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特别想要撕把一顿, 胡婆婆还是按捺住心里的焦躁,他们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连曼娘都被叮嘱, 不能泄露一个字, 那几匹掉色布也被藏了起来。
林屿起先也怀疑过过来做手工的妇人们, 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跟她们没关系,提前浆洗布料这个习惯她们都知道,就是不知道看到挂在院中的布料也能明白过来,如果是内贼,想必会提醒幕后黑手换一个更隐蔽的法子。
所以多半是外人干的。
想来想去,都没找到谁能背后得利, 胡婆婆只能先假装不晓得, 把手里的绢花订单做好, 天大地大, 交货最大,对方使着坏想要延误他们的订单, 他们必定不能让对方得逞。
可一想到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那个感觉还是挺讨厌的,就跟赶不走的苍蝇一样,嗡嗡的恼人。
一连过了七八日,胡婆婆也没有发觉任何可疑的地方,甚至还给自己迎来一个麻烦。
那日林屿刚好骑马回家,刚下马就看到门前有个中年男人经过,他疑惑的问“生面孔”
“对啊,过来问路的。”希希从外面探出半个脑袋来, “说是来找胡婆婆的。”
“喔。”林屿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胡婆婆无儿无女村里人都晓得, 怎么这时冒出个人来找她有情况
等他赶过去时,半柱香的功夫都没到,中年男人已经被胡婆婆挥舞着扫帚赶了出来,一把高梁做的扫帚被舞动的虎虎生威,胡婆婆一妇当关万人莫开,对着中年男人冷冷赠送一个字,“滚”
“带着你的脏东西,滚远点”
林屿直接冲了过去,先把人护在背后,希希紧随其后,有样学样的拿起门后的顶门棍,要打架,她也不怕
胡婆婆还教过她刺绣,就等于是老师一样的存在,现在当然要先站在老师这边。
“是不是过来打秋风的亲戚”林屿低声问,毕竟胡婆婆赚了钱的事不是秘密,村子长的眼睛都晓得,只是不清楚到底多少钱。
胡婆婆咽下心头一波一波的苦水,“是。”
以前从来没出现,现在又冒出来,跟打秋风的亲戚也没什么区别。
林屿紧紧的盯着对面的男人,“闹事之前,最好认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他要是再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就别怪他喊人了。
中年男人默默的把地上的礼盒捡了起来,看起来分外的可怜。他垂头喊了一声娘,惊的林屿连忙去看胡婆婆的神色。
我去,这是什么惊天事件
胡婆婆不为所动,“你再叫那个女人做娘时,就再也不是我儿子,我们早就是陌生人。现在也用不上你来充什么悔改和后悔。”
“我对你只有一个字想说,滚”
“我惹了娘不高兴,这就走。”中年男人收拾好地上的礼物,终于带着礼物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林屿有些尴尬,并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尤其是这种一看就很复杂很纠结的事情。可又涉及到自己关心的人,他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所以几次张了张嘴,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开不了头。
希希年纪小就没那么多顾忌,她很疑惑地抬头“婆婆的儿子”
“啊”胡婆婆的笑容里透出难言的酸涩,“以前算是吧,十六年没见过的儿子,还算嘛”
十六年我去就说怎么从来没见过。
“大概十六年前,我就跟他们闹崩了,他们另外给自己找了娘,我也不会自讨没趣,于是找了我姐妹提过的地方,定居下来。”往事在心头翻涌,一幕又一幕的,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现在看来,新仇旧恨全堆积到一起,从来没有平息过。
胡婆婆是个绣娘,还是个很出色的绣娘,居住在州城里,吃喝用度每一样都要钱,包括以后孩子大了更需要钱。于是,她拼了命的工作赚钱,很快攒下不小的家业。只是给了金钱就没有陪伴,她的两个孩子难免会抱怨几声,说她没有时间放在家里。
她设想的很好,只要忙到四十岁,钱也攒够了也有空闲,就该回归家里,不料,她的丈夫,孩子,一起被同一条巷子住着的寡妇夺走了丈夫抱怨她的失职,而胡婆婆只想冷笑好啊她回归家庭,丈夫不会赚钱,大家一块相亲相爱的喝西北风去啊那才叫整整齐齐一家人呐
丈夫的改变算不上什么,发出致命一击的还是她的孩子,口口声声喊另外一个女人娘,还说她连孙子都不带,一点都不上心。
他那时可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年纪啊,连孙子都有了
胡婆婆遭逢巨变打击,在反复的纠缠中彻底死了心,终于遁走,在新的地方开始生活。
酸楚的往事,历历在心头,同时,她也在整理思路,好端端的怎么她大儿子会找过来想来想去,只有她昔日的织女姐妹有可能说漏嘴。或者是觉得她可怜,孤寡老人一个,正是上演合家欢戏曲的时候。
呵呵
想到这里,胡婆婆勉强用镇定的表情说“他们要是在上门纠缠,我还继续打。”
“我哪里是她们的娘,银子才是,谁有银子,叫的就欢实。”
这话林屿没法接,只能道“婆婆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好,只要自己痛快,怎么做东西”
希希突然插嘴“婆婆应该接下他们求和的礼物啊先出了气再说”她状似不解“现在是他们求和吧尽心尽力,让打狗不去撵鸡不是应该的吗这点诚意都没有,还算什么求和”她是不懂什么复杂的关系,但她知道大哥说的一句话,把糖衣吃掉,把炮弹打回去
林屿听着希希振振有词,感觉希希进化成版本20,脑子相当好使啊
噗嗤,胡婆婆笑了,“希希这么个小人,说的还挺有道理,他不来还好,再来我一定把人折腾够”
“就是,让他砍柴,挑水,扫地,搬柜子”希希认真举例,在她的认知,这些都是相当辛苦的。
商量了一会儿折腾人的办法,希希这才舍不得的离开。胡婆婆也说不用担心,她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
“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儿子啊”希希跟小大人一样叹气,“娘就是娘,再怎么也不会变,他好傻喔。”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也算物种多样性了。”林屿说道,“不管胡婆婆想要做什么,原谅或者不原谅,只有她自己有资格做决定,我们不要随意插手,也别到处说好吗”
“我嘴巴最紧,什么都不会说的”希希捂住自己的嘴。
一连三天,并没有看到那个祈求宽恕的儿子,林屿还以为他被打怕了。随着天气的变热,蘑菇的生长也逐渐茂盛,产量稳定增加,林屿当时正在跟弟妹聊天“扩大销路,去隔壁县城推销,你们有信心吗”
“当然有,必须的”三人答应的格外爽快。
因为蘑菇算是鲜菜类,而本地市场已经饱和,只能向外拓展,也算是提前铺路,打探行情。
正说着,希希悄悄溜了进来,进来当耳报神,说胡婆婆那边有情况。中年男人不仅来了,还带来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一男一女。
林屿了然,八成这是要打亲情牌,利用隔辈亲的特性来打动胡婆婆的,只要胡婆婆没吃亏,他先装作不知道。
本县的饭馆酒楼里,突然就有大量的蘑菇上市,不论是清炒还是炖汤都很美味,一时之间吸引了大量的人过来品尝。客户这么喜欢,酒楼当然要加大预订量,务必保证想吃就能吃到。
尤其是,吃过的酸文人还会拽两句酸诗,比如什么采得山中鲜,奉于饭桌前,一时不食,思之欲狂等等,虽然诗很酸,但是念起来顺口,无数人摇头晃脑模仿念诗的样子,蔚为潮流。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去临县推销,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甚至是康平刚刚开口,酒楼的老板就忙不迭订购。
好在产量稳定,能及时供应上。村长正琢磨要怎么增加产量呢他现在高兴的很,因为人人都赚了钱,喜笑颜开的。
林屿也正在清账,突然听到青树哥归来传消息,说是县令大人让他明天去衙门一趟,林屿并不迟疑,准备来到衙门里。
衙门还是那副模样,简陋的院子中透出一股肃穆和威严,林屿被衙役引到外书房留着喝茶,白县令还在谈事情。
突然内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白县令的高兴几乎溢于言表“老弟啊,你可真会整些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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