面上是灰黑色的陨石坑般的地表,她甚至能看到几个新鲜些的坑洞,是之前宫理看到的那些穿透云层的银线造成的。

    戌飚在内的一些战略部干员坐在指挥舱高处的座位上,戴着类似于脑机一样的眼镜,光团快速且激烈的照射在他们瞳孔之上,戌飚的瞳孔放大到一种惊人的程度。

    座位背后有着撑杆,像是某种游乐场设施一样,将各个干员位置抬起,而后开始了频率不同的旋转,图通星象仪上环绕的卫星。

    同时,指挥舱前方的视野中,也全息投影显示出一支脱离主舰去执行任务的飞行器小队。这支小队是由数个战斗无人机和一架球型运输机组成,最核心的球型运输机前舱盖打开,露出了内部的平台。

    运输机内部的平台上,还有一人一机。

    人是之前跟宫理比摇滚手势打招呼的大爷。他这次身边没有保镖或助理,只穿了一件防风的深蓝色老干部风衣外套,戴着护耳帽子与围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手还是不变的摇滚手势。

    机是一架比面包车还大的纸飞机上,大爷正端坐在纸飞机上,纸飞机上用纸叠出了个简陋的座位,两条安全带将大爷固定在上头。

    宫理“”

    戌飚开口道“准备好了吗”

    大爷与另一个声音同时开口,道“准备好了。”

    “准备发射”

    从运输机深处,走出一个戴着防风镜的男人,他表情庄严的走向那架大型纸飞机前端,然后张开嘴,对纸飞机的尖端哈了一口气。

    纸飞机突然在运输机平台内缓缓漂浮起来,离地一人高左右。

    防风镜男人走到了纸飞机下方,对着大爷喊道“纸飞机巡航路线已准备好,路线确认无雨水、空气湿度低,如遇高湿度气团或任何形式的液体,请及时与我们沟通。干员准备好了吗”

    大爷点点头。

    防风镜男人抓住纸飞机下方,然后指尖微微用力,向前一推纸飞机就像是早有既定好的航线一样,轻盈且毫无阻碍,无视风与雪的滑翔出去。

    戌飚握紧制服“36年了,人生有几个36年,请您一定不要失手”

    高处无人机的摄像头拉远,一路跟拍着大爷,他嘴唇被冻得发紫,幸好纸飞机飞的并不快,带着他的背影掠过天空与云层,从荒芜战场之上如白鸽般飞翔而过。

    纸飞机越飞越远,几乎飞到了无人机视野的最远处,已经到了北国某边境城市的上空,它划了一道弧线,似乎即将在巡航盘旋一圈之后开始返航。

    宫理能在指挥舱中看到大爷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手指指向那座城市。

    宫理旁边一位干员轻声道“那是最难打击的城市之一。外面有层层防范,只要有任何武器、飞行器甚至是人数较多的队伍靠近,都会引发其警报,有无数自动武器倾巢而出与我们对抗。而且这座小城表面上的民居都是伪装,根本没几个人生活,地下却是防空洞级别的灰烬加工厂。”

    “我们本来不想打击这个地方的,但奈何北国先出手的。我们此行任务,就是要他蒙受损失,这是多个打击地点中最重要的一个。”

    因为飞行器那种精密设备无法靠近,所以才使用了“纸飞机”这样的超能力吗听那位给纸飞机哈气的防风镜男人的说法,这个纸飞机不畏惧气流,只害怕雨水与湿气啊。

    宫理刚要开口,忽然看到大爷伸出的左手微微涨红,中指还保持着跟拇指圈起的姿势,而后中指猛地弹出去,下一秒,一股几乎是剖开云层、贯穿天地的风刃从他左手而出

    宫理先看到了大地上一道窄窄扇形的“凹痕”,就像是斧头斜砍入木板一般,在地面上刻下深深的楔下痕迹

    这一道风刃或者说冲击波,最起码在地面上造成了宽几十公里的毁灭性打击他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恐怕是未来地震或洪水都无法抹平的深深刀痕

    而那座他们要打击的小城市,不过是这刀痕上的一个斑点罢了,早就在这毁天灭地般的打击中烟消云散,连个边儿都没留下。

    烟尘、巨响与振动,都似乎产生了延迟,在毁天灭地的攻击后,缓缓而来。

    宫理看到了纸飞机上的大爷左手充血颤抖着,他像是太久没有伸直自己的手指,而手指伸平的动作只保持了片刻,他再次缓缓蜷起中指,用拇指按住中指指尖。

    戌飚笑了起来“蓄力了36年的脑瓜崩不愧是张老”

    大爷的声音顺着信号传来“新的一次蓄力,又要开始了,不知道我这条老命还能蓄力多少年”

    而宫理也注意到他的右手,那只手更肿胀更用力,手背上都有鼓起的青筋。如果说左手蓄力36年,那右手只会蓄力了更长时间

    大爷的说话声下一秒就被气浪与巨响淹没,宫理甚至感觉云层像是被海浪推动的浮沫,朝他们的方向堆叠而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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